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你扶我就好了,幹嘛找苓兒?」她直覺地抬起頭望著面有難色的常子德,不懂他幹嘛一副好像要被拉上斷頭台的怪樣。她又不是刺蝟!
「這……恐怕……不大好。」結巴的口氣顯示了常子德的不知所措。「男女有其需守之禮限,兩者授受不親的。」
「迂腐。」吐出了兩個字,高玟拖著疼痛的膝蓋向前進。
她可憐的腿如果有自主權的話,可能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個星球去了。自從掉到了這個鬼地方,換上了這種怪衣服,一天不跌個三、五地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今天又撞到昨天撞到的地方,真是倒霉透頂,結果還碰到一個古代的保守派人士。高玟只有徒呼時運不濟的份。
常子德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深怕她又有個不慎。「高姑娘,我看我還是找——」
「不用啦!」她沒好氣地說,「反正我的腿只是受了點輕傷,傷口彷彿有點潰爛罷了!自己一個人用力走一走,只可能把傷口拉大一些而已,你不用理我!」
在她的嚴詞利語諷刺下,常子德慘白了臉色。
這高姑娘可是博爾術大人極中意的人,要是真缺了胳膊、少了腿的,那他就得提頭去見博爾術大人了。常子德只好一個大步上前,有些怯生生的扶住了高玟的右臂。
高玟毫不客氣地啊重量交到常子德身上,天知道她就快走不動了,她才不管這個滿腦子禮法的男人是否心不甘情不願。「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她從小對付哥哥們的訣竅。反正目的達到,有人扶就好了,管他眾僕役在見到他倆時的曖昧眼光。
在一步步緩行之下,總算來到了貫石堂。高玟和常子德還未入門即聽見了怒吼聲。
「我們元朝的大軍儘是精銳,怎麼會大敗而歸?」怒吼之人顯然不肯接受事實,「下次征伐安南必定將其佔領。」
博爾術冷靜的聲音接著響起,「安南之地,密林不見天,加上林間瘴氣,我朝士兵不習其地,染上瘟疫者不在少數,若欲再攻侵,這一點不可不防。」
「我就不相信我朝運氣這麼不好,征伐日本遇上巨風,大敗慘退;征安南也出樓子!要是當初您親自帶兵,今日就不會……」泰不華的話嘎然而止。
常子德有些尷尬地扶著高玟走進了貫石堂。
毫無疑問地,博爾術大人顯然非常不悅。他微蹙起濃眉,眼光危險地瞇了起來,絲毫不放鬆地盯著相依偎的兩人,一點也沒有隱瞞怒氣的模樣。
先下手為強,他可不想還沒娶親,就被博爾術大人的火氣燃燒殆盡。「高姑娘受傷了。」
「受傷?」在常子德還來不及點頭時,博爾術長腿一跨,不著痕跡的推開了常子德的手,攬過了高玟瘦弱的身子。他不許她與常子德如此接近,畢竟男女有別。
當然,他是例外,他擁有她!
「嗯!很痛。」為了回家,高玟充分利用她荏弱的外貌,配上軟軟、動人的嗓音。只是這男人的接近讓她心動,另她不敢抬起頭望著他彷彿要看透人心的視線。
「怎麼受傷的?」盯著她的頭頂,他的眼光掃過了她滿是塵土的衣裙。「哪裡受傷了?」
不好意思說出受傷的原因,高玟咬著唇,直覺地拉高了左右手臂的衣袖。「這裡受傷了,還有這裡。」說著,裙擺拉到小腿肚上,就聽到了一聲怒吼。
「你們兩個給我出去叫大夫來!還有,」博爾術的聲音充滿了權威與憤怒。「閉上你們的眼睛!」
「你幹嘛那麼凶啊?」已由博爾術的聲音中感受到怒氣的高明,仍是低頭拎著裙審視膝間略沁出血絲的傷口。「我跌倒又不是他們兩人推的。」
「抬頭看我。」博爾術一一貫的命令語氣,霸氣地抬起了她的下頜。
高玟側過了頭,不想看他迫人的目光,她心中那股浮動的思緒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第一次,在男女的相處上,她感到赧然。
在這個專斷、獨裁的男人身旁,她的心總是無可救藥的不聽使喚。而她唯一一次的短
暫戀情,並未讓她如此心魂迷亂過。她只好籍著說話來掩飾不安。「你今天很帥,帥得令人不敢逼視。這樣可以放開我了吧?」
博爾術堅持地扳回了她的小臉。她有些緊張,為什麼?他深邃的黑眸執意地望入她的眼中。「你總是這麼習慣把自己的身子示人嗎?」
嚥下了一口氣,面對博爾術近在咫尺的麥色臉龐、直勾勾的目光,高玟不敢大力呼吸,怕洩漏了自己心亂如麻的情緒。
因此,神志不甚清楚的她,只看到他那吻過自己的唇一張一合,根本沒聽到他說了些什麼。「什麼?」
粗厚的大掌順著她下頜滑下,撫上她白脂一般的頸子。「我說,你總是這麼習慣把自己的身子露在男子面前嗎?」博爾術重複問道。
「別碰我的……」話還沒說完,脖子上如蝴蝶拍翅膀般的撫摸觸動了她的神經,高玟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好……癢。不要。」
博爾術盯著眼前笑得泛紅了臉的高玟,她晶瑩的眼閃動著光輝,連她為忍住笑而咬住唇的貝齒,都令他心動莫名。
高玟止不住笑意,舉起雙手想拉開她脖子上的手。
博爾術反手抱她的柔荑,順勢將她拉入懷中,他低下了頭,攫住了她那帶著笑意的唇瓣。
他靈動的舌誘惑地挑逗她的的貝齒、柔唇,將兩人之間的空氣引燃到最高點。良久,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雙頰緋紅的她。
高玟無力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任博爾術抱著自己,因為她現在根本沒有力氣站著。她只覺得雙唇腫痛、血液沸騰,直想把腦中悸動的混亂符號組成文字。
不自覺地,她抬頭瞥了他一眼,卻被他眼中的灼熱攪得心跳不已。上天!她無法不去在乎這個男人,但是……
高玟往後退了一步,想離開他的懷抱,但他如鐵鉗般的健臂緊緊箝制住她,讓她無法動彈。
她澀澀地開了口:「你不該如此的。我們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我終究是會離開的。」
「我不管你來自什麼地方,我要的東西從不放手。」博爾術緊擁著她,火氣又燃上了心頭。
自從聽了泰不華的報告,他心中的掙扎並不下於她。她與小茗的談話內容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另一個空間。她若不是神智異常、想像力太過豐富,就真如她當初告訴自己的一般——她來自未來。
這讓他更加壓不住心頭的煩躁。
對未知的事物他並不恐懼,畢竟世間有太多事無法用常理解釋。但是他很在乎她,反而不敢去揭開真相。
「我不是物品,更不屬於誰!」他狂妄的口氣引起了她的不滿。高玟抿緊了唇,反抗地張大了眼睛。
從來不受拘束的她,不曾讓人束縛過,以後也不會。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是我的人。」獨佔的口氣沒有一絲妥協的餘地,他怒目回視她。
「你這個沙文豬!」高玟氣得用腳使勁地踢著他的小腿,卻不見他眉頭皺一下,反倒是扯動了自己膝上的上。「哎喲。」
「不許動。」博爾術低喝一聲,抱起她到椅上坐下,他有些火大地補充了一句,「不許說我聽不懂的話。」即使不清楚她方才說的話,但那個「豬」字卻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沒有被他的兇惡嚇倒,她生氣地坐在椅子上,手握成拳,想打凹他驕傲神氣的眼。「你是一頭自大的豬!這樣總聽懂了吧!」
「你!」他抓起了桌上的杯子擊向牆壁,氣她的抗拒與謾罵。
第一次,他碰到了足以讓他傾心的女子,欣喜於她的不同流俗,卻也因此氣得幾度情緒失控。他怒瞪著她的臉,幾乎想把她撕裂,沒有人能如此挑釁他!
高玟蹲踞在椅子上,鼓起腮幫子,瞇起了眼,做出自認為最難看的鬼臉,想逼走他。她怕自己太過在乎他!她不要帶著傷心與離愁回到現代。
「咳!」門口禮貌地輕咳聲夾雜著竊笑聲傳來。
高玟轉過了身,望見前些天幫她看診的黃大夫,猛然摀住了臉孔,「啪」地一聲坐回了椅子上。她一點形象都沒有了!她剛才挑戰的表情、姿勢,活像一隻宇宙無敵醜的大青蛙!她真希望這一刻自己能就此消失,省得忍受別人的嘲笑。
奇怪!那傢伙怎麼沒嘲笑她?
她偷偷地自指縫間瞄著博爾術所站之處,他不知何時已離開了。她這才鬆了口氣放下手,轉過頭向早已笑彎了腰的白髮大夫打招呼:「嗨!我又跌倒了。」
她已經在貫石堂外來回走了好幾十次,連地上的有機生物都不知道被她踩死了多少,可是她還是沒有勇氣敲門而入。
傍晚時才和博爾術翻臉,只為了不想自己陷入兩難的情網,因為她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在抹完了藥、回到房間休息後,她才發現自己的粗心和魯莽。即使她不想失去一顆心,也無法忍受他的跋扈,不過,不可諱言地,博爾術是自己目前唯一可以回到現代的希望。
也因此,她站在這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願扯下臉去求他,可也不願就此失去機會。
「小姐,你到底要不要進去?要不要我幫你喊一聲?」陪伴高玟在廊道徘徊的苓兒為她拂去了自庭院飄散而入的雪花,自己卻冷得打了個寒戰。
真搞不懂小姐究竟想做什麼?苓兒的臉皺成一團,直想拉著高玟走到溫暖的地方。
「不要。」回頭側視苓兒,高玟一口拒絕,雙手環緊了厚暖的紫毛披肩。「你先回去吃飯。」
「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苓兒發著抖固執地答道。照顧小姐是她的責任,怎麼可以讓小姐獨自一個人待在冰雪之中?
「那你穿著。」高玟脫下了披肩,掛到苓兒的肩頭。
「小姐。」呆望著高玟,感到得眼眶都發紅了。
即使小姐的言行不似一般的大家閨秀,但她的真誠、坦率卻更令人想掏心以對。在她服侍小姐的這些天,小姐軟硬兼施地塞了不少食物給她,要她拿回去給不得溫飽的家人、鄰居們分享。
眨掉了眼角的淚光,苓兒連忙脫下紫毛披肩覆在小姐身上。這可是博爾術大人專門為小姐定制的名貴衣衫啊!「小姐,你若是真的怕苓兒冷,就和苓兒一道回去吧!」
「可是我有事要……」高玟欲言又止地蠕動了下唇。
「你又想幹嘛?」泰不華的聲音自她們倆的背後傳來,他瞪著瘟神般的高玟。
大人剛回來還是一副心情愉悅的模樣。雖然在他報告高玟的行動、言語時,大人偶爾會蹙起眉,可是大致上還算情緒不錯。結果後來呢?這個高玟才和大人相處了一會兒,大人隨即怒髮衝冠。搞什麼鬼?泰不華不悅地想。
「我站在這裡不行啊?」高玟反駁著。不懂為何泰不華不友好的看著自己,她又沒惹到他。她老爸常說,臭著一張臉的人八成今天排泄不順,才會一副怒火勃發的樣子。於是她含蓄地問著泰不華:「你今天上廁所了沒?」
泰不華漲紅了臉,氣得只差沒頭頂冒煙了。這是什麼問題啊?一個姑娘開口、閉口儘是些不雅之詞,成何體統!如果她總是這樣跟大人說話,也難怪常惹大人生氣了。泰不華語氣很沖地說:「那不關你的事。」
「的確不關我的事,我又不能幫你上。我只是很好心地想跟你說,如果排泄——」
「小姐!」苓兒先是摀住了自己的耳,繼而決定摀住高玟的嘴才是上上之策。「小姐,我們回房用膳吧!」
「對!快回房去,不要再來惹博爾術大人心煩了。」想到博爾術方才猙獰的表情,及滿地被摔破的杯盤,泰不華不禁呻吟了一聲。
天可憐見!博爾術大人心情一不佳,他們就注定要陪他在這天寒地凍的天候中經常練武、操兵,都是這個姑娘引起的橫禍。
「外面吵什麼?」
還來不及被苓兒拉走,高玟就聽到了那個令她又愛又怕的冷峻聲音。她側轉過身子,偏著臉想偷望他的表情。
哇!北極的冰大概也沒他的眼神來得冷了。
博爾術直鋌而高大的身子立在貫石堂前,身後的燭光映得他周圍出現一圈紅色的亮光,配上他僵直的面龐,高玟忍不住心想,所謂的「氣得冒煙」,大概就是這副樣子吧?
微吐了下舌尖,高玟回過了頭。
「博爾術大人,我……我們正要回房用膳。」向來不敢朝博爾術望上一眼的苓兒慌亂地答道。
「是啊!她們要走了。」泰不華在旁幫腔。他不願博爾術的臉色變得更嚇人。
「是嗎?」望著高玟,博爾術冷凝的問道,「你來做什麼?」
他不相信這個把自己氣得七葷八素的高玟,會沒事地在冬夜裡散步,而且散步到這裡來。
「我來找你。」有人起了個頭,接下去的話就好說多了。擺脫了苓兒,高玟快步地走到博爾術身前,仰視著他。
「什麼事?」他不想理會她,卻又不捨她乞求的目光。「傷口包裹好了嗎?」
「好了。」說著,高玟反射性地又想拉起裙擺,讓他看看已裹妥當的傷。她以為他像爸媽、哥哥們一樣,定要看到傷口處理完畢才會放心。
「以後若讓我看見你再把身子隨便示人,你就會被鎖入房間內,不得任意活動。聽見了沒有?」握著她的肩頭,博爾術嚴厲的說道。
「哦!」
老古板!高玟在心中輕哼了句。
「口服心也要服。」抬起她的下頜,看出她的無意苟同,博爾術再度命令道。
「服!服!服!可以了吧?」高玟笑著柔聲答道。反正嘴巴說一說又不痛不癢的,只要他別發火就行。
她過於溫馴的態度引起了他的猜疑,博爾術微瞇了眼,想看出她巧笑倩兮的臉龐下所打的主意。相處雖不久,她的性子他還可摸出幾成——她八成有求與自己。
漫不經心地坐入椅子,他只是望著她,等她自己開口。
不大習慣博爾術對自己咆哮,高玟有點亂了陣腳。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眸緊緊地盯著自己,她怎麼說得出話來?
高玟試圖鎮定心緒,她絞著手指,心想,他會再次對她接下來所說的話嗤之以鼻嗎?「你記不記得我和你提過,我不是你們這個年代的人?」
果然,她是有目的的。而她的目的讓他莫名的心寒與慌亂。
「你還在生剛剛的氣嗎?」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高玟孩子氣地扯了下他的衣袖。他的無言讓她不知如何以對。
高玟微張的小巧紅唇對他而言是種誘惑,她那頭綰成髻的烏黑亮麗長髮更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突然,博爾術拔掉了她的髮簪,她的秀髮如瀑布般傾洩而下。
「啊!」高玟驚呼了一聲。她的頭髮已被博爾術的手纏捲住了。她彷彿被催眠似的,迷亂地望著博爾術閃著蠱人情愫的雙眸。
她有一頭好美的發!
博爾術握著高玟的發,體會那絲緞般的柔滑與軟膩。他微微用力地反捲起她的發,迫她靠近自己。對於她眼中閃現的迷惑,博爾術笑了笑,放開了烏絲,撫過她粉嫩的唇瓣。
博爾術的舉動驚醒了她的神智,高玟伸手摀住了口,含糊不清的說:「不許你再吻我。」
「我如果要吻你,我就會吻。」唇掃過她額間,他仍是一臉的霸王氣勢。
「談正事。」舉手抵住了那惱人心弦的男人,高玟堅定地重申。他老是讓她忘了該做什麼、該說什麼。該死!「你到底記不記得我說過我來自未來的話?」
「記得又如何?不記得又如何?」莫測高深的眼沒有表露任何表情。
「這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相不相信我說的話?」
「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博爾術依舊沒有表態,好整以暇地坐著,而高玟甩著一頭長髮,氣呼呼地在室內踱著方步。
「哈!原來中華民國官員答語模稜兩可是其來有自,有歷史淵源的!」她杏眼圓睜地瞪著他,雙手叉腰,一手則很不客氣地指著他的臉,「拜託!我又不是要你為什麼天災人禍負責,回答我相信或不相信就好了啊!」
「我很想不相信。」博爾術硬邦邦地答著,心中相當不高興。他並不想接受她來自未來的事實,但他找不到理由來解釋她身是的諸多迷團。
「意思就是你相信了!你相信了!」高玟一躍向前,摟住了他不脖子,一如她對哥哥們常做的動作一般。
博爾術扯下了她的雙臂。佳人在懷是一件美事,但被佳人勒死可就另當別論了。
「我說我很想不相信,並不表示我十足相信。」不喜歡看到她彷彿即將歸去的欣喜模樣,博爾術撂下了話。
「沒有人說過你很討厭?」聞言,高玟再次踱步,還不時瞪著他表示她的不滿。
「唯一還活著的人就是你。」摸著下巴,博爾術嚴肅、認真的說。
輕哼了一聲,高玟自齒縫間吐出話來,「我真是榮幸啊!恕小女子不敬,再請教一個問題。」
「說吧。」
「謝主隆恩!」她挑逗地抬起臉,用著戲謔的語氣回道,「請問閣下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的話?」
博爾術沉下了臉,「別得寸進尺!」
一時間,四周的空氣因為他暴戾的氣息而凍結。
瞄著博爾術青筋浮現的臉龐,高玟雖有些微的害怕,仍不認輸地抬著頭。她沒錯,是該有人挫挫這人的氣勢。
不過,她是個識大體的人,既是有求於人,就不該過於囂張,令人怒髮衝冠。古有名訓: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當然得按照老祖宗的規矩行事方是。低頭絕不是因為他要置人於死地的樣子,絕對不是!
背對著博爾術,她不疾不徐地在桌前停下了腳步。習慣性地咬著指甲,直到又咬痛了自己,她才訥訥地開口:「呃,對不起。」
「為什麼老惹我發火?」走到她身後,博爾術雙手撐住桌子,將她禁錮於他的胸膛於桌面之間。
「我從沒有想故意惹惱你,可是你……」身後胸膛的微微振動,及耳畔吹來的熱氣,讓她清楚地感受到屬於他的男性氣壓。吸了口長長的起,她只想擺脫他對於自己的影響力。
在戀愛經驗上她可說是一片空白。唯一的三天戀愛,終結於那名學長試圖親吻她,而被她甩了個大巴掌。所以,她不知道如何應付自己面對博爾術時的心湖波動。她也該給他一個巴掌的,為了他肆無忌憚的霸佔姿態。但她為什麼沒有呢?
「沒有故意惹惱我?」他不可思議地扳過了她的臉,望入他迷濛的雙眸中。
也許我是想吸引你的注意;也許我潛意識希望你的視線總停留在我身上。高玟在心中低喃。
她不自覺地反身依入他的胸膛,為方才領悟的心情而恐懼。她要不起這一段時空之戀!
雖然訝異於她的舉動,但博爾術並未作聲。他緩緩地順著高玟一頭滑溜的長髮,享受著她少見的溫婉。
「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來自未來?」燭影的晃動讓高玟感覺到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沒有親人、沒有熟悉事物的元朝。
抓緊了她,他是不願說出任何一句可以讓她證實身份的話,但還是勉強開了口:「如果你真的來自未來,那麼告訴我一些將來會發生的事,讓我逐步去相信、去應驗。」
「元世祖會在至正三十一年過世,而約莫八十年後,元朝會被其所統治的人民推翻而滅亡。」高玟靠著他已然崩緊的身子,毫不隱瞞地告訴博爾術。
明知自己的話會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可是為了能離開,她還是不得不說。
「不可能。」排斥地推開了她,他退了兩不。這些話必是她隨口杜撰的,他們蒙古族人驍勇、善戰,不可能會在短時間內失去一切的。
「如果你不願意相信這個,那麼你可以問我一些其他的問題。」她戳了一刀在他的心房,但為了自己,她必須殘忍次再加上任何足以讓他相信的實情。
「回答關於我朝近日與日本國的戰役情形。」垂下雙肩,他有些無力地提出第二個問題。
「元朝征日,由於波濤阻隔,海面風性不定,因而每每無功而返,甚至所有大軍翻覆於暴風雨的海中。雖然動員了四千多艘的戰艦征日,但碰到不可抵抗的颱風仍是慘敗而歸。目前為止,我說得都還正確吧?!」
「說下去。」
「如果我沒記錯,你們在至正二十三年會罷征日本。因為傷亡著實過於慘重。」說到這裡,高玟再次感謝上天賜予她超絕的記憶力,也為她的回到未來儲備了可信的籌碼。
「我朝今年會罷征日本?!」驚訝、怨忿等諸多情緒表露在博爾術的臉上。
眼看就要放棄那犧牲了十萬官兵的征戰,他如何能不深惡痛絕呢?他心中也明瞭奧熱的海外島嶼之戰的確是難以發揮他們元朝騎兵的機動力,更何況還要應付那變幻莫測的海面風力,加上統領的將帥們沒有一人對海洋氣候有所瞭解,當然不免屢戰屢敗。但他仍是不甘啊!征服內陸的強大元朝兵卒竟然無功而返、無力而退?!
「你別難過了,換角度想,終止了戰爭,對於民心也有安定作用啊。」不習慣神采飛揚的他頓失雄魄,高玟上前捏了下他的肩。
「什麼時候宣佈罷征?」按住了她置於自己肩上的冰涼小手,愁思籠上了他全身。
未來的事尚未發生,但自她口中道來,儘是不可反駁是真實。他很想不信,但當前的縣府官員不識漢字、不用土人,以侵入者的姿態凌駕一切;諸侯大臣聚財斂物一如遊牧時期的掠奪作風,確實讓他對本朝沒多大的信心。
「今年……」吞回了話,她若有所思地望著陷入苦惱的他。他相信她所說的一切嗎?看他悒鬱至極的模樣,該是相信了吧!那他願意幫自己離開嗎?「你相信我的話嗎?」
博爾術苦笑道:「我很想不信。」
見他這副樣子,她的心猛地揪了下,難道她竟不想開口要求離去?她不懂自己的心,她卻是清楚的知道她必須要回到她所屬的地方、過她的生活。「那你願意幫助我回到未來嗎?」
鬆開了她的手,站起了身俯視著她,他不願作正面回答,「你尚未告訴我今年何時罷征日本?」
「如果我說的是正確的答案,你就讓我走嗎?」緊握著拳頭,她屏氣凝神地反問。
她這麼想走嗎?但他不想放走她啊!他可以將她囚禁在自己身邊,可是這只會引起她的反彈與不快樂而已。想到這裡,博爾術愣了一下,自己是何時開始在乎起一個女子的感受了?
「你不願意嗎?」小心翼翼地再問一次,她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幾月?」他簡短的問了句,沒有回答。
「元月。」這個人真是死硬派!她瞪他一眼。
高玟說完,轉身欲離開。看來她必須另謀方法了,他並不願幫助自己回去啊!
「我答應你。」鏗鏘有力的聲音止住了她的腳步。「如果元月真的罷征日本……我就幫助你回到原來的地方。」
飛奔至他身旁,高玟興奮地摟住了他的頸項,籍著擁抱傳遞她心中的謝意。
只是為何在喜悅中,她心中卻又有著難捨及不解的淡淡酸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