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刮一邊回道:「這種方法可以讓侯爺盡快退熱,待會兒再給他喝湯藥,雙管齊下比較快好。」
喜多忙點頭,「鳳姑娘有心了。」
慕容禎的意識有些迷迷糊糊,也分不清到底發生何事,只覺得有人在他的背上來來回回的刮揉著,有些微痛,卻很舒服。
也不知被擺弄了多久,他又被人扶著,強行灌入一碗苦哈哈的湯藥。
他雖被外界傳成是神醫中的醫聖,但對苦哈哈的東西最是反感。
他推拒著不肯喝,耳邊卻傳來一道溫柔的嗓音,「侯爺還是把藥喝了吧,再任性下去,可是會落下病根的。」
慕容禎微微睜開眼,隱約中,看到一張素靜白皙的面孔,生得透麗漂亮,打扮得並不華麗,可看在眼中,卻異常舒服。
他大概真的是病糊塗了,竟覺得眼前這人十分熟悉,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悅耳動聽。
他任由對方扶著,喝下那碗苦藥,有些藥汗順著嘴角流了下來,那人急忙用帕子為他擦拭。當對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嘴邊時,他的身子猛然一顫。
身體裡的血液彷彿在這一瞬間逆流,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是自己作夢嗎?眼前這張面孔,竟慢慢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
「箏兒……」當這個名字被他喚出口,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抓住對方的手。「箏兒,你回來了……」
就像抓住賴以生存的救命浮森,當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時,過往的一幕一幕如洪水一般湧上心頭。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我在等你,這五年來,我時時刻刻都在等著今日的重逢,箏兒,我好想你,別再離開我了。」即使渾身上下沒有力氣,他仍舊執拗的將對方攬進懷裡,壓在身上,她幾乎喘不過氣。「侯爺,快放開我,你認錯人了。」
慕容禎哪肯如她意,想了五年、盼了五年的人兒,如今近在咫尺,他恨不能掏出自己的一顆心向她證明這五年來的思念和懊悔。
旁邊的喜多被這一幕嚇到了。就算主子真發燒燒糊塗了,也不能糊塗到認錯眼前人吶!
鳳夕瑤被慕容禎牢牢壓著,屬於他身上的氣息包圍著她,她又羞又窘,偏偏旁邊的喜多還瞪圓了雙眸眨也不眨地在看熱鬧。
她有些生氣,使盡渾身解數,終於從他的懷中逃了出來。
逃開後,臉上的紅暈只培不減,她氣惱的瞪了迷糊中的禍首一眼,急忙整理好自己被他弄皺的衣裳。
「喜多,記得過兩個時辰給侯爺喂一碗藥,天色也不早了,你好生伺候著,我走了。」說完,也不管對方答不答話,她使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去。
喜多無語的望著門口,眼神卻慢慢變得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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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整夜,隔天清晨,大病一場的慕容禎總算好轉。
雖然仍舊虛弱,但他喝了藥、退了燒,只要多加調養細心滋補,相信用不了幾天,他就會恢復從前的生氣,又有力氣刁難人。
經過昨晚,喜多可是被嚇了個半死,怕主子有個萬一,小心伺候著主子吃飯喝藥。
可看到那碗熱騰騰的苦藥,慕容禎甩頭拒絕喝。
喜多哭喪著臉小聲拜託,「主子您別再使性子了,奴才知道這藥苦,但您若是不喝,萬一要是……奴才無法向皇太后交代啊。」
對於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慕容禎能記起來的片段實在有限。他知道自己昨天病得很嚴重,嚴重到在半夢半醒之中竟然產生幻覺。
夢見思念了五年的人兒回來,他又驚又喜,可是後來那人竟不理他的哀求,不顧一切的逃離他的懷抱。
如今懷裡空空的,令他又沮喪又難過。
喜多捧著藥碗,上前不忘道:「這可是鳳姑娘給您開的方子,果然有效,主子快些喝,快些把病養好,不然皇太后知道了,怕是又要為主子憂心了。」
聽到這話,慕容禎不由得挑起了眉頭。「鳳姑娘?」
「呃,昨天晚上主子發高燒,奴才嚇壞了,情急之下就把不久前被主子當成使喚丫頭招進府裡的那位鳳姑娘找了來,她爹鳳五是回春堂的丈夫,奴才就想,鳳姑娘肯定也略懂些醫術,所以……」
他偷瞟了主子一眼,又道:「奴才當時怕出事,就把鳳姑娘找來,沒想到鳳姑娘果然有些事本。」
說著,喜多把昨天晚上鳳夕瑤為他刮痧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說了。
慕容禎聽了感到意外。那昨天晚上所經歷的一切並非夢境?他隱約記得,當自己抱著那個女人時,真切的從她身上感覺到了於箏的氣息。
喜多見主子一直皺著眉沒說話,有些擔心。他急忙轉身,將昨天鳳夕瑤給他開的藥方子拿過來。
「主子,這是鳳姑娘開的藥方,您快瞧瞧,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種事大意不得,萬一將來出了什麼事,可是要掉腦袋的。
慕容禎自幼習醫,治病要用哪種藥,幾乎是一看便明白。當他接過喜多遞來的藥方子時,不禁臉色大變。
他抖著手中的紙,急問:「這上面的字是誰寫的?」
喜多有些不解的回答,「就是鳳夕瑤鳳姑娘,主子,怎麼了?」
慕容禎死死捏著手中的藥方子,仔仔細細的看著上面的字跡,越看他的神情越激動。
被主子的反應嚇到了,他焦急的詢問:「這方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主子,您這是幹麼?」
見主子就要起身下床,喜多忙上前阻止。
「鳳姑娘說了,在您身體還沒徹底康復前,最好不要下床吹風,外面天冷,今天早上剛下了一場薄雪,主子有什麼事,差遣奴才去辦就行。」
慕容禎哪肯搭理喜多的囉嗦,一把將他揮開,也不管自己此時身體還病著,抓了外衣就往身上套,執意要出門。
「主子啊,您這是要幹啥?」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一邊繫著身上的衣帶,一邊問著喜多,「你剛剛說的那位鳳姑娘,她現在在哪?」
「主子您忘了,一個多月前,她被派到洗衣房去做洗衣工……」
聽到這裡,慕容禎懊惱的咒罵一聲,衣服還沒穿好,就急著向門外跑去。
喜多一把抓過一件厚披風隨後追上,嚷道:「主子,您真想出門,先把這披風披上——」
當慕容禎跌跌撞撞的來到洗衣房,就看到府裡幾個婢女正圍在一起,一邊幹活一邊有說有笑的聊天。
乍見主子突然闖了進來,平日很少有機會看到主子的她們都嚇了一大跳。當下也顧不得手裡還做著活,便急忙伸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一個個跪倒在地,給侯爺請安。
不遠處的鳳夕瑤,正手腳俐落的將剛剛洗好的被罩晾好。當她轉過身,就看到原本還嘰嘰喳喳的丫頭們全跪了一地。
再往前瞧,瘦削高挑的慕容禎正直挺挺的站在門口,雙眼眨也不眨的向她這邊望來。
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時之間,兩人各站一方,就這麼四目遙望。
跪在地上的丫頭都嚇得不敢吭聲,尤其是昨天闖下大禍的嫣兒,更是嚇得渾身發抖,心想著侯爺突然大駕光臨,是不是來治自己的罪了。
慕容禎死盯著鳳夕瑤的面孔,雙腳不由自主的向她移動。
在經過跑在地上的幾個丫頭身邊時,他手臂一揮,示意她們全都退下。
雖然眾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既然主子想要她們走,她們自然不敢在此地停留。
鳳夕瑤呆呆的站在原地,眼見洗衣房只剩下她和慕容禎兩人,心底也不免有些緊張。雖然他臉上還帶著幾分病容,但表情有些嚇人。
被他灼熱目光盯得無處可躲的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慕容禎開口了。
「聽說昨天晚上我病重時,是你給喜多開藥方,還幫我刮痧治病?」
她輕輕點頭,「當時情況危急,雖然我的醫術不如侯爺,但尋常病症還是應付得來。」
慕容禎鎖住她的視線暗忖,昨天晚上被自己攬在懷中的那副嬌軀,就是眼前這個人?
他不著痕跡的微揚嘴角,「如此說來,我倒是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侯爺言重了,當初你肯出手救活阿貴,對我鳳家來說,是天大的恩德,今生今世能為侯爺效命,也是我鳳夕瑤的福分。」
「鳳夕瑤……」慕容禎默默念著這個名字,言語中儘是玩味。
他繼續朝她的方向走去,死死盯著眼前這張面孔。
她出生於小門小戶,五官生得十分秀麗,身材雖嬌小瘦弱,但大概是經常幹粗重的活,所以眉宇之間不見嬌態,隱約帶著幾分精明和銳氣。
這樣的一張面孔下,究竟藏著怎樣的靈魂?
這人到底想幹麼?鳳夕瑤被他看得有些鬱結,可身後已經無處可躲。
「你相信世上有靈魂存在嗎?」
他突然問了這麼一句,直把她問得啞口無言。
慕容禎目光灼灼的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瞅著眼前嬌小瘦弱的姑娘。
「人死之後,皮囊化成了灰燼,靈魂卻會以其他方式得到再生。」
鳳夕瑤被他逼得只能仰高頭,迎上他幽深的雙眸。
面對這個問題,她小聲辯駁,「侯爺此言過於虛幻,人死如燈滅,怎麼可能會有靈魂存在?」
聞言,慕容禎卻笑了。
他突然抬起手,鳳夕瑤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卻本能的想逃開,無奈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就要摔倒在地,卻被他攔腰一抱,用力的將她抱進懷裡。
當兩具身體貼合在一起,慕容禎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一切。他緊抱著她,十指用力收縮,彷彿下一刻,懷中的嬌軀就會被他揉進體內。
鳳夕瑤被他的舉動嚇壞了,用力掙扎,急欲逃開他的掌控。
「侯爺自重!」
慕容禎瞇著眼看著懷中不斷掙脫的人兒。剛剛的震撼,讓他再次確定,她就是他花了整整五年要找的那個人。
她真的被他嚇壞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見他死不放手,便氣惱道:「我不過是趁侯爺生病之時給您開了兩副藥,您用不著感激。」說著,她一把將他的身子推開,急忙向另一邊逃開,「如果侯爺真想謝我,就別再把我當成使喚丫頭,盡快放我離開,回去與爹爹團聚。」
一口氣說完,她恨恨瞪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去。
望著她狼狽而逃的背影,慕容禎的一雙手,緊緊抓住繫在腰間的那只荷包,俊美無儔的臉上,驀地綻放出一道釋然的笑意。
於箏,不用再逃了,因為我知道,你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