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坐坐吧!」虞文文推開門,開口邀請。
「好。」歐陽惟轉身,微微一笑,較之平常的一本正經,這一個微笑越發風流,微醺的眼眸中流動著情愫,分明一往情深;虞文文看得清楚,心中也暖起來。
滿院子種滿鮮花,雖然都已闔起花苞,卻還有淡淡香氣飄散;兩人並肩坐在廊簷下沉默,歐陽惟突然想起小時候自己在廊簷下看雨的情景。
「你在想什麼?」黑暗中看不清楚歐陽惟的表情,虞文文只能努力抓緊他的氣息。
「我在想小時候,那時候我最喜歡坐在廊簷下看雨。」歐陽惟輕聲開口:「我的母親也喜歡看雨,總能陪我一坐就是大半天,她攬我在懷裡,兩個人什麼都不說,就那麼枯坐大半天。」
「她一定是個美麗的女子。」虞文文語塞;在逸惟工作的人都知道,歐陽家的女主人很早就去世,在逸惟初具規模的時候因病逝去,現在陪著歐陽老爺子住在美國的,是第二任妻子。
「是啊!她真是我見過最美麗堅強的女子!可惜……」黑暗中的歐陽惟一頓,「可惜她在我七歲時候就去世了……大哥從小就懂事,少年老成,對於母親的離世沒有太難過,我和萱萱卻是很久不能走出陰霾,對於父親的再婚更加不能釋懷;我一直以為,一個人一生只能愛一個人,他卻輕易棄守諾言,所以我和大哥聯手奪了他的位置,把他趕到美國養老。」
虞文文沉默不語,屏住呼吸,靜靜聽下去,這是個太憂傷的故事,沒有誰對誰錯。
黑暗中的歐陽惟呵呵一笑,「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如果愛上一個人,一定就是一輩子!除非死亡把我們分開。」
「你……」這句話像是山盟海誓,虞文文心跳加速起來。
接下來卻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半晌,歐陽惟低低開口:「虞文文,我愛你,不是單純的喜歡、不是愚蠢的責任,是一輩子,長長久久的走下去,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
一瞬間眼淚湧上眼眶,虞文文透過黑暗和歐陽惟對視,「我只是平凡的一個女子,如果沒有那一夜,我們也許一生都不會相遇!即便這樣,你也不後悔自己的付出?」
「可我們還是遇到了,不是嗎?」歐陽惟輕輕一笑,「這也許就是緣份,逃不掉、斬不斷。」
「你不懂,我們有了小靖,你碰到我的時候,正巧是我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你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好人,所以才說要和我在一起,你對我的感情,也許只是責任在作祟;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未來要追,我卻已經沒有勇氣再面對改變!」虞文文無力地解釋。
「如果是責任,我不會心痛!如果第一晚是個錯誤,那你生日那晚呢?你為什麼和我上床?」歐陽惟咄咄逼人。
「我、我不知道!」虞文文心慌意亂,「你以後會碰到更好的人,不必屈就於我這個沉重的責任,」
「呵,笨女人!你是在說服我還是在說服你自己?順從自己的內心,愛或不愛,真的那麼難嗎?」歐陽惟苦澀一笑,「還是說,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你的心中只有大哥一個?我和大哥是有幾分像,如果你只是在我身上看見他的影子,那就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沒有……」虞文文毫不猶豫否決他的猜測,她想告訴歐陽惟,就在今天和歐陽逸在書房裡聊天時,她發現以往那種悸動,已經不知何時消失無蹤,她不會再為他不經意露出的笑容竊喜,更不會失神地看著歐陽逸俊美的臉龐!她已經能夠平和地面對歐陽逸,看到那張相似的臉,腦海中閃現的卻是歐陽惟的身影!這樣是不是代表她已經對那段苦澀單戀釋懷?
只是,她要把這些話對歐陽惟說出口嗎?這樣的解釋,好像是情侶之間赤裸的告白,她已經不再年輕,沒有勇氣再放手一搏,如果放任自己再次跳入愛情的河流,會不會像上次一樣萬劫不復?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犯兩次錯,尤其這兩個男人還是兄弟!坦誠之後,每日相對只有尷尬,她想要的只是一個平凡的丈夫、安定的生活,一家人靜靜相守;歐陽惟還年輕,像個大男孩,他熱愛自由、放蕩不羈,和她實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愛情只是泡沫,實在難以依靠。
連呼吸都怕驚擾了她,歐陽惟承認自己在期待虞文文接下去的話,可她卻只是久久的沉默,這樣的沉默更像是默認,那一句「我沒有」聽起來多麼無力!歐陽惟仰頭無聲地笑了,他終究還是輸給了大哥!
「今天大嫂說大哥請你回去公司,我想知道你答應了沒有?」一丁點希望殘留在心中,歐陽惟不到黃河心不死。
虞文文笑笑,「我答應了。」她發現原本的堅持,不知從何時開始,只剩下傻得可笑的固執,感覺早就沒了!既然都沒了那種最初的悸動,她就能坦然面對歐陽逸,自然也沒了拒絕那份工作的理由。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歐陽惟站起身,「很晚了,你也早點睡吧!」
虞文文以為歐陽惟會像以往一樣糾纏著她,但他卻只是淡淡笑著說晚安,一瞬間,慌亂襲上心頭,她不由自王地抓住歐陽惟的衣袖,「你沒事吧?」為何今晚的歐陽惟那麼安靜?安靜得就像是一陣風,隨時都會飄然離去!
「我當然沒事,歐陽家人從來不會被打倒,這也是我母親當初對我說的。」歐陽惟燦爛一笑,「阿文,我能不能吻你一下?就只是個普通的晚安吻。」
虞文文想了片刻,點點頭,卻發現黑暗中他看不清自己的動作,連忙說道:「好。」
話音未落,一個溫熱的唇夾雜著涼風靠近她的臉,淡淡一個吻,片刻停留後即離開。
歐陽惟轉身,嘴角帶笑,「阿文,你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晚安。」不允許自己再有片刻猶豫,歐陽惟大步離開;有些愛情,抓不住就放開好了!這是他一開始決定的,卻一語成讖!不過幸好,他在自己還能離開的時候選擇放手,從此也許就天涯陌路,不過愛過就無悔,他從來沒後悔認識她。
深深凝望那背影消失在門口,虞文文頓覺全身無力,慢慢蹲下身子,想哭,卻找不到哭泣的理由。
她想不明白,只覺得慌亂無措,如果歐陽惟是生氣她答應回公司的事情,可以直接開口,她愛他,自然願意為他做一些退讓;可這樣不開口解釋也不責罵,就那麼淡淡地笑,讓她覺得很慌張;從相遇到相愛,好不容易守候到愛情花開,怎麼一瞬間又彷彿什麼都沒抓住?歐陽惟是要放棄這段愛了嗎?那笑容裡為什麼帶著絕望?她什麼都不清楚就被宣告死刑,不是很可笑嗎?
歐陽惟,你到底在想什麼?
歐陽惟走了,走遍隔壁所有的房間,都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虞文文終於相信常嬸告訴她的,呆愣愣轉過身,「常嬸,他真的走了?」
「唉,昨晚就走了,說是一個地方待久了會有羈絆,他要去外面走走。」常嬸歎口氣;昨晚歐陽惟似醉似醒地叫醒她,安排了幾句話都就什麼都不帶的離開了。
「我不信!」虞文文慌了神,拉開衣櫃,幾乎是乞求地看向常嬸,「你看,他的東西都在這裡,他說不定是去外面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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