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元梅緊急去請了大夫,把脈一診,才曉得脈象微弱,氣血不足,連著幾夜未曾闔眼,加上營養失調,昏倒是必然的事。
壓力過大,自我要求過高,都是造成惜竹不支倒地的主因,但倔強成性的她,哪聽得進大夫的話,儘管岳楊隨侍在側,要她別把這回的比賽看得太重,她一樣置若罔聞。
「我知道你一直想我躺在床上,就是不希望我太用功,怕我會贏過你,對不對?」她又嫌惡地喝進一口湯藥,隨即再開口說道:「你這藥會不會加一些讓腦筋遲鈍的藥,我告訴你,你如果害怕的話,可以提早告訴我,我會手下留情,不會讓你輸得太難看的。」
「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一定得爭得你死我活,凡事盡力而為即可,犯不著和自己的身體過意不去啊!」岳楊說得輕鬆,可惜竹並不這麼認為。
「哼,你少在那說風涼話,你一定想看我輸給你,我相信只要努力,就可以獲得成功,吃得苦中苦,我就能成為人上人。」自信的火花在惜竹內心熊熊燒著,他真不想潑她冷水,看到鬥志那樣高昂,他更是一句洩氣的話也不敢說出來。
「像你這種弱不禁風的體質,怎麼跟我比賽呢?如果你還想要繼續努力,那先把藥給喝完,再睡個好覺,醒來之後,我替你熬鍋枸杞人參雞湯,你乖乖喝完它,體力恢復後,我再接受你的挑戰。」對付惜竹,好言好語是沒用的,激將法絕對行得通。
「好,你敢說我弱不禁風,等我體力恢復,你就知道我的厲害。」才剛醒過來,體力都未完全恢復,犀利的口齒依然不變。
「那……這些藥……」他指著還有半碗的湯藥,眼帶疑惑。
「喝就喝,等我體力恢復你就完了。」
她搶了過來,咕嚕咕嚕兩口就喝個精光,岳楊看了有著莫名的喜悅,興奮地在她額上點吻一下,以示嘉勉。
「喂,誰准許你親我的!死北方佬,膽敢這麼放肆……」她很想推開他,可是她兩隻手真的好軟喔,加上對方的身體硬得跟牆一樣,推也推不動。
「你乖乖休息,醒來後,我會請丫環將雞湯替你端來。」他站起身,準備離去,這時外頭剛好走進一位風度翩翩,體態瀟灑的男子。
「杜大哥!」
杜乘風依舊一襲月牙白絲綢長衫,依舊是笑臉迎人,依舊是風度翩翩,絕世的容貌,就連岳楊看了也不禁感到此人儀態不凡,絕非一般世俗之輩。
「聽聞我們最可愛甜美的竹妹妹生病了,我怎麼可以不來探望呢?」他朝著床邊走來,在看了岳楊一眼後,這才將目光轉移到他身上,「這位是……」
「在下岳楊,來自京城。」他簡單自我介紹,逢人只說三分話,凡事謹慎為上。
杜乘風走遍大江南北,多少也聽過岳楊的名氣,但他今天前來,並非為了岳楊,而是惜竹。
「在下杜乘風,來自杭州,與陸家有著世誼之交,今聞竹妹妹身體不適,故前來探視。」他不顧岳楊的感受,一個箭步便擋在他的面前,還伸出手背,貼貼惜竹的臉頰。「好多了嗎?」
「嗯,杜大哥,我好多了,你每次來都找大姐,都不找我聊聊,你好偏心喔!」面對杜乘風,惜竹真把小女孩那種撒嬌的樣子,展現得淋漓盡致。
「杜大哥生意忙,全國的布莊都得經由杜大哥之手,不過我向你保證,以後一有空,我一定會來看你。」他無視岳楊在後頭吹鬍子瞪眼,還一直撥撥惜竹的頭髮,摸摸她的小臉,而惜竹也偷看到岳楊兩眼瞪得眼鍾旭一樣,心裡不禁飛上一陣快意。
「真的嗎?那太好了!對了,是誰告訴你我身體不適的,是大姐嗎?」甜美的笑一直掛在臉上,在她的心裡,杜乘風就像個親切體貼的大哥哥,她的刁蠻之氣,在他面前完全展現不出來。
「不是你大姐,而是……」他點著她的鼻頭,笑笑說道:「李商隱有過這麼一首詞,身無綵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一點通。」
「對了!真聰明。」他捏捏她粉嫩的小臉頰,開懷的暢笑讓後頭的人終於忍無可忍,直直地走上前來。
「她現在需要休息,請杜公子別再干擾。」岳楊渾身散發著醋意,濃到屋裡的每個角落都可聞得到。
「人家杜大哥老遠從杭州來看我,你怎能說人家干擾我呢?只要我覺得不受干擾就成了,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拿杜乘風來氣氣岳楊,惜竹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說穿了,不過是一般的兄妹情誼,但岳楊怎麼看這畫面就是怎麼不舒服,而這姓杜的也真是的,探病就探病,還摸摸頭髮、摸摸小臉,那只祿山之爪,真想把它給剁掉。
「不知這位岳公子與竹妹妹是……」
「他是大姐的客人,前來洽談公事的,跟我沒太大的關係。」
「姑且不論有沒有關係,現在她身體不適是事實,若是杜公子疼惜惜竹,可以等她完全康復後,再來與她閒敘。」岳楊正色嚴聲,宣示惜竹的一發一膚,他都要嚴管到底。
這不友善的聲音,透露出濃濃的警告意味,杜乘風此番前來,就是要趁著元梅前去鎮江點收新米,來與惜竹商談一件大事,哪曉得半路跑出個程咬金,硬是從中作梗,阻撓他的好事。
「那……這樣的話,我僅有一事想與竹妹妹商量,不知……岳公子能否圖個方便,我話一說完,馬上離開。」
「好,那你現在說,我在這等著……」
看到岳楊完全不肯妥協,杜乘風心亂如麻,而惜竹更是張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杜大哥,你有話就說,這裡又沒有外人。」
聽到這句話,杜乘風更謹慎了。
「那無所謂,反正這事也不急在這一時,改天等竹妹妹病好了,我再來談也不遲。」他起身向岳楊道別,便踏步走了出去。
「他真的跟你很熟嗎?要不然,為何可以這樣對你動手動腳。」等杜乘風一走,岳楊表現得相當吃味,與他以往冷靜自若的個性,有所出入。
「很熟,熟得不得了,熟到可以煎蛋了。」
岳楊一把火細到喉嚨,正想好好教訓這蠻橫的小丫頭,忽又想到,她現在身體還沒恢復元氣,不宜再與她大動肝火。
「在你還沒完全康復之前,我會要求丫環們,不准再讓你見半個客人。」免得又跑來一些阿狗阿貓來讓他生悶氣。
「你敢!」
「要不試試看!」
不等她回應,他逕自將身子一轉,從容地走出房門。
兩名丫環早已等在外頭,不管惜竹怎麼好說歹說,兩名丫環說什麼也不敢開門。
「所以這麼說,他來找惜竹,是要遊說她將彩饌齋這塊商譽賣給他,好讓他以此名稱,在杭州開設另一家點心樓了?」
「沒錯,我從鎮江回蘇州的路上,就聽了幾戶商家這麼傳著,他應該是看到彩鏍齋生意好,所以想要趁熱時,分食這塊大餅。」元梅心有餘悸,想不到才跑了一趟鎮江點收新米,杜乘風這傢伙就趁虛而入,要不是岳楊把關得好,依惜竹那點小功力,一定馬上著了他的道。
「商場上爾虞我詐,真真假假讓人看得是眼花撩亂,虧惜竹看到他,還喚他一聲杜大哥,沒想到,他竟然抓住惜竹天真善良的性格,而設陷來利用她。」岳楊感慨良多,為了利益,世人良知全被遮蒙,有幾人能做到「無慾常在心似水」呢?
「他一心想要跨越到我們的商業領域,總認為我們做的生意,比他們的還要賺錢,這不嫌繩短,只怨井深的心態,就是他們杜家人的作風。」
「不過杜家在杭州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大戶,光是京城裡,就有好幾十家布莊、古董店,規模之大,仍不容小覷。」岳楊侃侃而談,說起杜家,三天三夜也談不完。
「好了,咱們別談這個了,惜竹她……」
「我已經麻煩羅師傅,從現在到明天比賽前,寸步不離待在她身邊,免得又發生類似昏倒的事件。」再來一次他可受不了。
「比賽結果已在你我心中,但我這小妹就是天生好強,只希望這一回,她得失心別太重的好。」元梅擔心,么妹的個性,不知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在她休息的那段時間,我已去拜訪過陶寶亭陶大人,希望他能以較為客觀的評語,來評論這回的比賽。」
「連這點你也考慮到,可是心細如針啊!」
「去找陶大人時,他正與秋娘游寒山寺,兩人在楓橋上有說有笑,我還真怕打擾了他們的雅興。」岳楊臉上,莫名地浮出一副羨慕的笑靨。
「哦,你也看到秋娘了。」真不曉得當時秋姨會是什麼表情。
「是啊,不過她可沒空理我,眼裡全是陶大人的身影。」他樂見其成。
「看來,他們應該是挺契合的才是,想必陸家好事將近了。」依元梅的觀察,這兩人對彼此都有著高度意願,這讓她鬆了一口氣,至少秋姨不會再把工夫下在岳楊身上。
聽到「好事將近」四字,岳楊突然像是如臨深淵,整個人呆滯了起來。
「岳爺……」她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不免再叫了一聲。「岳爺,你沒事吧?」
「喔,我沒事……」
說沒事是騙人的,聽京裡的探子來報,這回皇上南巡時,恐怕十七格格也會隨侍在側,那個女人要是知道他和惜竹之間的事,鐵定不會簡單善了。
以往在京裡,皇上有意無意就要撮合他與十七格格,雖然沒有以聖意逼迫,但總會有意無意間提起,只怕這回十七格格前來,肯定又要讓他不勝其擾了。
他先行告退,望著岳楊的背影,元梅不難猜出,他心裡頭一定有著難以解決的事,而且……此事跟惜竹,一定息息相關。
「岳哥哥,你這炸丸子好脆好酥喔,我從來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丸子耶……」
「端康格格,你別再吃了,這是給你皇阿瑪的御膳,你吃光了我就沒時間再做一份了。」岳楊心裡又無奈、又緊張,瞧這小格格滿嘴吃得鼓鼓的,心裡頭就是怎麼不舒服。
「哇,你這棗泥糕也好好吃喔,還有這煎餃子……嗯,還有桂花糖藕喔,這些都好好吃……」小格格吃得滿嘴都是,鼓脹的兩頰,肉餡都被擠到嘴巴外頭了。
「你不要再吃了,這都是為皇上準備的。」他一氣之下,將小格格手上的糕點全都搶了下來。
「哇嗚……你……你不讓我吃……我要去跟阿瑪說去……」小格格馬上就淚水汪汪,一旁岳楊的父親見狀,立即斥責岳楊。
「小格格要吃就讓她吃,你這樣欺負她,萬一傳到皇上那去,這還得了?」岳弼仁當場斥責,還不忘安慰哭得淅瀝嘩啦的小格格。
「爹,每次她只要想吃,你就讓她肆意妄為,這擺好的菜餚被她這樣一抓一拿,我又得再重新排一次,這樣不是增加我們的麻煩嗎?」在御膳房工作已經夠累了,還來個小惡魔折騰人。
「拿了再擺不就行了,況且小格格也吃得不多啊!」
「吃得不多?」他認為父親是不是在睜眼說瞎話。「一個七歲的小女娃,就吃得這樣圓滾滾,你瞧瞧她這手臂,都比咱們的蹄膀還大了,這叫做吃得不多!」
岳楊每回上工,只要看到十七格格前來,他的心情就變得特別惡劣,老是在還未用膳時跑來偷吃,等到真正要叫她用膳,卻一溜煙的跑到外頭去玩,害得他必須耽誤自己吃飯的時間,跑遍整個紫禁城,去把這淘氣的小格格給找回來。
「皇上是她的父皇,這天下也是她父皇的,她想怎麼樣你就隨她去吧,我們只是做廚子的,食君之祿,做好本份的事就行了。」
父親的訓誡,一點也弭平不了他心裡頭的忿忿不平,這樣調皮又沒規矩的小女孩,竟沒半個人敢糾正她、教導她,任由她恣意妄為,看在他的眼裡,對這目中無人的小女孩,可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兩人就老這樣大眼瞪小眼,在十年前的紫禁城御膳房內,天天上演著同樣的戲碼……
一想到這段陳年往事,岳楊臉色便整個黯沉下來。
他歎了口氣,獨自站在煙波樓的憑欄處,想不到,這十七格格在成長的過程中,竟然越來越黏著他,即使鬥鬥嘴,也還是巴在他身邊不走,每當吵完架後,又裝出若無其事的笑臉,嘻嘻哈哈出現在他面前……
而令他感到更頭疼的,是這十七格格對他情有獨鍾,別的男人她怎麼都看不上眼,偏偏就要定他一人,他搞不懂,他是哪裡吸引她了……
就這麼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天已經亮了。
到了中午時分,小廝前來通知,只見一到彩饌齋,惜竹將陣仗擺得特別大,廣場之中,東、西兩處各有料理食物的平台,後頭則是炊煮食物的灶鍋,前頭另搭一處棚架,棚下坐的正是廣東巡撫陶寶亭、秋娘和陸元梅。
其他受邀的鄉紳名流,則分坐在陶寶亭身後,這十多個人都是惜竹主動去邀請來的,她不能讓陶寶亭一個人的舌頭,就決定一切,要是讓他一舌定江山,對誰都不公平,非得要多點人才有其公平性,也才能真正測試出她的實力。
只是惜竹這樣的舉動,明眼人都替她擔憂,她把場面搞得越大,只是越讓自己難堪,憑她的手藝,怎麼跟岳楊比得上?
這使得岳楊十分為難,這是要贏她也不是,不贏她也不是。
「岳大掌櫃,今天在眾貴客面前,希望你能信守你說過的承諾,只要我的手藝勝過你,你就得服氣,並且以後不得有以言語誣蔑彩饌齋之行為,你能做得到嗎?」站在廣場中央,她說得鏗鏘有力,似乎對自己這幾天來的努力,信心滿滿。
「可以。」岳楊平心靜氣說道,「那要是我勝呢?」
「那……那大不了跟你到京城裡,虛心學習嘍……」這話她可說得沒剛才意氣風發,並且很不苟同說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我跟羅師傅學了許多在調味及煨煮的技巧,一定能讓在場的貴賓,吃得讚不絕口。」
這話一說出口,除了那些不知情的鄉紳名流鼓掌外,其餘的人都面有難色,這做事衝動、欠缺考慮的竹姑娘,鐵定忘了羅師傅還是岳楊所調教出來的,唉,口氣竟還敢這麼狂妄。
至於羅師傅,他更是坐在下頭不發一語,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好,不過在比賽之前,我能不能提出一個要求。」
「行,你說吧!」惜竹挺起胸,直視岳楊。
「要是我贏了今天的賽事,我要你即刻與我回京。」
「勝敗都還未見分曉,你就篤定你會贏?」
「我也不會佔你便宜,若是我輸你的話,我便在彩饌齋門口,當場舉行封力儀式。」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大家都議論紛紛,竊竊私語,沒必要搞得這麼水火不容吧,好勝心讓惜竹根本忘了岳楊真正用意,她只想保住彩饌齋這塊招牌,其他的,她無暇顧及。
「好,就這麼說定。」
兩方協議一旦定妥,比賽便算正式開始。
全場瞬間一片寂靜,全體的人,皆屏氣凝神在觀看這場比賽。
只見惜竹以矯健的身手,進行和面、揉面、甩面功夫,在桿好面皮的同時,立刻將五丁包所需的五種餡料,分門羅列在五塊砧板上,並以利落的刀法,在五塊砧板上來回切剁,不管在速度與技巧上,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台下幾位鄉紳看得是大開眼界,有些還鼓掌拍手叫好。
「好哇,竹姑娘,果真是不同凡響。」一位看來白髮蒼蒼老者,叫喊起來還挺中氣十足。
惜竹聽到底下有人對她讚譽有加,那股自滿的神情全寫在臉上,嘴角上的笑更形明顯。
另一邊,岳楊並沒以太多素材來取勝,他先將糯米粉與大米粉混雜一塊,加入少許鹽後,再以適當清水攪和,在放水同時,一邊以弧圓型的旋轉方式,均勻地將這兩種原料混合,使其慢慢成為細粒狀。
然後將這些糕粉團,取其中三成左右,仔細平鋪在大蒸籠上,以大火悶蒸,等蒸到竹籠氣孔已透出白氣,再放入剩餘的兩成,等到第二層糕粉團熟透前,再把事先用鹽醃製好的鹹豬油,放入剩餘的糕粉團中攪拌,讓淡淡的豬油香,滲入糕粉團之中。
最後等第二層糕粉團也蒸熟後,再將最後的一份平鋪在第二層上頭,在蒸煮的過程中,糕粉與鹹豬油那股相結合所發出的味道,隨著裊裊蒸發的白煙,瀰漫在空氣中,就連一旁的惜竹聞到,也不禁感到香味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他到底在做什麼啊?怎麼從來都沒聞過……」滿腦子的疑惑讓她開始緊張,包餡時的功夫更是謹慎萬分,不敢從容大意。
直到第三層糕粉團也蒸成如玉白狀的顏色後,他選用當地早晨運至的新鮮青蔥切段後,平均排列在最上層部份,加蓋悶緊約一小段時間,便將籠內的糕粉團取出,放在潔淨的白布上頭,包住緊壓,使其更為紮實有咬勁,最後再切成菱塊狀,平擺在盤子上頭。
另一邊,惜竹所做的五丁包,也接近蒸熟的最後關鍵,她看著岳楊的速度已然加快,開始出現手忙腳亂狀況,之前在五種餡料方面,花費太多時間在切剁與揉合上頭,因此在蒸煮時間上頭,便晚了岳楊一步。
這情形,看在底下的羅師傅和元梅眼裡,對她的情況感到相當不樂觀。
過了一個時辰,兩人將做好的五丁包與北京鹹豬油糕,分別排在評比的桌上,隨之第二道菜也緊鑼密鼓,跟著上場。
惜竹取出洗淨過後的山芋,削皮切塊後,用細火先慢慢悶煮,者到山芋呈現出半酥鬆軟狀況時,加入上好的白糖,再熬到糖味透心,過程中,她先行融煮糖油,淡淡紅糖味香氣四溢,不過,底下羅師傅卻發現惜竹將柴火添得過多,以至於糖油在鍋緣四周不斷發出糖泡,這樣,鐵定會影響到糖份黏稠的程度。
惜竹,改用小火,這樣糖很容易焦苦掉……
羅師傅在內心吶喊著,額上汗珠滿佈,再這樣下去,就算山芋的味道再怎麼香甜,也會被焦苦掉的糖油給蓋掉,吃不出天然的香芋氣味。
而岳楊為了迎合陶寶亭不愛太過甜膩的特性,在清香的鹹豬油糕後,準備以清淡淺香的桂花交實來與惜竹的糖油龍頭山芋較量。
他取出一顆顆白圓的艾實,以溫水洗淨,瀝干,接著在一大鍋中放入清水燒開,以文火慢慢將英實煨軟,實至一顆顆小艾實表皮微裂開來,再取出一節甘蔗,當場削皮搾汁,他邊酌量倒著蔗汁,邊試著其中甜味,他考量到待會兒加入桂花與橘瓣後,甜味會不會太過,而在場來賓,皆以年長者為多,所以在甜度的輕重上,他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這次比賽,岳揚並不想以太過繁瑣、重味道的點心為主軸,簡單、淡雅的清香,更能獲得這些吃過山珍海味的評審青睞,當整鍋的蔗汁已滲入英實後,他再以當季采收的桂花,均勻撒在甜湯上,當起鍋後,再放入一片片甜橘,便算大功完成。
剛好惜竹也將悶煮過後的山芋從鍋中取出,淋好糖油,在岳楊將甜湯端至桌上時,惜竹尾隨而至,兩人可說是在同一時間內,一同完成兩道點心。
不過短短兩個多時辰,兩道點心已全數完成,奴僕們將桌上的四道點心,分別盛入盤碗內,一一端到每位評審前頭,每位評審前頭各有一杯水,好讓每位評審在吃過一道點心後,能以清水將原先的味道去除,以免使味道混雜,影響到評比的標準。
看著每個評審在吃著兩人製造的點心,岳楊顯得氣定神閒,而惜竹面色凝重,看來是有點緊張,特別是看到每位在吃她的糖油山芋時,臉上紛紛出現不同的詭異表情,甚至有些人還當場將一杯水喝光,要求奴僕再為他倒上一杯。
而她最在意陶寶亭大人的感覺,當他在品嚐她的五丁包時,她發現,他只咬了一口,便馬上放著不動,而岳楊所做的鹹豬油糕,他則全部吃完,她不懂,這五種味道揉合而成的包子,會輸給單一味道的豬油糕嗎?
再者,那道桂花芡實,陶寶亭喝完後還不停對著一旁的秋娘點頭道好,至於她的糖油山芋,陶大人只小小的挖一小角,便將筷子放著不動了。
其他的鄉紳倒還挺捧場,大多數的人都將她所做的東西吃完,而岳楊所做的,則一盤一碗也不剩。
見到這狀況,她的心當場涼了半截,她把目光看向羅師傅,發現他的表情也很僵硬,眉頭像是上了千百道鎖。
在綜合所有人的意見匯整後,評分結果交由陶大人一人來宣佈,當他站在會場中央時,目光認真嚴肅,表示這是經再三討論,才得出的最客觀結論。
「這場比賽,經過大家一致評分加總後,岳楊岳公子以十分,小勝惜竹姑娘的九分,所以這場比賽,岳楊公子獲勝。」
這……這根本就是給她做台階下,她只輸給岳楊一分?
桌上擺剩的全是她做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岳楊的,表示岳楊做的一定比她好上十幾二十倍,又怎麼可能只贏她一分呢?
她的努力化為泡影,幾天的辛勞,全是白費的了……
站在廣場中央,她一一掃向在場的眾人,似乎所有的人都帶著一種欺瞞的眼神看她,明明就是她大敗大輸,而小輸一分,一定是大家商議好,做給她的面子。
「其實竹姑娘的點心也很好吃,主要重點是……」
「不用再說了,這些虛偽的評論就不必了。」惜竹怒氣填胸,她才不想聽陶寶亭說些言不由衷的慰語,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好但是可是的,對她陸惜竹而言,大可沒那必要性。
她一個轉身,帶著傷心的淚水跑出會場,岳楊緊追在後,他早料到,這是必然會有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