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情惡劣自然是不用多說了,她的工作能力、眼光獨到早已眾所皆知,這次選拔下任經理人選她也入圍了,而且大家都一致地認為蒙著眼都能看到選後的結果,那就是由沈七喜擔任經理,可是怎麼也沒料到會突然殺出個程咬金。
競爭是好事,她對自己的能力很有把握,再來幾個人都無所謂。但是,她的競爭對手竟是個胸大無腦的女人,而且最後出線的人不是自己,卻是那個魅力四射、隨時放電的女人。
就算是內定的,表面上也要做得漂亮一點,讓她輸得心服口服,最起碼讓她有雖敗猶榮之感。偏偏總經理的頭腦裡裝得全是美女圖,一見到美女整個人都滑過去了。
她生來也是個小美人,有張漂亮的臉蛋,雖然個性是沖了點,但至少在文靜時的溫婉一笑也能勾來一票仰慕目光。可惜的是,一頭天生紅色的短髮,以及率直坦白的個性,將她應有的女人味掩蓋過去。
她將車子停放好,期望溫暖的家可以緩和她惡劣的情緒。
「我看全世界的好男人都死到西方去了。」她朝著停車場齜牙咧嘴地大喊。也許西方人會懂得欣賞她這種新潮的個性女子。
「不見得。」一個帶笑又低沉渾厚的男音出現在原本充滿暴戾之氣的停車場。
這個停車場竟還有人?沈七喜四周尋找聲源,目光不期然與一個瀟灑地倚在車門抽煙的男子相遇。
「剛剛說話的人是你?」她問,並且不友善地朝他走去。
男人點點頭,很好奇她的一臉詭異,心想,她大概有什麼驚人之舉。
「車子是你的?」她瞥了眼男人倚靠的車子,笑得相當邪惡。
男人又點點頭。
冷不防的,她跳上了車頭,在上面大跳了數下才回到地面,率性地整了整裝,若無其事地開口:「這個世界不是由男人掌控一切的,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能做到。」
她把他當成總經理了,「你的車子挺耐用的,跳了幾下也不見傷痕。」她瞥了眼自己的傑作,完全沒有後悔的心理。
男人開懷地笑了,完全不在乎她的惡行。
他的反應惹得她光火。明明是她的錯,他怎麼半點怪罪的意思都沒有,難道以為她是女人就當她是弱者,連討回公道都覺得有損他的男性尊嚴嗎?
「你大可開罵,不必虛偽地笑著原諒我。」看他依然在笑,她的怒氣更熾,男人的笑顏怪異極了,怪異到有些熟悉……難道她見過他?像他這種不把女人當一回事的男人,她絕對不會忘記的。
「你的舉動真是可愛。」說完,男人搖搖頭又笑了。
可愛?這個形容詞與她一向八竿子打不著,這個陌生男子竟然說她可愛?
「神經病!」再理會他,她也會成為神經病,還是離他遠些才好。
「看你一副火山要爆發的樣子,出出氣多少能抒發一些吧!」男人的煙燃得高高,像是能瞅住人心般的望著她。
她回眸,他的笑變得很溫暖,有人能看穿她此時心情不佳不是難事,因為她的情緒一向很誠實地表現在臉上。
「你的多管閒事真令人感到溫馨。」她給他一個笑容又匆匆收起,走離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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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回來了。」
沈七喜邊喊邊帶上門,現在她最想做的事便是闖入母親的地盤——廚房,攻陷冰箱及滿桌的飯菜,通常她下班後就能享用晚餐,前提是父親比她先回到家。
看來今天父親已經比她先到,而且還有貴客臨門。
「這一位標緻的女孩一定是小喜噦?」魯氏夫婦笑盈盈地看著沈七喜,縱有多年未見,他們還記得清清楚楚,瞧瞧她額上的那塊疤,不就是證據嗎?
沈七喜再仔細端詳今天的貴客,由驚訝轉變成驚喜,而後驚呼出聲。
「魯伯父、魯伯母!」她欣喜又率性地往坐在沙發上的他們面前一蹲,「我沒看錯,對不對?」
「我們有幾年沒見了?大概……七年有了,七年前我們夫婦來拜訪過一次,當時你和同學有約,匆匆一別至今,虧你還記得我們。」魯父寵溺地摸摸她過短的頭髮,似乎還當她是當年的小女孩。
「您和魯伯母跟當年一樣年輕,又像我的第二個父母一樣疼我,要忘記你們,除非我得了失憶症,否則我才不會忘呢!」
「嘴巴真甜!第二個父母……」魯父與魯母對望,心照不宣地笑了,「這個頭銜聽起來很順耳。」
沈七喜還煞有其事地道:「當然啦!有我這個女兒並不壞,對吧!''真敢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她的話逗得兩老呵呵直笑。
沈父終於按捺不住,這個女兒臉皮真夠厚。
「小喜,女孩家該有的矜持全讓你丟到一旁涼快去啦?快去廚房幫你媽去。」沈父趕著她。
她聳聳肩,無所謂地說出真話:「爸,今天魯伯父他們來,總不能叫他們見識了我的廚藝後,對下次再訪產生恐懼,我看還是由老媽包辦比較妥當。」
「你就不能留點面子給我。」沈父板著臉,對這個寶貝女兒一點法子也沒有。
「爸——」她拉長了尾音,「我的廚藝一向不怎麼高明,您明白的,伯父、伯母更不會因此而不喜歡我,不是嗎?」
「小喜。」一直慈靄微笑的魯母開口,「魯伯母不是說這樣不好,雖然現在外食很方便,但總不比在家,下了班之後的男人總希望回到家有家的感覺,那種溫馨在外面吃是找不到的。」
沈七喜大概能明白吧,她每天一回到家也是很期待全家人一塊吃飯的時刻。
「魯伯母,你的話我很認同,但就是提不起勁去做廚房的事。也許讓我遇到一個可以共度一生的男人的時候,我想我會樂意為他而學。」沈七喜道,如預期地看見老爸那張臉板得難看,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還是溜的好,「我是不會煎炒煮炸,但是擺碗筷我是學有專精,我去廚房了。」她立刻朝廚房溜去。
「別忘了多擺一副。」沈父提醒正擺好姿勢欲溜的沈七喜。
「還有人嗎?」她斜著腦袋遲疑地問。
「洛宇也來了。」魯父想看看她欣喜的模樣,兒子照道理應該停好車了。
「啥?」她的臉瞬間慘白,「那傢伙也來了?」
「七年前那次他沒跟我們來,算起來你們有十二年沒見面了。想當初我的公司因為周轉不靈而頂讓給友人,不得已來投靠你們……」接著魯父感慨萬千地說了雜七雜八的往事,她全沒聽見。
耳邊隆隆作響,她只有聽進去一句話:洛宇也來了!
在她的腦海裡瞬間浮現一個淘氣的笑容,那種笑真教人毛骨悚然,好不容易遺忘了,現在又教她憶起。
想到那個改變她一「身」的小子——魯洛宇,她的眼睛不禁瞇成一線,牙齒也喀吱作響,個性的臉蛋散發著危險的殺氣。
「七喜汽水。」
耳邊隆隆的聲音因那一聲叫喚而停止,她咬著牙想,要不要將那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一顆顆撿起來,再使勁地往那小子臉上砸去——
僵硬的脖子轉向從門口進來的男人,她十分不淑女地抽動著臉皮。
早該想到在停車場那個神經病就是他了,難怪那個笑容會怪異到令她熟悉不已,原來是他——魯洛宇。
「不——要——叫——」她一字一字地咬牙道。
「七喜汽水。」他無辜地眨著眼,這個名字用了十幾年沒道理改嘛!
「再叫一次我教你沒飯吃、衣衫襤褸地滾出沈家大門。」她的眼神足以殺掉一頭豬。
魯洛宇,一個她這一生最痛恨的人。
從小學三年級他搬來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開始毀在他手上。他轉學來的第一天,老師安排他坐在她身邊的空位,在他坐下時之前,她都保持著善意及歡迎的笑容,直到他開口向她問好——
「七喜汽水很好喝,你的爸媽真有意思,幫你取這種飲料名字,你一定很喜歡喝七喜,對不對?七喜喝七喜不就自相殘殺了嗎?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奇怪的事情。」
魯洛宇自顧自地講著,身邊的小女孩整張臉糾結得呈死灰色他也不知道。
沈七喜悻悻然地扁著小嘴。她最討厭人家叫她七喜了,更甭說她的名字落入別人口中成為笑柄,而這個初次見面的小子未免將她損得太徹底了些吧!
「我討厭喝七喜,我的名字叫小喜!」她揚聲抗議,看到覺得他倆狀況有點不對勁的老師走來。
「七喜汽水很好喝,你為什麼討厭?」
沈七喜抓起書包直往他臉上扔,連老師都來不及阻止。
「小喜,你怎麼可以欺負新同學呢?」老師趕緊察看魯洛宇那張被扔扁的臉。
「老師,七喜汽水很好喝,不是嗎?」魯洛宇死心眼地認為她應該會喜歡才對。
「叫你別說了!」沈七喜將課本又往他臉上扁去。
「小喜!」老師一吼,嚇得沈七喜連忙住手,「到走廊罰站去,直到早自習結束。」老師下了命令。
沈七喜無限委屈地任同學嘲笑的眼光「目送」她出去,淚水在她眼底愈積愈多。
那是她第一次罰站。爾後,因為魯洛宇的到來,她的罰站次數可以寫完整本語文簿子。
更不幸的是,回到家想哭訴一番,才發現魯洛宇是老爸死黨的兒子,一家三口因經商失敗要暫時寄居在她家裡,和她二十四小時當仇人。
小學五年級,若要說沈七喜有什麼可以炫耀的,她會毫不猶豫地告訴別人是那頭及腰的長髮。雖然沒有烏黑亮麗,卻也紅得均勻自然。這項惟一值得自誇的優點只維持到五年級下學期,那又是她生命中難忘也難堪的一天,很不巧地都和她的「同居人」有關。
當天下午的美術課,她紮著馬尾安靜地為畫紙塗上五顏六色。魯洛宇向同學借到顏料後興沖沖地轉回座位上,經過沈七喜身邊的時候絆了一跤,借到的顏料不偏不倚地往她頭上飛去,那頭長髮瞬間成了他的畫紙,上了顏色。
魯洛宇不知輕重,還為自己的傑作拍案叫絕,經過許多同學善意的提醒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事態嚴重。但是意外的是沈七喜半句話也沒罵他,只是呆坐著直視前方,恍惚的表情沒有生氣,他才放下心來。
「她沒事,洗頭後又恢復原來的紅頭髮了,沒事。」魯洛宇朝著七嘴八舌的同學保證,「七喜,晚上我會盯著你洗頭。長髮實在不適合你,整理起來又麻煩,就算你每天向同學炫耀它多美多長,同學也不會當你是乖巧的女生,不如乘機剪了吧,被顏料沾到的頭髮你還要嗎?」他徵求她的同意,她不語。
「你默許了是吧?好吧,就由我來幫你。」他從老師的抽屜裡找到一把剪刀,興致勃勃地抓起那滑溜的長髮,一刀解決了它的生命。
她記得當初她一直處在恍惚狀態,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麼,直到老師回到教室裡看到她參差不齊的頭髮時,問清事情的始末,她才慢慢回神。從那刻起,她確定要和魯洛宇結下不共戴天之仇,足足有一個月不跟他說話。
這個瘟神直到他們都初三了才搬出去。
那一天是畢業典禮,她和他不同班級,在回教室的途中看到他正對著她的班上張望,有很多女同學都好心地趨前想幫忙他,他一一回給她們迷死人的笑容,再自認為帥氣地揮著手婉拒她們的好意。離去之際仍回首再望,失望之情明顯地露在他的俊臉上。
說也奇怪,當時的她竟會被他落寞的神情所吸引,很想知道究竟什麼事令他失望不已。不過,她才不會主動去跟他說話呢!當她要走向教室的剎那,看到二樓的盆栽被一位同學不小心碰到,斜斜地往下掉,而且就在魯洛宇的正上方,她想也沒想地直奔過去將他推開,自己卻被花盆砸中,在額頭留下一道永不磨滅的疤。當時她視線模糊地昏厥過去,才突然在心底咒罵著,她是著了什麼邪,幹嗎捨身救他?
昏迷了一天,她清醒後,原本打算乘機教魯洛宇感到慚愧,並且以後全聽她的,卻遲遲不見他來道謝。後來聽父母說他和魯伯父、伯母昨天就離開了,幾年來他們一直都在找機會將公司接管回來,一旦資金問題獲得解決,他們便匆匆決定離開了。
後來,父母交給她一張卡片,說是魯洛宇給她的畢業卡,她正慶幸好不容易脫離他的疫區,所以二話不說地將卡片給撕了。
「吃飯了!」廚房那頭沈母呼叫著。
「吃飯了。」魯洛宇呼喚神遊太虛的沈七喜,見她尚未恢復知覺,他喚了聲,「七喜汽水。」一個拳頭結實地往他俊臉一揮,他沒躲,故意承受了這拳。
「你醒啦?伯母叫我們吃飯了。」他依舊帶笑,柔聲地道,他欠她的豈止是一拳能夠抵消?
「小喜!」沈父見到自己的女兒動粗,大聲吼道。
魯洛宇點了點頭,請他們放心。
魯父不以為忤地道:「讓他們小兩口敘敘舊,我們別杵在這裡。」魯父倒很樂觀,沈七喜的個性他清楚得很。
所以,將沈父拉往飯廳。
「老朋友見面,不是就這麼站著不動吧?」魯洛宇凝視著她的臉蛋,十分懷念她生氣時的樣子。他將視線調到她額上的玫瑰色疤痕,眼底不自覺地浮起幾分柔情。
「看什麼看!」她將劉海往前撥了撥,故意遮去那難看的疤。
他一定很想笑吧!笑她怎會那麼無知地去救他。
當初他若沒有匆匆離開她家,他一定會幸災樂禍得大肆宣揚她的犧牲,藉以抬高自己的身價,雖然當時他已經是女同學覬覦已久的對象。
「乳酪,我要你搞清楚一件事,我替你挨了那一記盆栽是我一時糊塗,破了相更是我自找的,今天你若是為了十年前的舊賬來嘲笑我無知的義行,那麼你大可不必,這裡沒有觀眾掌聲,而我也被嘲笑得麻痺了,多你一個不算多。」沈七喜一臉不在乎,心裡卻是恨得癢癢的。
魯洛宇先是緊皺著眉頭,再苦澀地輕笑出聲。從她依舊濃厚的敵意,他敢說那張卡片的下場一定被分屍了。十二年來,她火爆的性子有增無減,倘若真要化解兩人的「仇恨」,大概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你一定沒有向嘲笑你的人說明始末,為了救白馬王子——」魯洛宇指了指自己,「而受傷。」
他真瞭解她,她的確懶得解釋有關他的任何記憶,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是沒有解釋。」她突然齜牙咧嘴地道,「誰會想要提起屬於噩夢的點滴,我恨不得這是我高興時拿花盆自己砸自己的。」
「喜歡自虐的女孩子不多見,你可以列為稀有動物加以保護,如果需要我這個保育人員儘管開口。」他一貫嘲弄地說。
「你——」她又是瀕臨火山爆發邊緣。
「好了,伯父、伯母等著我們開飯呢!別動肝火,給沈家留點面子,否則誰敢娶你?對了,你一定還沒有男朋友,我猜得沒錯吧?」他嘿嘿地笑起來,落入沈七喜的眼裡,他成了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女兒廿七歲高齡沒有男朋友,沈家的面子真的掛不住了。以他現在這般嘲笑的嘴臉,身邊一定有許多花蝴蝶,他那張臉從小學就很會招蜂引蝶了。
她冷笑,道:「還以為你真的瞭解我,看來不過爾爾。
追我的人有如過江之鯽,偏偏——」
「小姐你眼高於頂?唉,這種騙人的手段少來唬我。」他識破地揮揮手。
「偏偏本小姐只愛一個人,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才不會像某人專挑諷刺的話講。」對付他這種人,只好撒點謊挫挫他的銳氣,反正她一定會找到一個愛她的男人。
她有愛人?這倒是挺駭人聽聞的,有誰敢要這種女朋友,他倒是很想見見對方,更想討教幾招收服火爆女郎的絕招,也許哪天他會用得上。
「失敬失敬,改天約個地方吃飯,引薦給我認識認識。」他溫和地笑著,自然地帶她到飯廳去。
「為什麼想認識他?」她不信任地看他,他一定別有居心。
「討教泡妞絕招,否則以後我的女朋友像你那麼凶,我找誰拜師去——啊!」說著,他又挨了她一拳。
「他很忙的。」她扯個謊。
「那就等他有空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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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洛宇怎能算是客人,算是晦星才是真的,每次遇到他準沒好事,吃飽了就該和魯伯父伯母一起回家去,偏偏要留下來和老爸泡茶,還惋惜地說明天要上班沒辦法留宿,否則真想留下來和她再聊往事。虧他有臉敢說全是噩夢的往事,那是她最想遺忘的事情了。
而她現在正騎著腳踏車到超市去買他們泡茶的點心,一下子從沈家的大小姐搖身一變成了女奴,別怪她恨他,誰教他總有本事令她生氣。
突然一輛摩托車急駛而過,讓她重心不穩地跌在地上,而肇事的人頭也沒回地消失在夜色裡,讓她想破口大罵的機會都沒有,只好自認倒霉。沒錯,一定又是他帶來的霉運,平時騎腳踏車到離家不遠的超市都沒事,怎麼今天就特別倒霉。
她吹拂手肘擦破皮之處,真是心疼啊!膝蓋也不怎麼好過,痛楚更甚於手肘,她乾脆坐在地上檢視傷口。
一隻厚實的手伸了過來,上頭傳來低沉的嗓音:「要不要緊?」
她緩緩地抬高視線。一雙炯亮的眸子閃著關懷,不但對一個陌生人伸出援手,還由衷地表露關心,這個初次見面的男人帶給她無限的感動,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心跳撲通地加速,臉也燙了起來。一見鍾情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她靦腆地伸出手順著他的扶持起身,不自在地笑了笑:「謝謝你,你大概是馬路上惟一沒有眼盲的人了。」
「要不要我帶你上醫院?」
他的聲音足以融化她十天積下的怨氣,包括今天所受的。想起來還要感謝魯洛宇,要不是他,她也遇不到這個柔情似水的男人。
「不用了,我家就在這附近,我可以走回去。」她不自覺地放柔聲音,一字一句都很小心翼翼。長這麼大,這可是頭一遭。
「那麼我送你。」
她睜大眼,欣喜不已。「那太麻煩你了。」如果平常這句話自她口中逸出,她大概會直嚷肉麻吧!
「不會麻煩。」男人一手扶著她,一手牽著腳踏車。
她不斷地偷瞄這個男人,想要開口講些什麼,卻又怕說錯話,只好沉默著。
「你住在這裡?」男人問。
「是。」好像學生在回答老師一樣。
「我公司現在正缺個秘書,假如你住在中部附近也許可以來應徵,可惜不是。」
她急急搖搖頭,很想告訴他她正有意離開現在的公司,出外謀發展也不差,但是她終究沒有開口,畢竟是初識。
「我家到了。」她依依不捨地說。現在別離,還要多久才能見面,聽他方纔所言,他必是外地人,怎麼辦呢?
而且,她還信誓旦旦地跟魯洛宇保證她有個要好的男朋友,若被揭穿可會輸得很難看。
「沒想到出差還可以認識到朋友,我們挺有緣的,或許也有緣成為同事。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意思的話,可以來試試,福利佳,薪水從優。」男人儒雅地遞出名片。
沈七喜覺得他體貼極了。
「我會認真考慮的。」懂得欣賞她的男人太少了,眼前竟讓她遇上一個。
「傷口要記得消炎,我走了。」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良久,她才藉著燈光看清楚名片。
「他叫仇煒鵬。」她低喃,入神地看著名片。
「喂!」
「你幹什麼?嚇死人了。」她連忙將名片收好。
「那就是你的男朋友?」魯洛宇不巧看到那個男人的背影。
「沒錯。」她順水推舟道。
他輕歎一聲,有人死要面子!他還是識趣點不當面戳破她的謊言,雖然沒看清楚名片上寫什麼,但是哪有人交往好一段日子才給名片?沒道理嘛!
「怎麼不請他進來坐?」他存心不良地問,既然要玩就陪她玩。
「他……」她支吾了半天,神色突然一改,「喂,這麼晚了還會賴在別人家裡的,大概只有你了,他比你懂分寸。讓開,我要進去了。」推開他,她搖搖擺擺地進門。
「七喜,你怎麼了?和人打架啦?」才進到燈火通明的客廳,她的一身狼狽全映入他眼底。
「一個冒失鬼幹的,我們家惟一的腳踏車不知道有沒有壞掉。」
她告訴魯洛宇醫藥箱置放之處。
「先擔心你自己吧!」魯洛宇拿起消炎水幫她消毒傷口。他大概能猜到她是怎麼認識那個男人了。
「不許你告訴我爸媽。」她威脅的眼炯炯發亮。
「你這副德行不用我多嘴,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或者,要我幫你編個謊。」他撫著下巴,一副軍師的模樣。
「什麼謊?」
「被狗追或跌入水溝,隨便你挑。」他敏捷地閃開她的拳頭。
「你太多事了。」她瞪他。
「小喜,回來了。」沈父從二樓下來,「你怎麼了?」雖然關心,臉上仍一派肅穆。
「我……」免不了又說她沒個淑女德行,連騎腳踏車都跌個狗吃屎。
「伯父,一點小車禍。幸好七喜命大,只有幾處小擦傷而已。」魯洛宇道。
沈父加快了腳步趨前看視女兒,沒想到女兒競出了車禍。
魯洛宇使個眼色給她,她瞭然於心地道:「爸,對不起,你和乳酪泡茶的點心沒買到。」
「人平安就好了。」
沈七喜暗暗舒了口氣,很少看到父親著急的模樣。
「伯父,時間不早了,今天不能陪您泡茶,改天我會再登門拜訪,到時候我們再聊個痛快。」魯洛宇道。
「開車小心點。」沈父道。
「我會的。」魯洛宇看了一眼沈七喜便離開。
「乳酪。」她叫住他。
他瀟灑地回首:「幹什麼?」
她嚥了嚥口水,照道理該對他說些什麼的,他幫她解決了老爸的叨念,不是嗎?
「沒事。」可是話到了唇邊,卻偏偏口不對心。
「再見。」
再見,鬼才跟他再見呢!
當初一別十二年,下次見面大概起碼也有十年吧,但願如此,少進去他的瘟疫區,她的小命才有保障。
她一鼓作氣地跑回房間,立刻掏起名片來瞧,瞧到傻笑。
雖然只有一段路程相陪,她卻能感受到他濃濃的體貼。仇煒鵬,煒鵬,她掩嘴竊笑,心中暗暗喚著他的名字。好幸福,也許是她到了追求自己幸福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