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盡力想要退得不留痕跡。但挺拔出眾的身材,英俊端正的容貌,再加上高貴多金的身份,使他本身早已成為舞會的焦點,剛開始置身於舞會中心,還好一些,現在往角落裡一退,立時引來不少目光。
楚君宇略覺無奈地皺了皺眉,雖然說成為眾人的焦點,頗為滿足男性自尊的需要,但已功成名就多年的他,早已不是當初的淺薄少年。
他無奈地沖四周認識不認識的人笑一笑,乾脆退出舞廳,往走廊一側的休息室走去。
才一走出舞廳,身後就「嗡」的一聲,像炸了馬蜂窩似的傳來一陣轟然議論聲,聽得他頭皮一陣陣發麻。就算今天出場的所有成功人士中,只有他是惟一擁有年青英俊多金未婚身份的人;就算在舞廳裡,的確有許多女士用非常具威脅性的眼神看自己;就算許多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傳遞小道消息,至少也該等自己走遠一點吧。太年少的女生啊,還不曾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還不曾學會可以讓別人和自己都舒服的漂亮姿態,同樣的事,由她們做出來,就只會嚇得人想要落荒而逃了。
輕輕地搖搖頭,楚君宇推開了休息室的大門。
小小的一間休息室,淡淡的燈光,灑出一室輕柔舒適,舞廳裡的喧嘩熱鬧,彷彿已在另一個世界當中。
楚君宇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反手關上大門,想了一想,又按下反鎖鍵,這才走到柔軟的沙發邊,伸長雙腿,半坐半躺,毫無他那社會精英、商場奇才的形象地坐下去。
楚君宇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現在的姿勢欠佳,閉上眼,深而長地呼氣吸氣,漸漸放鬆了身與心。
總算避出來了。
這一場災難是怎麼開始的?
對了,應該是接到H大校慶邀請信時開始的吧。
校慶的時候,總要在歷屆學生中找幾個成功人士回來出席的,而他作為H大以前的學生,也很負責地連人帶一張數目很可觀的支票一起到場。
胖校長接過支票,緊緊握住他的雙手,用力搖了許多下,好久沒放手,再後來是副校長、教務主任、名星教師、知名教授等等人物依次上來,長時間熱情而熱烈地與他握手。一輪握下來,他兩手又麻又酸,臉上還要掛出真摯感動的笑容來。
在各方媒體的校慶大演講上,校長的講話特意提到了他,把他的成功和對母校的感情乘以十倍渲染一番,聽得他目瞪口呆,懷疑他口中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楚君宇。
校方甚至能在短短的兩小時內,找到了他已經退休的班主任,在發言台上講述他以前的舊事。班主任說起往事,情真義切,說自己早知道這是一位棟樑之才,師生之間如何如何愛護彼此,說到後來,連自己都感動得直抹眼淚。楚君宇卻如坐針氈,少時雖不是頑劣學生,但實在談不上有多麼出眾,記憶中,老師正眼看自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支票的強大殺傷力還沒有用完,因為這之後,胖校長指定他代表所有歷屆畢業生上台發言。
楚君宇一向能說會道,在校時,就曾是辯論社的中堅分子,而多年來在商場上的歷練,使他水也不喝一口地在董事會做幾小時報告已是常事,決策大會上,舌戰群敵也常能獲勝。
可是,這回,在前兩番講話之後,再硬著頭皮上台,面對台下幾千雙眼睛,只覺頭大如斗,隨便說兩句,就像打了敗仗一樣,匆忙下台。
好不容易挺過了漫長的典禮,一再告辭,一再被強留,一直等到晚上舞會召開。
或許是有些懷念大學生活裡放縱高歌、任情暢舞的歲月,所以才會在婉辭無效後,聽話地留在舞廳裡,而在他連跳了兩小時舞跳得腳都發軟了後,已經後悔得腸子都快斷了。
校慶的舞會除了校方教職員工以外,還有各方受邀而來的知名人士,以及許多被選出來、老師認為聽話優秀的男女學生們。
在成功人士中,他的年輕與風度,吸引了不少人,而在學生們眼裡,他又是極具吸引力的成熟男性。
天知道是不是白天校長和班主任的兩番講話真把下頭這干天真小孩蒙得以為他就是天字第一號好男人。甚至連他簡短的三句話演講,也被說成是酷,是有型,是有性格,是絕對讓人傾心的一大好理由。一個又一個過來邀舞,每人都臉兒通紅,眼睛閃光,就差沒冒出星星來。
現在的年青人熱情奔放,就連拒絕都無法把她們推開,被生拖硬拉地在舞池中旋轉,而校長一干人的目光,則個個暖昧地望過來。
真是讓人如芒刺在背般不舒服。兩個小時挺下來,實在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再也顧不得客氣,急急避出來,才算暫時逃脫。
想到這裡,楚君宇又皺緊了眉頭,苦笑一聲,伸手解開衣領,好讓身體放鬆一些。閉上眼,想要休息,不一會兒又無奈地睜開眼。站起來,走到靠牆的空調處,伸手按開關,按了半晌也沒動靜。
楚君宇愣愣地瞪著空調,好歹這也是一家知名大學吧,好歹今天也是校慶的好日子吧,休息室裡居然放一部沒用的空調?
這一次他真是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楚君宇干站了一會兒,帶著汗水的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幾經考慮之後,終於歎口氣,走到窗前,拉上窗簾,然後開始脫衣服。
反正門鎖了窗簾拉上了,不會有人進來了,先涼快一下,讓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一直處在眾人的目光中、又累又倦的身體休息一下吧。
可是,很明顯,今天是楚君宇的倒霉日,所有的意外似乎都要擠在一塊發生。
他剛脫了上衣,赤裸著上身,感覺一陣舒暢自如,又覺得褲子緊繃繃不舒服,想了一想,既然要放鬆,就一起放鬆好了。
彎下腰就脫長褲,才脫到一半,耳邊忽聽到一聲尖叫。
尖叫聲高亢刺耳,而且,非常明顯,這是女人的叫聲。
這一聲叫傳來,楚君宇立刻臉色大變,猛然直起身,雙手把褲子重新拉回去,大聲喝問:「誰?」
聲音雖然是質問的口氣,但張皇失措的人卻是他。
衣冠不整,赤裸上身,行動不雅,姿勢難看,所有的難堪,居然都被人看到了嗎?
這時候,他意亂心慌到了極點,往日那個衣冠楚楚、儀表出眾,縱橫商場的楚君宇,這時候也是凡夫俗子一個,和所有故事裡手忙腳亂的笨男人一模一樣。
他叫的聲音高,人家的聲音更高。
這時角落裡又傳來了一聲尖叫:「流氓啊!」
楚君宇這輩子還不曾被人和這個詞連在一起過,嚇得面紅耳赤,猛撲過去,想要阻止這人大叫。才一往前衝,就立刻跌倒在地。
他的褲子還沒來得及扣上,手一放開,長褲便往下落,腳踩到褲腿,整個身體再一次證明了地心引力的作用,從一個滑稽的角度往下倒去,倒地的過程中,他的雙眼大睜,兩隻手還無力地在空中抓了兩抓,就是沒有及時撐住地,以致於整個身子結結實實地栽在地上,痛得他臉青唇白,面無人色。
可他卻連慘叫的空閒都沒有,因為那角落裡的聲音還在大叫。
「流氓,色狼,快來人啊!」
楚君宇大喊:「別叫,別叫,我不是流氓,你誤會了。」
就算以前以上億的投資和別人爭論時,他也不曾這樣聲嘶力歇過。
不知是不是大聲吼叫有點兒效用,總之角落裡的人不再喊叫,只是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瞄他。
楚君宇趴在地上,先是看到一雙洗得有些發白的球鞋,再往上是一條休閒褲,再往上是淡色的休閒服,一雙手抱住一本書環在胸前,再抬頭向上看,看到一張女性的臉。
適中的身材,齊耳的短髮,五官勉強算得上清秀,屬於放人堆裡絕對找不出來的那一種。如果在別的情形下,見到這個平平無奇的女生,楚君宇絕對是前一刻看見,下一刻就忘記的。但此時此刻,在這種情形下,看到了這張臉,卻足可叫他銘記一生了。
這女生的表情顯然也不怎麼好,臉上猶猶疑疑,每一步走近,每一眼看來,都存了十二分小心,兩隻手由抱著書在胸前,改為用手死死抓住書,大有一發現不對,就立刻當武器重重地丟過去的可能。
雖然心中十成有九成認定了這是個色狼流氓,不過,剛剛突然看見裸體男人倒過去,現在再看這麼一個長相端正好看的男人趴在地上,上半身沒穿衣服,下半身穿了一條短褲,一條長褲拖拖拉拉地掛在膝蓋上,實在狼狽到極點,深覺有趣一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
她這一笑,楚君宇的心就定了許多,知道她應該是不會拿自己當色狼辦了。他也就不再那麼慌亂,反而能手腳利索地站起來,繫好褲子,雖然臉還是紅得像火燒,不過心裡暫時鬆了口氣。
她看他的樣子也實在不像色狼,就把驚恐之心放下,再看好好一個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臉紅得像猴子屁股,手足無措的樣子,越發好笑,倒多了幾分打趣的心理,一邊笑,一邊搖頭,「雖說人生來沒穿衣服,死後也帶不走什麼,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是人生大境界,不過,至少應該在家裡關上房門,再玩裸體遊戲。」
楚君宇正在手忙腳亂地穿襯衫,口裡急急忙忙解釋:「我是跳舞跳累了,所以來歇一會兒,身上滿是汗,就想涼快一下。我已經鎖了門,拉了窗簾,根本沒看到你啊。」
「你是瞎子?我好好一個人在這裡看書,不過看得累了,睡著了,你怎麼就沒看到。」她瞪了楚君宇一眼。
楚君宇看看她,再看看她剛才冒出頭來的角落,歎了口氣。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平凡,太沒有存在感,剛才全身縮成一團,躲在陰影裡睡覺,自己又正好身體疲憊,精神也自極度緊張時猛然鬆懈下來,根本無法發現她,最後弄出這麼大的亂子,一輩子的臉都丟光了。他在心底裡懊惱地咒罵一聲,手上用力拉著衣扣往扣眼裡塞,這麼簡單的動作,不知為什麼就是做不好,幾次沒扣上,一個用力過度,扣子被他給拉下來了。手上一頓,人也一怔,耳邊卻聽得訓斥:「這不是有空調嗎?又不是自己家,說脫衣服就脫衣服,真不像話。」
楚君宇悶了一肚子氣,憤然說:「如果不是空調壞了,也不會出這種事。不知道負責人是幹什麼的,校慶的時候,擺在休息室的空調居然壞了。」
「空調壞了?」她略為驚奇地重複了一遍,然後走向空調機,隨便掃了一眼,一彎腰,從空調後頭提起白色的電線插頭,往插座上一插,再輕輕一按開關,指示燈聽話地亮起來,令人身心涼爽的清風拂面而來。
不過,這個時候,這空調的清風不但不能讓楚君宇輕鬆愉快一些,反而讓他整個身子都熱了起來,原本臉直紅到耳根,這會子,只怕連被衣服遮住的身子都通紅一片了。
更叫他難堪的是這個女人,連正眼也不看他一眼,慢聲說:「空調好得很啊。這世上就有一些什麼都要別人幫忙干,完全沒有生活常識的傢伙,遇事就會埋怨東西是壞的,然後快手快腳地把衣服褲子全脫光,只怕沒人發現自己身材好看。」
楚君宇氣得臉發青,本來正在穿外頭的西裝,穿到一半,連動作都僵了,一張臉由紅到青,由青到紫,又由紫到白,七彩變幻,好半天,才逼出一句話:「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她白了他一眼,「知道啊,你是希特勒。」
「啊?」楚君宇一愣,沒明白過來。
「我在這裡看書睡覺,也沒礙著誰,你跑來,又是鎖門又是拉窗簾,然後脫衣服脫褲子,被我發現了,還衝我撲過來,我沒告你意圖非禮已經算好了,你還對著我大吼大叫,這麼霸道不講理的人,和希特勒也差不多。」她笑嘻嘻地、怪腔怪調地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竟敢這樣對我說話?拜託,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說這種話,不是武俠片裡的惡霸奸黨,就是惡少豪強,你真以為你是誰?」
「你,你……」楚君宇氣得一口氣上不來,以往能言善辯的他,這回卻半日說不出話來。
她看楚君宇的可憐樣子,也不知道是動了惻隱之心,還是不想把人氣死,她笑嘻嘻地一揮手,「行了行了,我走還不行嗎?這個休息室全讓給你。先把扣子扣好吧。」
楚君宇一愣,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西裝扣子上下錯位,西裝穿得歪歪斜斜,剛才被這女人氣得理智全失,什麼都沒注意,就這麼歪穿著西裝和她爭論,只怕就算剛才能口若懸河,也只是鬧更大的笑語。
臉上已經熱得無法再熱,只得低下頭,悶聲不吭地重新扣過。
總算老天保佑,這個可恨的女人快步走到門前,準備打開門出去。楚君宇也已經扣好了西服,並等著聽到關門聲,好鬆口氣。
誰知豎起耳朵聽到的卻是一聲低笑,「喂,如果待會兒又想脫衣服,記著到處看清楚,不知別的角落是不是也有人在。」
楚君宇的鼻子差點兒氣歪了,猛轉過身,面對大門正想大吼,關門聲砰然入耳,眼前只剩一堵空白的門,剛才那可以把人活活氣死的女人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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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哪去了?我帶你來舞會,是想讓你多認識幾個人,早點兒把自己嫁出去,不是讓你又找個地方躲起來看書的。」溫柔一把抓住剛剛從走廊走進舞廳的溫馨,低聲埋怨。
溫馨笑了笑,「也沒怎麼看書,倒是睡了個好覺,如果不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暴露狂跑來鬧事,我可以睡得更香一些。」
「暴露狂?」溫柔挑高了眉毛,頗為好奇地打量溫馨,「你確定只是普通暴露狂,而不是特地跑到你面前去暴露的?」
「特意到你這個美人面前去展示男性強健的身體還有可能。」溫馨不以為意,「你別老想著把我嫁出去,我才不打算把我的未來葬送在給男人洗衣服做飯的悲慘歲月裡。」
溫柔歎口氣,「這麼說,那一位又沒希望了?」
「那傢伙態度惡劣,做事差勁,明明是他理虧,還大聲喊:『你知道我是誰,竟敢這樣和我說話。』真不知是哪個林子裡的鳥。不過……」溫馨想了一想,「身材好像還真不錯。」
溫柔卻在思索,「聽那口氣,好像還真是大人物呢,他長什麼樣?」
「什麼樣?」溫馨皺眉想了一會兒,「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鼻子下面好像有張嘴。」
溫柔白她一眼。
溫馨乾笑一聲,「別生氣,你知道,我對男人的臉一向沒什麼印象,只要五官正常,都在該在的位置,又沒有什麼禿頂駝背的大特徵,我一向是記不住的。」
溫柔挫敗地歎氣,「是是是,你一向低頭看書,從不抬頭看人,特別是男人,一概不看的。麻煩你告訴我他穿什麼衣服吧。
「開始只穿了一條短褲,後來才穿好衣服的,黑色西裝,深色領帶,還有……」
溫柔再次歎氣,「這種打扮的男人滿世界都是,一點兒特色也沒有。他說了什麼話?對於他的身份有何線索?」
「不知道啊,他的身份有什麼需要關心的?」溫馨不以為然,想了一會兒才又說:「他說他跳舞跳累了。
「跳舞跳累了……」溫柔眼中忽然異彩一閃,「他很年輕,長相漂亮,自信,沉穩,有風度,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對嗎?」
「年輕?和校長比是年輕,不過絕對比我老;長相?很漂亮嗎?我不覺得;自信、沉穩、有風度?你確定知道你是在說誰嗎?成功人士?他像嗎?」
溫柔一點兒也不因為溫馨的全盤否定而生氣,拍手笑著說:「應該就是他了。你真是瘋了,連他都得罪。
「怕什麼?他就算是市長省長,我不作奸犯科,他管不到我。」溫馨不以為意。
溫柔只是笑,「他不是市長省長,不過他正好管你。因為他是你的頂頭上司,『日翔』的總裁楚君宇。」
溫馨臉色大變,望著溫柔發出一聲慘叫:「不會吧!」
「楚君宇和我們一樣,也是在這裡畢業的,是這次校慶的貴賓。聽現在的學弟學妹們說,他帶來了天文數字的捐款,搞得今天的校慶會幾乎變成了他個人的表揚會。全校不知有多少女生被他迷住,今晚舞會上被所有人圍著邀舞,聽說最後累得實在吃不消,就躲走了。你說的那個人,不是他是誰?」溫柔得意洋洋地沖溫馨說:「真虧了你,在『日翔』做了大半年,連總裁的長相都不知道。」
「我不過是個小小的資料員,每天只要躲在資料室的一畝三分地,和兩三個同事相處就行了,這本來就是個干死活的科室,根本不用和別的部門競爭,安樂舒服得要命,哪個去管和我隔著幾十級的總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不是長得像猴子。」溫馨又是委屈,又是懊惱。
「這才好,讓你這沒心沒肝的傢伙撞上這個煞星,以後有你的苦頭吃了。」溫柔拍手叫好。
溫馨低頭想了一想,又抬頭沖溫柔一笑,「這倒未必。」然後轉頭又往走廊盡頭的休息室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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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宇把衣服穿得整整齊齊,但心情卻還萬分沮喪。他有氣無力地坐在沙發上,絲毫沒有精英人物飛揚的神采,只在心中咬牙切齒地咒罵那個不知名的女人。
直到門砰然被推開,一個人一陣風似的衝到面前,才驚詫地抬起頭,一看到溫馨,本能地身子一繃,進入臨戰狀態,「你要幹什麼?」
溫馨白他一眼,「你還是不是男人?這話問得真怪,你脫光了衣服在我面前,我都還沒問你要幹什麼呢,你幹嗎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人?」略略一頓,看看楚君宇鐵青的臉,想想他的身份,覺得自己還是不宜太過分,忙換上一個笑容,「我來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楚君宇立刻會意,本來落至谷底的心立刻飛揚起來,連著嘴角也上揚了一個弧度。果然是這樣,一打聽,知道自己是何方神聖了,急著回來自我介紹拉近乎了。
即使是以這樣難堪的樣子出現在她面前,自己的成功,自己的身份,仍足以壓倒一切。原本灰暗的心境異常地滿足起來,心中卻在嘲諷地冷笑,暗中思索著應該怎樣在這個女人熱情的介紹之後施以無情的報復,他臉上卻不動聲色,望定溫馨,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這就好了。」溫馨立即眉開眼笑。
「來了來了。」楚君宇在心中提醒自己,這個女人要自我介紹了。
可是,溫馨一笑之後,一轉身,又飛快地往外跑去,連多看楚君宇一眼、多說一個字都沒有。
楚君宇不能置信地把眼睛睜得像酒杯那麼大。他剛才做足了準備,肚子裡已準備了十幾個不同版本的惡毒報復話語,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一點兒也還沒來得及展現他的不凡辯才,這個女人,就莫名其妙地要轉身跑走。
根本沒有思考,強烈的不甘使他大叫了一聲:「等等。」
溫罄已經走到門前,站住腳,不耐煩地問:「什麼事?」
楚君宇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你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別的話?」溫馨皺眉苦思了一會兒,然後展顏一笑,「你內褲上的小浣熊很可愛,是很不錯的情趣內褲啊。」
然後也不再看楚君宇聽了這話之後的精彩表情,輕快地半跑半跳著出去,順手把門關上,也把楚君宇憤怒的咆哮聲給牢牢地關在門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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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就對他說這種話?」溫柔正直地指責,「實在是太過分了,如果他被你氣死,你就得背上蓄意謀殺的罪名。」
溫馨卻放下心頭大石,身心無比舒暢,只差沒手舞足蹈了,「反正已經得罪了,乾脆再得罪得徹底一些。等會兒他出來不知會不會找我報仇,我們走吧。」
「現在就走?」溫柔慢慢地說,「你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總裁,乘專車上班,一到公司,直接坐專用電梯到頂樓;我是低低在下的小職員,清早起來騎腳踏車上班,一窩進資料房,連中飯都懶得出來買,不到很晚不出來,根本撞不上他,所以完全不用擔心。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日子,今晚的事啊……」溫馨頓了一頓,改用詠歎調的語氣,「就讓他成為永遠的回憶,深深刻在彼此的腦海深處吧。」
溫柔拍拍胸口,做了個不堪受驚嚇的表情,連連揮手,「行了行了,你不願待了就快走,我才剛來不久,不跳個盡興怎麼行?」
溫馨微微一愣,美麗出眾的妹妹,為了阻攔男生的死纏爛打,一向習慣拉著自己隨時上前做擋箭牌的,今天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自己走?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只是一愣之後,就沖溫柔擺擺手,快步離去了。
溫柔望著溫馨遠去的身影,那步伐如此輕快,想必是放下心頭大石的原因了,不過……惡意的笑容悄悄地在她臉上展開,「溫馨你忘了,他不知道你是誰,可是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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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宇幾乎被溫馨的一句話氣得當場暈過去,完全失控地怒吼一聲,可是那個女人卻已經跑走了。
他只覺得一股子氣堵在胸口,呼又呼不出,咽又嚥不下,悶得人直想吐口血出來。要不是顧著身份,他簡直要不顧一切,撲出去大鬧一場了。
怔怔地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一陣子,這口氣還沒消散,反而是休息室外每每有腳步聲響,就會情不自禁屏息閉氣、緊繃身心,滿懷期待地盯著門,恨不得那女人再次出現,可是每一回屏息屏得幾乎背過氣去,心吊得老高總也不落下來,就是看不到那個女人再次推門進來。
怔怔地坐了半天,終於決定要遠離這個讓自己倒這麼大霉的鬼地方,不過在這之前,應該先去和主辦方打聲招呼。
又是恨又是氣,又是餘怒未消,楚君宇走進舞廳時的心情還惡劣地無以復加,可是,在下一刻,他看到了溫柔。
溫柔閒閒地坐在舞廳的一角,穿一件普通的白色裙子,烏黑的長髮像瀑布般披落,黑髮白衣,就像是古代小說中的女子化為真人,穿越時空,來到這熱鬧喧嘩的舞廳,於是,讓這人聲樂聲混為一體的舞廳,也因她一個人,而變得柔和起來。
雖然滿廳都是燈光,但楚君宇總覺得有一絲淡淡的光芒從那個不知名的女郎身上散發出來,並不輝煌奪目,卻叫人無法移開目光,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問出來:「她是誰?」
「溫柔。聽說是五年前的校花,被無數男生暗戀追求也得不到,傳說是像白雪公主一樣的女生。」旁邊正好有個男學生,也同樣無意識地回答。
楚君宇一聲不出,找了個位子就坐了下來,早忘了自己想要告辭的決心。
從不曾見過這樣的美麗,這種美麗幾乎已不屬於這個時代。而應該是傳說中,在城堡花園中歡笑的公主;而應該是小說裡,執團扇撲蝶的小姐。這種文靜輕柔,甚至是出塵的美麗,在如今這個喧囂的世界裡,根本不應該存在。
溫柔也正在這時候抬眼,看到楚君宇凝望的視線,對著他淺淺地一笑,又輕輕地轉過了頭,但卻在下一刻,悄悄地掃了他一眼。
這樣的文靜、靦腆,和其他女學生的大膽完全不同,那一笑,更美得令人幾乎忘了呼吸。
楚君宇仍然緊緊望著溫柔,口裡有一搭沒一搭,隨便應付著過來搭訕邀舞的女性。
而溫柔似乎也在不斷拒絕邀舞的男生,而且因歉意而紅了臉,可就在和人說話時,又會悄悄地向楚君宇望過來。
楚君宇一陣激動,站了起來,跟面前的女生隨便點了一下頭,就直接向溫柔走去。
正在邀舞的女生僵在原處,臉色極不好看。
剛才接口說話的男生笑著在一旁問:「你說我們應不應該告訴他,那個女人,是出了名的美麗純潔如白雪公主,但骨子裡卻歹毒無情像個惡皇后,正是蛇蠍美人的典型?」
女生輕輕一笑,說:「讓他與蛇共舞去吧。」一邊說,一邊對男生伸出了手。男生會意,與她共同滑入舞池,方纔的不快隨即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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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楚君宇站到溫柔面前時,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而事實上,一直坐在原處不肯受邀的溫柔也帶著一個羞澀的笑容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音樂適時地換了一首舒緩優美的曲子,楚君宇帶著溫情,幾乎是腳不沾地地滑進舞池裡。柔和的音樂,淡淡的燈光,懷中的美人,身旁所有人的艷羨。
這一場通宵舞會裡,無數年青男女,但最英俊有為的是自己,最美麗動人的是她,當自己擁著她旋舞在燈光中時,這種飄飄然的成就感讓他很快就忘記了原本的沮喪。
兩個人在一起,親密地跳舞,低聲地交談。溫柔不但美得不屬於這個時代,甚至還有著這個時代所沒有的羞澀侷促,就如童話中的公主,讓人渴望去做那王子,建一座雄偉的城堡美麗的花園,把一切醜惡隔絕在外,讓她幸福地生活。
聽她輕輕談起父母雙亡的艱辛,談起和姐姐相依為命的苦痛,談起半工半讀的艱難,更是讓楚君宇心裡生憐,摟著她不肯放手,舞了一曲又一曲。
直到溫柔輕輕掙開,「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姐姐要擔心了。」
「我送你。」
「不用,我和幾個朋友約好了一塊兒回去的。」
楚君宇掏出名片,遞給她,「保持聯絡。」
溫柔低頭看了看名片,「我沒帶名片,你去公司調資料,可以看到我的住址電話。」
楚君宇大喜,「你也在『日翔』工作?」
「不,我姐姐在『日翔』,她叫溫馨。」溫柔略頓了一頓,才有些猶豫地說:「如果,可能的話,請照顧一下我的姐姐。」
楚君宇鄭重地點頭,「一定!」
過了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這一次色迷心竅所許下的諾言,給他的一生,帶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