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素走進雷的帳中,影正蜷成一團,在床上靜靜睡著。她的雙手縮放在胸前,受傷的那隻手只是略略地用白布纏了起來,顯然因為趕路的關係而沒有得到較好的治療,關節處已經呈現浮腫狀態。
每次她來,總是負傷,若素有點不忍的想著。
"阿影……阿影起來。"她輕輕搖晃床上熟睡的那個人。
影其實睡得並不深沉,本來想置之不理,腦海裡卻浮現上次這位舉世無雙女神醫虐待病人的慘狀,咬咬牙,她翻身坐起來面對若素。
"手讓我看看罷。"
影將手交給她,然後發呆著。若素一邊解開繃帶,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你一定讓雷生氣了吧?"說完她抬眼看了看影,停下手邊的動作等她回答。
"……"影沒回答,只是露出好奇的表情。
"他一回來就想趕我們夫婦離開這裡耶,太沒天理了,少說也看在我曾為你治療的分上……"若素話匣子一打開就滔滔不絕,影的思緒飄了老遠。
生氣?他也會生氣?
也許他會生氣,也確實對她發洩過了吧?可是她卻覺得只要她順從他的意思,那麼即使心裡不服,雷也不會太計較。所以這些日子下來,雷已沒有那麼可怕。
再說,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認為雷是不會傷害她的,他救了她兩次,不是嗎?
雖然他的動機是什麼還有待查證。
"咳……咳……阿影……你真是心不在焉,病人不專心養病可是很難恢復健康的唷!"
若素的提醒,把影的思緒拉了回來,為了自己的健康著想,只好若無其事地把頭轉回來看她的手。
"你不耳背嘛?"若素嘻嘻笑道:"碰到你這種人當然要小心點兒。"影低低地自言自語。
"什麼?"
影不理她,若素擺出一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樣子,又問:"吶,我問你,那天雷怎麼認出你是女人的?"
雖然雷已經告訴他們是因為阿影穿了女裝的緣故,不過她卻認為從他口中吐出的事實絕對沒有她所認為的精彩。雷那天把影帶回來後就讓她進自己的帳裡睡覺,隔天早上他們看到她的時候,影已經又換成日常所穿的寬大衣服了,所以影的女裝模樣,至今她和疾光還是無緣瞧見,要她不好奇——
這怎麼可能嘛!
「『夜月』在我身上。」她簡短又不容置疑地解釋。
"曖,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他看到你穿的女裝有沒有什麼反應?"若素真痛恨自己快變成三姑六婆的模樣。不過,為了好奇心,而且這裡只有她們兩個人在,應該無妨吧?
"沒什麼反應。"
"騙我。"若素不大滿意地道。
"信不信隨你。"影才懶得解釋,雷看到她的確是沒說什麼,只是看得久了一"他沒做什麼嗎?"若素一問,說也奇怪,影的臉在三秒內忽然燒紅了起來,抓到了吧?若素笑得十分詭異。
"沒有。"她撇開頭答道。
"說謊不好,有礙健康,而且會議關心你的人擔心。"若素在她的手上抹上一種藥水,然後經輕地推拿著。
"我不想告訴你什麼。"影很老實地表達她對若素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後,也不管手還沒包紮完沒有就抽回來,翻身下床向外面走去。
若素一臉受傷地說:"我只是關心你和雷……"
影揮揮手。"謝謝。"再被她問下去,她的表情大概就會洩漏出來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留下若素一個人手還停在半空中發愣,她幾時這麼沒人緣了?
★★★
影邊晃邊來到操練場附近,自從受傷來到這裡以後,她只有出來過一次,還是晚上,而且當場就被抓回去,所以至今仍無暇一觀這軍營的全貌。
遠遠地,便聽到軍隊操練的喊聲,一聲聲的嘿嘀嘿嘀此起彼落,她循著聲音來到操練場,一眼便看到雷正滿頭大汗在指揮士兵攻擊的要訣。
他很用心地指導屬下一招一式,不過對方看起來招架得很吃力的樣子,但倒是很虛心求教,如果被掠倒,就馬上又爬起來。雷更是一臉專注地喊著,如果他要攻擊對方,絕對會先說出他要打的部位,再行突擊。即使如此,還是很少有人反應得過來就是了。
正當影看得入神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的談話聲。
由於她站在一棵大樹下,前方又一個矮叢,那兩個士兵顯然剛敗下陣來,坐在矮叢前聊天,所以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影站的樹下樹叢茂密,從遠方想分辨出她的身影也有點困難,她將注意由雷的身上移回前面兩名士兵的談話之中。
"咬呀!阿金又摔倒了,實在是很不中用耶!"一名士兵有點扼腕的口氣。說道:"你看嘛!只要往這邊閃,再這樣這樣……不就可以避過去了嗎?"
"你試試看!親身上陣跟在旁邊看差很多的。"另外一名士兵不以為然地說。
"對唷!將軍雖然每次都讓我們,可是還是打不過他。"
"要是打得過就換你做將軍了啦!"另外的那個士兵嘲笑著他的同伴。
"說得也是。"被嘲笑的那個搔搔頭,在將軍面前,他們的功夫不過是三腳貓罷了。就在此時他的同伴哈哈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看那個草包。將軍教他那麼多次了,往左邊閃嘛!"
"哈哈……小心被阿金聽到,不揍你才怪。"另外一個士兵幸災樂禍地說。
"不過我還真沒看過有一個將軍肯對這些菜鳥不厭其煩詳盡指導的。"
"所以呢,呦!你看他的蠢樣,哈哈……將軍真是白費力氣了。"
影順著那個人指的方向看,果然被雷指導的那個士兵,正因為閃避不及摔了個狗吃屎。
"哎,我們也好不到哪去,你等著看吧。"那人歎了一口氣,頗有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慨。
"啐!你什麼時候變得跟娘兒們一樣?!不會多摔幾次就會了吧?你要是再這樣婆婆媽媽下去,男子氣概都沒有了。將軍又不是會藏私的人,你肯問,他還不教你嗎?"
另外那個長吁短歎的人還沒回答,便吃了另外那人一記拐子。"還是……你太久沒有嗯嗯……嘿,思春啦?"
"去你的。"那人還他一記,損人的士兵馬上假裝成很病的樣子哼了兩聲,又故意挑釁:"喲,多久沒練拳頭了,拳頭軟趴趴的,該不會是不行了吧?"
"下流。"
"你罵誰下流!你就不想?"聽這句話,那個士兵有點火大,本來嘛!天下烏鴉一般黑,還想裝什麼清高?
他不以為然地停了一聲。"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
"喂!這句不是我說的!"那人趕快反駁,誰說他不想?他想得口水都快淹死自己了,但是碰上像雷這種不沾女色的上司,害他們只好富貴不能淫了,每月發餉除了擺在口袋空思夢想,也還是強忍口水地繼續忍耐下去,其實將軍大人也沒有阻止他們尋歡作樂過,只是大家就是很不由自主地"不想去"而已。
"那是誰說的?"看看左右兩方,沒人啊?他今天耳朵有問題啊?
"我說的。"聲音從他們兩人頭上飄來。
"誰啊?哪個聖人啊?"那個士兵一聽到這麼挑釁的話,心中很是不爽,他站起來尋找聲音的出處,這才發現說話的竟日二個打扮不男不女,個子嬌小,眼神盈滿不屑的……的…完了,"他"是男的還是女的?是不是他太久沒女人,連這個都認不出來了?
"你是誰啊?"另外一個士兵有點疑惑,好像沒看過這個人。
"反正不是跟你們同類。"影靠在樹幹上,彈彈自己的手指,一副目中無人的"你!"那個大呼小叫的士兵很不爽,指著影的鼻子,憤怒地吼道。
"怎樣?吃太飽啊?有時間耍嘴皮子何不花點時間練身體去?"影嗤之以鼻,這就是風刀國的軍隊素質嗎?哈!
"他他他他媽的,你……你前胸貼著後背,老子一拳就打飛你了,識相的話就快閃,我還可以考慮留你一條小命。"
擺出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樣子,他揮了揮手。奇怪,在這個人面前,只消被"他"那麼一瞪,好像氣勢馬上就矮人半截似的,去他的,誰怕這個不男不女的小鬼。
"喔?不敢啊?是不是大久沒嗯嗯……嘿,不行了啊?"影態度悠閒地反駁回去,對方的臉馬上脹成豬肝色。
"你你你……"那個士兵沒想到影這麼伶牙俐齒,一下子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看看旁邊剛被他損,現在站在一邊納涼看好戲的同伴,心中火大,便惡聲惡氣地吼著:"他媽的,就會站在那裡當木頭,你就不會說兩句教訓一下這個沒有分寸的小鬼咱?"
"唷!他很厲害,我不敢。"小的不敢,為表誠意他還故意後退兩步,把戰場讓給他們兩位。
"笑死人了,打架就打架,還找幫手,果然出世就沒帶種,難怪"不行"。"
影撇起一邊的嘴角,繼續更惡毒地諷刺著。
那個士兵腦中的血管轟的一聲爆掉了,他兩眼充血地跨上前去,手一抓就掀起了影的領子。"你你你……你說誰不行?老子開葷以來,沒有千人斬也有百人斬,你這毛都長不全的小子講什麼大話!"士可殺不可辱,何況這件事還關係到他男性的尊嚴。
"百人斬?該不會是不行就惱羞成怒把人斬了吧?"不知道自己的死活已在旦夕,影還是故意裝不懂地拐彎抹角損著對方。
"你你你!老子今天不扭斷你脖子就跟你姓!"
"喂喂喂!阿諾!你冷靜一點!不要跟他這種小毛頭計較啦!"另一名士兵趕緊去扯他同伴的手臂,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看起來不男不女的小鬼,好像就是將軍的朋友。喔!上帝呀!媽媽呀!他怎麼可以忘記呢?那天還是他們兩個站崗的耶!
豈料那個叫阿諾的傢伙一手就甩開他。"你別管我!我今天跟"他"拚了!"
啊!完了!本來只是想看好戲的另外一個士兵看到同伴已經失去理智,嚇得趕緊討救兵去了,沒想到他才一轉身,就撞上雷。
"怎麼回事?"他皺皺眉頭,其實打從一開始他就發現影站在那裡和屬下你來我住的好像聊得很起勁,他也就裝作沒看到,沒想到講著講著影居然被人掐起脖子來了,一看這個情況,他再不過來解圍,大概就只好替她收屍。
"將軍來了,你再不放手,就是違抗軍令,快放手啦!"他的同伴趕緊乘機大喊!
說也奇怪,雷的聲音一傳到那個今日不殺影誓不為人的士兵腦袋裡,不知道怎麼搞的,手的力道就鬆了下來。影從他手中蹲了下來,咳了幾聲便飛也似地鑽到雷身後,狐假虎威的在雷看不到的地方慢慢向他比比中指。
"你你你!"如果說雷的聲音喚回了那士兵一點理智,那他現在可是完全的瘋了。他不顧一切地就想衝上前去殺了那個小鬼,他的同伴為了制止他,只好將兩手從他的腋下穿過,抱著他不讓他衝過去。
雷真有點哭笑不得,他們在幹什麼?
"你做了什麼?"
影將兩手攤了攤,聳聳肩膀。
"將將……將軍,沒事啦!"那個同伴顯然已經快支撐不住了":他勉力地說著。
雷開了閉眼睛。"好了,沒事就好,還有,以後別再碰影,這可是最後一次警告!"
雷實在沒心情理會他們玩了些什麼把戲,這一定是影逞口舌之快所造成的,不過他還是很偏心地維護了她,當然這丫頭需要好好的被說一頓就是,那他會執行,容不得外人插手。
"將軍大人……"那人的氣勢一下子就軟了下來,這還有天理嗎?一句話就等於給了那小鬼免死金牌,他試圖哀求著,聲音霎時變得很像喪家犬。""他"……"他"欺負我們兄弟倆。"
另外一個人忙著揮手撇清。拜託,想死還要找墊背的,原來袍澤之情就是這種拖人下水的情操嗎?
"唷?我怎麼看到你掐她的脖子?"雷緩緩地說。
"這,這是因為"他"說了那些話……"
"哪些話?"雷挑高眉毛,當軍人的什麼粗話沒聽過,居然有辦法氣得七竅生煙,影的嘴上功夫果然厲害。
"這這……"他說的出口才怪。
見下屬支支吾吾的,雷也懶得再蘑菇下去,他拖著影準備離開。"我看你們是大閒了,下午去找疾光報到,讓他派你們去做一些事,"
哎,這下子公道沒討著,反而還被派到一堆苦差。那人歎口長長的氣,抬起頭來,看向那小鬼被帶走的方向。
"好了啦!下次別再那麼不識相了,惹到將軍罩的人,胳臂總是往內彎的嘛!
曖,喂!你怎麼了?"阿諾怎麼又一副青面獠牙的樣子?他不解地抬起頭望向阿諾看這的地方。
原來,影將雙手圍在嘴邊,一字一字的用嘴形向他說了一句話。
"怎樣?你跟我姓啊!"
看到這麼可惡的一幕,原本幸災樂禍的士兵也不禁有點同情起阿諾來了,他把視線移回來,正準備安慰同伴一、兩句時,忽然聽到砰咚一聲!
對,這位仁兄已經氣得不支倒地。
★★★
"你到底跟他們說了些什麼?"雷抓著影來到上次逮到她的湖邊,口氣中好奇的成分大於生氣:"我是哪棵蔥?寄人籬下合該吃人嘴軟。"影根本不理雷,看到湖邊的翠綠草皮與和暖陽光,嗯,是午睡的好地方。
她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坐了下來,鞋子一脫就倒了下去。
"你不是那塊料。"雷道,難得的露出一抹笑容。
"哼,近朱者赤。"影閉上眼睛準備睡大頭覺,沒注意已經拂到虎鬚。
"你解釋清楚。"雷抓起她,像拾小雞一樣,面有不悅之色。
"還用說嗎?原來將軍大人不同凡骨,專門揀罵?"再笨的人也聽得出來,影在諷刺雷的軍隊散漫又不嚴謹,她的言行完全是被感染的。
"顯然你很懷念永難追回的貴族生活嘛!"雷反諷道。
影的隨孔條地一黯。"總比不求上進,自甘墮落的人好。"
"只可惜你現在身不由己,最好懂得什麼叫識時務。"
"如果你還想領賞的話,記得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影故意地說,誰叫他挑起她的傷口,她不甘心。報仇之事她一日不敢或忘,只是為了父親才遲遲沒有行動,不過隨著時日越久,她已經開始懷疑這件事的可能性,否則為何他們的軍隊到現在仍留在"隆冬之森"的出口呢?
"有趣,這回你贏了。"雷差點沒忘了,這才真正領教到她嘴巴有多厲害,他突然笑了出來,不想再跟她抬槓。
影有點訝異,還以為他會恨生氣的吶……她抬起頭,好奇地望著雷,這男人真奇怪。
"你出來走定是很好的,不過別亂來,我不可能三番兩次幫你說話。"他還是很好奇她說了什麼可以把一個弟兄刺激到精神崩潰,看來待會兒得去問個清楚,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要是知道影的把戲後,至少以後她再說什麼不會那麼驚訝。
"那你就不要說啊。"影從鼻孔裡噴著氣,她可沒求他,別一副施恩的嘴臉。
"好吧,換個方式也許你會接受,如果你想安全回家,不妨識相點,不然就算沒人動得了你,我還是會揍人的。"他還故意將拳頭在影面前晃了晃,以示威脅。
"好個騎士。"影哈哈一聲,頗不屑它的恐嚇。
"人必自重後人重之,你做不到這點就乖乖閉嘴別惹麻煩。"
影又何嘗聽不出來雷罵她不夠淑女,狗屁,她在心底補上一句。
雷說完便站了起來,他沒有時間陪她在這裡耗,再過兩天就要拔營,目前必須做很多準備工作才行。
"晚飯之前讓我看到你。"他轉身便走,影本來雙手繞在頸後當忱頭閉著眼時假寐,對他視而不見,直到雷走了,她的眼睛還是沒有張開,很小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無聊,看門狗。"
這時候,從她的頭頂卻莫名其妙的傳出來一句話:"背後說人長短是很沒禮貌的。"
她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男子正低頭,極有興味地看著她。
"吠,又一隻。"她跳了起來,回身便走。
疾光忍住笑,這個小孩子有意思,對他那頭引人注目的銀髮沒有半點驚訝的表示。"你大概沒看過我吧?我是疾光,也是軍師。"他不死心地跟在影的身後,有點多餘地說著。本來嘛,通常一個人對他越感興趣的時候,他是怎樣也提不起勁來回答對方的疑問,反倒對他視若無睹的人,他就越想讓對方注意他。
影甩不掉他,不禁有點惱怒,怎麼回事,這邊的人統統吃飽沒事幹,不找她的麻煩不行嗎?她眠眠嘴巴,也不想多說些什麼讓疾光追問。煩死了,她對風刀國的軍隊素質又扣了十分。
既然沒辦法逃開,她索性又躺了下來,不能逃避就只有正視,不能躲開永無止境地喋喋不休,那麼她睡覺總可以了吧?
"大白天睡覺有礙身體健康喲!"疾光偏不讓他如願,一隻手抓住影的手臂不讓他坐下去,影被提在半空中,腦袋一片空白,這些人怎麼都這麼無聊?
"你是大夫啊!"影忿忿地抽回手揉著,這男的看似溫文儒雅,手勁卻大得嚇死人。
"非也,但我有一位舉世無雙的神醫老婆。"他得意洋洋地宣佈,結果遭到一個白眼。
"我早該知道,這種笑死人不償命的噁心話只有你們這一家人才說得出來。"
疾光反而哈哈大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影跟著呵呵假笑一聲,惡意地說:"我看"不是垃圾不成堆吧"!"
疾光愣了一下,隨即爆笑得更大聲。"你的舌頭果然是天下一絕呀!有趣呀有趣,看來以後我們不會無聊了。"
"我可受不了。"
疾光裝作沒聽到她的抱怨,他決定回歸正題。"好吧,你不喜歡廢話,咱們就談正事,你當初怎會流落到西域國成為階下囚呢?"這才是他的目的,但是找她聊天好像比戳她的傷口好玩多了。
"我有必要向你說嗎?"又一個自以為是的人。
"當然,你可以不說,只是我覺得奇怪而已,麓清事寅可以幫助我們看清楚現況。"
"既然當參謀,應該很聰明吧?"
"好說。"疾光一笑。
"那你怎麼不用你的腦子想?"
"唷,想是有想,現在只是來求證而已。"
"軍師大人,您就饒了小的吧!小的只是名小小的戰俘,生命有如螻蟻般的卑微。蒙軍師大人的老婆救小的一命,小的銘感五內,若能平安回家,定天天焚香禱告,祝軍師大人和軍師夫人長命百歲,壽與天齊,現在是否能做小的回去睡個小覺?"影神色一轉,露出十分卑微的模樣,兩隻很有說服力的眼睛轉呀轉的,好像眼淚就快掉下來。
"哇塞!世界奇觀。"疾光拍著手掌。也罷,她不想說就不要說吧,能問出答案的人或許只有一個,他又何必自找麻煩,不如先看場好戲,對影這種說變就變的把戲,他愛看得很。
影見疾光不準備追究,便拔腳就想溜,不過疾光長手一伸,下一秒她的領子又被吊在疾光手上,當然不只是領子,還有包在裡頭的脖子。
"慢著。"疾光叫道。
影唉了一聲,很不耐煩叉有點氣惱地吼道:"軍師大人出爾反爾,真讓小人體會了風刀國的泱泱大度。"
"嘿!我可還沒答應你讓你回去睡覺,所說什麼都沒關係。"這回佔到口頭上風,疾光不免有點得意,便道:"放心,這回純為我老婆出口惡氣……"
影瞪他一眼,出一口惡氣?沒搞錯吧?是誰的手臂被她整治得差點爛掉啊?
疾光接到她不以為然的目光,輕輕咳了一下,改口道:"喔……不是,是與你溝通溝通,你怎麼老是對我老婆不理不睬的啊?"
"沒什麼好談的。"她沒好氣地回答。
影不是沒注意到若素的存在.而是她太關心她了,反而讓她覺得又累又煩。
"若素一向沒有心機又善良,我希望你不要傷害她。"疾光只要一提到若素,整個人的口氣都不一樣,又是憐惜又是盈滿愛意的。"當然偶爾是過於關心別人了一點,不過出發點都是好的。"
其實講難聽一點就是有點雞婆啦,不過那可是他的愛妻,他怎麼會把這種不好聽,感覺很"顧人怨"的形容詞套在美麗的、溫柔的、醫術高超的若素身上呢?大天地不仁了。
"嗯…"影悶哼了一聲,她不是故意給若素難堪,只是不想要那種溫情而已,從前不知憂愁的時候,她也許很自然的就會接受若素的好,但是現在……她失去了家、母親和姊姊,甚至連仇都報不了。對她來說,一看到若素那種沒有缺點,善良又幸福的模樣就感到痛苦不堪,艾兒也是這般善良又肯為人著想,為什麼偏遇上那個混世魔王?斷送了青春也葬送了自己。
也許……也許假以時日,給她一點時間,她能接受若素的友情,但絕對不是現在。要她聽了疾光的話就痛定思痛的跑去向若素示好,她做不到,也拉不下臉。換句話說,就是怕沒面子就對了。
"你這句"嗯",我姑且當作你是答應嘍!"疾光揣測著。
"軍師大人好厲害,小的腹內有幾隻蛔蟲都知道。"哎,她沒力再辯解或者是損人啦,能不能讓她回去睡覺!
她一天從禾講過這麼多話,一番車輪戰下來已經疲倦欲死了。
"喂!你別就這樣睡著了啊!"疾光嚇了一跳,對領子還被他抓在手上,頭和雙手卻已經無力下垂的影大喊。
★★★
啼笑皆非地看著疾光把睡著的影拖進了帳中,雷手一伸,將影抱了過來,放在床上去才走到桌邊坐下。
"怎麼了?"
"我看是今天被太多人炮轟吧。"疾光笑笑,其實他並不是那個時候才去找影的,而是在她一出帳就想跟她聊一聊了,結果尾隨她的結果就是看到一場好戲。
他敘述給雷聽,雷看了影一眼。"她真是皮癢了。"難怪他下午去詢問那兩名部下的時候,他們都支支吾吾地不敢說出口,但是臉上又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
"不過這可很忠實的反映出你的屬下跟了你這個主子有多可憐。"疾光打著哈哈!
"我可不想若素變成寡婦。"雷淡淡地說著。
"唷!我會為她好好保重自己的。"阿影故裝糊塗地說完,便借口要去找若素出帳。
雷看著疾光離開,便坐到影的身邊,靜靜地看著她沉沉入睡的樣子。
他守護得了她嗎?這個脆弱又堅韌的孩子。"起床,要吃飯了。"雷溫柔地叫影坐起身,揉揉眼睛,盯著雷看了半晌,忽然提出了一個埋在她心中很久的疑問:"你為什麼有'夜月'?"
雷愣了一下,沒忍到影突然問了這個問題,他有點窒礙,不過沒說什成。
"吃飯吧。"他押著她走到桌前坐下,上面擺了一些麵包和肉類,另外還有一瓶酒。
"你為什麼會有"夜月"?"影還是不死心,兩把曠世難逢的絕世利劍,一把是雲迦神器之首,為何另一把會落在風刀國的將軍手上?她有時會在發呆或休息的時候想起這個問題,但仍沒有結果。怎麼說那也該是皇室的東西……"你毋需知道,除非……"除非想知道的那人與他有著極親密友好的關係,當然,疾光他們一開始就瞭解這件事的始末,所以不包括在裡面。
"唔……"影正從嘴巴塞進一塊麵包,對雷突然靠近的臉孔嚇了一跳,差點沒噎到,她吞下去後通:"算我沒問。"
雷並沒有退開,反而抓住影的手,更靠近她,狀似無聊又帶著邪笑地問:"你不是想知道嗎?怎麼又打退堂鼓了?"
"如果需要付出什麼代價,那我不幹。"影抓著雞腿的手被雷學得高高的,她很餓了,能不能讓她先吃飯啊?
看到她注意力根本沒放在他的身上,雷不禁有點氣惱,他總是經易地想起影,但影的心中除了報仇外就是吃飯睡覺。
"我可不認為我們除了這些之外就沒什麼可以談的。"他盯著她瞧,拋開"夜月",難道她沒有什麼感興趣的地方嗎?
"我認為我們除了這些之外也的確沒什麼好淡的了。"影的視線還是落在那隻雞腿上。
雷索性自它的手中搶下那隻雞腿。
影看到雞腿飛了,臉馬上一綠,便站起來往外走,雷見狀上前接住她的肩膀把她釘在原地。"去哪?"口氣有點兇惡地道。
"將軍大人不給飯吃,小的當然要另謀出路。"
"少耍嘴皮子。"他可不吃那一套。
"不叫將軍大人要叫什麼!"
"叫……"雷一時語塞。
"唷!叫……雷?"影慢慢地說出來,然後撇起嘴角。"這不就表示我們站在同等的地位了嗎?那……雷……你能不能別管我去哪裡?"
這樣地趁勢要挾,雷卻好像沒聽到似地說:"再叫一次。"雷看著影的唇畔一開一合,沒預警地將她圍在自己的懷中,口氣中充滿疑惑。
"什??"影愣了愣。
"再叫一次我的名字。"雷低下頭熱切地看著影。
影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點不知所措,臉不禁紅了起來,這個擁抱,好像一直都很熟悉呢!當她陷入昏迷時,在西域國被他逮到時。
她一向冷淡又不喜與人接觸,為什麼……為什麼能這麼自然地接受他?總是情不自禁地拿他和林恩比較,可是心中又馬上很不屑的認為雷比那個人渣至少好了那麼"一點點",這一點點,或許就是讓他覺得不一樣的地方嗎?
"雷。"影低低地、肯定地換了一次。
雷笑了,不過影沒看到,她正低頭思考如何脫離這種奇怪的氣氛。
"對,我是雷,雷.頌禎,你是影。"他在它的耳邊輕輕說道。"影,只有我能叫你影,記住,不許讓疾光和若素這麼叫你,連你的父親也別這麼叫你,知道嗎?"
"那要叫什麼?"影有點困惑,叫什麼有那麼重要嗎?
"我怎麼知道?"說完後他便一口合住影的耳垂,影不敢呼吸,整張臉脹得通紅。
"如果你違背了這項約定,我會像這樣……"他突然狠狠地咬了一下,影痛得低叫了一聲:"你幹什麼?"
"怕痛就乖乖聽話。"雷在她耳旁噴氣,影覺得全身都麻癢起來了,她輕輕地搖搖頭,甩掉那種讓她臉紅的思緒,抬起臉來忽然說:"你的眼睛好奇怪?"雷還沒來得及回答的時候,影便踞起腳尖。"我可不可以看看?"
她將雙手伸出,捧住雷的臉頰細細的瞧著,雷的眼瞳,好像裡面藏有很多的秘密,甚而有一點不為人知,淡淡的哀傷。
換雷愣住了,她懂……她懂它的心裡在想什麼嗎?
放在頰上的兩隻小手,冰冰涼涼的,他不禁鬆開圈在影腰上的雙手,將自己的手覆上她的,空氣和時間好像都凝結了。
正在兩人忘情地互相凝視對方的時候,此時,影的嘴角忽然地撇起一抹大家都很熟悉的惡意微笑,在雷理解之前,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手抽出來,往帳外衝去,還伴著一聲長長的笑聲。
.雷還來不及抓住她,就發現臉上怎麼黏黏油油的,當他眼光掃到地上那隻雞腿的時候,便一切都真相大白。搞了半天她還是在記恨他搶走她的晚餐,所以用剛剛吃東西的雙手抹了他一臉,報一箭之仇。
"影!你這個混蛋!"
一聲饗徹妄宵的暴吼自雷的帳中傳出,躲在疾光和若素帳裡搜括者她們晚餐的影不禁抖了一下,不過為了不當餓死鬼,她還是若無其事地繼續秋風掃落葉。
"雷……"若素對衝進來的人感到有點驚訝。"剛剛你怎麼了?"若素問道。
雷無視於若素的疑問,直直地走向影坐的地方,拳頭繃得緊緊地道:"你,吃飽了嗎?"
疾光差點跌倒。"你在說什麼啊?"
影抬頭看他,完全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若素為打圓場,趕緊來到雷的身邊。"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吧。"
疾光突然拉走了若素,比了一個不用管他們的手勢,便和老婆坐在一旁喝酒聊天,若素還是不時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們倆。
影吃飽了,站起來拍拍雙手。"將軍大人,小的無禮斗膽,冒犯了大人軍威,請大人看在小的不過日竺介戰俘,生……"
"生命有如鏤蟻般的卑微!"疾光哈哈大笑,替她接了下去,影點點頭,正準備再演講下去的時候,雷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影拖了就走。"閉嘴!"
他走出去時拿了個麵包迅捷無比地塞在疾光嘴巴裡,疾光一時嚥不下去,麵包卡在喉嚨裡,若素趕緊拍拍他的背,讓他把麵包吐出來。疾光抹抹嘴,擦去口水,還故意十分大聲地問若素。"奇怪唷!當初死求活求拜託雷讓阿影睡他那裡都不答應……這,最近怎麼改頭換面當好人,居然還有門禁?"
"你呀少說兩句!我還想在這裡住下去呢!"若素拍他一下,輕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