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坪寬敞的空間,仍舊維持他不變的風格——單調的傢俱,和冷冰冰的氣氛。
文生沒有開燈,頹坐在沙發上,客廳的玻璃桌上,盡見散亂的空啤酒瓶和滿滿的煙蒂。
已經六年多沒再碰煙了,依嵐不喜歡煙味,交往後他就戒掉了,就連她不在身邊的日子,他也不曾再沾上。
只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頭腦因為酒精和尼古丁的作用,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文生拿起桌上的酒瓶,挫敗地發現酒已經完全喝光了,他再度重重地將自己往椅背摔。
怪得了誰呢?
當年的他,只不過是個沒有前途的黑社會份子,任何女人跟他都不會幸福的,何況他就這麼無消無息的遠走高飛。
那個陳建民,長得一表人才,前途光明,和依嵐是青梅竹馬,對她又一往情深,自己拿什麼跟人家比?
也許是注定的吧!
世界之大,他就和她同在一小小紐約,竟也擦身而過。
注定他要失去她吧!
這不就是一開始他巳看見的結局——他得不到她的。
文生被眼角滑下的一道炙熱嚇到。
從義父收養自己那天起,他就被禁止掉淚,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任何事能讓自己哭;而依嵐,他這輩子唯一深愛的女人,他再也得不到的女人,給了他再度流淚的傷痛。
文生沒有哭出聲。
他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黑暗中,任淚水靜靜地流。
直到最後一滴淚停在他的嘴角漸漸干去,他拿起電話,撥了通越洋電話到美國。
「丹尼爾,我是史丹立。」他的聲音冰冷無感情,他又回到那個縱橫世界網路王國中的冷面東方殺手。「發函給台灣分公司的負責人,讓他暫時留職休假去,薪水照發,他所有的工作由我接任。」
此時的文生,眼光中有著當年在黑道中的狠勁。
「對!我已經掌握到所有證據,我想盡快處理完畢。」
掛下電話,他決心不再想那個有著陽光般笑容的俏影。
隔天,文生以旋風之姿進駐總經理辦公室,先前那些因他帥又年輕,看他不順眼、成天找他麻煩的前輩們,全都像縮頭烏龜般小心翼翼,深怕自己被點名。
一周之內,他裁退了近十名洩露公司資料的員工,而那名主要洩密的人物——軟體開發部課長,更被提告法院上訴。
冷面東方殺手從紐約殺回故鄉台灣,不但將公司內的害群之馬一一剔除,還將有能力、才華的人,擢升補那些裁撤後的空缺。玉芬也在升職名單中,這對她這種工讀級的人而言,無疑是一種幸運。
「史丹立……呃,不,現在該叫總裁了。」
這天,文生剛要走出辦公大樓,就被玉芬叫住,只是後者的熱情,馬上轉為不好意思的謙恭。
「有事嗎?」文生依舊維持不變的不冷不熱。
「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
「謝謝你升我職呀!像我這種工讀小妹,竟然能被升成經理秘書,除了您的裁示,還有誰做得到呢?」玉芬邊說邊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那是因為你文書處理能力好,加上你做事嚴謹,這是所應有的待遇,我並沒有做什麼。」
面對這來台灣後唯一還稱得上朋友的人,文生露出這一兩天來不曾出現的微笑。
文生的笑,讓玉芬自在多了。
「是你太看重我了,對了,你最近怎麼沒到傅老師那練習台步呀?發表會快到了,傅老師一直向我問你呢。」
一提到依嵐,文生嘴角微溫的笑,迅速僵至冰底之下。
他冷冷地回答:「我最近很忙,服裝秀我想可能要另請高明了。」
「不行啦!傅老師就是找不到合適的人,相信我,我看過那套衣服,只有你能穿啦!」
只有他能穿?
不會吧!那陳建民不也可以,他們倆身材差不多,長相也是一流的,他就可以勝任了。
文生的心中,不禁酸溜溜地想。
「我想我是真的無能為力,抱歉!我在趕時間。」
他不再給玉芬碎碎念的機會,一轉身就出了大門。
開在回天母的路上,文生踩油門踩得異常地重,一顆心亂糟糟的。
他氣惱自己平靜了幾天的心,突然又闖入了依嵐的影子,搞得自己亂成一團。
這天他用了平常一半的時間就回到家,路上紅燈已經不知被闖了幾個了。
電梯上到公寓頂樓一開,那讓他心亂如麻的可人,正提著大包小包站在自己的家門口。
「你來幹嘛?」文生剋制自己想緊擁她的衝動,冷如冰的說。
「我不能來嗎?」依嵐偏著頭笑容滿面。
「……」
「我都聽玉芬說了,原來你沒來練習是因為太忙了呀!總裁先生,不請我進去嗎?」
甜美的聲音像帶著魔力般,叫文生不得不屈服。
他面無表情地打開門讓依嵐進去。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
「問的嘍!玉芬在人事室有認識的人,就幫我拿到你的地址嘍!」
「哼……」
「我可不是以前那個沒有方向感的小笨蛋了!」
依嵐很快地找到廚房,打理起那兩袋的食物和罐頭。
「你在幹嘛?」文生走到門邊,皺著眉頭十分疑惑。
「來弄吃的給你呀!你呀,原來在美國有那麼大的成就,我都不知道,也對,我是電腦白癡。」
「那只是生活的經濟來源而已,還有,你不必為我弄這些。」
「跨國大企業耶!那這飯票還真高級。而且你別逞強了,每次你一忙起來,就會忘了吃東西,你看!你的房子還是一樣冷冰冰的。」
「我習慣了。」
好久不曾有人這樣關心自己,文生有種莫名的感動,只是他隨即想起,依嵐有孩子,她是不是也這樣為她的丈夫和孩子下廚?
「你很熟練嘛!常做飯給你兒子吃?」
「嗄……」依嵐忙碌的手突然停下來,背對著文生,她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憶文……他挺挑嘴的,做不好吃,他就不吃。」
該面對的問題總是要面對的,只是依嵐不知該如何述說憶文的存在,心虛的情緒讓她慌得答非所問。
「是嗎?那你跑來這,你的小憶文和陳大哥怎麼辦?」文生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酸意。
「憶文他在我爸媽那,但為什麼要提到陳大哥呢?」
「不用嗎?難道你不用幫她做飯、洗衣服?喔!我知道了,你是大小姐命,這些找傭人做,你只要晚上回去幫他暖床就好了。」
這番話說得刻薄,一字一句釘人依嵐心中。
原來文生誤會她了,還想得那麼不堪。
她憤怒得全身發抖,轉身就給他一巴掌。
「杜文生,我傅依嵐沒你想得那麼無恥,我和陳大哥像兄妹一樣清清白白,用不著你在這污辱我們。」
依嵐突如其來的憤怒與淚水,讓文生亂了方寸。
怎麼會這樣?
難道,他猜錯了?
「我告訴你,陳大哥已經結婚了,新娘不是我,你滿意了吧!」依嵐轉過頭,語調變得異常冰冷:「我想你很獨立,再也不需要我雞婆了,抱歉!我不會再來打擾了。」
說完她就往門口的方向走。
文生現在千頭萬緒,有滿肚子疑問和歉疚,他拉住了依嵐。
「依嵐,你沒有和他結婚,那億文……」
依嵐沒有回過頭,仍是用背冷冷地對著他。
「我的事好像與你無關!」
「依嵐,不要這樣,我道歉好不?對不起,是我的錯。」
「您杜總裁的道歉小女子收受不起,我告退了。」
掙開他的手,她走到門口卻又停了下來。
「憶文……今年要滿六歲了。」下了很大的決心,依嵐雖仍掉著淚,但她不打算走了。
雖然文生這樣誤會她,但,憶文不能沒有爸爸。
六歲?你是說……」
依嵐的兒子今年要滿六歲?
但依嵐並沒有結婚?
文生衝到她面前,緊緊抓住她的肩膀。
「憶文是我兒子嗎?」
「憶文的爸爸是個浪蕩子杜文生,不是松企業的總裁史丹立。」她咬著下唇越說越小聲。
「天哪!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要讓我誤會你那麼深。」
他將她抱在懷中,心裡有著無限的愧疚和憐惜。
「我怕……你會不想要這孩子,也不知你會怎麼想。」
「我怎麼會不要孩子呢,我深愛你,想你都想瘋了,怎麼會不要我們的孩子呢!」
「嗯……」依嵐放心地往文生懷裡依去。
他是要孩子的……
在她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不過,那個陳建民也真是過分,明明知道我誤會了,還把我導向錯誤的方向。」
「什麼?陳大哥怎麼啦?」
「算了!沒什麼,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了。」
「對呀!等了好久,才等到這一天。」
「依嵐……等你發表會完,我們一家人一起住吧。」文生突然認真地看著她。
「嗄?你在跟我求婚嗎?」
「是呀,難道我說得不夠清楚嗎?結了婚有個家,憶文也有個爸爸呀!」
「我不要!」
不知怎麼,依嵐又耍起脾氣來了。
「為什麼?」
「我不要你覺得對憶文有責任才娶我。」
哈哈!他這小妮子的小性子,怎麼從小到大都改不掉呢?
「乖,我當然是因為愛你才想娶你的嘍!」
「真的?」
「當然嘍!一天看不到你我就睡不著。」
「沒騙我?」
「我怎麼會騙你呢,好啦!嫁給我啦!」
「好吧!看在你一片癡情,和你那張金飯票,我就免為其難地答應了。」
「是喔!」
文生被逗得笑了,在依嵐的唇邊不停如雨點般吻著。
正當室內的熱度越來越高時,依嵐的手機卻響了。
「喂!」她笑鬧著鑽出文生的懷抱,接起電話。
「依嵐,你在哪?憶文又出事了。」
是陳大哥!「我在文生這,憶文怎麼了?」
聽到憶文二字,文生也緊張了起來。
「他幼稚園放學時我沒接到人,我們剛接到一通電話說憶文在他那,而且指名要杜文生去接。」
「什麼?你說憶文被人帶走,要文生去接人……」
依嵐被這消息嚇得六神無主,只見文生一把搶去電話,將她發抖站不穩的身子擁在懷裡。
「陳建民,你說憶文怎麼了?」
「杜文生,你到底惹到誰了?憶文放學就被人帶走,打電話來勒索一百萬美金,而且指定要你去!」
「那人有沒有說他是誰?」
「我也不清楚,不過他告訴我,只要告訴你他姓狄,是你的老朋友你就知道了。」
姓狄?狄小子?
他還沒死?
文生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狄小子的殘忍他是知道的,現在只求憶文平安無事。
「他有沒有說在哪?」
「我也不知他在搞什麼鬼,他只說六年前老地方見,就掛掉電話了。」
老地方?
狄小子是指後山那!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什麼?那是哪裡?我就說依嵐跟你這種人在一起,一定不安全的。」
那頭建民還在嘮叨,這頭文生已收了線。
「文生,怎樣?憶文在哪?」依嵐焦急地詢問。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我們的兒子帶回來。」文生給了依嵐一個笑容,接著打了通電話到台北松企業公司。
「我是史丹立,通知所有主管級員工,十五分鐘後在樓下等我,一小時後報案叫警察上陽明後山……不要問為什麼,馬上做!」
像極了當年的文哥,現在的他不是要救兄弟,而是要救自己的骨肉。
「文生,我跟你去。」依嵐抓緊他的手,不願放開。
「不行!太危險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好嗎?」
「不要!憶文是我兒子,我一定要去。」
「你……」
六年前我失去你,我不要再讓你從我眼前消失。」她說得如此堅決,眼神中有著堅強的火光。
她變了!變得美麗也更勇敢。
文生屈服了。「好吧!但一定要小心。」
「嗯!」
兩人迅速出了門。
後山仍舊是荒涼的,比起六年前,雖是開發不少,但這的地勢起伏,始終沒什麼人居住。
那棟空屋如今看來更加破舊,令人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文生牽著依嵐的手,另一隻手提著裝錢的箱子,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前進。
空屋外站了比從前還少的人,這讓文生感覺很怪。
一人看見他們來了,立刻向前:「文哥,狄老大已經等你們很久了。」他開了門讓兩人進去。
屋內比起外頭的破舊乾淨了許多,而那狄小子也不改作風,坐在中央的大沙發椅上,一如從前般故作高雅。
「歡迎、歡迎,真是好久不見呀!老朋友。」狄小子發出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狄小子,沒想到你還沒死。」
「你文哥沒死,我怎敢先死呢。」
「別說廢話!小孩呢?」
「別急!你瞧!大嫂都嚇壞了,先坐下來,好久不見,我們聊聊嘛!」
邊說狄小子一面用猥瑣的目光,盯著依嵐發白的臉蛋,那目光令她感到作惡。
文生拉著她的手沒有放開,帶著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姓狄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只是想到大家兄弟一場,你在美國賺了大錢,不分我們兄弟一杯羹也就算了,這回還斷我們的生路,實在太不夠意思了。」
文生一眼瞄到在另一扇門後那熟悉的公司課長身影,立刻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就是你搞的鬼,我還在想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動松企業的歪腦筋,早該料到是你!」
「別這樣說嘛!我如果早知道松企業是文哥你的,我也不會用這種手段呀!」
「不用這種手段,那是用哪一種?直接登門要錢?」
狄小子的作為已讓文生感到極度不齒。
「說得那麼難聽,當初選松企業下手,也是念舊呀!想到從前松幫有情有義的日子,唉……」像在演戲般,狄小子苦著一張臉,誇張地歎氣。
「夠了!你沒資格談松幫的義氣,你到底想怎樣?」
「好!快人快語,首先我要你手上的錢,然後你就看得到小孩。」狄小子這回收起嘻皮笑臉,露出本性陰狠的神色。
「這沒問題。」
文生二話不說,把箱子放在地上,踢到狄小子腳邊。
在打開箱子確認後,狄小子向身後打了個手勢,憶文就被帶了出來。
儘管手被反綁,還被兩個大男人架住,憶文仍是死命掙扎一點也不害怕。
「大壞蛋!放開我,你們欺負小孩會下地獄的!」他一張小嘴不停地罵著兩旁的大人。
「憶文!」
心焦的依嵐站起來想去抱孩子,但卻馬上被文生壓下來,因為四周的人馬一見依嵐有動作就立刻戒備,現在的情勢千萬不能再多一個人質。
「呵呵!不愧是文哥你的兒子呀!我可是費好大工夫才查到六年前在大嫂肚裡留下的這個種,和你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狄小子本想伸手拍憶文的頭,但憶文作勢要咬他,他只好收回手。
「姓狄的,你是不是人呀?竟然這樣綁小孩!」
看兒子的手緊緊反綁在身後,手腕都破皮了,依嵐心中像針在刺。
「說的好,遊戲規則第二條,給我國防部的安全密碼,我就放開你兒子。」
這讓文生遲疑了,若給了,很有可能造成國家危機。
可是下一秒他決定了。
「國防部密碼每天更換的,你要到我們公司系統查,密碼是BACK-JACK。」
就讓他去吧!只要他們的人一進入主機,一分鐘內就會被安全系統鎖在裡面的。
狄小子用眼神示意身後那名松企業課長記下。
接著就叫人放開憶文的手。
一獲得自由,憶文馬上朝依嵐跑去。
「媽咪!」
「憶文快過來!」
依嵐才剛要上前抱住憶文,只見狄小子迅速拔出一隻槍朝空放了一槍後指著憶文。
「不要動!你沒玩過老師說嗎?小朋友,我沒叫你動唷!」
「啊!」依嵐嚇得定住。
「憶文不要動。」一旁的文生趕忙拉住依嵐,並阻止憶文再跑。
「這樣才乖嘛!小朋友。」狄小子的笑容變得更加陰沉。「遊戲規則最後一條,杜文生,你是要我對你兒子開槍還是對你?」
依嵐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驚慌地看著文生,後者的神情由驚訝轉為堅毅,這讓依嵐有不好的預感
「不……文生……不要。」
她的眼眶已充滿恐懼的淚水,直盯著他搖頭。
文生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乖,沒事的。」
他抬起頭對憶文說:「憶文,過來吧!我是你爸爸,你缺席了六年的爸爸。」
憶文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他。
「你是我爸爸?」他左瞧右瞧最後滿意地笑了。「對!你是我爸爸,因為我們好像喔!爸爸,我可以過去了嗎?」
「可以呀!過來你媽這,她好想你。」
文生慈愛地招呼憶文到依嵐身邊,手上重力道將他們往旁推。
「好!我喜歡守遊戲規則的人,杜文生,這次你再也別想擋我的路了。」
說完舉起手上的槍朝文生開了一槍。
文生閉上眼,準備承受即將而來的痛楚和衝擊,卻被一小小但堅決的力量推開。
「媽媽!」
聽到兒子的呼喊,文生立刻睜開眼睛。
只見依嵐躺在地上,胸前有一大片血泊。
「媽的!」
眼見沒得手的狄小子正準備再補一槍給文生,但文生比他更快,拔出藏在褲管中的槍,開槍正中狄小子腦門。
四周的手下眼見老大中彈紛紛拔槍,就在混亂即將開始,早已悄悄來到屋外的警察立刻破門而入。
「依嵐、依嵐,你張開眼看我!」文生急得快發瘋了,他抱著依嵐叫喚她的名字。
「文生……還好,你和憶文都沒事。」她虛弱地睜開眼睛,看到身旁的文生和憶文,安心地露出微笑。
「該死的,你該死的為什麼要去擋那顆子彈!」
知道依嵐還沒死,文生激動地流下眼淚。
「你別哭呀!大男人在孩子面前又哭又罵髒話,像什麼樣。」
「你別說話,我帶你去醫院。」文生一把抱起依嵐往門外沖。「救護車,快!我老婆中彈了!」
「文生,我都還沒嫁你,叫什麼老婆。」
老天爺,這女人都快死了還跟他爭這個。
「你不要說話,孩子都生了,不叫你老婆叫啥?快來人!載我們去醫院!」
「爸爸,爸爸。」跟在身邊的憶文突然說話了。
「什麼?」
文生猛然回頭,盯著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
「通常媽媽太囉嗦的時候,我都會騷她癢。」
「這老爸知道,可是你媽現在不能亂動,我有其它辦法。」
說完,文生也不顧兒子在身邊,還有一堆人在旁邊走來走去,就用唇吻住依嵐。
深怕壓到她的傷口,他不敢太粗魯,只是雖保持身體距離,但他的吻卻強硬地向她索求。
他好害怕,在剛才那一刻,他以為他又要失去她了。
現在,他要用最火熱的吻,證明她沒死,她還在他身邊。
文生吻得忘我,依嵐想抗議卻發現自己使不出任何力氣。
直到一個不識好歹的聲音,不好意思地打斷他們——
「先……先生,抱歉!」
「嗚……什麼事?」被中斷的文生氣惱地悶哼一聲,回頭看見身著橘色制服的救護人員。
「救……救護車已經來了。」這救護人員很不好意思,他從沒看過有人受槍傷還在熱吻。
「該死的,快!快去醫院!」
文生將依嵐抱上車,順便把憶文也拉上來。
「依嵐,我和兒子都在,你給我挺著點,我還欠你一個名分和一場婚禮,欠小憶文一個父親,你要記住。」
「嗚……你好凶喔!我……我會的。」
這天殺的文生,她中槍了還對她那麼凶。
罩上氧罩,朦朧中,她知道她深愛的兩個大小男人都守在她身邊,讓她好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