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迎向一張清秀的女性容顏,她正從隔壁病房走出來,櫻唇勾著笑,明眸熠熠生輝。
他愣了片刻,總算認出她是誰。「你是……簡藝安?」
「是啊,好久不見了。」簡藝安熱情地打招呼。「我聽傳雅說你回來了,可一直沒機會見到你。」她偏過臉,俏皮地朝他一眨眼。「聽說你最近追傳雅追得很勤?」
「她都……跟你說了?」他怔怔地問,神智依然處在恍惚的狀態。
「那當然,我們是好姊妹啊!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可能不跟我說?」她嫣然一笑。「你動完手術了嗎?是趕來看傳雅的嗎?」
「是,可是……她不肯見我。」他澀澀地低語,胸口冰涼。
「誰說她不肯見你?」她訝異。「她一直在等你。」
「她等我?可是……」戴醒仁遲疑地望向高掛謝絕訪客牌子的門扉。
「什麼啊?」簡藝安察覺他視線焦點,脆聲笑了。「你搞錯病房了,這間才是。」她指指自己身後。
原來是他弄錯病房了?戴醒仁啞然,可來不及感到羞愧,便急著追問:「那她情況怎樣?還好嗎?」
「只是有點發燒。」簡藝安搖頭歎息。「她太逞強了,明明身體不舒服,還硬要撐著出門,可見她多期待跟你約會,你應該懂她的心吧?」
他怔仲地望她。
見他癡傻的模樣,簡藝安又想歎息了,這男人明明是愛著傳雅的,傳雅也愛著他,為何兩夫妻會弄到無法確認對方的心意呢?
「算了,你進去吧。」她輕輕推他。「我還得幫傳雅回家拿一份院長要的文件,你跟她慢慢聊,好好把話說清楚。」
在簡藝安的鼓勵下,戴醒仁輕手輕腳地打開病房的門,他的妻子正靠躺在病床上,側頭欣賞窗外迷濛的暮色。
她看來精神還不錯,只有臉色憔悴了些。
只是發燒而已。確定妻子並無大礙,戴醒仁高懸的心頓時安落,空蕩蕩的胸口找到了根,紛亂的心跳逐漸穩定。
她沒事,她很好,是他多慮了,想太多了。
她沒事……
戴醒仁撫著喉頭,那裡卡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酸楚,他不能發聲,只能倚在門邊,癡癡地望著他的妻。
不行,這樣的事情不能再來一遍了,他無法再經歷一次類似的抉擇,這樣的抉擇,太磨人……
「醒仁,你開完刀了?」莫傳雅回眸望見他,驚喜地揚嗓。「手術成功了嗎?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他深呼吸,努力找回說話的聲音。「嗯,手術成功了,孩子……救回來了。」
「那就好,太好了。」她真心感到喜悅。
他緩緩走向她,在床沿坐下,顫著手,撫摸她發燙的額頭。「你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跟我說?」
「只是小病嘛,大概昨天晚上不小心著涼了。」莫傳雅有些難為情。「院長他們太誇張了,硬要我在院裡休息一天,幸好今天病房沒住滿,不然我豈不是浪費醫療資源?」她頓了頓。「我看我還是回家好了,只不過發燒還住院,真的太好笑了。」
「不,你留在這裡。」他啞聲反駁,就算他自私吧,不管是不足浪費醫療資源,他都希望她得到最好的照護。「你留在這裡,我會……看著你。」
她微微蹙眉,從他悵然的神情看出不對勁,他像是苦惱著什麼,像是遇到某種難以決斷的難題。
「你怎麼了?醒仁,發生什麼事了?」她關懷地追問。
他聞言,胸口一震,眉宇鎖上憂鬱。他深深地望著她,眼裡蘊著藏不住的深情,以及濃濃懊悔。「傳雅,我……」
「你怎麼了?」
「我……不想當醫生了。」他一宇一句,道出心內最痛楚的掙扎。「不能再當了。」
「你說什麼?!」她駭然凜息,不可思議地瞪他。
他苦澀地斂眸。「我不能……再當醫生了。」
「為什麼不能?為什麼?」她激動地拉高聲調,心海掀起千堆雪。「你說清楚,到底為什麼?」
他說過,他這輩子唯一的志願就是當個心血管外科醫生,不是嗎?她母親也曾跟她說,他之所以立志成為醫生,是為了彌補當年救不了父親的遺憾。
他想當醫生,也注定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他有當醫生的才華,天生就是醫生的料,這是他的理想也是夢想,不是嗎?他怎能如此輕易說要捨棄?
「你瘋了!戴醒仁,你瘋了嗎?」莫傳雅郁惱地槌丈夫肩膀,又急又氣,又是為他心痛。「行醫救人不是你的理想嗎?怎麼現在可以說不做了?你的理想這麼不值錢嗎?這麼輕賤嗎?如果你可以說放棄就放棄,那我這五年到底是為什麼……」她驀地頓住。
她怎麼不說了?
戴醒仁震撼地揚眸,驚覺他的妻子竟哭了,透明的眼淚在她頰上閃爍如冰珠,割痛他的心。
「傳雅……」
「出去!你走開,我不要見到你!」她不由分說地趕他離開。擔心她情緒太激動,身子會承受不住,他只好暫且順她的意。
「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陪你。」
他來到病房外,枯坐在一張長椅上,這景況似曾相識,令他聯想起五年前,他為何總是惹惱自己最愛的女人,總是不懂她的心?
他狠狠自嘲,甘願像個傻子守在門外,只盼他的妻能回心轉意,重新接納他。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一道細碎的跫音響起,才拉回他迷惘的神智。
「戴醒仁,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簡藝安愕然揚嗓。
他抬頭,苦笑。「我好像又惹傳雅生氣了。」
「天哪,你們……」簡藝安敲敲自己額頭,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眼看這男人神情困頓,像迷路的孩子,她不禁心生同情,遞給他一串鑰匙。「這是傳雅家的鑰匙。」
他茫然接過鑰匙,不明白她的用意。
「剛剛我去她家拿文件,發現了一樣很有趣的東西,就放在她書桌最下層的抽屜,你去看看吧!」簡藝安輕聲歎息,眼神淡淡地蒙上感傷。「看過之後,你就知道,原來這五年來,我們所有人都被她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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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是一本厚厚的手記。
戴醒仁來到妻子住處,悄悄潛進她書房,從書桌下層抽屜取出一本冊子,裡頭嵌著一張張VCD。
他將VCD播放出來,螢幕上現出的,竟是他為病人開刀的畫面。
每一張都是,她收集了他在美國動過的每一台大型手術的錄影畫面,詳細記錄了開刀的日期以及病人的病灶。
每張VCD,她都在背面的便利貼上寫下心得感想——
親愛的,這是你第一台兒童心臟移植手術,對嗎?可你的表情看起來好鎮定,你都不緊張嗎?還是你習慣了用冷靜的面具掩飾慌張?
你跟大家的合作默契愈來愈好了,那邊的院長也說你表現得很出色,我為你高興。
親愛的,你過得快樂嗎?生活能適應嗎?不要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要多交朋友,你才不會太孤單寂寞。
恭喜你,你正式升任為專科主治醫生了,是你夢想的心血管外科,我就知道你一定辦得到。
你救了這個女人一命,聽說她的丈夫跟孩子都哭著感謝你,你真厲害,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他是英雄,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戴醒仁看著一幕幕自己在開刀房的畫面,讀那一段段充滿愛意與關懷的文字,他哭了,淚水朦朧著眼,灼燙著心。
他的妻子原來如此愛他,一直默默看著他,從來不曾背離他,她的愛與心,一直跟隨著他。
那麼,當年她為何堅持不肯見他,為何要堅持將他逐離自己身邊?
他悵然尋思,其實已經隱隱約約地懂了,當他瞥見一本附在紀念冊最後的手記,更確認自己的猜想是對的。
她是因為愛他,為了成全他,才逐開他。
媽媽跟我說了關於你父親的事,我這才瞭解你的執念,也更明白你要兼顧理想與家庭,是多麼困難的—件串。
有我在,你就會分心,對嗎?
所以這段時間,你就盡情追逐你的理想吧,無須顧慮我,更不必牽掛我,好好琢磨醫術,讓自己變得更強、更強,然後,當你累了的時候,當你很想念我的時候,就回到我身邊來吧!
我會在台灣等你。
這一等,就是五年。
若不是他為了替外婆開刀回台灣,她還會繼續傻傻等多久?而愚蠢遲鈍的自己,又要多久,才能領悟她說不出口的濃情密意?
「你說得對,傳雅,我是……笨蛋。」他啞聲哽咽,撫摸著愛妻寫下的每個字句,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他太笨了,真的笨透了,他傻到猜不透她成全他的心意,還以為她恨著他,不能原諒他。
其實,她從來沒恨過他吧?她一直是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著想,知道他為了不能周全婚姻與理想而苦惱,才演出一出絕情戲碼,逼他遠走他鄉,追逐自己的夢想。
我不能告訴任何人,他們都太愛我了,如果他們知道真相,一定會心疼我,搶著替我把你叫回來,他們會強迫你留在台灣,好好愛我,可我不要那樣,我希望讓你自由。
為了給他自由,她不惜欺騙每個疼愛自己的人,寧願所有人都誤會她固執地不肯原諒他。
「你好傻,太傻了,傳雅,你怎麼……會這麼傻?」戴醒仁酸楚地低語,胸臆緊窒,為他傻氣的妻心疼。
他抹去淚水,忽地再也克制不了心頭強烈的渴望,他要見到自己的妻子,現在,馬上!
他抱著那本藏滿心事的手記,旋風般地奔下樓,跳上車,風馳電掣地駛到醫院。他像個瘋子,不顧眾人奇異的側目,一心只想趕到妻子身邊。
這回,病房門扉半開,她正巧探頭出來張望,似乎在尋覓著他,但一見到他,她困窘得立即甩上門。
他開門進去,她站在窗邊,背對著他,身姿高傲挺直,卻又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嬌弱。
「你……又來做什麼?」她嗓音沙啞。「如果要跟我說你不當醫生的事,我不想聽!」
她語氣好嗆,態度好傲慢,但他知道,她其實是心疼著他,不忍他輕易放棄自己的理想。
若不是他今日瞧見她的手記,她還想隱瞞自己的真心多久?
戴醒仁咬牙,胸海翻湧巨浪,他驀地街上前,自身後環抱住他最愛的女人。
「你做什麼?」她嚇一跳。
「我是來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他緊緊圈住她,與她耳鬢廝磨。
她一陣顫慄。「我說過了,如果你是要說——」
「我愛你。」他低語。
「什麼?」她震住。
「我愛你,傳雅。」他熱烈地示愛,向她坦承,劫白自己一顆絕無虛假的真心。「五年前愛你,現在還是愛你,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每天都想著你,作夢也會夢見你,跟你重逢以後,我發現自己又更愛你,比以前還愛。」
「你……,」她說不出話來,神魂因他熱情的愛語顛倒迷離,她甚至以為自己在作夢,否則就是幻覺,這個對愛情一向笨拙又遲鈍的男人,怎麼可能如此對自己表白?「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他輕輕地轉過她,就著房內溫暖暈黃的燈光看她迷濛的容顏。「我愛你,傳雅,這句話我老早就想跟你說了。」
她默然,珠淚盈於羽睫,在他眼裡閃耀。
「你也愛我的,是不是?」他顫聲問。
她點點頭,似是啞了,難以成言。
「你是為了成全我的理想,才會把我趕到美國去,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
「我都看見了。」他掏出擱在外套內袋的手記。「這個,還有你收藏的那些VCD,我都看見了。」
「你怎麼會——」她驚愕,轉念一想,立時恍然。「是藝安,對嗎?是她發現了這些,告訴你的嗎?怪不得她剛才回來看我時,表情那麼詭異,她真是……太多事了。」
「如果她不告訴我,你還打算繼續瞞著我嗎?」他責備地望她,愛撫她眉宇的指觸卻溫柔地令人想落淚。「你怎麼可以把這一切委屈都藏在心裡不說?你這五年來過得有多苦?」
「我不苦的,我很……高興。」她淚眼迷濛地凝睇他。「你不是說,你這五年來學到很多,增廣很多見聞嗎?這證明我當年沒做錯,我應該放你自由。」
他悵然回迎她深情的注目。
他不能說謊,不能說這五年他過得不充實,不能說他在救回每一條生命時,面對他們蒼白卻喜悅的臉龐時,心中不曾感到一份成就的滿足。
她說得對,若不是他以為她恨著自己,這些年來,他絕對走不開,不可能留她一個人在台灣苦苦守候。
「可是,太委屈你了,太折磨你了……」就算這五年成就了他的夢,他的理想,也不能因此犧牲她啊!「我不想你為我受苦。」
「我不苦的。」她笑著流淚。「從我愛上你那一刻,我就知道,從此你的夢就是我的夢,你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成全你,等於成全我自己。」
成全他,等於成全她自己。
這是一份多麼深邃、又多麼纏綿的愛,他擔得起嗎?值得她如此摯情狂愛嗎?他只是個……那麼平凡的男人。
怪不得他說自己不想再當醫生時,她會那麼生氣,那麼心碎,他等於是在踐踏她的愛啊……
「我是捨不得你。」他哀傷地對她告白。「我不想再面對一次那樣的選擇了,選擇你,或是病人,這種抉擇太痛苦,我辦不到。」
「原來如此。」莫傳雅終於懂了,懂得丈夫不是不珍視自己的理想,是更珍視她這個妻子,她感動地親了親他濕潤的唇,只覺得滿腔愛意甜蜜地融化。「謝謝你這麼珍惜我,醒仁,但你是醫生,這就是你必須承擔的,你說是不是?你只要記得,當你用最真誠的心面對病人時,不管那時候我在哪裡,我都以你為榮。」
「你以我為榮?」他震顫地低語。這是一個男人能聽到最珍貴的讚許了,尤其是來自他最心愛的女人。
她揚起眸,與他對望,無須再多說什麼,再解釋什麼,所有的情深意重,勇敢堅毅,都在這一眼相凝。
他是醫生,她是醫生的女人,只要他最愛的人是她,她就是最強的女人。
之後
得知戴醒仁夫婦已和好如初後,朱湘琳終於死了心,抱著遺憾回到美國,兩年後,她遇上了真命天子,嫁給一個腦外科醫生。
經由莫傳雅的安排,喬旋如願與戴醒仁有了進一步的接觸,兩個男人先是在網球場上一比高下,盡釋前嫌後,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一年後,夫婦倆到歐洲補度蜜月,在一個甜蜜激情的夜晚,莫傳雅懷孕了,戴醒仁欣喜若狂,興沖沖地查資料做功課,與嬌妻同上媽媽課程,學習如何成為一個父親。
為了安全起見,莫傳雅於預產期前兩周,提前住進醫院待產,戴醒仁幾乎不眠不休地監控並照護愛妻的生理情況,陪同她一起進產房,滿懷驚恐與心疼,迎接活潑可愛的新生命。
他們生了個漂亮的女兒,眼睛很大,睫毛很長,肌膚透白如瓷,翹挺的鼻子就像她爸爸一樣,勾著傲慢韻味,粉唇像媽媽,總是噙著笑。
依據莫家「詩禮傳家」的輩分排序,他們將女兒命名為——莫家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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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後秋高氣交的時節英國鄉間
「媽咪,爸爸好慢喔,怎麼還不回來啊?」
一頂展開如傘蓬的樹蔭下,坐著一個如洋娃娃般清秀美麗的小女孩,女孩雙手環抱著胸前,尖俏的下巴高傲地揚起,坐姿猶如女王。
她在生氣,因為她最愛的爸爸答應陪她一起放風箏,結果卻爽約了,離開一個小時還不見人影。
「媽咪!」她微微拉高嬌嫩的嗓音。
她的母親不理她的抗議,逕自在一旁摘野花,摘得盡興了,才慢條斯理地捧著一束花,回到綠蔭下。
「媽咪好討厭,都不理我。」小女孩嘟起小嘴。
莫傳雅笑了,眨了眨靈慧的眼,用手指輕刮女兒嬌俏的鼻尖。「你在這邊胡亂發脾氣,我幹麼理你啊?又不是笨蛋,還來受氣呢!」
「人家哪敢氣媽咪啊?都是媽咪氣我。」莫家歡超哀怨,他們家有個小小食物鏈,她吃定爸爸,爸爸愛偷襲媽咪,媽咪最會管她。
「我氣你?我哪有啊?」莫傳雅裝無辜,挑了一朵最楚楚可憐的小白花遞給女兒。「哪,這朵送給我們歡歡,媽咪最愛你了。」
「我才不信。」莫家歡看破了。「你明明最愛爸爸。」
「呵。」莫傳雅輕笑,疼愛地捏了捏女兒鼓起的薔薇頰。「媽咪愛爸爸,也愛你啊!還有你這小壞蛋,生什麼氣啊?爸爸又不是故意不陪你,是因為剛剛路上有個農夫生病了,爸爸要幫他急救,又要送他去醫院,所以才晚回來啊,難道你不覺得爸爸這樣幫助別人,很酷嗎?」
「是很酷啦。」莫家歡放下環抱在胸前的小手,有些不情願地笑了,她不得不承認,不只媽咪愛極了爸爸,她自己對爸爸也是崇拜不已。「可是他還是要快點回來陪我放風箏,不然我就不理他了。」崇拜歸崇拜,還是得下最後通牒,顯示一下女王氣度。
「老天爺,我們怎麼會養出這麼任性的女兒啊?」莫傳雅狀若無奈地搖頭。「都怪爸爸太寵你。」
「才不是呢,爸爸說我是有樣學樣,是傚法媽咪的。」莫家歡挑釁地吐舌頭。
母女倆對望,同時瞇起眼,互掂對方份量,半晌,莫傳雅忍不住先笑了。說實在的,這女兒是挺像她,或許她們莫家的女人都有同樣的傲脾氣。
「歡歡,憑你這個性,我想將來咱們莫家的事業交給你,一定沒問題。」
「媽咪,你怎麼可以這麼壞?」莫家歡抗議。
「我哪裡壞了?」莫傳雅不解。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爸爸都偷偷告訴我了。」莫家歡狐疑地瞅著母親。「他說你想把麻煩事都賴給我。」
「我哪有?」莫傳雅表面申冤,卻暗自汗顏,她的確有意好好培育女兒的「雄心壯志」。「而且你不是很想當女王嗎?以後等你長大了,就由你來接外婆的棒子,成為莫家下一任當家,這樣不是很酷嗎?」
「我成為當家,媽咪就會聽我的話嗎?」莫家歡很想知道,這點非常重要,攸關她是否能壓制母親囂張的氣焰。
「沒問題,一切聽你的。」莫傳雅立即表示效忠。
「好!」莫家歡開心地拍手。「那我以後就來當家。」
「加油!歡歡。」莫傳雅呵呵笑著鼓勵女兒。
當天夜晚,她和丈夫躺在民宿屋外的草地看星星,悄悄將下午和女兒的對話轉述給他聽。
戴醒仁聽了,爆笑出聲,若不是嬌妻警告地橫他一眼,他差點忘了不該笑得太放肆,以免吵醒民宿人家。
「你這女人,你真是壞透了。」他側過身,方唇在嬌妻耳畔廝磨。「你連自己的女兒都欺負,怎麼會有你這種壞媽媽?」
「你還說呢。」她也側過身來,明眸與他相凝。「你怎麼可以跟女兒說,我想把麻煩事都賴給她?」
「難道不是嗎?」湛眸點亮異樣的火苗。
櫻唇嘟起,翹得比小女孩的還高,還任性。
戴醒仁看了,又愛又疼,忍不住傾身啄吻,四瓣唇糾纏好片刻。
「不可以再繼續了。」他氣喘吁吁地稍稍往後退。「不然我會在這裡要了你。」
「要就要啊。」她不負責任地火上加油。
「你這壞女人。」他捧壓她雙頰,將她臉蛋擠得變形。「你想把民宿的主人都吵醒嗎?這樣丟台灣人的臉,你不覺得羞愧嗎?」
她但笑不語,眼眸瑩亮閃爍,比綴在夜幕上的星子更調皮。
他倏地倒抽口氣,慾望在體內洶湧翻騰,可他不能在這草地上要她,回到房裡,又有個純潔甜美的小女兒……
「你怎麼能這樣考驗一個男人的自制力?」他受挫地呻吟。
她聞言,嬌聲笑了,笑得好淘氣,好可惡,好誘人心魂。
她湊過唇,悄聲在他耳畔低語著什麼,他聽了,眼神乍亮,君子的道德觀又讓他感到些許猶豫。
「怎麼樣?到底做不做?」她綿密地吮吻他的唇,宛如海上女妖,誘惑他。
他閉了閉眸,驀地下定決心,牽起愛妻的手,跳起身,飛快地奔向一輛停在不遠處的RV休旅車——
夜色正濃,情愛方熾。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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