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外頭的人並不知道的是,他們還曾有過一種關係,叫做情侶。
即便時間短暫,短到連他們身邊的人都不知道,這段感情就夭折了。
也短到兩個同樣心高氣傲的人都不願向別人提起,寧可任由時間來沖淡這段記憶。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內舉不避親的海揚,和一心想要打造一個夢幻天團的Asa,在篩揀過了上千名的候選者後,不約而同地相中了他們倆,拜命運所賜,他們又被拉到了一塊。
在一開始知道另一個夥伴是誰時,兩人心裡當然都會有疙瘩,卻又不願放過這干載難逢能一層才藝的機會,於是只好硬著頭皮,要求自己一切公事公辦。
在「TopA」屢創佳績,使得他們都對這個樂團真正產生了感情及歸屬時,自然也就更不願意為了某人的存在而離開了。
幸好樂團是三人行,有個Asa在當夾心餅乾及頭頭,是以除了私底下的鬥嘴外,倒也相安無事,直至在拍那支該死的「櫻舞千年情」的音樂MV。
而現在,兩人被逼著一塊來蒙特婁參加國際爵士節,因旅館無著而落難機場。
旅途疲憊,他們相繼入夢。
兩人雖在清醒時力持涇渭分明,卻在睡著時有志一同,都夢見了那一年的冬末初春時候。
冬寒料峭,萬物正眠,卻不包括他們正在萌芽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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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搞什麼嘛?」
位於F大校門口外的冰果室裡,外文系大一新鮮人戚詩樺一邊忍不住抱怨,一邊抬起手腕看表。
「現在都已經四點十五分了,這像話嗎?」
「是不像話。」
漫不經心接話的是坐在她對面的海藍,只見她優雅地放下喝了幾口的飲料,沒事人一般地繼續往桌上那本厚重的原文書努力。
戚詩樺瞪大又圓又亮的瞳眸,「嘿!連你都承認不像話了,怎麼還這麼沉得住氣?」
「沉不住氣又能怎麼辦?」看書的女孩連眸子都沒拾起,「去和老闆抱怨說果汁太酸?」
「MyGod!」戚詩樺動作誇張地用力拍了下額頭。
「我的海同學!你嘛幫幫忙,誰在跟你討論果汁酸不酸的事了?我說的不像話,是指你那個放了你鴿子的直屬學長!」
「他放了我鴿子嗎?」
不慍不火的丹鳳美眸終於抬高,恬雅依舊,不帶火氣,但她心底清楚詩樺說得沒錯,那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鴿子學長」。
在這次之前,他已經放了她六次鴿子,這一次他若又臨時有事抽不出身,那麼這「鴿子學長」封號,還真是非他莫屬了。
只不過,他有來沒來對海藍來說沒太大差別,反正她從來就沒有對於有個直屬學長來照料,抱存過什麼旖旎幻想,她可不是戚詩樺,浪漫小說看太多,中毒太深。
相較她的無所謂,戚詩樺卻大叫:「四十五分鐘耶!他遲到了四十五分鐘!這樣還不能算是放鴿子嗎?拜託!男生和女生約會,只要超過三分鐘以上,就該切腹自殺!」
戚詩樺說得忿忿不平,似是想藉此點燃好友心中火頭,卻失敗了。
誇張!
海藍聽了只覺得想笑,「詩樺,我還不知道你是女權運動的支持者。」
「這跟女權不女權的沒關係好嗎?開學都快兩個月了,新生無論男女,個個都有直屬學長姊在照料,只有你無人聞問,你不覺得自己遇上這種『放牛吃草型』的學長,真的很倒楣嗎?」
「不覺得。沒人來煩,我樂得輕鬆自在。」海藍搖搖頭,「我是說真的,詩樺,你如果還有事就去忙吧,我真的可以自己等的。」省得你這不相干的人,卻在這裡氣得像只小青蛙。
戚詩樺聞言霍然站起身,一張艷紅小嘴嘟高得足以掛上十斤香腸。
「Allright!我走!但不是為了要去忙,而是不想讓那傢伙來時看見兩位美麗的……」她刻意強調,還不忘順手拂拂美麗的秀髮,「學妹在等他而感覺到驕傲。」
嘴上嘟嘟囔囔的,雙腳卻要走不走的,約莫挪了五步後,便見她磨磨蹭蹭地坐回原位,然後開口為自己的言行不副做解釋。
「嗯……呃……噯,算了,既然都等這麼久了也不差這一時,這樣走太浪費了。」
浪費?!
海藍淡然聳肩,懶得費神搭理這言行不一的女人。
「隨便你,只是拜託別再出聲,我這本書得趕著看完。」她可不是詩樺,來學校讀書的目的只是為了玩及看帥哥。
她知道戚詩樺所說的「浪費」指的是什麼。
只是一來沒時間,二來沒興趣,她不想和這女人討論有關她學長的過人魅力。
但這幾次無緣見面的鴿子學長果真是魅力驚人,才能夠令她這位像只花蝴蝶,一時半刻也坐不住的室友兼好友為了想要正式認識他,而在這裡枯等了四十五分鐘。
海藍的直屬學長關岳,F大的風雲人物之一。
兩人曾經通過幾次電話,只是還沒有正式見過面,但她已經聽聞許多和這男人有關的事跡了,消息來源並非全是他頭號粉絲戚詩樺,還有些零零星星的傳聞,是她從別人那裡聽來的。
關岳雖在學校裡高了她一級,卻不只大她一歲。
聽說他本來是某間知名工專的高材生,主修廣告設計及美工繪圖,卻在一次維護同學的事件裡和教官甚至是校長槓上。
他在學校裡大貼海報,抨擊校規的落伍及不合時宜,甚至鼓吹同學罷課走上街頭,以作為對學校迂腐制度、師師相護陋習的反抗。
那次事件鬧得很大,不但上報,甚至還引來學者專家在電視座談性節目裡的激烈爭辯。
半個月後事件落幕,學校方面終於還了那些被冤枉的學生清白,也同意會交出監督權給學生自治會。
但關岳——抗議事件的帶頭者——雖然成了學生們心目中的屠龍英雄,卻還是無可避免地受到「煽動同學做出不利校譽」的懲罰,被記了兩支大過。
其實大過是能用大功來抵消的,學校方面會這麼做,其實是想藉此遏制學生們日後有樣學樣,但關岳不服氣,他跑到校長室據理力爭卻沒結果,為了表達對於學校懲處的無法接受,他以休學作為抗議,也省得其他同學為了聲援他而再度把事情鬧大,最後大家都別讀了。
反正這件事情他已得到他想要的結果,無論對錯由他一人扛起便是,天地這麼大,他又不是非念那間爛學校不可。
休學後的關岳索性先去當兵,才華洋溢、能說善道的他被挖去藝工隊,從主持勞軍晚會到編歌寫譜,從鼓鈸管號到吉他、Keyboard,他甚至連音響特效及電腦控燈等等雜活都學遍了。
兩年的當兵生涯讓他結識了不少音樂界的人,也因此累積了諸多人脈。
他退伍後曾有不少人找他進歌壇,他卻跌破眾人眼鏡推去不少好機會,選擇了考插大,說是賺錢不急,還是趁年輕時候先將學業完成的好。
最後他考上了F大,並因抽籤而成了海藍的直屬學長。
這男人雖然選擇重返校園,但生性好動又交遊廣闊的他壓根靜不下來,不但在校內搞了個「西洋音樂分析聆賞社」,還搞了個「電吉他社」及「搖滾樂團社」。
在這麼多的社團活動及功課外,他還能夠在外頭兼差。
工作的內容多半是設計電玩配樂,或是幫唱片公司後制編曲,就是那種不用上班打卡只須在家論件計酬的工作,他還曾經在幾本電玩雜誌裡負責有關電玩配樂的專欄。
這麼個忙得不可開交的男人,能有多少時間分給他的直屬學妹?
海藍雖然得到了一個人人稱羨的風雲人物當直屬學長,但在一段時日過去,見到她乏人照料的情況後,誰也不會再羨慕她了。
但雖如此,卻還是有人對她那位鴿子學長明顯的興味盎然,就像現在坐在海藍對面的戚詩樺。
戚詩樺外向活潑、熱情洋溢、長相甜美可愛,最愛崇拜所謂的校園風雲人物,她不但為了關岳加入幾個由他主導的社團,還收集有他配樂的電玩卡帶、有他寫文的電玩雜誌。
但每回她都只能在人群環簇中,隔著遙遠距離看著與人談笑風生的關岳,礙於無人為她引見,而無法能與他有進一步的認識。
就因為這樣,戚詩樺才會在向來最忙碌的週末下午,打扮得狀似隨意實則精心,陪著海藍在校門口外的冰果室裡苦等了四十五分鐘。
沒關係!
戚詩樺給自己加油打氣,人家都說好事多磨,她堅信自己的等待是值得的。
這回關岳絕對會改用正眼瞧她,並且驚艷難忘,甚至瘋狂的愛上她……
就在戚詩樺為自己打氣加油時,海藍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接起手機,安靜傾聽後輕應一聲掛斷,接著拿起書優雅起身,慢條斯理的將視線投給還呆坐在住子上,一瞼困惑的室友。
「恭喜你不用再等了,鴿子學長來電,他『真的』又放我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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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藍和關岳這對始終無緣見面的學長學妹,最後是在學校舉辦的「新韻獎——新鮮人歌唱大賽」裡初次碰著面。
那一次,她是被幾個同學硬拱著去參加比賽。
她雖愛唱歌,也是國中、高中時期的合唱團主唱,卻不是愛出風頭的人,所以同學們還是在幫她報名後,才讓她知道的。
既參加則安之,她沉穩的上了台,再以溫雅空靈、耐人尋味的嗓音及穩健的颱風而得到第一名。
在她上台時,她曾感覺到台下有位評審在聽見她的名字後,特意抬眸瞥了她一眼,當時她並沒多想,沒想到在比賽結束後,在她成功的逃離圍著恭喜她的人群及同學後,那位評審競俏俏的尾隨著她離開會場,最後還主動上前向她攀談。
「嗨!海藍,我是關岳,你的直屬學長。」
一邊瀟灑魅笑,一邊朝她伸出手,關岳的態度落落大方。
「你今天的表現不錯。」
海藍冷睨著眼前那只散發著友誼的大掌卻沒什麼想握住的念頭,因為她真心覺得,和一個善於「養鴿子」的學長沒有什麼好交集的。
尤其,他還能表現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沒放她鴿子,也沒任由她自生自滅一般。
「謝謝你的讚美!」但為了在人前的禮貌,她還是勉強自己神情優雅地點了頭,卻還是忍不住在話裡夾帶了刺,「我希望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我的奪冠,其實是跟我的學長是誰有關聯。」
他在大笑中收回手。
「你放心吧,我這人公私分明,絕對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學妹而有私心,而且老實說,在剛剛的那場比賽裡,我其實是比較看好那位得了第二名的企管系女同學的,因為她的高音飆得比你漂亮,只可惜她因為緊張而忘訶,又剛好你的外型為你多爭取了幾分,是以最後才會有了那樣的結果。」
那樣的結果?
哪樣的結果?
海藍力持面無表情,額上青筋卻隱隱跳了起來。
這位鴿子仁兄現在是在告訴她,說她的奪冠並非是實至名歸?而只是……她深深吸口氣,而只是該感謝她爸媽,把她生得不錯?
可恨兼可惱!
海藍冷冷的啟嗓,「這就是你對直屬學妹的『照顧』?藉貶損來個下馬威嗎?」
對方忘詞又不是她的錯,颱風本來就是評比項目之一,她生得好看又礙著了誰?這傢伙還敢直稱自己公私分明?要不是她是他的直屬學妹,他會故意把對她的標準提高嗎?
「你想多了,學妹。」關岳搖頭,臉上依舊帶著笑,「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我這人向來不愛說謊,更不希望你讓一時的勝利給沖昏頭……」
「謝謝學長的好意!」她冷冷打斷他,「學妹自會銘記於心,並且晨昏定省。」
伯她被勝利給沖昏頭?
謝謝!但在那之前,她可能會先被惱他的火給沖昏了頭!
「鴿子學長!」她將私底下給他的封號當面送給他,「學妹還有點事,先走了。」她可不想因為他而氣壞了身體。
海藍舉步轉身,沒理會關岳聽了先是失笑、再是亦步亦趨的跟隨足聲。
「鴿子學長?」他竟然還笑得挺開懷的,「親愛的學妹,你明明在電話裡,大方且得體的原諒我的六次失約,怎麼還給學長取了個這麼難聽的綽號……」
「七次!」她淡淡糾正,「所以學妹對於學長的『大方得體』已經用完,我想沒必要再陪你玩這種『放鴿子』的遊戲了。」
「之前的事情我可以道歉……」他語氣真摯,「那是因為突然有了不可抗拒的因素,才會讓我不得不——」
「對於學長的『不可抗拒』因素學妹沒有興趣,反正我早已習慣學校裡的一切了,這種『母雞帶小雞』的學長學姊制,我想,在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說得真心,並非負氣,但他卻不同意。
「不行!你這麼說反倒更加深了我的罪惡感,好像自己真成了個十惡不赦的壞蛋,我這人只要有罪惡戚就會睡不好,所以,還請親愛的學妹成全了吧。」
成全?成全什麼?
她才不想理這種一下子一本正經說她唱得沒別人好,一下子又變了個樣,笑鬧地直衝著她喊「親愛的學妹」的怪胎呢!
但說了不理卻很難,因為這男人在決定了要做一件事情時,果真如傳言般的神鬼無阻。
加上她這人別的缺點沒有,偏偏面子重於一切,與他暗地裡唇槍舌劍、冷諷熱嘲、你來我往可以,但與他當眾交惡?
大聲大氣地推開他說,想都別想?
Sony!她辦不到。
於是海藍只能夠外表優雅,實則是快快不樂地由著他拉她去逛校園,介紹那些她早已知道的學院,由著他牽著她穿越草坪、走過球場、行經行政大樓及咖啡館,帶她經過學生中心正在播放的露天電影廣場,最後帶她來到校史館,這個她還真的沒來過的地方。
接著他放開她,與她聊起了如何藉由古今中外知名學府的實體形象,以及過往知名學人的思想話語,來分辨出各大學院之間的不同風貌。
「只要用點心思去看,其實稍有年紀的大專院校,幾乎就形同於一座歷史博物館。」
也不管她有沒有在聽,他認真十足地諄諄講解。
「既然有緣進了這所學校,就別在將來出了校園後回想起來,只記得曾經得過什麼不太重要的競賽獎牌……」
海藍終於肯對他出聲,她抬頭抗議道:「新韻獎新鮮人歌唱大賽,並不是什麼不重要的競賽!」
他笑了笑,彷彿挺得意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即使是表達不同的意見。
「會重要到能夠在校史上留下紀錄或是名字嗎?」
「留名校史?哼!小小人物不敢有此奢望,只希望不要像某人一樣,因為被記過只好休學不讀了。」
話剛出口海藍就後悔了,她本下是那麼尖酸刻薄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學長就是有本事挑勾出她深潛於體內的好戰本性。
在她暗暗自責時,關岳卻表現得很大方,甚至還笑得更開朗了些。
「不錯!原來學妹對於學長的過往挺有興趣的,這樣倒可省下我再多做自我介紹了。」
「誰對你有興趣了……」她再度反唇相稽,前一刻還在懊惱反省的她,下一刻又對他舉起了戰矛,「那是因為我的耳朵是關不住的。」而你正好臭名遠播!
「謝謝學妹抬舉!」他明明聽出她那帶著鄙夷的聲調,卻裝作聽而不聞。「你是想藉此機會告訴我,說你的學長在校園裡,尚能算得上是個知名人物嗎?」
她冷眸瞪著他,暗暗咬唇不想再吭聲,免得又給他自說自話、自己戴高帽子的機會。
見她安靜,他微笑的繼續說。
「離題了,學妹,不管你有沒有興趣,學長依舊堅持身為一個大學生,對自己所讀的學校有個基本認知是很重要的,有空少去聯誼多來校史館走走,裡面多得是外頭難得一見的歷史圖像、手札文件,以及早期校友們的珍貴私人物品,也就是經由這些先人古物,才能讓我們這些與他們相隔數十年的學弟妹們,可以窺見學校由北京遷徙到北台灣建校的過往點滴。」
海藍冷笑,「知道這些能夠多得到學分嗎?」其實她並不反對他說的話,卻因為反對他這個人,而忍不住要和他唱反調。
「我親愛的學妹,人生不該時時以分數掛帥,在大學裡的學習,如何做人其實會比如何修得高學分更重要的,懂嗎?」
「不、想、懂!」
她抬高手腕,故意藉著看表的動作提醒他。
「學長,我只想知道這場『校園巡禮』何時可以結束?請原諒學妹是個凡人,當我肚子餓了的時候,我只想要吃飯。」
關岳聞言,笑出一口好看的潔亮白牙。
「不用擔心!親愛的學妹,在這方面學長和你同樣平凡,所以我們接下來要進行的這一項,就叫做——校外餐廳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