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囡囡!」
就在她們走了三條大街後,終於聽到了聲聲呼喊。
傅悠柔和青紅立即停住了腳步,可是囡囡還想往前走。傅悠柔知道那是因為她聽不見,於是她微笑著將囡囡轉過身。
一個男人帶著焦慮的神情奔到她們面前,囡囡也在看到來人時放開了傅悠柔的手,笑著撲進了來人的懷抱。
看著他們父女相聚,傅悠柔眼裡閃動著淚花。這個女孩也是幸福的,因為她跟她一樣,都得到了爹娘的疼愛。
「夫人,謝謝妳幫忙找到小女!」當男人在看了女兒的手語後,立即連連對傅悠柔鞠躬道謝。
傅悠柔笑笑,用手語告訴他以後要妥善照顧好有殘疾的孩子。
男人激動地連連點頭。
在男人要離開時,她突然拉住女孩,將手腕上的手鈴摘了下來,調整了鈴圈後就套在囡囡的手腕上。
男人急忙推辭。「夫人,這可使不得,夫人您也需要的……」
傅悠柔用一個手勢制止了他,比畫著教囡囡如何使用這個「召喚鈴」。
然後,男人千恩萬謝後,帶著女兒走了。
看著那個小女孩跟著她爹爹走遠了,青紅立即絮絮叨叨地數落起來:「姑娘,那個手鈴是妳打小就戴著的東西,老爺夫人說過,那是姑娘的護身符,可是現在妳把它送人了,將來叫奴婢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而且失去了手鈴,日後奴婢要如何得知姑娘的召喚呢?」
傅悠柔知道自己確實是將「護身符」送了人,那是她最愛的東西,那鈴凝聚著爹娘對自己的愛和無數美好的回憶。
如果可能,她也不願將手鈴送人。可是當看到既聾又啞的囡囡淚眼婆娑地被人欺負,卻無力呼喊自救時,她便無法不去幫助她。
她拉拉青紅的衣袖,比畫道:「囡囡有比我更悲慘的生理缺陷,雖然她的爹娘愛她,但他們無力給她更好的照顧。
今天妳也看見了,就因為是聾啞人,她受到那些孩子的欺負。她好可憐,身邊沒有人照顧。我比她幸福,因為我除了有爹娘的疼愛,還有妳的照顧,你們都保護著我,使我從未受到過像囡囡那樣的恥辱。」
說到這裡,她的眼裡溢滿了淚,她放下手,緩緩地往前走。
青紅理解她的感受,也被她的話打動了,於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後。
她們就這樣走著,沒有注意到由於傅悠柔的美麗和獨特的說話方式,她們已經成了不少路人注視的目標。
等情緒稍微平緩後,傅悠柔再用手語接著說:「囡囡今天與她的爹娘走散時,如果她像我一樣有手鈴的話,她的爹娘就能夠快點找到她,她也就不會受到那些孩子的欺辱。
所以,我要把手鈴送給她,我已經長大了,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可是她還那麼小,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磨難等著她,多一點保障總是好的。」
傅悠柔真摯的話語令青紅再也不忍反駁她,她的主人總是那麼好心腸。
走出了集市,來到芙蓉園邊,傅悠柔的情緒更加低沉。
她疲憊地靠在大樹上歇息,胸中彷彿有千萬隻蜂蟻在嚙咬,她知道那是因為與駱冠凌的關係耗損了她太多的心力,樊苗苗的到來又一直讓她增添焦慮,今天,囡囡的遭遇終於牽動了她積壓心底的千愁萬慮,引發了強烈的心痛。
囡囡受欺負,是因為她的殘疾;她婚姻的不幸,說到底同樣是因為她的殘疾。
有誰想成為身體有缺陷的人?有誰願意當聾子或啞巴?
可是,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不公平,祂讓有的人不虞匱乏,卻讓有的人一無所有。但如果真要指責弛,祂卻又是公平的。因為世間並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或事,總是在完美中留下點缺憾,在缺失中保留著部分美好!
「姑娘……」
青紅輕聲呼喊著她,用手帕擦拭她的面頰,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流了這麼多的淚。
她看看青紅憂慮的臉龐,努力地綻開笑容,安撫地比畫著:「別擔心,我只是看到囡囡有點失控,一會兒就好了。」
她想舉步,可是腳步好重。
她靠著樹幹閉上眼,再睜開時,她的感覺還是一點都不好,她覺得好累好累。
「姑娘,妳坐下歇歇吧。」青紅忙扶住她,讓她坐在露出地面的老樹根上。
「姑娘,不要想得太多……都怪奴婢不好,惹姑娘傷心了。」青紅替她擦著眼淚和身上的泥沙,充滿歉疚地說。
傅悠柔搖搖頭。
就這樣,她們主僕二人坐在這很少人來的角落裡,直等到太陽偏西的晚飯時間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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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紅幫她換了件衣服,再簡單的梳洗後,陪她來到了餐廳。
餐桌邊,駱老爺和駱夫人還有駱冠凌、樊苗苗都已在座。
一看到她,駱夫人立即不滿地說:「悠柔,妳到哪裡去了?也不留個話,冠凌出門多日才回來,也很累,可還得跑出去找妳。」
傅悠柔聽到婆婆的指責,看了駱冠凌一眼,發現他果真連衣服都沒換過,而且臉上的擔憂十分明顯,不禁感到內疚。她只想到樊苗苗的存在,確實忽略了他。
於是她勉強笑著對他比了個抱歉的手勢,指指外面表示她是去了芙蓉園。
從她一進來,駱冠凌的視線就定在她臉上。此刻,他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將手掌搭在她的額頭試了試,問道:「妳怎麼啦,不舒服嗎?」
傅悠柔沒想到他會當著大家的面摸她的額頭,當即臉紅到了脖子。一側身,避開了他的撫摸,搖搖頭。
「算了,我看她是累了。大家都餓了,上菜吃飯吧。」駱夫人吆喝著,丫鬟們來來回回地上著飯菜。
駱冠凌沒有再回到他原來的座位,而是在傅悠柔的身邊坐下,對面的樊苗苗發出不滿的聲音,但也沒有人搭理她。
傅悠柔瞄了眼樊苗苗,心想要是這邊還有空位置的話,她絕對不會只是坐在那裡乾瞪眼,一定早就跟過來,黏在駱冠凌身邊了。
可是駱冠凌又是為什麼要來黏著自己呢?
想到今天從一見面起,他就一直表現出與過去完全不同的神態,傅悠柔覺得很難懂,可是她左思右想,仍想不出他突然對她表現出毫不掩飾的關心的原因。
他到底是怎麼啦?不好好吃飯,只是肆無忌憚地將探索的目光不時地投到她身上來。難道離家的這十幾天裡遇到了什麼奇人異事因而改變了?或者是為樊苗苗的事想向我示好?還是我有什麼地方不同了?
「妳到哪兒去了?我到芙蓉園怎麼沒找到妳?」趁著下人送菜的時間,駱冠凌湊在她耳邊低聲問。
她沒有回頭看他,只是用手指在桌子上畫了兩槓。
不料駱冠凌立刻懂了。「妳去集市……」突然他口氣一變。「妳手腕上的鈴呢?」
傅悠柔心裡一驚,本能地將手藏到桌下。她沒想到他那麼細心,才這麼一會兒就發現她的手鈴沒了。
「手鈴呢?弄丟了嗎?」駱冠凌情急地捉住了她擱在膝蓋上的手,追問著。
他的手心燙呼呼的,令傅悠柔一陣心跳,她想掙脫他的手,可他拽得很緊。
怕驚動大家,她只能由他抓著,默默點頭。
「那是妳的護身符,怎麼可以把那麼重要的東西弄丟了呢?」駱冠凌輕聲責備著。「算了,我會再給妳買新的!」
他帶著佔有意味和關切的話令傅悠柔很吃驚。她猛地側首看他,卻因動作過猛而被口水嗆到,不由一陣咳嗽。
來不及等青紅送茶來,駱冠凌立即將自己的茶碗送到她嘴邊。傅悠柔抓過來就喝,總算止住了這陣咳嗽。
「悠柔啊,妳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找大夫替妳瞧瞧?」駱老爺擔憂地問。
傅悠柔趕緊擺擺手,表示不用。
「沒事,她只是被嗆到了。」駱冠凌大聲為她解釋。
駱夫人卻笑著對駱老爺說:「老爺別擔心,吃飯吧,悠柔被嗆到都是你兒子惹的,要不是他一個勁兒地在她耳根旁說悄悄話,她能被嗆到嗎?」
駱夫人的話令駱老爺父子笑了,卻將飯桌邊兩個女孩的俏臉染得一紅一白。
飯桌下,傳悠柔用力抽出被握著的手,並狠狠踩了緊挨著她的駱冠凌一腳。
「哎喲!」沒想到她會反擊的駱冠凌猝然發出痛呼。
「怎麼啦,表哥?」對面白著一張臉的樊苗苗立即關切地問。
「沒事,沒事,只是自己踢了自己一腳。」駱冠凌苦著臉說。
傅悠柔默默地吃飯,樊苗苗不信地再追問表哥,但被他搪塞過去了。
飯後,她立即向公婆告辭,駱冠凌也隨她一同站起來。
駱老爺夫婦見他小夫妻兩人如此急著離去,只道是小別勝新婚,他們想獨處,於是駱夫人笑道:「去吧、去吧,凌兒走了這麼多天,回來後還沒同悠柔好好說上幾句話呢。你們先去吧,晚點兒凌兒還有事呢──苗苗,妳坐下!」
婆婆的話更讓傅悠柔的臉燒得彷彿要被融化了似地,她不敢再多耽擱,急急忙忙奔了出去,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待會兒。
但是緊跟在她身後的駱冠凌可不會讓她跑掉,經過這麼久他才終於把自己的感情弄明白了。此刻,在決定要改變他們的關係時,他是絕不允許他們之中的任何一方再逃避的。
「剛吃過飯,慢點走。」他毫不費力地跟上了她的步伐,悠然提醒她。
傅悠柔生氣地瞪了他一眼,故意將步子邁得更大。
駱冠凌裝作沒看見,心裡卻很喜歡看到她這種生氣勃勃的樣子,並萌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想告訴她這幾天自己心裡的想法,那是他從來沒想過要與任何人分享的,可是他卻只想與她分享。
進了院子,駱冠凌立即遣退青紅。
青紅遲疑地看著傅悠柔。
「這裡不需要妳伺候,我有話要跟悠柔私下說。」駱冠凌不悅地說。
他實在搞不懂,為何在自己家裡,想跟自己的娘子私下說說話都這麼難。剛才對付的是多事的表妹,現在難不成他還得應付這個難纏的丫鬟?
幸好傅悠柔沒有為難他,她對青紅點點頭,讓她放心離開。
等青紅離開後,駱冠凌立即拉著她進了臥房前的小廳,將她按坐在椅子上,兩手分別撐在椅子把手,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現在,他們終於獨處了!他的心因歡喜和安心而顫慄。
傅柔仰頭,用眼神問他:你想說什麼?
駱冠凌注視著她,千言萬語竟不知要從何說起,只能默默地注視著她,感覺著她的氣息。多少天來的思念,多少天來的期待,在嗅著她身上的體香,感覺到她呼吸的這一刻,總算得到了些許回饋,可是那遠遠不夠安撫他躁動多日的靈魂!
被他困住的傅悠柔很不習慣他這樣親密的靠近和這麼火熱的眼神,只好低垂著頭,等他放手讓她離開。
可是他一直沒有放手,相反地,在感受著他火辣辣的注視和強壯的男性身體的力量時,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在發熱──由頭頂蔓延至腳底。
難道是他眼睛裡的火點燃了我的頭髮?
她下意識地舉手摸摸頭頂,可手卻被一隻大手握住了。
他今天為何總拉我的手?傅悠柔納悶地想。
她想將手掙脫出來,可是他的大手太有力,她掙不開。
他為什麼不好好坐下說話呢?那把椅子不是也很舒服嗎?她偷偷瞟了眼身邊另一把相同的椅子。
然而他還是不動,就在她想是否應該將他推開,或者從他腋下鑽出去時,突然聽到他異樣的聲音和她想不到的問題。
「悠柔,這十幾天裡,妳想我嗎?」他的聲音充滿了激情與期待。
這問題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由吃驚地抬起頭看著他。
然而一抬頭她就後悔了。
她不知道他竟靠得這麼近,她一仰頭,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了,他暖暖的呼吸將她的臉弄得酥酥癢癢的。
她想移開臉,或者低下頭,可是當目光與他交接時,就像被黏住了一樣,再也無法移開。
從沒見過這麼亮的眼睛,那閃爍的光芒令她暈眩。
可是,為什麼在那逼人的光芒下,那雙黝黑的瞳仁好像飽含著深情,可又鬱結著痛苦呢?
傅悠柔凝視著他的雙眼。
為什麼他的目光會令她的心跳加速?他的注視會讓她感覺到正被關愛呢?
一個個疑問困擾著她,使她忘記了駱冠凌的問題,忘記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只是貪婪地迎接著他的目光,急切地享受著這剎那間美好的感受!
「怎麼?不好回答嗎?」她的神情令駱冠凌好奇,而他的話令她更加迷惘。
她本能地搖了搖頭。
「什麼?妳都沒有想過我嗎?」見她搖頭,駱冠凌失望極了。
他突然伸出手,捧住那張纏繞在他心頭多日的臉龐,抱怨道:「我天天都在想妳,妳竟然告訴我妳沒有想我,這不公平!」
傅悠柔聽到他說天天都想她時,心裡流過一道快樂的熱流,可是看著他突然變得通紅的面孔和佈滿陰霾的眼眸時,就知道他生氣了。
而且他還提到不公平!可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生氣?
該生氣的人應該是她才對,畢竟是他冷落了她,是他對她不公平,一去這麼多天連個信都不捎回,而且還引來了個「情敵」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於是她用力地想拉開他捧在自己臉上的手,可是拉不開,她又用力去推他,想將矗立在自己面前並將她禁錮在椅子上的高大身軀推開,卻像推到了一塊石頭。
幹嘛不放開我?她忿忿不平地看著他。
駱冠凌雖然生氣,但一直觀察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當看到那對美麗的眸子裡的怒火,感覺到搭在他手臂上、試圖拉開自己的手在顫抖時,驚異地發現他能完全明白她的心思。
她的委屈和憤怒像利刃一般劃過他的心臟,一股愧疚感取代了先前的怒氣。
想想自己從娶她進門那天起對她的所作所為,今天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她在他離家時不想念他、對他不公平呢?
他久久地凝視著她,然後出人意料地,他低下頭吻住了她微微張開的嘴唇。
傅悠柔的世界在這一刻靜止了!
在最初的驚慌後,她感覺到了全然的興奮和神奇!
他的吻輕柔而舒緩,但充滿了探索和研究,好像他在尋找並捕捉她藏在性格最深處的寶貴東西,要把它們發掘出來並據為己有。
接觸到她柔軟的嘴唇,感覺到她因突然降臨的喜悅而全身發抖時,駱冠凌的吻變得更具佔有性,也更充滿激情。然而他的動作仍十分溫柔,彷彿在碰觸一朵嬌艷脆弱的鮮花。
對於傅悠柔來說,此刻好像是天仙聖境向她敞開了,輕飄飄的白雲正把她托舉到一種無法描繪的境界中去。
他的嘴唇給她帶來一種前所未知的狂喜。隨著這個吻的加深,她感到心裡滲透了一種奇妙的的感覺,好像他的嘴唇正傳送給她一些她所缺乏而又一直渴望的東西。
她不懂為什麼會這樣,但她知道她喜歡他的親吻。在駱冠凌的擁抱中,她感覺到她殘缺的部分正變得完滿起來,她的心靈已經與他融為一體,這是多麼令人難以置信,又多麼神奇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貼在她唇上的嘴帶著急切的呼吸轉到了她的面頰、耳朵,然而,她的神志仍停留在飄浮的雲朵間。
「悠柔,別再走神了,好好聽我說,我一直在告訴妳,這十幾天來我每日每夜都在想妳,我要妳成為我真正的夫人……」
駱冠凌在她耳邊的低語,喚醒了傅悠柔迷失的神智,她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他們已經交換了位置,現在是他坐在椅子上,而自己正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緊緊地擁抱在胸前。
她抬頭看著他,想確定自己聽到的是真實的。
「是的,我喜歡妳,我要妳!」從她的眼裡明白了她的疑問,駱冠凌重複著,並再一次深情地吻她。
傅悠柔徹底清醒了。
她費力地掙脫他的吻,用手語提醒他:「可我依然是啞巴。」
駱冠凌笑了,用力地親著她,眼裡沒有絲毫陰影地說:「我沒有忘記這點,我們倆有我的嘴說話就夠了,而妳的嘴──」他低頭再在她的嘴上親了一下,大聲地說:「有更多的用處!」
傅悠柔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感淹沒了,她從來沒有想到幸福的降臨竟是如此的突然,看著她英俊的夫君開朗的笑容,她的心在顫抖、在歡笑。
然而,就在情愛像燃燒的柴禾在他們心頭點燃的時候,忠陽大煞風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少爺,老爺要去貨棧,問少爺要不要一起過去查貨核帳?」
隨著這聲吆喝,環繞在他們身邊的激情浪潮迅速退去。
駱冠凌抬起頭,看了看窗外,頭一次對生意上的事失去了興趣,可是他沒有選擇,大批貨物今天入庫,得及時核帳。
他低頭對懷裡的傅悠柔做了個苦臉。「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然後他再次將一個飽含激情的吻落在她臉上,將她放在椅子上匆匆走了。
傅悠柔怔怔地坐著,好半天都沒法找回自己的意識,直到青紅進來為她點燈並送來茶水,才將她從迷茫中喚醒。
她看看空蕩蕩、只有自己一人獨處的房間,實在很難相信剛才發生的那一切是真的。那實在是很美的感受,可是卻那麼的不真實,就好像是她做了一場好夢。
當然,她知道那不是夢,是真的發生的事,她的夫君真的抱了她,親吻了她,還對她說了好多甜蜜的話!
喔,他真的很會說話,也很會安慰人,他居然說「有他的嘴說話就夠了」,而我的嘴有更多的用處。
想起那些甜蜜的親吻,她的臉上又是一陣火熱,她趕緊用雙手捧著自己滾燙的臉,摸摸似乎還留著他吻痕的面頰。
從沒有想到過他對自己竟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力,只要他的一個撫摸,就可以拂走她心頭的憂愁,只要他的一個親吻,就能喚起她沉寂的熱情。
耳邊再次響起他剛才所說的話:「我喜歡妳,我要妳!」
想到這,傅悠柔嘴角翹起,笑了。
「姑娘,姑爺對妳做了什麼?」一旁的青紅看了她老半天,也弄不明白為何姑爺私下與姑娘說完話後,兩人的神態都不一樣了。
剛才忠陽叫走姑爺時,姑爺滿臉喜色地吩咐自己過來陪伴姑娘,而她一向矜持冷靜的姑娘也變得神情古怪,臉上時而笑得美麗,時而羞出紅暈。
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好奇極了。
可是傅悠柔對她的詢問只是報以更加甜蜜的笑容。
青紅再好奇,也知道不可太放肆,於是見她不答,也就不再多問,一如以往般守本分地陪著她做針線活,再說些下人間聽來的趣聞軼事給她聽。
夜漸漸暗了,駱冠凌一直沒回來,由於白天走了太多路,又經歷了情緒上的起伏,傅悠柔覺得累了,青紅便掌著燈,陪她進了臥室。
剛才駱冠凌雖然說要她做他真正的夫人,可是傅悠柔並不認為他們分「床」而眠的規矩會有什麼改變,於是她讓青紅照常將被褥鋪放在長椅上。
「姑娘,從嫁進駱府,妳就睡在這椅子上,難道要一直這麼睡嗎?」青紅抱怨著將被褥鋪好後,替她更了衣。
傅悠柔解開髮髻,青紅接過後,用梳子梳理著她濃密的頭髮,依然忿忿不平的說:「從未聽說哪家夫妻像這樣過日子的!」
傅悠柔在鏡子裡比畫著以前對她說過的話:「沒關係,妳現在替我墊了那麼厚的褥子,不也和睡床上一樣舒適了嗎?只是窄一點,我睡覺安穩,沒事的。」
儘管如此,青紅還是替主人抱屈。
「那為啥就得姑娘睡椅子?讓少爺自己睡吧,妳睡床上去。」
傅悠柔搖搖頭。
青紅也知道她不會同意,只好扶著她躺在椅子上。
傅悠柔躺下後,俏皮地對她笑笑,指指燈,示意她將燈帶走,自己要睡了。
「唉,姑娘真是好脾氣。」青紅無奈地替她掖好被子,走向放燈的桌子。
「哈哈,原來表哥根本就沒有跟妳圓房啊!」門口突然傳來了得意的笑聲。
聽到那得意至極的笑聲,青紅嚇得差點將手裡的燈摔落地上。她高舉手裡的燈,看到樊苗苗正笑嘻嘻地走進來。
長椅上的傅悠柔也是一驚,但她比青紅沉著,知道這事無法瞞過去了,便冷冷地坐起身來,看著這個來者不善的女孩。
「出去!這裡是少爺跟少夫人的臥室,妳怎可未經許可就闖進來?」青紅克制住最初的驚慌後,立即毫不客氣地趕她走。
樊苗苗可是為此番無意的發現興奮無比,她本來是想找表哥卻始終找不到,才跑來看看的,不料卻發現了表哥並沒有圓房的秘密。
此刻她的心裡充滿了快樂,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人的心情。
「看來,我表哥真的不想要妳。」
她不理會青紅,直接走向傅悠柔,語氣極其蔑視地說:「虧妳還是大家閨秀、書香之後呢,也真夠臉皮厚的,嫁了不要自己的男人,就該速速求去,賴在這裡當個假娘子有何意義?」
「妳住口,少夫人尊貴之軀怎能容妳如此貶辱?」青紅放下手裡的燈,走過來擋在她身前。「少爺與少夫人怎樣,妳無權過問!出去!」
樊苗苗鄙夷地看她一眼。「連個丫鬟都如此沒有規矩,還尊貴之軀呢?哼,到底少夫人是誰還不知道呢!」
「妳出去!」青紅突然大吼一聲,果真將任性至極的樊苗苗嚇了一跳。
她心有怯意地看了眼安靜坐著的傅悠柔,對青紅說:「好吧,我出去,妳也不要太猖狂,早晚妳也得滾出這個地方!」
說著,她轉身走出去。
「姑娘,她一定去找駱夫人了,怎麼辦?」趕到門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內後,青紅回來焦急地問傅悠柔。
傅悠柔心裡也很亂,她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她不是很清楚駱夫人對她與駱冠凌沒有睡在一張床上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看到丫鬟慌張的神情,她只能保持鎮靜。
她想了想,比著手勢告訴青紅她們得先有所準備才好,也許駱夫人會來。
青紅一聽駱夫人會來,一下子就慌了,趕緊去替傅悠柔取來衣服,想替她換上,可是她才一轉身,就看到玫娘急匆匆地進了門。
沒想到她來得這麼快,傅悠柔和青紅頓時傻了眼。
玫娘看著長椅上的「床鋪」和呆坐其上的「少夫人」,臉色霎時變得冰冷。當初夫人信得過她,讓她在婚禮次日清晨來查驗洞房,是她向夫人報告新人「衾枕和擁,相處甚歡」的。
可就在剛才,表姑娘跑去告訴夫人,說少爺與少夫人並未圓房,一直分床而眠。夫人當即大發脾氣,還訓斥了她。
那時她還不相信,因為她親自看見過少爺與少夫人相擁睡在床上。可現在,面對眼前的一切,她知道自己果真是被騙了,不由心裡怨忿。
「少夫人請隨奴婢去見夫人。」她雙眼下垂,冷冰冰地說。
看著她的面孔,傅悠柔的心涼了。
「玫娘,少夫人沒有錯……」青紅急於替主人解釋。
可玫娘不讓她說完,冷然道:「怎麼沒有錯?就連青紅妳也有護主不周之過!妳居然連我也敢騙?是誰告訴我少爺與少夫人相處得很好,恩愛有加的?」
玫娘的話令青紅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但她仍擔心地替傅悠柔求情。「少爺真的對少夫人妤了很多,求玫娘幫忙說說情。」
「想都不要想,有什麼話,自己去對夫人說!」玫娘此刻正有氣沒地方出,這個丫頭還敢來利用她,作夢!
青紅想再求她,但傅悠柔阻止了她,從椅子上下來,來不及更衣,隨意將頭髮攏在身後,便跟隨玫娘離開南院,往北院小廳走去。
小廳裡人不多,除了告狀的樊苗苗外,就只有駱夫人和平常總跟隨在她身邊的幾個丫鬟,但是氣氛十分低沉。
當傅悠柔跟隨玫娘進去時,見婆婆正挺直著腰板站在大桌子旁,嘴裡還不停地罵著:「該死的,居然敢如此戲弄、敷衍我,他們真以為我老了、聾了、瞎了,管不了他們了嗎?敢不把我放在眼裡,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裡,我要他們好看!」
「就是,要她好看!」樊苗苗落井下石地說:「姑媽,表哥從一開始就不想要那個啞巴女人,是妳逼他娶的,現在妳知道了,表哥根本就不會讓那個女人給妳生孫子!而且那女人居然敢為了留在這裡當少夫人而欺瞞妳,實在可惡!」
這番話猶如在駱夫人的怒火上又加了把柴禾,她怒不可遏地吼道:「胡說,沒有人能夠欺瞞得了我!我可以讓她進駱家大門,也可以休了她!」
剛好此刻,她看到了隨玫娘進來後就站在門邊的傅悠柔。於是她衝著玫娘問:「苗苗說的是真的嗎?」
玫娘默然點頭。
當即,廳裡的氣氛猶如堆滿了乾柴的爐塘──一點即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