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子,嵐王——嵐王——」
「發生了何事,為何會如此驚慌?」李世子很鎮定,他早已習慣了百里烽燁到處闖禍,偶爾也會出面替唯一的友人收拾爛攤子——但凡涉及百里怪物,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有人……有人當街……刺殺……刺殺嵐王!」
李世子笑了,哪來的傻子去刺殺百里烽燁啊?
那傢伙從戰場上練來的功夫足以以一人之力,單槍匹馬屠盡一座城池,加上宮廷派來保護他的高手們在暗中保護著,沒有三、五萬大軍是無法對王爺造成威脅的。
李世子打趣似的問:「怎麼?他受傷了嗎?」
他面前的官員苦惱的回道:「王爺倒是沒事,但他的愛妾不幸負傷,命在旦夕,王爺因此而震怒——」
李世子沒能將話聽完,剛含進嘴裡的茶水已倏地一口噴射而出!「杜十娘?」
她受傷了?李世子很震驚,那兩人不是安安分分的在逛街嗎?他才從街上回來,怎麼一轉眼的時間就有人向他們下手了?李世子的腦海中閃過兒個身影——百里烽燁身旁的下人。
他們出自宮廷,能力不俗,一旦他們聯手,就算百里烽燁的身手再了得,也未必保得住杜十娘!
看來宮裡的人早就決定置杜十娘於死地了,只是時問的長短!
那麼,方纔他與那丫環的談話,是否是促使這些棋子們做出立即下手的決定呢?
李世子只覺得頭痛不已,起身隨著官員們離開他的私家莊園,「兇手捉拿到了嗎?我說你們這些當官的自己是處理不了事情嗎?怎麼一出事就來找我啊?」
「世子爺,這城鎮是您家的封地,您一家子最大,現在嵐王在發脾氣,您又是他的友人,這事不找您還能找誰呀?」李世子無語,他差點忘了這個不太繁華的地方是屬於他家的產業。如此一想,他又更加頭痛了。
宮裡的人在他的地盤上暗殺杜十娘,這不是替他找麻煩嗎?
萬一杜十娘真有個三長兩短,百里烽燁豈不是要跟他糾纏不休嗎?這糾纏下去要是沒完沒了,他的日子是要怎麼過啊?他之所以不反對百里烽燁四處闖渦,到處惹人嫌,是因為受傷害的都是別人,可如果倒大媚的對象換成是他——那怎麼可以!
「烽燁……」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等著他的反應。
百里烽燁面如嚴寒,沒有半點反應。
李世子眉頭一皺,謹慎的踏入城內最有名的醫館。
館子裡一片狠籍,物品散落滿地,像是遭到風暴肆虐過,只剩下三、五人堅守陣地。
百里烽燁就像是一把脫鞘的利刃般,渾身殺氣畢露,抱著昏迷不醒的杜十娘杵在醫館正中央。
年邁的老醫師小心翼翼的為杜十娘診療,還有一名年輕大夫戰戰兢兢的待在角落,不敢靠近。
李世子慢慢走到百里烽燁身旁,百里烽燁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寒光銳利,似有無形的冰箭射出,刺得李世子的心頭直發顫。
「冷靜。你要冷靜。」李世子趕緊安撫好友。「人……抓到了,等會兒你要將他千刀萬剮,或是做成人彘都可以,但千萬不要對兇手以外的人太過衝動。」
百里烽燁的視線停留在杜十娘慘白的面容上,過了片刻,他終於開口了,但語調森冷,「人是如何抓住的?」
李世子很尷尬,也有點猶豫——他總不能坦白告訴百里烽燁,所謂的兇手其實是別人塞給他的——是個早已準備好的替死鬼!
「官府的人抓到的……說來也巧,就在刺殺你不成功時,兇手逃到城門附近被發現,然後在心虛之下就自盡了。」
「死了?」百里烽燁怒目而視。
「呃……是的。」不然怎麼造成死無對證的狀況?
李世子是真的沒膽子說真兇是由皇宮派來的,只能配合上頭的安排,拿個不知來歷的死人來頂罪,來應付百里烽燁。
百里烽燁冷冷一笑。
「前幾年戰爭頻繁時,也沒人會在戰場以外的地方刺殺我;如今天下太平,我倒是不安全了?」
「這裡的事,我交給你處理,需要出錢、出力的地方你說一聲,我都給你包了。」李世子想來想去,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補償百里烽燁。
若非他現在還只是個世子,尚未繼承王位,他甚至想過乾脆就割地賠給百里烽燁算了。
「你能賠給我一個完好無損的女人嗎?」百里烽燁不客氣的質間。
他的脾氣很壞,一不高興就要大發雷霆,眼前這座醫館沒被他拆了還真是個奇跡;而此時此刻,他壓抑著怒氣,冷聲質問的態度充滿了隱忍與痛苦。
百里烽燁很少這麼壓抑的!
李世子垂眼看到百里烽燁抱著杜十娘的力道不輕不重,是那麼的克制,突然明白了百里烽燁是在為她而壓抑。他比所有人想像的都還要在乎這個女人,他能為她忍平時所不能忍的,那麼當他失去她後,不必再忍了,他又會怎樣爆發呢?
李世子實在不想看到不好的結果,然而此時,年邁的醫師忽然發出悲痛的歎氣,像是在宣告自己的無能為力。
李世子只覺得頭痛到了極點。「烽燁,你要節哀——」
「閉嘴!」百里烽燁不讓李世子將安慰的話語說完,低頭看著懷裡血淋淋的人兒,強調道:「她沒事!」
李世子的目光移到毫無生氣的杜十娘身上——她的衣裳早已被血水給染紅,肌膚慘淡仿如死灰色,身子一動也不動的躺在百里烽燁的懷裡,沒有半點活著的跡象。
百里烽燁跪坐在地,讓懷中人以最舒服的姿勢半躺在草蓆上接受醫師的治療,可惜她緊閉的雙眼看不見他的俊臉上有多麼的悲傷。
李世子卻看得很苦澀,憐憫的別開眼,有種做錯事的感覺。
「總算是保住性命了。」忽然,老醫師一語響起,聲音很低沉,卻聽得在場的兩個男人內心震盪不已——百里烽燁是如釋重負,將杜十娘輕輕的放在草蓆子上。
李世子卻是驚疑不定,「你說什麼?她還活著?」
「你希望她死嗎?」百里烽燁的眼裡霎時浮現殺氣。
「不……不是。」得到老醫師點頭回復,李世子嚇得目瞪口呆,又一次仔細打量杜十娘的傷勢——她傷得頗為嚴重,腰腹被暗器所傷,大量出血,暗器上還有毒。
可是她都傷得這麼慘了,居然還沒死!李世子壓根不知自己該不該佩服她?
「你去查出那個暗殺我的雜碎,到底是什麼來頭?敢在街上對著人群發射暗器的,必定身手不凡;但目標是我,卻一擊射中我的女人,這是失手,還是別有用心?你去給我查清楚,不然我就住到你家直到水落石出!」
百里烽燁緩緩站起身,目光陰沉。
李世子看著杜十娘的慘狀,終究還是於心不忍,嘴巴一鬆,「有些話本來不該由我對你說,但你這麼喜歡她,我若不說,就太對不起你的信任了。」
「醒了呀?」
熟悉的嗓音不期然的闖入腦海,杜十娘的神智漸漸恢復,身上劇烈的痛楚也漸漸喬沒她的知覺。
她忍住痛楚,強打起精神,用不安的目光梭巡著周圍的環境,「我……在什麼地方?」
眼前這個狹小又佈置簡單的臥房並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四周很安靜,空氣中飄散若藥草的氣味;這裡令人感到安心,但杜十娘極目張望,卻始終不見百里烽燁的身影,因此她怎麼都安不下心。
「百里……王爺呢?」她焦慮的間。
身上的痛楚令她回想起在她昏迷前,在那人群絡繹的街道上,突然殺意來襲!
有人攻擊他們,結果她受傷了。
回憶令杜十娘感到更加的恐懼,尤其是此時此刻,她找不到百里烽燁的蹤影:比起身上的痛苦,她更在意他的安危!
「他有沒有受傷?」她想起身,飽含擔心的目光緊盯著桿在門邊的男人。
李世子——百里王爺唯一的朋友守在醫館「看護」杜十娘已經整整兩天了。
「他沒事,你躺下,大夫交代了,你不能隨意移動。」淡然吩咐。
這兩天,杜十娘就在醫館裡療傷,這是因為她脆弱的身子禁不起顛簸;日裡烽燁在臨走前萬般脅迫,強逼李世子要保護好她,所幸經過兩天的昏迷後,她終於醒了。
「烽燁回京城了。」李世子慢慢的說著,仔細看著她的表情。
杜十娘聞言,露出安心的神色——一百里烽燁有了防備,京城裡又有他的長輩撐腰,應該就沒人敢再在太歲頭上動土,再去行刺他了。
只要一想到他已平安了,她竟覺得身上的傷痛也減輕了,就連呼吸都變得平順許多。
「他不要你了。」李世子故作冷漠的騙她。「這……也許就是人生。」
杜十娘一聽,心底立時湧現出強烈的痛楚,但腦中突然有道清晰的聲音很明確的告訴她,要她相信百里烽燁。她的記憶盈滿了他的喜怒哀樂,她很瞭解那個男人——什麼是他愛的,什麼是他不愛的。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同樣的,什麼事他會做,什麼事他死也不會做,她也有十足的把握。
她相信他絕不會不聲不響的離她而去!
「他不會。」杜十娘一臉篤定,神情堅強,不像是個正在對抗傷痛的柔弱女子。
她告訴李世子,「他不會就這麼丟下我不管,我相信他的離開必定是有原因的。」
「你是打哪來的自信啊?」李世子撇撇嘴,這世上總算有人比他更靠近百里怪物了,這讓他有點感歎——也許……這就是人生啊!
「他給我的。」杜十娘微笑著說,笑容卻在下一瞬被傷口發出的疼痛感給擊退。
李世子轉身喚人送來鎮痛藥,等杜十娘把藥喝了,沒出她休息片刻,他馬上道:「你可知道這次想殺你的人是誰?」
「殺我?」杜十娘思索著這兩個字,當下恍然大悟——她原以為有危險的是百里烽燁,如今李世子點明了她才是目標,杜十娘馬上聯想到皇宮裡最被人尊敬的女人。「原來如此,想必是……宮裡來的人吧?」
「你不笨。」一點就通,李世子總算是找到了她的優點。「我就開門見山的跟你說了,皇上和太后都不喜歡你,有你在,烽燁恐怕不會挑選正妻了。」
那很好,她就是想當那個男人的唯一!
李世子眼見她的神色鎮定如常,忍不住調侃,「你覺得烽燁會為了你而得罪自家長輩嗎?」
杜十娘服用了鎮痛藥後,笑得更有自信了。
「是的,那傢伙會。」李世子自暴自棄道,慢慢走到窗邊推開窗。「他身邊有幾個下人是宮裡派來的,對你下手的就是其中之一,我把名單交給他了,他會解決掉那些不乾淨的東西。」
「世子,您可知道王爺這次趕往京城的目的是什麼?」
「當然是你,得意吧?」
杜十娘一聽,立刻感到憂慮不已,她很擔心百里烽燁在衝動之下,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太后想把你給「解決」了,免得烽燁過度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