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都市戀曲,波折重重,日久生情 >> 不白馬也不公主(上)作者:單飛雪 | 收藏本站
不白馬也不公主(上) page 3 作者:單飛雪
    在這間老舊公寓客廳,空氣飄散嬰兒乳臭味。二十八坪大公寓,環境凌亂,地面髒污,玩具亂扔,茶几堆滿報紙跟嬰兒用品,沙發扔脫下待洗的髒衣服髒襪子,天花板過時的水晶吊燈垂著燈罩,也垂著蜘蛛絲。

    姨丈大人,給端坐在沙發的陳白雪訓話。

    儘管是坐在這髒亂之地,十八歲的白雪,其坐姿凜然,一如高貴公主。

    三個月前,白雪爸媽車禍喪生。現在,經濟窘困,房貸待繳。

    姨丈幫忙繳兩期,現在是該攤牌時。這次,他必須硬起心腸,拒絕幫忙。阿姨抱著嬰兒,難過地幫腔道——

    「白雪啊,阿姨我也是好難過啊,可是,活著的人總要繼續自己的人生吧?聽你姨丈的話,讓他幫你把房子賣了,拿到的錢,扣掉買賣手續費,你可以過很好的生活。」

    「就是,仲介費姨丈會幫你處理。」姨丈積極慫恿。「一個月兩萬塊房貸欸,你才十八歲,你怎麼扛?我就是去賣腎也沒辦法每個月這樣幫你吧?」

    「那是我爸辛苦買的房子,有我跟爸媽的回憶。」

    「等你賣掉房子,可以搬來跟我們住,我們才可以好好照顧你啊。」阿姨過來坐下,摟著白雪肩膀,白雪聞到一股油耗味。

    「房契跟印章帶來沒有?」姨丈問。「早點脫手,就不用緊張房貸,你只要好好唸書就行。」

    帶來了,就在白雪包包裡。

    白雪望著姨丈跟阿姨,他們目光熱切,表情積極。

    姨丈也坐下,坐她右邊。此刻,姨丈跟阿姨,好窩心地各握住她一隻手,殷殷關懷。

    「別擔心,雖然你爸媽走了,但你還有我們啊。」

    「白雪,你媽我瞭解,」阿姨說。「她也不會希望你因為房貸受苦,你媽一直希望你好好讀書,什麼都不要煩惱。」怕白雪猶豫,她甚至說:「你媽還托夢給我,叫我勸你放棄房子,要我們好好栽培你……」講著講著悲從中來,啜泣了。「姐真可憐。」

    「是啊,怎麼偏偏在情人節的時候……」姨丈也哭起來。

    二人齊力關切,拍撫白雪的背,越哭越淒厲,白雪卻哭不出來。

    他們熱誠相助,動作表情看來也十分誠懇有心。但白雪忽然像條狗或貓兒,啟動了天生直覺,嗅到不尋常氣息。

    「來——」姨丈伸手。「我先幫你看看房契——」

    白雪直覺摟緊包包。「我……沒帶。」

    「你又忘了——」阿姨嚷。

    「對不起。」白雪突地掙脫他們站起。「我不賣房子。」

    姨丈翻臉。「我們也不可能一直幫你。」

    「我知道了,我靠我自己。」

    「靠自己?」姨丈冷哼。「你只有呼吸是靠自己吧,才十八歲,你有什麼能力付房貸?」

    阿姨說:「你將來不是想當畫家?背了房貸,你還有辦法實現夢想嗎?你還年輕,要因為房貸就放棄夢想?」

    為什麼我要放棄房子?為什麼我要放棄夢想?我幹麼二選一?搞什麼!我可是公主欸!

    「我不會放棄我的夢想,我也不會放棄我爸的房子。」白雪起身,一鞠躬。「謝謝你們,我回去了。」

    「你怎麼那麼固執?」

    「丫頭,你想清楚你——」

    白雪開門走出去,頭也不回。

    每個月兩萬房貸,她不怕?怕。

    但是,比害怕更怕的是,寄人籬下。還有,捨棄充滿回憶的家。那裡一景一物都是爸媽的回憶,人說睹物思人,觸景傷情,因此有人選擇拋棄物品,瀟灑前行。之於白雪,她辦不到。

    她寧可很俗氣地緊摟爸媽的東西,活在他們的氣息裡,也許在旁觀者眼中,她是不切實際、過分浪漫。但為什麼要實際?她就是要浪漫不行嗎?!

    白雪返家,狠睡兩天,在床褥間思索未來。

    早晨,躺在床上,舉起雙手,看著透窗陽光,穿過手指縫隙。細皮嫩肉,從未做過粗活的一雙手啊。然而,現在這雙手要做什麼,才能擔起房貸,守住房子?

    「我辦得到嗎?」去打工?連家事都沒做過,撐得住?

    歎息,抓來攤在被子旁的房契,看了看,抱在胸口。

    從備受寵愛的公主,淪落江湖,為三餐緊張,原來只要一夕間,幸福是這樣脆弱的東西啊。

    該怎麼辦?現實是銅牆鐵壁,白雪想做的是逃避。

    燒炭自殺,死在這裡,就解脫了,未來太累了。

    她不喜歡辛苦,只想要廢廢地幸福。才不要去打工,她想跟以前一樣只管吃喝上課讀書睡覺玩。結論是——工作太難太辛苦,我不要工作!

    忽然,白雪想到爸爸曾經跟她說——

    科學家研究,一個習慣的養成需要重複二十一次。再難的事,重複做二十一次,就習慣適應了。

    所以,雖然習慣當爸媽的小公主,但習慣可以改,去打工吧,努力賺錢,只要先熬過二十一天就習慣。她也要念大學,辦助學貸款,晚上卯起來兼差,只要做個二十一天,就習慣成自然,自然就不累。如果爸可以吃苦買屋,那她陳白雪當然也可以捱苦守屋。沒問題,陳白雪、拚了!

    打起精神,下床,跪在地板,雙手交握,跟心愛的爸爸喊話。

    「爸,你心愛的小公主要開始去打工賺錢了,你一定要保佑我找到的,都是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好工作,一定喔。」

    第1章(1)

    十年後——

    兩袖清風地走來

    雙手插口袋

    是一陣拂面涼爽風

    只為我存在

    三月,微冷的夜晚。

    凌晨一時,永吉大飯店。

    老飯店後方,一個男人,站在月光和婆娑的樹影中。

    他高精瘦,一身黑,黑色連帽外套、黑色牛仔褲,這使他很容易就跟夜色融在一起。他凝視面前那片古舊頹老的磚牆,牆面有歲月留下的斑剝痕跡,局部被青苔佔據。

    男人點燃一根煙,靜靜吸吐。

    煙頭一抹紅光,在暗中明滅著。

    一雙黑眸,黑得發亮,炯炯興奮,彷彿正看著的不是破敗老牆,而是絕色美女。當指尖那根煙燃盡,煙霧散去時,他行動了。

    拿出口罩戴上,雙手戴手套。蹲下,以一字起子撬開水泥桶。拎起,一個帥氣姿勢,嘩地,白漆潑灑整片牆。又拿起填了顏料噴槍;地攻擊牆面。

    十分鐘過去,老牆成為渲染後的塗鴉畫作。

    這十分鐘,宛如一場歡愉高潮的結合。參與的是彩漆、月光,以及他的創意。那漆液任由他安排放肆流淌,瀑灑成圖。那漆液滲入老牆細縫,遮蔽醜陋斑痕,覆蓋骯髒縫隙。那漆液融入老牆每一毛細孔,粉飾填充,抹平老牆皺紋,填滿每一凹縫,甚至連青苔都染色,浸在漆液裡。

    塗鴉完畢,他圖下簽名。一個大大的X。

    驟然警車馳來,警笛大作,三名警察衝來,拿警棍吹著警哨要逮捕他。

    飯店經理接到檢舉電話,也衝出來。

    男人拎起背包,閃入一旁防火巷內。

    「站住!站住!」警察吹哨喝止。

    男人無路可逃,一堆廢棄物堵住出口。他回身,警察握著的手電筒,光束,朝他射來。他轉身,一個縱身,翻越障礙,矯健身手,瞬間越過去,消失闇黑中。

    警察們忙推開障礙物,狼狽地急追過去,手電筒四下照,沿街搜索,卻尋不著……

    片刻後——

    飯店經理指揮清潔工,將牆上塗鴉清除。

    「真沒公德心啊,在人家牆面亂塗鴉。」胖經理抹著汗,告訴清潔工。「快,天亮前把這個亂七八糟的清乾淨——」

    「是。」兩名員工已經拎了水桶跟刷子,水桶拎高,正要往牆面潑——

    「等一下!」一聲尖叫,喝住眾人。

    一個裹著浴巾,連鞋子都來不及穿的女人,披頭散髮,嚷著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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