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遭很靜,除了畫筆在畫布上發出的牽搴聲響,以及松本先生偶爾指點學員時壓低的聲音。這麼靜,但陽光卻擾得梁雨無法專心,有些毛躁。
或許是天氣太好了,她坐不住。她記得韓彬早上出門時說,今天有個棚內攝影的工作。這麼好的天氣,想來韓彬比她還不幸。
韓彬賣掉「時代之風」後,遠赴舊金山,進了藝術學院專習攝影。他原來就是學這個的,還從事過商業攝影,很快就當上一個頗有名氣的攝影師的助手,兩年下來,現在也小有名氣了。
粱雨沒有跟著韓彬一塊離開。
她跟她父親商量過後——應該說是告知吧,她休了學,花了半年的時間在歐洲沒目的旅行,又在北美東岸待了半年。一年前,她才來舊金山找韓彬。韓彬重拾攝影舊業,她寄情繪畫,跟著一個日裔畫家松本學習膠彩畫。
「欸,梁,」隔壁從日本來的惠裡子輕聲叫她。「聽說附近新開了一家咖啡店,做的點心不錯,等會妳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梁雨姆指和食指相扣成圓,朝惠裡子此了比,表示沒問題。
下課後,走出陰暗的樓道,迎面猛然一陣耀眼的光亮。果然是太好的晴天。這樣美麗的晴天,日落時,霞光一定映滿天。
兩年了,她離開已經兩年了,每次看到彩霞映邊的天,都會想起那個人。她也染上了那習慣,習慣到咖啡店時一個人坐在角落邊。
那個人啊……心中那個人……
「妳怎麼了?在想什麼?都出神了。」惠裡子推推她。
「沒什麼。」粱雨趕忙搖頭。
走了兩條街,新開的咖啡店就在馬路那一邊。惠裡子突然拉拉她衣袖,朝馬路對面抬抬下巴說:「欸,梁,妳認識那個人嗎?他一直看著妳。」
粱雨抬頭看去。那身影——心撲的一跳。
是他嗎?會是——
他嗎?
他聽說她在這個城市。
聽說她閒時會去坐坐咖啡店。
這個城市有太多的咖啡店,他一家一家的坐過,一家一家的找尋那巧合。
這一次換他了,換他去製造那個「巧合」、那個偶然,甚至,那個命中注定的「緣分」。
聽說這附近新開了一家咖啡店,他想,他應該來坐坐,他慣常的角落。
他牢牢望著站在對街的她。
綠燈亮了,她沒動,他也沒有動。過街的人潮像潮水一樣,從四方湧來,各從他們兩旁流過,一直流不完。
「梁?梁?」他聽到她身邊那女孩詫異地喊著她。
他只是看著她,她也只是看著他;那綠燈,就那樣一直綠下去。
世上,真有那樣的巧合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