衛天麒怎麼也不願相信,在他們經歷了那樣刻骨銘心的一夜後,她居然會選擇離開,選擇逃離他的懷抱。
而她竟該死的什麼也沒有留下,即使是一封信、一句話也好,但她沒有,什麼都沒有,唯一留下的是他滿腔的怒火與心痛。
他開始瘋狂的尋找她,幾乎把整個台北市都翻遍了,但她就如同停歇在荷葉上的露珠般,陽光一出現就蒸發得煙消雲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在經過數星期的尋找仍毫無所獲後,他開始酗酒,成天沉浸在煙酒中,而整個公司也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官小姐到底去哪裡了嘛!她要是再不回來呀,我看總經理就要發瘋了。」
「希望她趕快回來,不然我怕我的飯碗會保不住。」
小瑋連忙安慰好友們。「你們別這麼說嘛!我相信官姐一定會回來的。」
「是嗎?」方芷君對她所說的話可一點也不敢抱有希望。
「官小姐已經走了整整一個月,你又不是不知道總經理的脾氣是愈來愈壞,我怕他要是哪天一個不高興,要我們全部滾蛋,那我不就得去睡路邊了。」
呂依玲連忙點頭附和,「是呀!我也好怕,以前公司總是充滿笑聲,但自從官小姐走後,總經理變得那麼暴躁,誰還敢嘻嘻哈哈的,又不是不想要飯碗了。」
方芷君轉向小瑋。「你跟官小姐不是挺好的嗎?你知不知道她去哪裡?」
小瑋垂頭喪氣的搖搖頭,「官姐從不跟我談心事,但是……」
兩人困惑的對看了眼,然後轉看向發呆的小瑋。
「你怎麼啦?」
「說不定是在那裡。」小瑋突然起身走向門口。
「喂!你去哪裡呀?」
小瑋停下腳步,笑容滿面的轉過身,比了比身後的那扇門。「我去找總經理。如果官小姐回來了,你們可要請我吃大餐。」
呂依玲和方芷君對看一眼,然後大笑出聲。
「如果官小姐真的回來,大餐當然是沒問題。」
「這可是你們說的,別反悔。」
開了門後,小瑋開開心心的衝進總經理室,她兩眼骨碌碌的朝四周看了看,終於在辦公桌下的角落找到正拿著酒瓶猛灌的衛天麒。
「總經理、總經理,我告訴你……」
「誰讓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手中的酒瓶毫無焦距的朝天空猛揮著。
他的模樣可真的駭著了小瑋。
瞧瞧那是什麼樣子,原本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總經理,如今居然變成只知道喝酒、什麼也不在乎的落魄酒鬼。
「總經理!」
「我叫你滾,你是聾了是嗎?」
小瑋不覺吐了下舌。
他不僅成了酒鬼,也變成一個暴躁鬼。
雖然有些害怕,小瑋還是緩緩的拖著步伐往前走,然後戰戰兢兢的在距離他不遠處蹲下身子。「總經理,我知道官……」
她的「官」字也不過才剛說出口,領子已被人一把揪住往上提了起來。
衛天麒緊緊的拉扯著她的領口,原本混沌的意識因為她的話而完全清醒。「你知道品萱去哪裡是不是?快告訴我。」
小瑋搔搔頭,「我不是很確定……」
「快說!」
她感覺耳朵被吼得轟隆隆的。「官姐曾經向我提過她父母,她說她從老家搬出來到台北發展的時候,
她父母並不是很贊成。」
「她的老家在哪裡?」
「在新竹……」
小瑋話還沒說完,就感覺一陣風迅速的竄過她眼前,等她看清楚後,辦公室裡哪還有人影,衛天麒早已不知去向。
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小瑋交握雙手祈求上天保佑。
希望官姐真如她所猜測的在新竹,且希望總經理能順利的把她帶回來,這樣的話,她的大餐可就有著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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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事室拿到官品萱的資料後,衛天麒馬不停蹄的開車直奔新竹。趕至新竹後,他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官品萱的住處。
下了車,他直接上前按門鈴,開門的是一名男子。
「請問你找誰?」
他壓下想衝進去的衝動,心急如焚的開口:「我叫衛天麒,請問品萱在嗎?」
男子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道:「她不在,請問你找她有什麼事?」
衛天麒握緊雙拳,感覺理智正慢慢的消失。「我有很重要的事非見她不可,請你讓我進去。」
男子擋在門前,說什麼也不肯讓他進門。「我們又不認識你,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衛天麒氣急敗壞的咬著牙,「你讓不讓開?」
「不讓。」
「這可是你逼我的。」
毫無預警的,一個厚實的拳頭硬生生的打在男子的臉上,男子一個閃避不及,整個人往後跌至地面。
「到底是怎麼了,怎麼那麼吵?」
衛天麒一收回拳頭,就看見門內步出了兩個人。
「爸、媽,這個人也不知道是誰,只說要找品萱,我不讓他進來,他竟然動手打我。」男子自地上起身,怒視著衛天麒。
聞言,老人一雙威嚴的眸子轉向衛天麒。「你找她有事嗎?」
衛天麒向男子點了個頭,然後看著老人。「很抱歉我打傷了人,我叫衛天麒,找品萱有很重要的事,請你們讓我見她好嗎?」
老人看了他良久,然後轉身走進屋內。「進來吧!」
進入屋內後,老人示意他坐下。
「我是品萱的父親,她是我太太,剛剛那個挨了你一拳的是我兒子,也是品萱的大哥。」
坐下後,衛天麒一雙黑眸急切的來回在屋子裡梭巡著。
「別看了,品萱不在。」
衛天麒回過頭,原本嚴肅的表情更顯沉重。「她在哪兒?」
「八成又到海邊去了,那丫頭從小就喜歡海。」見他站起身,官宗賢連忙揮揮手。「年輕人,坐下,我有話要問你。」
他心急如焚。「伯父,我……」
「坐下吧!晚幾分鐘去她也不會跑掉的。」
衛天麒遲疑了一下,還是坐回椅子上。
官宗賢倒了杯茶給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漸漸有了抹笑意。「你是品萱的男朋友吧!」
「她沒有告訴你們嗎?」
一聽到此,官宗賢大大的歎了口氣。「這一趟她從台北回來後,就變得比以前還要沉默安靜,無論我們怎麼問,她就是一句話也不說,看得我們兩老是擔心得要命。」
衛天麒心一緊,「這幾天她好嗎?」
一旁的劉靜芸早忍不住含淚說道:「她好像有很多的心事,有一晚我經過她的房間時,聽到她房裡傳來哭聲。這孩子從來不哭的。」
想到她的眼淚,衛天麒的心就有千萬根針在扎一般。
「品萱有告訴過你她曾發生車禍嗎?」
他點點頭,眉頭深鎖。「那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打擊。」
「你說得沒錯。」官宗賢歎了口氣,佈滿皺紋的臉在此刻更顯蒼老。「那段期間,打擊一個接著一個來,是她最痛苦的時候。」
劉靜芸止住的淚又湧了上來。
「在聽到嚴子群結婚的消息後,她曾一度想不開要自殺,要不是我們苦口婆心的勸她,她早就不想活了。」
「你們放心吧!那個混蛋再也不能傷害她了。」
宮宗賢抬起微濕的眸子看著他。「是呀!我們有看到前一陣子的報紙了,聽說他已經從服裝界消失,再也無法爬起來。」
「那是他罪有應得。」
官宗賢沉默了好久才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對待品萱的。」
衛天麒蹙緊劍眉,一雙黑亮的眸子裡滿是誠懇。「伯父、伯母,我真的很愛品萱,請你們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官宗賢搖搖頭,「不是我們不給你機會,我是怕品萱不給你機會呀!那場車禍對她的打擊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如果她打不開心結的話,那一切都沒有用的。」
衛天麒感覺他話中有話。
「伯父,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官宗賢沒有回答。
「伯父——」
「既然她沒有告訴你,也不該由我們來告訴你,所有的一切都該由她親口對你說,我們著急也沒有用。」
衛天麒攏緊眉,心中焦急萬分。
「年輕人,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對待我們品萱的,去吧!用盡你一切能力挽回她的心,她受的苦已經夠多了。」
衛天麒站起身,感激的看著兩老。
「謝謝你們。」
宮宗賢露出一抹略帶傷感的笑。「如果你能將她自痛苦中解救出來的話,我們才應該要向你說謝謝呢!」
「放心吧!我一定會以誠意打動她的。」
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背影,兩老激動得老淚縱橫。
品萱能否走出傷痛,就看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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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吹拂,一抹纖細的身影坐在近海的大石上,幽幽的望著大海。
官品萱坐在石頭上,神情肅穆得可怕。雖然她的眼神望著前方的大海,但思緒卻飛得老遠。
驀地,幾絲海水濺上她的髮梢,她眨了眨眼,終於回過神來。
她的嘴角緩慢的浮起了抹呆板的笑,然後她像尊木偶般一步一步的往後移,停在浪打不到的地方。
她觸了觸微濕的發,毫無溫度的笑再次浮起。
她記得昨天氣象報告說今天的海面將是風平浪靜,但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滔天巨浪已在海面上奔騰狂湧,一如她現在的心情。
海浪仍舊翻湧著,她一頭清麗短髮在狂風中飛舞飄散,纖弱的身影贏弱而哀淒。
她的手輕輕揚起,擦去臉上的濕濡,分不清是海水還是眼淚。
眼淚?
一個好模糊的名詞。
嘴角再次浮起抹不深不淺的笑。她的心好苦,像被人推人萬丈深淵那般苦,但她卻覺得好想笑、好想笑。
她仰起頭,望著天空滿佈的烏雲。
好像要變天了。
她自大石上起身,拍打掉衣裳上的塵土。氣象報告都是不能相信的,明明說今天的天氣風和日麗、萬里無雲,但眼看就要下雨了。
看了波濤洶湧的海面一眼,她轉身走回離海邊較遠之處。
單薄的身子禁不起海風的侵襲,變得冰冷而蕭瑟,她環起手臂抱住發冷的身軀,一件外套在此時罩上她顫抖的肩膀。
眼淚在她的眼眶中打轉,她是在幻想嗎?
她抓緊身上的外套,深深聞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彷彿他就在自己身邊,她可以感受那專屬於他的溫暖。
她轉過身,詫異的看著佇立在眼前的身影。
她在作夢吧!哪個不可能出現的人真的出現在她面前了。
她眨眨眼,雙眼倏地大睜。
真的是他!
她慌亂的眸子不敢與他接觸,轉頭就跑。
「你打算逃到什麼時候?」
痛苦哀絕的吶喊自她身後傳來,像一道無形的枷鎖鎖住她的心。
「不,不要……」
她虛軟的身子緩緩的跌坐在地,淚水無法遏抑的滑下。
「為什麼要逃?為什麼?」
衛天麒厚實的手臂自身後擁住她顫抖的身軀,像是感受到她的無助,他帶著深濃愛意的熱唇溫暖地熨燙著她冰冷的身子,密實的懷抱亟欲給她最深的呵護與窮盡一生的憐愛。
「不要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了。」
他閉上眼,以自身的溫暖包圍她冷然的心。
以前,沒有她的世界是孤獨而空虛的,雖然地球一樣在轉、河水一樣在流,但屬於他的生活卻不停反覆地上演著,沒有任何改變;但有了她後,他的生命活了起來、他的笑容多了,彷彿陽光重新降臨,溫暖了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微笑。
她該是屬於他的?
「回到我身邊吧!」
恍如大夢初醒,她連忙掙開他的懷抱,節節後退。
「品萱………」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痛苦的握成了拳。「你和我都知道,我們離不開對,那為什麼要彼此折磨?」
她只是逕自搖頭啜泣著。
他的語氣因害怕失去她而顯得急切。「回到我身邊,我會好好的愛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她痛苦的搖著頭,「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
她止住的眼淚弄亂了他的心。「品萱!」
「不要過來。」她大喊,瘦小的身子抵在身後的大石上。
他停下步伐,忍下欲衝上前擁她入懷的衝動,哀傷的與她對視著。「既然決定離開我,又為什麼要將自己給我?」
眼淚撲簌簌的落下,原本她晶亮的眼眸此時已佈滿傷痛。
「告訴我,為什麼?」
她揪緊身上單薄的衣裳,彷彿那能帶給她勇氣般,然後抬起閃著堅定光芒的眸子看著他。「你走吧!就當從來沒遇過我這個人,忘了我吧!」
「忘了你?」他不敢置信的瞪著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多麼容易的一句話!忘了你?你把我對你的感情當作什麼?你真以為付出去的感情說收就收得回來嗎?」
他頹然地跪在地上,表情是令人心痛的絕望。「你好殘忍,你真的好殘忍!單單幾句話就否決掉我們曾有過的一切,你心裡真正在乎過我的感受嗎?」
她呆愣著,眼淚因為他的話急速落下。
「或者是說你根本不愛我,這一切只是你不得已才這麼做的。」
「不。」她拚命的搖頭,飛散的發貼在濕黏的臉上更顯柔弱,「我愛你,我當然愛你,你明知道的!」
他仰天狂笑,眼底有著和她一樣的悲痛。「如果你的若即若離就叫愛我,那我對你的愛呢?」
她抱緊自己瑟縮的身體哭泣著。「我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他痛苦的閉上眼,「但你的確傷害到我了,在你有痛苦卻不願告訴我、在你面臨打擊不願選擇投入我懷抱的時候,你就已經重重的傷了我。」
「不、不……」她掩面哭泣。
他自嘲的笑了聲,「就連現在,你還是不願把心裡的話告訴我。」
「不是這樣的!」
「那就告訴我。」他上前扯下她覆在臉上的手,心疼的吻去那足以令他心碎的淚珠。「把一切告訴我,讓我陪你一起承受。」
「麒……」
她緩緩的抬起臉,心痛的呼喚著他的名字,連日來的痛苦與絕望再也抑止不住,她投入他早已準備好的寬大胸膛裡。
「別哭,你哭得我心都痛了。」
看著他為她著急的模樣,她知道自己不該再考驗他對自己的真心了,他是真的愛她,而她不能以此傷害他。
她離開他的懷抱,深吸了口氣,不容許自己退縮。「還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出過車禍嗎?」
見他點頭,她咬緊下唇,強迫自己開口:「還有一件事是我沒有告訴你的。那場車禍在我身上留下兩道永遠也無法磨滅的醜陋傷痕,當我意識慢慢清醒並且發現了後,我幾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瘋狂的……」
她掩住嘴,再也說不下去。
他雙手一伸,再次將她摟人懷中。「你就為了這個原因離開我?」語氣裡有著明顯的惱怒。
她垂下頭,害怕的等待著他將會有的反應。
「我很生氣。」
森冷的聲音響起,她痛苦的縮在一團,感覺世界開始崩塌,眼淚再也止不住。
「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你沒有理由受一個身體有缺陷的女人。」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低沉的聲音從她頭上傳來。「知道為什麼生氣嗎?」
她猛烈的搖著頭,再也無力面對他冷漠的眼神。
她早該知道,她早該知道的,他的反應早在她的預料之中,是她自己的錯,又怎能強逼他接受像她這樣一個有著缺陷的女人呢?
她猛力掙脫他的懷抱,覺得自己的世界在這一刻快速崩塌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