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多麼愚昧的人,一旦瞄見她新婚夫婿的表情也可以猜到,接下來隨時會爆發世界大戰。他並不打算送她回賀氏大宅,反而驅車直往台北市區的住所而來,聰明的她立刻瞭解他顯然有意避開陳管家的耳目。
行事光明正大的人何必顧忌旁人的眼光呢?她獲得一個合理的推論:可見他腦中盤算的主意與「光明正大」相差一段距離。
她開始搜尋窄窄的客房,試圖找出可以保護自己的工具。平時她極少有機會光臨他的單身漢之家,這間客房更是生平頭一遭踏進來,放眼望去,裡頭恰巧沒擺置球棒或花瓶之類的武器。不過,沒關係,她有辦法!
諳霓略過通往浴室的小門不理,開始把所有推得動的傢俱搬到門後頂住。
兩把小椅子似乎稍嫌單薄了些,她四處打量,相中沉穩厚重的單人沙發,於是把它推到房門後加強防衛。可惜雙人床太巨大,重量超出她力道的極限,但梳妝台倒是挺實用的。
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小架子、小櫃子,她的城牆堆疊成堅固的小山。倘若他能衝破她的防護網,她自願隨他處置。
諳霓大聲說出自己的誓言。
「真的?」背後傳來她死也料想不到的熟悉男音。「是你自個兒答應隨我處置的,我可沒強迫你。」
她跳起來,火燒屁股般轉身。寰宇正倚著那扇通往「浴室」的小門端凝她,輪廓分明的俊顏依然維持著和悅的笑容。他如何闖進來的?難道他學過土遁、鑽牆的奇門盾甲之術?
寰宇看出她的惶惑,自動提出解釋。「隔壁是我的房間。」
而不是浴室!她懂了,卻也太遲了。枉費她剛才做了一堆白工。
「嗯——你對客房的裝潢有意見嗎?」他的語氣幾乎是同情的。
老天,門!她該如何解釋那堆傢俱堵在房門後的原因?叫她老實承認,因為她不想讓他進來嗎?不!
「對呀,呃……我覺得裡面太擠了,所以想把沒用的傢俱搬進其他房間。」她努力自圓其說。「或許其他房間用得上。」
「是嗎?」他順著她的劇本演下去。「可是你忘記開門了,那堆東西擋在門後,根本搬不出去。」
「哦?」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她絞盡腦汁想找出一個脫身的好方法,同時可以挽救自己的自尊。「嗯——我希望連地毯一併換掉,所以先把傢俱搬到旁邊,捲起地毯來比較容易。沒想到它們擋住門口了,幸虧你提醒我,謝謝。」
「不客氣。」既然她對編故事這般感興趣,他樂得聽她瞎掰下去。
「呃,天氣有點熱,我想洗澡。浴室在哪裡?」趕緊離開客房才是上上之策。
五坪大的房間多了他的存在,突然顯得狹窄窒悶,緊繃的異感攫住她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隔壁,你可以使用我房裡的小浴室。」他依然倚著門房,沒有絲毫移動或借過的意思。
搞什麼?她的肝火開始上揚。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嘛!他這樣嘻笑逗弄的「玩」她,算什麼英雄好漢?又不是貓捉老鼠。
「你到底想怎樣,乾脆直說吧!」她的口氣很沖。
「我又哪裡惹到你了?」他低頭打量自己,無辜的表情既生動又可憐。「我從頭到尾沒有動到一根手指頭呀!」
沒錯,因此才令她更加憤慨。他站在這個房間唯一的出口上,動也不動的,叫她如何順利地溜出去呢?
「你這種人最陰險了,臉上笑嘻嘻的,其實一肚子壞水,我就不信你會輕易放過我。」他憑什麼以一副理直氣壯的眼神睥睨她?逃家的這幾天她的日子也很辛苦呀!不信的話,他自己和紫螢做伴幾天試試看,包準他的魂被大嫂無時無刻冒出來的餿點子嚇跑一半。「無論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儘管劃下道兒來吧!怕你的人是豬八戒。」
「我真的沒打任何鬼主意。」瞧她隨時準備逃跑的模樣,狄諳霓小姐顯然不如她口中形容的堅強。「倘若我記得沒錯,剛才好像有人答應要任我處置。」
他緩緩往前移動,一步、兩步、三步……兩人的距離逐漸縮短。
該死!她吞下一口唾液,悚然產生抱頭鼠竄的衝動。
「真的嗎?是誰?」反正他又沒錄音,索性來個死不認帳。難道他還能吃了她?她小心翼翼地繞到床側,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發現自己反而被困在角落裡。
是哪個混蛋發明那句「天無絕人之路」的?
「你看起來非常害怕。」他終於站定腳步,雙手貼上粉牆,將她圍在自己的胸懷間。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觸上她的鼻尖,麻癢灼熱的氣息呼上她的櫻唇。
「你明明說過不怕我的。」
她的嬌軀襲上一陣寒顫。誰叫自己塊頭不如人呢?
「亂講,我剛才說:『怕你的人是豬八戒。』」語氣滿含著防衛性。「我承認自己是豬八戒,你滿意了吧?」
他突然呵呵笑出來,笑得兩人的身體隨著他的聲浪震動起來。
「笑什麼?」她低吼,有些惱羞成怒。「笑我是豬八戒?」
「不,笑你是可愛的小新娘。」暖唇徐緩點上她的鼻尖。
她覺得自己彷彿水族箱中的金魚,被放置在鍋爐上加熱。水溫不知不覺地升高,直到她發現時,全身已經火燙得喘不過氣來。
他的唇從她鼻尖滑開,游移至絲絨般的臉頰,玉脂凝肌上微積著一層細小的茸毛,柔軟有如上好的天鵝絨。雙唇流連了一會兒,最後停駐於藕白粉嫩的頸項。深深地、深深地吸進她青澀甜美的玉女香澤……
青草香味的洗髮精、茉莉馨芳的沐浴乳——香噴噴的小女人……
強健臂膀溜向她的纖腰,輕而易舉地捧高她。她的正面緊緊與他貼合,沒有距離。
「你……你真的想……嗯……」她臉紅耳熱的,兩手找不到地方擺,只好圈向他的脖子。
「或許吧!」其實他心裡也有點驚訝。原本純粹想逗逗她,誰叫她白白讓他擔心幾十個小時。如今,軟玉溫香抱滿懷,他忽然不太確定自己只「逗一逗」就算了。「你是我妻子;每個妻子都有她應盡的義務,所以我可以大大方方地碰你,毋需有罪惡感。」
這番話,自我說服的意味極為濃厚。
「好。」
「既然你已經嫁給我,就沒有理由拒絕……你說什麼?」他有沒有聽錯,她剛才說「好」?
「好,我可以履行『應盡的義務』,不過有兩個附帶條件。」她努力枉顧面頰上的紅潮與他討價還價。
夫妻之間,這種事情還可以講條件的?他第一次聽聞。
「什麼條件?」無所謂,姑且聽聽她的說法。
「第一,一旦我變成你『真正的妻子』,你不能再去找其他女人。」思及他和別家大姑娘裸裎相見、在圓圓的水床上打滾的情景,一陣煩躁的反胃感揪住她的腹部。
「為什麼?」這可是代表她其實有一點點在乎他,才會向他爭取屬於妻子特有的忠貞權益?原來她也是個小醋桶,他暗暗微笑。
她忍不住想抹掉俊臉上的滿意笑容。
「當然是因為衛生問題,否則還會有什麼?」賞他一個大白眼。「現在的病菌太過猖獗,誰知道你會不會染上什麼『花柳病』、『愛滋病』之類的鬼名堂?如果日後傳染給我,那我多倒楣呀!」
笑容立刻消失。這女人的人生似乎以氣壞他為目的。反正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勸自己別和她計較。
「第二個條件呢?」
接下來的要求比較簡單,但她無法確定親愛的夫君是否有足夠的度量答應。
「我不想太早當媽媽。」她搶在他開口之前解釋。「你只打算和我維持五年的婚姻關係。五年後我們分手了,孩子歸誰養?」
寰宇偏頭考慮半晌。「成!」
事實上他答應的理由絕大部分和分手的念頭無關,主要的考量點在於,她比小孩子大不了多少。倘若現在當上媽媽,誰也說不准究竟是她照顧孩子,或是孩子照顧她。
「噢!」她老公未免答應得太輕易了,儼然對兩人分手的結果不怎麼惋惜似的。無情!
好吧!談也談完了,抱也抱完了,此刻應該進入「身體力行」的階段。她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向來勇於面對自己的命運。
她掙下他的掌握走到床畔,呈大字型癱上去,一副從容就義的凜然英姿。
「快做吧!從頭到尾半個小時夠不夠?」
他突然蹲下來,手指頭在地毯上畫圈圈。
這是什麼意思?她疑惑地坐直身體。即使她沒有「從事」過類似的經驗,想也知道夫妻之道絕非以畫圈圈開始。
「是不是半個小時太長了?」八成他力有未殆,所以覺得對不起她,聽說男人都很注重這方面的面子問題。「無所謂啦!早做早完事,我不會介意的。」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只能從他壓低的頭顱看見一片濃髮,至於正面的表情只好憑空猜測了。
他在哭?有可能!看來她真的傷到他的自尊心。
「寰宇,你——」
「哈哈哈——」他突然放聲大笑,躺在地上打滾。受不了了,跟她相處實在太有意思。「我——我不認識那個令你以為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就夠了的男人,不過我同情他。哈哈哈——」
原來他在嘲笑她。臭男人!難道純潔也是一種錯誤?
「你去死!」她臨空跳到他肚子上,壓得他哇哇大叫。
「喂,會出人命耶!」他翻轉一圈,順勢將她壓進身子底下,戰情的優劣局面登時逆轉。
「我長到二十出頭還沒被人恥笑過。」她掄起粉拳捶他。
「那麼你身旁的人顯然缺乏幽默感。」他包住她的小花拳,全身重量漸漸加諸於她上方。
氣氛產生微妙的轉變。老天,他——他真的想「身體力行」嗎?她羞躁地垂下眼睫。
「諳霓?」深邃的眼睜加深了色澤。瞳仁泛著巧克力色的柔光。她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睛顏色與常人不太相同。「相信我,如果我『早做早完事』,你絕對會介意的。」
芳心飛快震動著,在她能回答之前,灼熱雙唇重新覆上她的櫻花唇瓣,恍惚中記起——這個男人真的成為她丈夫了。
而且,她也終於明瞭,為何他堅持半個小時絕對不夠——
寰哥哥,花環給我。給我好不好?
好吧!送給你……霓霓戴花環好漂亮!很像小新娘。
真的嗎?長大以後我要當鴻哥哥的新娘。
……為什麼?
因為我最喜歡他了,長大之後我一定要嫁給他。
是嗎?……好,你儘管去嫁給別人好了,我不稀罕!
寰宇?怎麼是你?那個小男生呢?
哪個小男生?我沒看見。你自個兒慢慢找吧!我要走了。
不,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我一個人會害怕。寰宇?爸爸?你們上哪兒去了?
不要丟下我——
「不……不要走……」
「霓霓?霓霓醒醒,你做噩夢了。」與夢中一模一樣的渾實嗓音。「不怕不怕,沒事了。」
「別……」她倏然睜開清眸,豐盈欲滴的珠淚暫時模糊她的視線,剎那間產生慌亂的錯覺,彷彿她仍孤獨存立於天地之間。「寰宇,你在哪裡?」
絕望地想捉住某個她熟悉的人影。
「在這裡。」輕柔如羽毛的手指拂去她的淚痕。「我一直在你身邊。」
世界轉瞬間變得清晰。
月色溶溶,透過玻璃窗折射而成雪花。有溫度的雪花,遍灑在米色地毯上。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
他們回到他房間了。棉薄絲被柔覆著兩人光潔的軀體。
他一直伴在她身旁,不曾離開?那麼,為何夢中的景象真實得令人畏懼?從前這個迷夢也常常出現,然而其中的小男孩一直只是小男孩,直到認識寰宇後,小男生才奇異地幻化成他的形體。
「我又做了相同的夢。」她跌回他懷中,一如往常夢醒時分的感覺,體內升起虛脫疲憊的倦意。
「夢見狄伯伯離開你?」
「嗯。」還有你,她無聲加上一句。
他明白,除非徹底消除她的不安全感,否則如是夢魘將會永遠糾纏她。
該如何做呢?他有些無奈。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你不會再孤獨了。」輕輕一聲喟息,將她拉入懷中,溫暖體溫包圍住她。
只能私心祈盼,人可長久,千里蟬娟相共……
轉載自PINEPRO'SGATE掃校、排版:HUBERT重校製作:把酒臨風
諳霓邁過「賀氏大樓」第十二層的走廊,前後兩公尺內的行人立刻繞道。
自從上回她引發全樓電線走火,響噹噹的「破壞王」名號已傳遍上下員工的耳朵。每個人經過她身畔時直覺地貼著牆壁挨過去,彷彿擔憂會不小心沾上她的災禍或楣運。
「無聊!」她準備告訴寰宇把這群迷信的職員全部開除。
唉!每天無所事事地晃下去也不是辦法。在美國期間還可以唸唸大學解悶,現在輟學回來,她可變成吃閒飯的遊民了。雖然賀大哥吩咐寰宇替她惡補一些企管概念,偏偏姑娘她對這門功課不感興趣,趁著他們關進會議室裡召開主管會議時趕緊偷溜。
有賀大哥在場,寰宇不會再隨便放水,以後翹頭的機會可就減少了。她漸漸能夠體會,紫螢被逼著考插大是何等苦澀的心情。
「諳霓?」電梯門在這個樓層恰好打開,正要下停車場的懷宇無意間瞥見她的倩影。
「賀二哥,」她連忙搶進電梯裡。總算找到人陪她聊聊,儘管懷宇對嚼舌根子趣致缺缺,然而這種時候也沒得挑對象了,有人講話就好。「你要上哪兒去?」
「去工地瞧瞧『飛鴻紀念醫院』蓋得如何了,聽說進度上有些落後。」
賀鴻宇獨力自創的「飛鴻建設機構」生意越做越大,目前已經躋身台灣二十大企業集團的排名之內。經過三年多的周延計劃和佈署,他決定將關係事業往醫療方面拓展,於是買下一塊市郊土地做為「飛鴻紀念醫院」的預定所在,目前預計在一年之後興建完成。而醫院的主持人,理所當然由醫生弟弟賀懷宇擔任。
「你呢?又想偷溜?」可憐的弟妹,看得出來她快被他兩個兄弟悶壞了。
「誰說偷溜?我可是光明正大跟你走出去。」既然她結了婚,又有賀懷宇相陪,目前總算安全了吧?他們沒理由把她囚禁在賀氏大樓裡。「走走走,我陪你去視察工地。」
稍後,她坐在乳白鮮亮的豐田轎車上,側頭打量懷宇俊挺的剪影。
老實說,三兄弟中容貌、外形拔尖的人應該由寰宇排第一位,但最吸引女性眼光的對象則屬懷宇了。那股子霸道直接的烈火性格,比鴻宇大哥的疏離冷漠更容易引起女性遐思,又比寰宇開朗活潑的愛笑性格多了幾分神秘感。
這般出色的男人,為什麼彭珊如不懂得善加把握呢?
「賀二哥,有一件事情——我不確定該不該告訴你。」她擔心他受到太大的刺激,開車撞上安全島,那她多倒楣呀!
「沒關係,等到你確定之後再告訴我好了。」
她氣結。奇怪了,他好像連人類最基本的好奇心也沒有。
「我既然開口,就表示想告訴你了嘛!」
「既然如此,你就直接說呀!何必還拐個彎呢?」他覺得很好笑。女人的腦袋構造似乎和男人不太一樣。
「我習慣用那種方式當開場白!你應該表示出非常好奇的神情,回答我:『你快點說,我好想好想聽。』這樣我才接得下去!」不解風情!難怪彭珊如會往外頭發展。
不是她偏心,她老公真的有趣多了。剛開始雖然常被她惹出來的麻煩氣得蹦蹦跳,後來就培養出一笑置之的風度,甚至懂得如何苦中作樂,永遠開開心心的。遇上她使小性子的時候,也會放軟態度逗她說話。相形之下,他是兄弟之中最懂得享受生命的一個。幸好她嫁的人是他!
幸好?老天,她想到哪裡去了,原本自己最想嫁的對象明明是兩位哥哥呀!再說,寰宇只準備娶她五年,她做什麼白日夢?
心情忽爾憂鬱起來。
「不管你想不想聽,我直接說了。」就讓懷宇陪她一起心情鬱悶吧:「最近半年來,我好幾次撞見彭珊如和一個叫冷愷群的男人勾勾搭搭的,八成有些曖昧的關係。而且不只我,紫螢和寰宇也見過。」
她不明白為什麼老公和大哥知道這回事後,還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難道是擔心懷宇囂傲的天性會惹出其他事端嗎?有可能,他的個性太過驕氣,哪會忍受自己白白被人戴上綠帽子,糟糕!她剛剛是否太多嘴了?
「噢!我知道了。」
咦?沒反應,這不像她認識的賀懷宇。
「賀二哥,我說的是你『未婚妻』彭珊如耶!」莫非他氣到最高點,反而不氣了?
「嗯,謝謝你告訴我。」
謝謝?他非但不火大,反而謝謝她。
「你們兄弟究竟是怎麼回事?」其中一個態度反常也就算了,三個都反常就表示:他們有事瞞著她。「什麼跟什麼嘛!自己叫我把你們當成一家人,可是你們呢?你們也這麼對待我嗎?」
「怎麼沒有?」若是沒把她當家人,他早放著她在公司晃蕩、看也不看一眼,遑論讓她跟到工地來。
「那麼你們為何對彭珊如出軌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哥和寰宇無意插手這件事,是因為我才是主角,他們打算由我自己出面解決。」
很合理!「那你為什麼不早點把冷愷群除掉,反而留著他礙眼?」
「開玩笑!」懷宇大驚小怪地瞥向她。「如果現在踢掉冷愷群,彭珊如包準回頭纏住我,那我豈不是非娶她不可?你別害我。」
啊?「你是說……」
「以前彭珊如沒有把柄落在我手中,所以我缺乏合適的借口擺脫她。現在好不容易讓我捉到小辮子,當然要忍耐一段時間,等到時機成熟了再揭發出來,屆時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婚約的事情只好任我擺佈。彭家既沒資格責怪我們,賀家也不至於蒙上出爾反爾、負心薄倖的罪名。我何樂而不為?」他眉飛色舞。
難怪寰宇說他二哥是專門動腦子的。原來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懷宇頗有兩把刷子!
「賀二哥,看不出來你這麼奸詐狡猾。」她開始以嶄新的欽佩眼神打量他。
「不好意思!我的肚腸天生比兩位兄弟迂迴一點,你不用太尊敬我——啊!」
兩人在車子裡討論得天花亂墜,對面突然衝過來一輛小喜美。他的反射神經比常人快上幾拍,腳底板直覺用力往下踩。
唧——尖銳的煞車聲貫穿路人耳膜,豐田的輪胎打滑,在路面轉了兩、三圈,嘎然繞回喜美面前。
「啊——」她的尖叫聲仍然持續著。她不要死!不要死!為什麼每個人都想謀殺她?紫螢企圖用車子害死她,懷宇也一樣!「啊——」
「住嘴!」玻璃快被她震破了。
她終於收住叫聲,拚命喘氣。老天,寰宇,快來救我!
「搞什麼鬼?」懷宇的火爆脾氣全面發作,推開車門向喜美的主人叱罵。「哪有人開車這等開法,跑到對面車道來也不及時轉回去。幸好我煞車踩得快,如果真的撞上怎麼辦?」
「喂,你很惡霸哦!」喜美車主不甘示弱地罵回來。「明明是你駛到我的車道來,還敢惡人先告狀。」
「對呀!先生,是你走反了車道。」仗義執言的路人紛紛贊同小喜美的說法。
開玩笑,他開了七、八年車子,幾曾走錯車道過?分明是睜眼說瞎話……慢著!豐田確實停在反向車道上。
莫非違反交通規則的人是他?
「賀二哥,到底怎麼回事?」諳霓跨出車門,查看目前緊張的局勢。
這可奇了,他一輩子沒出過車禍,頭一遭載她就發生破天荒的記錄。
「可能我們剛才聊得太投入,不小心闖進對面車道。」驀然間,他的腦中升起寰宇曾經形容過的話語——以及狄諳霓帶給他的災難。
「噢!幸好兩輛車避開了。」她走過來檢查他有沒有受傷。「賀二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他謹慎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身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他向來認為迷信是一件愚蠢可笑的事情,不過……
或許寰宇說得沒錯,她確實是一顆天大的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