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美!美到他不知該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美到他只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不會看一個女人看得這麼仔細,他也從未看一個女人看到失神。
為什麼會這樣呢?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底為什麼會升起這樣既陌生又奇怪的感覺?
當馬少強仍沉浸在這種陌生的感覺裡時,他看見連金釵長長的羽睫正緩緩地上下捩動。
她要醒了!他的雙眼緊瞅著她,等待她睜開眼的那一刻。
「嗯……」連金釵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
她想要睜開如千斤重的眼皮,卻怎麼也打不開,而且她覺得渾身酸痛,好像身體的各部位都分家了。在半夢半醒間掙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醒過來了。
睜開眼後,還來不及看清四周,一張屬於男人的剛毅臉孔,突地映入她的眼簾。
男人!在她意識到自己看見了什麼時,她驚訝萬分地坐起身。
她的房間裡怎麼會有男人呢?香兒人呢?她怎麼可以讓一個陌生男子進入她的閨房?一大堆的問號在連金釵的腦海中打轉,她害怕地揪緊棉被一角,口中的貝齒著急地緊咬下唇。
「你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馬少強關心地問。
也許是他那一掌劈得太用力,把她柔弱的身子給打傷了!
連金釵死命地搖頭,緊閉著嘴巴,什麼話也不敢說。
其實除了身子感到不舒服之外,他的存在是最令她感到難受的;因為她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單獨在一起過,更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過男人。
「沒有不舒服就好。」他誤會了她搖頭的意思:「你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點東西?」她昏迷了十幾個時辰,大概也餓了。
經他這麼一問,連金釵這才感覺到從肚子裡傳來的飢餓感。
雖然她真的餓了,但是在沒弄清楚這個陌生男子的身份、用意前,她不能接受他的好意,於是她再次不語地搖搖頭。
她醒了之後就只會搖頭,對於他的問話,沒有開口回答過。
他聽過她說話的聲音,他知道她會說話,並不是啞巴,可她現在卻一個字也不說,實在太奇怪了。
慘了!該不會是他那一掌劈得太用力,把她打成啞巴了吧?
「你別只是搖頭,你開口說話啊!」他著急地要求她開口說話。
這麼美麗的女人若成了啞巴,那真的非常可惜,他也會一輩子不原諒自己。
要是那時他下手輕一點,就不會造成這樣的遺憾。
他是誰?他為什麼這麼關心她呢?
她只記得她遇上了強盜,一不小心跌到溪裡,後來發生的事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眼前只有他而沒有那群強盜,難不成是他救了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嗎?
等了許久,依然沒有聽見她的聲音,馬少強懊悔地低咒:「該死!」
她變成啞巴、開不了口是他的錯,都是他的蠻力造成的。
「來人啊!快來人啊!」他焦急萬分地朝著外頭大喊。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在馬少強快要急瘋之際,連金釵終於開口說話了。聽見她的聲音,馬少強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謝天謝地,你沒有變成啞巴。」他很慶幸還聽得見她美妙的聲音。
她人好好的,為什麼要變成啞巴?他的話令連金釵十分不解。
這個人說話沒頭沒腦的,她完全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乾脆就由她發問,省得浪費時間聽他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是你救了我嗎?」
她的問題令他登時愣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啊……是可以這麼說啦!」搔搔頭想了下,馬少強決定隱瞞事情的真相。
雖然不可能瞞她一輩子,她總有一天也會知道他是那群強盜的頭頭,但是能瞞多久算多久,他不想讓她第一眼就對他有了壞印象。
他果真是她的救命恩人!連金釵趕緊下床,對著他福身。「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伸手扶起她的身子。
「你才剛剛醒過來,身子還很虛弱,別這樣折騰自己。」
「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謹記在心,將來若有機會,定會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一聽見她說要報恩,他的腦海突地閃過一個念頭,在他還沒來得及細想之前,他已經開口了。
「如果我要你以身相許呢?」
「啊!」連金釵很意外他會這麼說。「您是開玩笑的吧?」
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提出這樣的要求?他若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一定會把他當成登徒子。
「如果我是認真的呢?」
像她這樣的美人可遇不可求,若能將她佔為己有,那他一定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他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連金釵感覺得出他是認真的。雖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他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實在太唐突了,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她沉默不語,馬少強以為她不答應。
不管她答不答應,她都是他的了!反正他是強盜,就算他硬要她當他的壓寨夫人,這也算合情合理吧?
要她的心意堅決,不管什麼理由都無法改變馬少強的決定。
自古以來,女兒家的親事全由雙親作主,她根本就沒有自作主張的權力。
不過他長得也算一表人才,雖然他現在穿的是粗布衣裳,但是她相信將來他一定會成為人中之龍。有所成就。
而且他對她有救命之恩,她爹娘是明理之人,他們若和悉此事,一定不會反對她嫁他為妻。此刻,連金釵對他已是芳心暗許,不由分說便答應了他的要求。
「恩公若是不嫌棄,小女子願意服侍恩公一輩子。」她羞紅著臉應允。
若是能和他結為連理,倒也是美事一樁。
「哈……好!」聽見她的答案,馬少強開心地笑得合不攏嘴。
見他這麼歡喜,連金釵也感染了他的喜悅。
突地,有個不速之客闖人,破壞了他們之間歡喜的氣氛。
「大當家,我來了。」胡凱沒有先敲門,便直接踹門而入。
他剛剛肚子疼去樹林方便一下,所以就算他聽見馬少強的叫喚也無法立即趕來,因為他得先拉完腹中的穢物,再來見他。
他、他不就是那個大鬍子強盜,連金釵一眼就認出他了。
他叫她的恩公大當家,那他們是一夥的,、也就是說……他也是強盜!
天啊!她竟然糊里糊塗地和一個強盜頭子私定終生!
連金釵心中的喜悅已在瞬間退去,她的心頭現下已充滿一層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你進來做什麼?」馬少強沒料到會闖進胡凱這個不速之客。
胡凱這麼一闖入,他亟欲隱瞞的身份這下全都曝光了。
她剛剛才答應要服侍他一輩子,原本想等生米煮成熟飯再讓她知道他的身份,讓她沒有反悔的餘地。
現下,她知道他是一個強盜,不知道會不會改變心意?
「大當家,你剛剛不是在叫我嗎?」胡凱不明白馬少強為何會這麼問。
難不成大當家根本就沒有喊他,是他耳背聽錯了?
「滾!」馬少強氣急敗壞地大吼。胡凱就這麼糊里糊塗地壞了他的好事,他真的會被這個大老粗氣死!
聽見馬少強大吼的聲音,再笨的人也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並沒有很好,胡凱識相地迅速退下。
連金釵一臉茫然,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這一團亂。
「你……」馬少強支支吾吾地不知該怎麼向她解釋。
他從來沒有這麼在意過一個女人的想法,可現在他就是這麼沒用地在乎著,害怕她會因為他的身份而離開他。
他可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這麼沒用?他在心底痛斥自己的懦弱。
哼!他是要定她了,不管她是否會心甘情願地留下,總之他是不會讓她走的。
雖然這麼做是有點霸道,但是他男憮選擇,反正他身體裡流著強盜的血,強搶民女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根本就不必去理會別人的看法。
「既然你願意服侍我一輩子,那麼我也不會委屈你,我會和你拜堂成親,給你一個名分。」
這個壓寨夫人的位置是非她莫屬了,所以他就娶她當作補償,省得她被人指指點點,說她沒名沒分地和他在一起。
她有沒有聽錯啊?連金釵真不敢相信竟有人會如此狂妄自大。
他是個強盜,她是個千金小姐,兩人的身份猶如天壤之別,就算他肯娶她,怎麼算都是她委屈了,而他說得好像他肯娶她是種天大的恩賜。
先前不知道他的身份才會應允他的請求,現在知道他是個強盜,她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委身於他。
答應人家的事本來是不該食言的,但是要不是他帶人攔路搶劫,她也不會落入溪中,所以是他有錯在先。雖然他後來救了她,但是那也無法抵消他的過錯,所以她現在反悔也是情有可原。
思及此,連金釵安心許多,不再有不履行諾言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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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那副心意已決、非娶她不可的樣子,她若堅持不嫁他,說不定會被囚禁在此,永遠也回不了家。
沒人知道她被捉了,所以現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脫身,這樣才不用真的和他成親。
「你在想什麼?」她知道他的身份後不發一語,他擔心她會反悔。
見她沉思許久,馬少強不安地追問,打斷了她的思緒。
順著他的問話,連金釵思索著該怎麼使計騙他,好讓他心甘情願地將她放回去。
「我只是在想……」她故意不把話說完,等他上鉤。
「想什麼?」
「我可以告訴你我在想什麼,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生氣。」
「好!我絕對不會生氣。」馬少強拍著胸脯保證。
「我在想既然你打算要娶我,那麼你就先讓我回家稟告雙親,請求他們諒解、應允;然後你再叫媒婆到我家提親,三媒六聘、正正式式、風風光光地娶我過門。」
只要他答應,那她就能回家,一回到家,她就不信他還能奈何得了她。
聽完她的話,馬少強的眉頭立即糾結在一起。久久無法舒展。
就算他想按禮俗娶她過門,恐怕她爹娘也不會同意這樁親事,因為世上沒有父母會肯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強盜。
他娘是他爹強搶回來當壓寨夫人的,以這樣的方式去得到終生伴侶是強盜的宿命,永遠無法改變。
一放她回去就是失去她,所以他絕對不會答應。
看他的表情,連金釵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答案是什麼。
「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
「沒錯,我不答應。」
他不能冒一丁點失去她的風險,所以他絕不可能答應她的要求。
「唉!」連金釵假裝心事重重地歎了口氣,繼而無力地坐在床畔。
反正她一定要想辦法讓他點頭應允,所以她得多想一點借口,用哀兵之計讓他心軟。
「好端端地歎什麼氣?」他關心地問。
「我爹娘就生我一個寶貝女兒,他們最重視的就是我的親事,偏偏我又沒經過他們的同意就和你私定終生;唉!他們若知道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嫁給了你,一定會替我擔心,還會氣我不愛惜自己的名節。
其實,我會對你提出這個要求,是因為我不想當個讓父母操心、擔憂的不肖女,我只是想讓他們放心而已。我也知道你在怕什麼,你是怕我會反悔,就此一去不回吧?我不怪你不信任我,我只怪我們相識的時間太短,讓你還來不及瞭解我。」
語畢,連金釵還硬擠出幾滴淚水,她泛紅的眼眶令他感到十分地不捨及憐惜,聽她說得如此可憐,他如鋼鐵般的心也軟化了。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怕……怕你爹娘不同意我們的親事。」
見他的態度已逐漸軟化,連金釵趕緊說道:「我爹娘若是不同意我們的親事,那你就把我搶回來拜堂完婚。」
這些話她當然是隨便說說的,她才不會笨到被抓第二次。
她的話是頗令人動心,但是馬少強總覺得有些奇怪。
「放你回去後再把你搶回來拜堂,那和我們現在馬上拜堂有什麼不一樣?」
既然結果都是要成親,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增加不必要的困擾呢?
「當然不一樣!」她立即解釋她的用意:「我們若是悄悄地成了親,那我算是和你私奔,我爹娘就會被街坊指指點點一輩子,永遠也抬不起頭來。但你若是在大庭廣眾下把我搶走,那麼大家會認為我是受害者,就會同情我及我的家人,也就不會用惡毒的言語來傷害他們。」
經她這麼解釋,似乎頗有道理。馬少強輕輕地點著頭。
「其實,這麼做只是為了要掩人耳目罷了,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是心甘情願被你搶來當壓寨夫人。」
她口中的心甘情願成功地說服了他,他決定答應她的要求,讓她回家稟告雙親。
「我什麼時候去提親?」
「你答應了?!」
「反正我一定會將你搶回來,所以我一點也不怕會失去你。」他非常有信心地說道。
「謝謝你!」她裝作一副很感動的樣子。
只要她回得了家她就自由了,她就不信他還能找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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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送我到這裡就行了,我自己進城去。」
馬少強騎著馬送連金釵回家,到了城門外,她提出了這個請求。
她不能讓他知道她家在哪裡,否則她就永遠逃不了了。
「為什麼?」他感到有些狐疑。
「為了你啊!」
這幾個時辰相處下來,她知道他喜歡聽些肉麻的話,只要她說些甜言蜜語他就投降了,所以她冒著雞皮疙瘩掉滿地的風險,再度說出肉麻兮兮的話。
「我失蹤了那麼久,我爹一定會派人四處找我,說不定現在已經驚動官府。你若是送我進城,一定會被他們捉起來,以你的身份,要解釋清楚可就難了;我不希望你被捉,所以我才不要你送我到家門口。」
這樣的話有幾個男人聽了能不感動呢?連他這個目不識丁的大老粗,也都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馬少強不發一語地翻身下馬。將她由馬背上抱了下來。
「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她虛情假意地叮嚀。
馬少強以為她是真心地關心他,令他感動不已。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得到一個如此真心待他的娘子,能得到她的情,他大概是全天下最幸運、最幸福的強盜。
「你家在哪裡?」若是不知道她家在哪裡,那他就無法上門提親了。
早知道他一定會問,所以連金釵就將自己想好的身份說出來。
「北城街上有座大宅子,上頭寫著呂府的就是我家,我是呂府的獨生女,閨名巧荷,你若是找不到,只消在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就會有人替你指路。」她說得很詳細,為的就是要取信於他。
「三天後我定會上門提親!」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決定好日子了,因為他不想和她分離太久。
「好!我等你。」她很牽強地扯動嘴角。「天色也不早了,我進城了。」她想要快點離開他的「魔掌」。
「你走吧!」他忍住想將她拉回身邊的渴望。
得到他的同意,連金釵趕緊離去;她邊走邊回頭,但那不是不捨,而是她很擔心他會追上來,才會不停地回頭看。
她的動作令馬少強誤會了,他以為她也和他一樣依依不捨。
「等一等!」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地追了上去。
慘了!他一定是改變心意了!聽見他喊她的聲音,連金釵的心涼了半截。
「你明明知道我是強盜,為什麼還願意嫁給我?你難道不覺得委屈嗎?」在臨別之際,他問出了藏在心中許久的問題。
一般人對盜匪都是避之惟恐不及,她為何願意嫁給他為妻?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問題令她措手不及,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出該如何回答,只好以不知道來敷衍他。
「不知道啊!」她的答案令他有些失望。
「我……」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他阻止了。
「算了!什麼都別說了,快回家去。」他不想逼她,他相信,將來的某一天,他一定會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雖然覺得他很奇怪,但是她仍逃命似的向前奔去;只不過,這一次她不敢再回過頭看了,她怕會再被他叫住。
馬少強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的人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才不捨地翻上馬背。
害怕自己會騎馬追上去,他用力拉了下韁繩,忍住了那分依依不捨,狠下心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