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走後三天,某晚。
營帳之中,火堆正旺,噴放出暖熱的氣息,雷走了進來,卸下一身武裝,便看到影正背對著他,不知道在幹什麼。
「嘿。」他輕拍影的肩膀,對方彷彿被嚇了一跳似地急急轉過身來。「誰?」
「是我。」電凝著一臉笑意,看到影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便知道她剛剛在打瞌睡。
「為什麼不跟百合回到你父親那裡去?」雷靠近影,坐在它的身邊,執起影的手輕輕地吻著,她不回去是否意味著她開始相信他?或者……影看著自己的指尖在雷的唇畔游移著,這下睡蟲全被趕跑了,她眨眨眼睛,感覺到指腹傳來的細膩觸感,那是雷的唇,一陣暈紅徒然襲上她的面頰。抬起頭,迷惑地望著雷的五官,一個漂亮的男人,修長的手腳,深刻約五官,渾然天成的卓絕氣韻,她以前從沒這樣仔細瞧過他,一直到今天才發覺他是這麼的好看嗎?
她低下頭不語,雷抬起她的下巴誘導著她說出他想聽的話。「為什麼?」
影忽然輕輕一笑,雙手握住雷托著她下巴的那隻手道:「你有沒有發現,你常常在問我「為什麼」?」
雷一怔,牽動了嘴角,喜歡她明睜眼底晶光粲然的愉悅之情,將她擁入懷,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以掩飾因她而難以自己的笑容。「是啊……我們之間,有很多數不清的問號。」
影的笑容僵在唇邊,雷的話提醒了她,他們的感情進展得太可怕。自百合離去後就變了,太令人匪夷所思,所有的事情尚未釐清,他們就失去了面對的勇氣,這樣的他們,能走到最後嗎?
「在想什麼?」雷將下巴擱在地的頭頂,地的頭髮雖然讓若素修剪過,看來比較整齊,但他還是希望影的頭髮能長一點,影的手攀上他的背脊用食指輕輕地畫著。「你對我好像太好了一點。」波濤般的睡意襲來,沉湎於這種安靜的氣氛裡,她有點睏,遂埋在雷的肩窩裡模糊地說。
「是啊!」雷的聲音裡合著一絲寵溺,感受到影的撫觸,他的感覺逐漸波動起來,將影推離自己的懷中,雙手仍握著她的肩膀,在她的櫻唇上輕點,先是蜻蜓點水,而後又加重了一點力道,輾轉吮吻著那誘人心神俱醉的芳唇,影並未掙扎地接受了這柔情似水,與上回截然不同的輕憐蜜愛。兩顆總是背道而馳的心,彷彿一直到了今天才並肩而行。雷離開了影的唇,轉而將唇熨貼在她的脖子上,沿著吻到鎖骨盤桓,影倒抽了一口氣,雷停止了動作,彷彿要停止這過於親匿的舉止。不過下一秒卻轉而逗弄她的耳垂,影的臉灼燒得比剛剛更加嚴重,她有點抗拒地呼喊著:「雷……雷……」
「影……我的影,放了你到底是對是錯?你像一片脆弱的樹葉,不知道什麼時候要飄到哪裡去。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去找你?」雷停止了動作,在她的耳邊小聲地說著,影閉上眼,真不像出自他口,我該把自己所受的遭遇看成特別的嗎?她自問,卻不意聽到一句話。「再過三天,那天傍晚我們會到達東雲迦,屆時你就回復了自由之身……」
雷頓了頓,嘴角牽起一抹奇異的微笑,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離開我吧,影,讓一切在這裡結束。」
影一震,張開眼睛,推開雷的胸膛。「你……」你不希望我留下來嗎?
「不,不,我不希望你留下來,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我們就必須面對你我都說不出口的真實。」不管真相是什麼,是好的或是壞的,只要有一點點使他們必須反目的可能,他都不願嘗試。
「你早就已經看透我了是不是?」影靠回他的肩膀,雷,他彷彿已經瞭解到這是道莫名其妙的鴻溝,橫亙在他倆之間,他跨不過來,她也走不過去。
「我不知道。」雷擁緊她。「回去吧!」
影抿緊嘴唇,不願再繼續這令她難堪的話題,當她緊閉心扉的時候,是誰硬敲開了那扇門?當她不再想過去的時候,他為什麼又要將她推回寂寞的暗窟,讓他面對父親的指責和艾兒的死亡,渾身發冷。
「我能自己決定去留嗎?」她試著坦白,她能留在這裡嗎?只為了在雷身邊。
「如果我能拒絕的話……」雷頓了頓,又道:「如果我能更狠下心,也許你早已經被百合帶走了。」
「你那時又為了什麼留我?」如果……你可以說出來的話,我也許就可以放棄一切了,影在心中默默的想。
「或許是想留你當人質吧?」雷半開玩笑地說著,意識到懷中人身子一疆,他不做辯解。
「你在開玩笑嗎?」影搞不懂他真正的意思,試探地問。
對方卻不以為意地回答:「別忘了我在救你出林思城堡那天晚上所講的話。」
「你……」她咬咬下唇,戒備起來。「那麼你讓我離開並不會是個狠心的決定,相反的還是個善舉!」影不示弱地嘲諷回去。
不料這話換來雷的一聲嗤笑,他無視於對方的備戰狀態,反而繼續挑撥著。「又或者我只是放長線釣大魚?故意縱虎歸山好來個一網打盡?」
「什麼意思?你當初的原意就是這樣嗎?」
看到影的臉色別的變成慘白,雷的心緊揪了下,他何嘗願意傷地?
「不愧是風刀國的大將軍,懂得物盡其用……」她咬牙忿然道,他可以輕視她的感情,卻不能將她的心踩踏在地上,影推開雷走出帳外,拒絕再與他交談,掀起門簾的那一刻,她低頭凜然地說:「你若是真的想利用我,那麼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雷.頌禎將軍!」
「希望你能。」雷譏謂地冷哼一句。
影見狀更生氣地不斷後悔,她這些天在幹什麼?簡直像個笨蛋!她被耍了!
雷望著她離去而被甩下不停晃蕩的門簾,那久違多時的挑釁眼神,又折褶地在她睜底迸發出來。歎了一口氣,他摔回床上,什麼都不願想了,睡一場好覺吧,或許明天一早起來,影早就如他所願的溜之大吉,撇開心底那些強烈……不,是一點點的不捨,閉上眼睛,她就回去她父親的身邊過安穩的日子罷!
而他,雷.頌禎,也會像從前一樣,像忘記無數女人一樣的,忘掉這個在他生命中宛若浮雲的奇特女孩。
★★★
東雲迦,背風山山腳,落霞村內。
百合站在一塊大青石上,彎刀插在腰身左側,雙手環著胸,神情漠然地望著遠方,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
過了半晌,附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有一名年約十五、六歲左右的男孩子衝了過來,看到她之後十分高興地大喊:「百合大人!你回來了!」他歡欣地叫著,像與百合認識已久。
百合居高臨下,聞言垂首一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小鬼。」
這句話卻引起對方強烈不滿,一張臉馬上垮了一半。「呸呸!我今年十六歲啦-什麼跟以前一樣?再過兩年我就高過你!身手也比你好了!」
那男孩一副受到侮辱的表情,百合不理他,只當是孩子氣,又道:「德,莫道爵士還好吧?」
她伸出手想摸摸那男孩子的頭,卻被他一轉頭躲開。「要說幾次?我已經不小了!別把我當成小孩子。」
「大人是不會像你這樣耍脾氣的。」看到對方一副要怒不怒的樣子,百合只好回正題。「好好好,不說了,你帶我去找爵士罷!他在哪?」
「喔!他在屋裡,最近軍隊正在擴編當中,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情很不好,體力也越來越差了。」
「擴編?最近要有軍事行動嗎?」
「不是,純粹就是重整旗鼓,女皇陸下應該也知道這件事。」談到正事顯現出超齡成熟度的德,一副老練的姿態解說著。
「真的是這樣?」自言自語一句後,她跳下石頭,和那男孩並肩走著。
「百合大人,有什麼重要事情想跟爵士說嗎?」
「嗯。」她依舊心不在焉想著事情,直到那名叫德的男孩出聲。「百合大人,到了。」
百合回過神,推開老舊又簡陋的木門走進去,心下不禁有點難過,這位爵士戰功彪炳,兩代均受到皇室的榮寵,出入皇宮皆可乘馬,後來女皇為體恤莫道爵士年紀老邁,還特地賜他一頂轎子,免去了走路的辛苦和策馬的顛皺。想當然爾,這位爵士自是從未住過這種房子的,而如今是時勢所逼,誰也沒想到莫道爵士忠心耿耿的下場竟然是妻亡子散。
「爵士,我是百合。」她抬起頭,眼前看到的卻是一位神采奕奕,雙目炯炯,拿著一張地形圖正看得十分入神的老人,雖然粗衣布服,雖然略顯消瘦,但那時間累積的智慧和憂國憂民的胸懷是不曾往他身上消失的,他是雲迦國的智者,更是一位不死的勇者,即使他已垂垂老矣,失去了一條腿,卻仍不放粟的要膛臂擋車;明知道機會微乎其微,他還是奮力一搏,只為了想看見雲迦風華再現,盛世重開,他願用他所剩下多的生命來堆砌、構築這個龐大而遙遠的夢想。
「啊……你來了。」莫道爵士聞言從鑽研地圖中回神,看到百合,十分高興地說。百合從前和影住過一段時間,他對她的感覺總是特別親切。
「您的身體還好嗎?東山軍的情況如何?」百合問道。
老人一聽便馬上回答:「好得不得了呢!德那小子總是把我形容成一副快死掉的樣子,真是觸我楣頭。」
百合淺淺的一笑,走近老人的身邊,扶他坐到床上,自從莫追爵士斷了一條腿後,行動都要靠人扶持,也因如此,百合才會找了一個男孩來幫忙,就是那個囉哩囉嗦的德。
「那也是他關心您。」總要幫他說兩句話,人是她帶來的嘛。
「我沒被他煩死就不錯了。」莫道呼了一口氣,狀甚無奈地說。百合抿嘴淺淺一笑,莫道沒看見,待坐穩後才說:「你難得來一趟,有什麼要緊事就說吧。」
看到百合垂首站在他的身側,莫道爵士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吧,還拘什麼禮?」要百合坐下再問她。
「來探望您,同時傳達女皇的指令,陸下說請您不要太過勞累,東山軍目前尚不成熟,打起來是沒有勝算的,爵士萬不要操之過急。」
「逼我當然知道……」這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現今皇室只存女皇一人獨攬大局,他這個被風刀國皇太子指名削去爵位的平民是沒有餘地置喙的,只能在暗中,為雲迦國設法鋪出一條坦途,除此之外,他別無所求了啊!老人深吸了一口氣,緩慢而沉重地說:「做了這些又算什麼呢?何況我只失去一條腿,陸下卻永遠失去了公主……」公主的死是個悲劇,一個天大的悲劇,他當時也有插手,若不是他,皇室的血脈也不會就此滅絕。
百合聞言斂眉,全想道,您不也失去了家人嗎?她知道這是他心中最深的傷痛,是以沒有說出口,她現在看著眼前的老人,心下思考的是:我該不該告訴他影小姐的下落?「對了,百合。」莫道爵士的語氣忽然像想到什麼似地急促起來。「你是從雲迦西側過來的,我想問你,你有沒有看到影兒?」
該來的還是會來,百合暗吐了一口氣,老人見狀又道:「我派出的人手,只在「隆冬之森」裡找到艾兒的屍體……」他頓了頓,想到大女兒的慘死不禁鼻酸,可憐的艾兒,是父親害了你啊!
百合無言,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過了一會兒,爵士才暫時停止了傷心,緩緩繼續往下說:「不過沒有看見影兒;那時我便想她可能是被救走了,不然就是被林思抓回了西域國去繼續凌虐……幸好老天爺眷顧垂憐,在我們就快要放棄希望的同時,終於聽到消息,證實她已經逃出生天,保住了我們鳩德斯家族僅存的唯一血脈「百合……百合,你怎麼啦?」察覺到對方的心思並沒有放在他的談話上,莫道還以為是她大累了,所以提不起勁來聽,於是便柔聲道:「聽我這個老人抱怨大概很無聊吧?」
「啊?沒……沒有的事,爵士您說笑了。」百合猛一回神,臉上竟泛起一絲粉紅。
「看來是沒有影兒的下落了,哎……」莫道經歎一口氣,神情轉為落寞。
「爵士,請您寬心,既然影小姐已經離開西域國,那麼應該就沒有人會加害她了。總有一天你們會團圓的。」百合稍加暗示地說,語畢果然看到老人臉上泛起一絲光彩。
「是啊!呵呵,百合,你說的很對,又不是天人永隔,影兒只要能逃出了西域國,應該不會有人想要加害她了,請你幫我留意一下她的下落,怎麼樣?」
「嗯。」她說不出口,只能應了一聲,影小姐自願留在雷的陣營裡不回來,它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講的。
一聽到尋找小女兒的事情百合肯幫忙,莫道爵士的心情不禁大好,百合一向重然諾,萬不會讓他失望的。「百合,難得你來,多留兩天,知道嗎?」
他咳了兩聲,顯然是剛剛情緒的起伏略過激烈,已不宜再談下去,百合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在想,如何才能讓老人家放心。
「爵士,您休息罷!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她服侍老人家睡下以後,走到門外不遠處,招手明德過來。
「百台大人?」德急忙跑到百合身邊。
「我得走了,有句口信請你替我轉給莫道爵士。」
「這麼快?為什麼你剛剛不跟爵士說?」她不是才剛回來?
「你別管,只要照這麼說就好,影小姐現在人在雲迦國境內,大概再過不久也許爵士就能與她重逢了。」
「你見到影小姐啦?」德驚訝地脫口而出,百合趕緊要他小聲一點。
「怎麼總是這麼毛躁?」看到對方有了抗議神色,百合息事寧人地不再數落下去,又道:「別讓莫道爵士聽到,如果爵士問起她在哪裡,你就說是風刀國的一位將軍救了她,可是因為她還有傷在身,我不能帶她回來,只要爵士耐心等候,遲早能夠父女團聚。」
「百合大人……你到底為什麼不自己向爵士說呢?」德好生奇怪,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嗎?為什麼百合大人的表情卻不是這個樣子?
「我……我不能說……」百合自言自語的,看見德疑惑地望著她,一笑。「我走啦:好好照顧爵士。」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向落霞村外走去,德跟在身後大喊:「百合大人!你要去哪裡?」
百合沒停下腳步,只是伸出沒有拿刀的手向他揮了揮。
「百……百合大人……」德的喊叫聲便在喉嚨裡,看著百合的背影,只覺得奇怪。「為什麼不能跟爵士說?為什麼這麼快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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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這麼說?」
莫道爵士的臉色忽然變得十分凝重,德觀察著它的反應問道:「爵士,小姐要回來不是好事嗎?為什麼您心情還是不好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莫道沒有聽到德的問話,一逕思考著,突然拍手大叫。
「爵士,怎麼了?您不能大激動啊!」
「曖……你不懂,百合是怕我阻止她,才會不告而別。」莫道心煩地揮揮手。
「阻止?發生什麼事了,您知道百台大人要去哪裡嗎?」
「根據找的推測是不會錯的。」莫道爵士好像沒聽到德的問。似地說:「德,你馬上去找十名身手最好的人來。」
「爵士……」
「快去!」莫道大喝一聲,德不敢再問,急忙轉出房外張羅一切,沒過多久,果真找來了十名無論身手和體格上均十分壯碩的兵士。
「爵士,這樣可以嗎?」德將莫道扶到椅上坐著,讓他檢視。
「嗯,我現在有一個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們,但是這次的行動干萬要保密,知道嗎?」
「是!」那十名士兵一致地回答。
「德,你去外面看守著,別讓任何人靠近這間房子。」莫道爵士顯然十分的慎等到他出去之後,莫道爵士才緩緩地說:「最近這兩天,有一風刀國的軍隊,剛從西側的路雲關入境,耍經我國從東側秀門關外回風刀國,我懷疑我的女兒便是被他們挾持,趁他們還沒有走出我們的勢力範圍時,我希望你們能幫我救回我的女兒,各位勇士,可以嗎?」
莫道的臉上寫滿了沉重,東山軍不是他的私人軍隊,而是隸屬皇家,他知道這個要求太過無禮,卻還是說了出來。
「我知道這很不容易,弄不好還會有殺身之禍,迪倫四世甚至會以此挑撥離間於取予求,但是……」他無語,也不知迢該怎麼使他們答應,便靜默了下來。
此時,為首的一名士兵出列,很嚴肅地說:「我們的命都是爵士大人賜與我們的,哪敢違抗大人的命令呢!更何況大人如此要求,真叫下官承擔不起了,我們都是心甘情願覆命的,請大人示下,救人之事萬萬不可拖延啊!」
莫道聞言,神情一整。「莫道.鳩德斯對各位勇士的恩情一日不敢或忘!」於是將他們聚攏,開始商量救人的事宜。
待得士兵銜命而去後,德鑽入屋內,只見莫道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爵士,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嗯,必須趕在百合到達之前到那裡救回影兒。」
「爵士,您怎麼知道百合大人要去救影小姐?」
「只要細細推敲就不難發現,百合也許怕我擔心,故意向你輕描淡寫,她再自己一個人去找回影兒。」爵士推論著這一切,將手抵在額上,十分擔憂地說著。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可以告訴您啊!您不是會安排人去營救小姐嗎?」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東山軍雖創自我手,但卻是皇家的軍隊,百合一定是不想讓我為難吧?」莫道皺眉解釋著。
德聽完才恍然大悟道:「百合大人……總是這麼替人著想。」
「哎,我不該再麻煩百合了,雖然她的身手稱的上是罕有匹敵,不過對方是擁有曠世神劍的風刀國將軍哪!」莫道一歎。
「爵士請不要擔心,既然派出的都是好手,就沒有失敗的理由,請養好身體,等待小姐的歸來,」
「影兒,影兒現在可還安好?是父親害了你和你姊姊啊!」莫道閉上雙眼,回想小女兒的天真模樣,卻彷彿只看到一雙瑩瑩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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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呢?」雷衝進了若素的帳中,眼光快速地在裡頭掃了一圈以後,又衝了出「怎麼了?」若素跟在他身後出來問道:「影不在你那兒?」
「她不見了?」該死!他昨天說那些是什麼鬼話?她該不會真的跑了吧?
「不見?好端端地她怎麼會不見?」
「這……」雷一時語塞。
若素毫不在意地用手繞著頭髮說:「你不是想要她走嗎?」知道雷像只沒頭蒼蠅的原因是什麼,若素非但一點兒都不著急,還雙手環胸預備看好戲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莫非影找過她?
「你很奇怪,先前不放她走的是你;後來又要她走,現在她稱你心啦,你又急腳鬼似地亂竄。」若素挖苦著。
雷沒心情聽這些,想歸想做歸做,他遇到影以後好像一直在後悔。「你知道她去哪了是不?」
「我不知道。」接收到電傳過來的危險目光,若素很正經地說:「我是真的不知道,別再瞪我了。」那晚他們講話講到後來越來越大聲,正好她和疾光散步經過附近,可不能怪隔牆有耳。
不想再和她抬槓下去,雷準備去別的地方尋找,就在此時,疾光面色凝重的過來。「雷,你得過來看一下。」
「你自己解決罷!」如果是一些雜物,他沒興趣也不想管。
「我們損失了二十名弟兄。」疾光不動聲色的繼續說完。
「你說什麼?」雷和若素均是一僵,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兩人一時間忘了影的事,轉而將注意力移到疾光的身上,尤其是雷,他雙目泛著血絲,低低地間:「是誰?」
「這些弟兄全都是被人從背後割斷脖子,而且一次二十個,我們抓到其中一個受傷的,一個人殺不了這麼多人,他一定有同黨。」
疾光帶著他們到放置屍首的空地上,雷望著這一群死去的士兵們,眼神沈鬱〞
「帶上來。」疾光揮揮手,左右立刻架上一名模樣狠狠的男子。「你是誰派來的?」
那男子不言不語,疾光一使眼色,一道刀光在那男子面前晃過。「將軍讓你說話:「那男子撇著嘴,不屈服地冷笑,一雙銅鈴大眼睜大得嚇人。「你就是風刀國的將軍?你把我家小姐藏到哪裡去了?」
「你家小姐?」雷心中打了個突,轉身間疾光。「為什麼他們到今天早上才被發現?」
疾光異於雷的反應如此冷靜,他回答:「這些士兵都是固守營區外的人員,離我們這還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們被殺的時候沒有驚動到我們。」
「有損失任何物品嗎?」莫非是來愉軍糧的?
「不,沒有……不過……」疾光欲言又止。
「說!」
雷陡然暴喝一聲,疾光只有聳肩道:「只有阿影不見了。」
「等等,疾光,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懷疑她?」若素問,雖然阿影以前刺傷過宙,不遇她看得出來她馬上就後悔了,她會狠得下心指使人去殺雷的手下嗎?
這時候那個被俘的男子突然笑起來,在那裡自言自語。「你們抓不到她的!抓不到的!她已經走得遠遠的了!」
若素杏眼圓瞪。「你們把阿影帶到哪去了?啊?你們抓她幹什麼?」
那男子不屑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道:「抓她?你們沒搞錯吧?是你們抓了我家小姐!」
雷靠近那名男子,眺起眼睛問道:「你們找到影了?」
那男子沒正面回答,直視著雷的眼神說:「你不會得逞的。」說完便突然的掙脫了束縛,疾光見狀衝上前,那男子趁勢甩開繩索,抽出旁邊一名士兵的佩劍。「願主佑我雲迦!」一聲暴烈地大喊!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將劍插進自己的胸膛,眾人又是驚,雷離他最近,想要拔出劍來,但是那男子反而握住刀身往自己身上插得更深。雷握著劍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這一幕,那男子嘴唇無力地一開一合。「你……們不會……得逞的……不會……」直到聲音沒去時,他碎咚一聲,直挺挺地倒下,再也套間不出任何消息。
疾光趨前,做了個手勢,幾名部下趕緊趨前將屍體移開,他掃了雷一眼,繼續先前的報告。「沒有損失任何財物,沒有驚動到我們,表示他們不是來打仗,而是來找尋某一樣東西,或者是……」他緩緩地說。
「住口!」
「雷……」若素有點擔心地上前看他,卻聽到他一聲冷笑。「現在連我都不能幫她說話了是不是?」
疾光不答,仲出手將妻子拉回自己身邊。「我相信你知道怎麼做。」
「給這些弟兄的家屬最厚重的撫恤。」雷拋下一句,便大步走開。
「疾光,我不相信她會這麼做!我不相信!」若素道。
「誰敢說呢?」
★★★
雷回到帳中,他已經快沒辦法思考了,這一切怎麼都那麼巧合?
巧合到他不相信都很難!
這時一名士兵匆匆忙性地跑來,士氣不接下氣地大喊:「將……將軍大人,我們找到您救回來的那個女人了!」
雷立定腳步,回頭看到那個士兵,是上次和影吵架的那個阿諾,他跑到雷的身前立定,一邊喘氣一邊說:「我們找到她了,她正好要逃走,被我們抓回來!」
「她在哪兒?」
「在您的帳中……將軍人……」話還沒說完,雷就已經掉頭而去。
他掀起簾子峙,果然看到了以為早已走掉的人,影正坐在裡面,不待她說話,便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掐住她纖細的脖子狠聲道:「你還回來幹什麼!」
「你……」影還來不及開口便被他把住頸項。
你就真這麼不屑我?她心裡一酸,兩行眼淚緩緩垂落。
「你哭:你哭什麼呢?你不是應該很開心的嗎?這就是你所謂的代價是嗎?說阿!」
壓根兒沒想到影根本不能說話,雷的怒氣已經膨脹到最高點。
「你昨晚到底去哪兒了!喔!我忘了,這裡是你的地盤嘛!你自然有辦法隨隨便便地找一群軍隊來突施夜襲!」
你在說什麼啊?影又驚又怒,心中只不斷的翻騰著這句話,她開始覺得腦部缺氧,一張臉脹得通紅。
「你未免太可惡,用這種方法來報復我嗎?殺了我的部下你很得意是嗎?」無視於影的雙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推擠,他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扼得更加用力。「當初是我救了你回來的,所有的錯只好由我來背負,你不想死在別人手上吧?」
這句話如洪鐘一般的敲進影的心中,她原本怒目圓瞪,不停地在雷的身下扭動地想要脫出,聽到這句話後,便放下了雙手,慘然地搬起嘴角,閉上眼睛不再掙扎了,一張臉慢慢地變成紫色,昏了過去。
雷卻在此時慢慢鬆了手,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又是一震,他在做什麼?他害死她了!他害死了她!
意識到這點,他趕緊捏住影的鼻子,從她的嘴巴裡灌氣。幸好影只是一時的缺氧,過沒多久嗆咳了雨聲,就醒了過來,待她精神慢慢集中,焦距漸漸聚集回雷的身上後,她迷憫又悲悵地低問:「你到底怎麼了?」
「你……」雷疑惑地看她坐起來,纖白的頸項上還殘留著他鮮明的士指指印,只能間:「你究竟去了哪裡?」
「我……」叫她怎麼說得出口,她昨晚生氣地從雷的帳中跑出來,後來凝思一想,覺得雷的話其實非出自本意,但又拉不下臉馬上回去,只好溜出營外隨便找了地方窩了一晚,一直到剛剛覺得不給他一個交代不行,才又溜回來。沒想到她才一走近營區,阿諾便衝出來以為她要逃走,而將她帶了回來,她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阿諾便把有人夜襲突擊一事惡狠狠地告訴她,還一副理所當然好像是她主使的樣子,還來不及解釋,雷便衝進來要置她於死地。
雷看她不回答,伸出兩隻手,放在牆上,將她箍在自己的臂彎之中。「你不說嗎?不說就是默認了是不是?」
「你在說什麼?」影不懂雷的意思,他好像搞錯了整件事情,而且還牽連到她身上來。
「一定就是你吧?影,我想不出來除了你還有別人了,是你聯絡百合來殺了我們守營區的士兵,再準備逃走吧?原來你們早就裡應外台了。」
她都還沒解釋呢:「你真有聯想力。」影冷笑一聲,不想再說。
「為什麼不辯解?」看著她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雷問。
「我再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的,你的心裡早就先入為主了。」影的心中幾番思量,已能揣測出這些人所為何來。她的父親顯然誤會了,不是雷挾持她,而是她自己不想走啊!那二十人的死,等於全是她害的,她不能推諉,更不能因此兩害了父親,他們都沒錯,錯的是她自己。
「那是你心虛!」說啊!說你沒有做出這種事!說吧!我會相信你,雷急迫地盯著她,影卻打定主意不開口。
「你要我說什麼?」影悶哼一聲。
雷看著她倔強的模樣,只覺得怒火高熾,他殺不了她,又沒辦法原諒她,這場相遇真是一場天大的錯誤!
「看來現在,即使我要讓你走也不可能了。」他一字一句地從牙關裡迸出這句「你想要做什麼?」影瞪視著雷,這和他們當初協議的不同,雖然她最後反悔了,不過那時雷很堅持她必須走。
「令尊如此急切地想救他的女兒,我就有點捨不得把她太快還給她父親了,你不是沒去過風刀國嗎?這次就由我做東道主,邀你到風刀國一遊吧!」雷靠近她的鼻尖,極具危險氣息,流里流氣地挑撥著影的情緒。
「你這背信的渾球!」影綸起拳頭揍向雷,孰料雷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渾球是不需要操守的。」
雷不屑地在她耳邊吹氣,一邊輕視地說道:「再說,我和一個笑裡藏奸的女人在一起,又何需自恃高深?那樣不是很對不起「誠心」待我的你嗎?」
「你綁我回風刀國有什麼用!我父親不會議你得逞的!」
「套句疾光的話,那可難說,他只剩你一個「無辜」的女兒啊!」
影拚命地睡打他以發洩心中的怒火,卻在發現對方根本毫不在乎後,失去了力氣,她越打越無力,而後終於停止了動作,無力地垂首坐在雷的身前。
「你根本不用這麼做的……」她的聲舌微弱得快聽不見,只是低低地、悲傷地說:「我本來……我本來……」淚水梗住了她的說話聲,最後只剩喃喃低語。
心的堤岸潰決了,父親若知道她在行動成功之後,自己仍沒有返回他的身邊,怎麼想?她已經無處可去了啊!
影其實並沒有更深入地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昨晚她根本不在營區之內,所以莫道爵士所派出的人並不能找到她,自然更不會想到影是自願留在雷的營區之中,她此時已無力再去分析這一切。
雷聽到她的喃喃自語,心中猛然一痛,為什麼呢,她如他所願地留在自己身邊他卻感受不到一點欣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