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隨便你吧!」他的固執還真是叫人頭痛,「沒什麼事了,那我也告辭了!
言畢,他大步走出房間。
「西門,我去熬藥吧!」風滿樓接過回魂草,與曲飛退出房間。
一陣風起,燭光搖曳,忽明忽暗。
他歎息一聲,走到床邊坐下,執起她冰冷的手,抵在自己同樣冰冷的額頭。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連說了十幾個對不起。
「你要怎樣恨我都可以,但你一定要醒過來!」無聲的淚自他的兩頰滑下,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第十四章甦醒
瑩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下午,紅霞滿天。
她轉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發現自己還活著。
她抬了抬手,驚醒了趴在她手邊的西門吹雪。
他抬起一雙佈滿血絲的眼,驚喜萬分地望著她。
「瑩瑩,你醒了?!他的聲音有絲顫抖的沙啞。
她冷冷地望著他,面無表情。
他發覺了,卻刻意忽略了,他寧願自欺欺人。
「餓不餓?挖叫人煮點小米粥!」他起身。
「不用了!」她的聲音比她面上更冷,「不勞莊主費心了!」
「瑩瑩,你還在生氣?」他不安地望著她那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水眸。
生氣?她冷笑了一聲,不答話。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好不想聽,可我希望你為自己的身體著想,你恨我沒關係,但是千萬別恨自己!」他苦澀道。
瑩瑩望著他,久久才開口:〞你知道了?〞
「什麼?」他疑惑。
她別過臉,「孩子的事!」
他瞭然地點頭,「嗯!」
她安靜了,不再說話。兩人之間只剩下尷尬的沉默。
西門吹雪向來是個耐得住沉默的人,然而此刻的沉默卻叫他坐立不安。
「瑩瑩……」他寧願她哭一哭,罵一罵,至少總比這蒼白的沉默來得有生氣些。
瑩瑩望了望四周的擺設,淡淡問道:「這是哪?」
「沐雪樓!」見她開口,他好不欣喜。
她的眸色沉下去,掙扎著要起身,「我不要待在這裡!」
西門忙按住她,「你大傷初癒,不要亂動,我知道……你不想與我共處一室,我走便是。」他的語氣漾著濃濃的傷感和無奈,她的反應預料之中,他不怨誰,他明白,傷口癒合需要時間,心上的傷口更甚,他願意等,等她傷口癒合。
略顯強勢地將她壓下,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轉身離開。
「等等!」她開口喚住他。
他欣喜若狂地回過身來,卻在聽了她的話後如墜冰窟。
「叫人把這裡的東西都清理掉,還有,我不想看到任何不相干的人!」
深深地歎息一聲,他點頭離去。
「瑩瑩,大哥哥會不會殺我們?」瓷娃娃般精緻的小女孩緊揪著身旁與她一模一樣的小女孩的衣角,怯生生地問。
「姐姐不要怕哦!有瑩瑩在,瑩瑩不回讓壞蛋傷害姐姐的!」小女孩拍拍她的手安撫道,一臉的正氣浩然。
「可是……他看起來好凶啊,他還殺了爸爸媽媽!」想到此,她忍不住紅了眼眶,淚水啪嗒啪嗒地掉下來,滴在兩人緊握的小手上。
「他們做了太多壞事,老天爺懲罰他們的!」瑩瑩年紀雖小,卻懂得辨認好壞是非,他們雖是生養她們的父母,可從未好好照顧過她們姐妹倆,他們的死活她並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這個單純膽小的姐姐。
「是嗎?」小女孩抬手胡亂地抹了下臉上的淚,馬上又抓緊妹妹的手,深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妹妹就飛了,妹妹比爸爸媽媽重要,這是她從小的認識。
「是啊!所以姐姐不要傷心了,有瑩瑩在呢!」
「可是……瑩瑩也會死啊!」她突然慌亂地意識到這一點,淚水掉得更凶了。
瑩瑩還來不及安撫,門便被大力推開。
「這小鬼怎麼老愛哭呢?最討厭看到這樣哭哭啼啼的小鬼了!」進門的少年皺著眉斥道,看了她一眼後馬上便厭惡地調開視線。
她不敢哭了,硬是將翻湧的淚意壓了下去。
「你來幹什麼?」瑩瑩跨前一步擋在姐姐面前,豎眉道。
「小鬼,看清楚你在誰的地盤上!」少年笑笑地道。
「誰要待在這種地方,我巴不得走得遠遠的!」她怒道。
聞言,少年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一個閃身到她身後,拎起另個小女孩。
不知所措的女孩嚇得哇哇大哭。
「你想幹嗎?」瑩瑩轉身朝他撲去,奮力想要奪回姐姐。
「為了防止你逃走,我得留個法碼在身邊啊!」他不慌不忙地將女孩舉高,讓跳腳的她碰不到。
「把姐姐還給我!」她急得大吼。
「叫聲主人來聽聽,或許我一高興就放了她呢!」少年逗她。
「你做夢!」她哪裡願意示弱,嘟著小嘴氣沖沖地瞪著他。
「真是有骨氣的孩子,我喜歡!」他不怒反笑。
「奇怪啊!明明應該是姐姐保護妹妹,可是你這妹妹似乎站在了姐姐的位置上!」少年瞅了瞅手中的女孩,一模一樣的臉,卻讓他看得心煩。
「要你管!」瑩瑩凶巴巴地大吼,「你就會欺負我們兩個小女孩嗎?你羞不羞啊!」言畢,還做了個「羞羞」的鬼臉。
少年哈哈大笑,將手中的女孩放下。
一落地,她便馬上跑到瑩瑩身後,揪著她的衣角輕泣。
「好吧好吧,你就這樣保護你這個懦弱的姐姐一輩子吧!」少年大笑著離去。
「啊!」猛然從夢中驚醒的水晶晶驀然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紗帳。
這是……他的別院?
是他救了她?他居然出手救了她這個任務失敗的殺手?!
抬起虛弱的手抹了抹額上的細汗,她有些自嘲地笑了聲,現在的她真的成了一個廢人!呵呵,名副其實的廢人!
你就這樣保護你懦弱的姐姐一輩子吧!驀地,腦中閃過剛才夢中他曾說過的話,心狠狠一抽。從小,就是作為妹妹的瑩瑩來保護她,而她這姐姐永遠都是懦弱地躲在妹妹身後。多少年了,她終於不再是那個躲在妹妹身後的姐姐,卻仍是無法成為一個保護妹妹的姐姐。她真的很沒用,對不對?
冰冷的淚水貼著兩頰緩緩落在枕巾上。她已經很久沒有哭了,因為他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
是啊,為了他,她改變了多少?
為什麼還要救她?她已經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為何?
她不敢奢望他會對她有感情,他永遠只對一個人有感情,那個人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卻不是她。
儘管如此,她還是愛他,愛得痛徹心肺,愛得失了自我。
愛他,所以努力變成一個他欣賞的女人;愛他,所以甘願成為替代品;愛他,所以為他不惜背叛親情。很可悲是不是?愛一個人到這麼卑微的地步,是一種病,若這病好不了,那麼,她只有毀滅……
當夜輕狂端著藥進門時,本該在床上的人已不知所蹤。木桌上只有一張紙。
他看拉一眼,紙上只有四句話——
渡頭楊柳青青
枝枝葉葉離情
此後錦書休寄
畫樓雲雨無憑
這是宋朝晏幾道的一首詞的後半闕,寫的是一個妓女與情人斷情時的景況。
妓女!她居然把自己比成了妓女!
心口突然尖銳地疼了起來,他又何嘗不是當她是個妓女?
曾幾何起,這個從小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已經長大,成長是個絕美而殘酷的過程,而她的殘酷,是他的給予!
什麼時候開始?兩姐妹在他心中的天平已經漸漸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