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發,我問你一個問題。」白秋虎以手掌撐住臉頰,手肘撐在桌面上,一臉苦惱。他得找個軍師問問,或許才能排解心頭的疑問。
「老大,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你也知道我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杜友發自吹自擂,臉皮厚到跟牆壁一樣。他與白秋虎之間隔著一張大辦公桌,看著老大一臉的愁緒。
「阿發,你追過幾個女人?」白秋虎不問杜友發交過幾個女朋友,而是問追過幾個女人。
現在是晚上八點,兩人忙到此刻還沒吃晚餐。夜色籠罩這個繁忙的城市,白天還不覺得寂寞,當短暫卸下工作的空擋時,那股孤寂猛然襲上心頭,讓人防不勝防。
「啥?」杜友發還以為自己聽錯。「老大,我還以為你想要關心案子的進度。」
在發生擄人勒索、槍擊事件之後,果然引起警界高層的高度注意,畢竟在台灣使用槍支是非常嚴重的事。
這下事證確鑿,檢調單位已介入偵辦。
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因為警方大動作的調查及抓人,讓這幫黑道人心惶惶,眼下不僅不敢再對吉安營造有任何暴力威脅,甚至已作鳥獸散的避風頭去了。
白秋虎最近不是跑警局就是被檢察官約談。不過,為了保護余家琪,為了不讓她再受到警方盤問,他把和余家琪之間的關係撇得很遠。
說法仍是余家琪只是他同學的妹妹,為了送喜帖給他,意外捲入這個案子;在她的機警之下,才通知杜友發報警,並且阻止歹徒綁架他。
據檢察官表示,這兩名歹徒是因為不滿白秋虎對他們的態度像對待乞丐般,於是心懷恨意的綁架他;兩名歹徒截止目前為止並沒有供出幕後主使者,槍支來源也推給已過世的黑幫老大,看來是要一肩扛下這件案子。
「警方辦案的進度能有多快,我才不想浪費時間想這個,這件事你就全權幫我注意。」
「那兩名歹徒已經收押禁見,不過案子還有得查,沒有三個月應該不會有具體的判決。」
「嗯。」白秋虎滿臉困窘,又把話題繞回來。「阿發,你別給我顧左右而言它,你到底追過幾個女人?」
「老大,你看我風度翩翩、一表人才,需要去追女人嗎?都嘛女人倒追我的。」杜友發笑得很自大。
「哦?」白秋虎挑動濃眉。「那我去問問小芬,看看是她追你,還是你追她。」
小芬是公司裡的會計,杜友發正在對她發動攻勢。
「老大,不要啦,你別害我,我只是在開玩笑。我算算哦,從我國中開始到現在,起碼追過五個以上女人吧。」
杜友發長相不錯,比白秋虎瘦一點、矮一點,很會交際應酬,也滿能甜言蜜語,他的情史豐富,至今仍不想定下來。
「我知道你追女人的經驗豐富。那你說說,要怎麼跨出追求女人的第一步?」白秋虎準備洗耳恭聽,他手上甚至還拿起筆,打算做筆記。
「老大,你想要追求誰?」杜友發很好奇,用力一想,表情跟著興奮。「難道你要追求余家琪?」
「你管我要追誰,你儘管說出招數就好。」
雖然目前還無法光明正大的和余家琪在一起,但是他也不想她被其他男人追走。自從余家潔的婚禮過後,他就有這種強烈的認知。
前有綁票勒索的案件還沒明朗,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幕後主使者,雖然黑幫已沒再來找他麻煩,不過他還是讓自己低調再低調,盡量不要出入公共場合,也加強身邊的保全。
自從余家琪在婚禮上高調宣佈兩人的關係之後,他便時時苦思該如何讓她真心喜歡他,而不只是拿他當擋箭牌。
雖然他這擋箭牌當得也很開心,不過他想要的是兩人真正的關係,所以他得要認真想想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感受到他對她的情意。
看白秋虎那種欲言又止、想承認又不敢承認的模樣,杜友發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不告訴我女主角是誰,那我要怎麼幫你想辦法?每個女人個性不同,用的方法自然也就不同,所以,真的是家琪?」杜友發當然得打探清楚,否則要是無意中得罪未來老闆娘,那他恐怕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白秋虎臉上有著可以的赧紅,承認得不爽快。「是啦。」
杜友發笑了。「家琪這個女人看起來很『恰』,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從她英勇救你的這件事看來就可以證實。」
「阿發,你廢話那麼多幹什麼!」他要聽的是重點。
「老大,我總得要講一下引言嘛。話說回來,你跟家琪認識這麼久了,要從朋友變成情人,其實很不容易也很容易。」杜友發不在乎白秋虎的白眼,繼續廢話。
「杜友發,你肚子不餓嗎?不想吃飯嗎?那再繼續五四三好了。」白秋虎也不是真生氣,兩人情同手足,總會這樣嘴賤的聊天。
「老大,你要有耐心嘛,你要是這樣心浮氣躁,家琪可是不會喜歡你的。」
白秋虎瞪著杜友發。「快說!」
「重點來了。方法很簡單,家琪個性硬,那你就要使出三十六計裡的苦肉計,擺低姿態裝可憐,我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虜獲家琪的芳心。」
「裝可憐?」白秋虎挑動濃眉。
「是呀!你就來個感冒發燒生病,反正你一個人住嘛,就讓家琪來照顧你,到時候我保證你們的感情會像火箭一樣,咻地直飛外太空。」
「我身體這麼健康,假裝生病誰會信!」白秋虎搖頭。「這方法太幼稚白爛了,你能不能說一點有建設性的,萬一被拆穿,家琪一定會氣死。」
「不然送花嘛,沒有女人不愛花的。男人只要送花給女人,就清清楚楚代表男人的心意了。」
白秋虎點頭。「不過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家琪喜歡什麼花。」
「老大,你不會問哦?男人不要怕丟臉,要學會放下自尊心,明明白白的問,這家琪一定會很開心的。」講到愛情這門學問,杜友發可是眼神精亮,一堆點子。
「對!用問的比較快。」不過,白秋虎很懷疑自己問得出口。
「老大,我從沒看過你這麼認真想要討好一個女人,所以,你這次是認真的?」
白秋虎很滿足又得意的笑了。「我從來就只有對家琪一個女人認真。」
「哇塞!你以前那些女人很可憐耶,你居然從沒有認真過。」
「阿發,我警告你,別在家琪面前提到什麼我以前的女人,我以前只是不挑,有女人喜歡我,我就試著去交往看看。」
「放心啦,我不會在家琪面前長舌的。我知道你心軟,捨不得讓那些女人難過,只好當個有求必應的土地公。其實你跟家琪根本是同一種人,看起來脾氣很硬,其實心腸比誰都軟。」
「我倒沒想過這點。或許我跟她真的很像,才會在這麼多年之後又走在一起。」想起她,白秋虎眼底的笑意和暖。
「老大,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一個不顧生命危險,從槍口下把你救出來的女人,就知道她有多愛你,愛到她寧可犧牲自己。換成其他女人,大概早就嚇跑了。」
這話有如當頭棒喝,白秋虎猛然清醒。
杜友發說的沒錯,他不該再質疑余家琪是否愛他,他該做的是要如何愛她,才能讓她感受到他滿滿的愛。
「阿發,你到底有沒有比較具建設性的招數……」
***
明明余家潔都已經嫁為人妻,為什麼她家母親大人還是這麼的擔心?像是余家潔有多糟糕一般。
「家潔,你不要再吃了!」陳阿好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阻止余家潔的狼吞虎嚥。
余家潔一臉無辜。「我肚子餓嘛。」面對一桌子好料理,她怎麼捨得不吃。
「媽,你就讓她吃啦,她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難得地,余家琪居然幫余家潔說話。
「現在吃那麼多,以後生完小孩要怎麼瘦回來?想我年輕時也是很苗條的,都是生了你們兩個才會胖成這樣。家潔呀,媽媽是為你好,你要是跟媽媽一樣胖,到時你老公不要你,可別怪媽媽沒警告你。」陳阿好苦口婆心地勸。
「哪有做媽媽的一直在嫌自己的女兒,要是我發胖,謝以之就不要我,那要這種老公做什麼?」
余家潔反駁,但也少了吃飯的樂趣。她擱下筷子。雖然寶寶有超重的跡象,可她就是克制不了吃的慾望。
「你們分隔兩地,每個週五才能回到謝家住在一起,哪有新婚夫妻像你們這樣,一個住新竹、一個住娘家,新婚不該都是要甜蜜蜜的黏在一起嗎?」陳阿好忍不住質問。
這些余家潔都知道。只是,新竹的房子還沒交屋,謝以之讓她回娘家住,也是對她的一種體貼;但是,她內心還是有著莫名的空虛感。
「唉呀,家潔,你怎麼哭了?媽媽又不是在罵你,媽媽是為你好。」
陳阿好趕緊抽出面紙遞給她。
聽到媽媽的驚呼,余家潔這才感覺到臉頰上的濕意,她伸手接過面紙。「沒啦,沙子跑進眼睛裡。」
余家琪諷刺地說:「余家潔,這麼白爛的理由你都說得出口?」
「你管我!」余家潔有些惱羞成怒。
不過,無論謝以之忙到多晚,他都會打電話給她,跟她閒聊發生的瑣事,星期五晚上也必定會趕回謝家,想到這,余家潔的唇角忍不住揚起笑弧。
兩人就在謝家會合,一直住到星期一早上,謝以之先送她回娘家,這才轉往新竹上班;而她也在謝以之霸道的要求下辭去客服的工作,專心在娘家待產。
反正余家潔生平無大志,既不想當女強人,也不想在工作上有所成就,那種需要低聲下氣的工作她早就厭煩了,因此也樂得回家讓媽媽和老公養。
余家琪擔憂地問:「你怎麼又哭又笑的?怪怪的哦。」
「我是孕婦我最大,你管我要哭還是要笑!」余家潔就是篤定孕婦可以無理取鬧。
「那你就去新竹。萬一你老公被別的女人拐跑了,你就不要回來哭給我聽。」余家琪瞪了孕婦一眼。
「家琪,以之不是那種人,你不要這樣嚇家潔。」陳阿好斥責。
「媽,你剛剛不是不讓家潔多吃飯,還說她老公會跑掉,現在卻來罵我,不知道是誰先嚇家潔的。」余家琪抗議。
「好啦,都不要說了,我沒事啦。」余家潔又拿起筷子。
「媽,我看書上寫,孕婦因為荷爾蒙的改變,情緒會比較不穩定,等會我打電話給姊夫,讓他回台北一趟。」
「余家琪,不准打電話給謝以之,他要來自己會來,幹什麼需要你叫!」空閒的時間越多,余家潔想念謝以之的時間也跟著增多,這對她而言真不是好現象。原來思念真的是一帖苦藥,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別勝新婚嘛。
「好啦,不打就不打。你心裡要是有什麼苦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裡。我雖然打不贏謝以之,不過我可以當你的靠山,找人蓋他布袋。」難得地,余家琪說出了這麼有義氣的話。
余家潔翻了翻白眼,因為余家琪那冷笑話而一掃低迷情緒。「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要不要說說你什麼時候跟小老虎這麼熟了?他什麼時候變成你男朋友?你居然還可以使喚他,叫他把馬郁琴趕走,叫他去當司機,他全都乖乖照辦?」
「就……」余家琪突然語塞,不知如何解釋她和白秋虎那十多年的恩怨情仇。
而陳阿好卻在狀況外,她一邊聽新聞,沒有注意到余家潔提起的小老虎,突然她猛然拍了桌子一下,因為想起了某件事。
「家琪,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余家琪慢慢地夾起一塊鮮魚肉,放進嘴裡。他們姊妹都很重視吃,因為母親大人燒得一手好菜,把他們姊妹倆養得極好,讓她們一臉福相。
「什麼事?」
「明天晚上我幫你安排了相親,你一定要準時到。」
陳阿好的話才說完,余家琪就因為這話被嚴重驚嚇到,以至嘴裡的魚肉夾帶魚刺就這麼猛然吞下,因而很不幸地被魚刺鯁到。
「媽,家琪都已經有男朋友了,你幹什麼還替她安排相親!」余家潔為妹妹出聲抗議。雖然連她都不相信家琪和白秋虎是來真的,但她還是會站在余家琪這一邊,力抗母親大人的相親計劃。
「沒辦法,那是之前就答應人家的,不能反悔啦!反正看看又不會少一塊肉,這樣我比較好跟人家交代。」陳阿好也很苦惱,但這也是不得已的。
余家琪表情痛苦的乾嘔,想把魚刺嘔出來,無奈那魚刺好像很大支,怎麼嘔都嘔不出來。
「家琪!」余家潔嚇到了,連忙擱下碗筷,起身拍余家琪的背。「被魚刺鯁到嗎?」
余家琪點頭,痛到臉色脹紅。
「那趕快吞口飯,看能不能吞下去。」陳阿好立刻端來白飯。
「媽,不行啦,飯那麼硬,硬吞的話,會讓魚刺卡得更深。」余家潔連忙阻止。
陳阿好焦慮地問:「是誰說的?以前我們被魚刺刺到都用吞飯的,不然就是吞饅頭。」
「媽,那是錯誤的觀念,不能吞硬的東西,那會越吞越糟糕。」余家潔阻止吞飯的建議。「媽,那給家琪喝水看看,若喝水會很痛,家琪又咳不出來的話,那恐怕要去急診處理。」
陳阿好連忙倒來水,可是余家琪才緩緩吞一口水,就感覺到喉嚨刺痛得難受,連話都無法說了。
余家潔見狀,急問:「家琪,我們去急診,讓醫生把魚刺拿出來,好嗎?」
余家琪吞口水感覺到魚刺要刺穿她的喉嚨,只能點頭。
於是,余家潔連忙替余家琪拿來皮包,這時余家琪的手機響起,余家潔只好幫忙接聽。
「您好,這裡是家琪的手機,不好意思,她現在不方便接聽,請問你哪裡找?」
「我是白秋虎,請問是家潔嗎?」話筒那端傳來白秋虎豪爽的聲音。
「我是家潔。小老虎,有事嗎?」
余家琪很想搶過余家潔手裡的手機,不過實在是力不從心。
「我……」白秋虎吞吞吞吐吐著。
余家潔雖然心裡有些疑惑,不過現在不是問清楚的時機。「小老虎,我不跟你說了,我得送家琪去急診。」
白秋虎慌張急問:「家琪怎麼了?」
「被魚刺鯁到啦,不說了,她很痛苦,我怕有危險。」
「家潔等等……」白秋虎急喊住。「我過去你家,我送家琪去,就這樣!」
余家潔聽著手機傳來嘟嘟響聲,對余家琪說:「小老虎說要來接你去急診。」
余家琪只能點頭,表示聽見了。看來那支魚刺不小,她是想哭卻沒辦法哭,當然無法阻止白秋虎來載她。
「小老虎就是白秋虎嗎?」陳阿好看著家琪一臉痛苦,不過那眼神怎麼好像有一點點害羞?
陳阿好本來還在懷疑這個白秋虎會不會是假扮的,可是看到家琪的表情,好像又是真的。
「媽,是同一個人。我先跟家琪去醫院,你在家裡等著。」余家潔拿了皮包就要出去。
「我去,你肚子那麼大,給我在家裡休息。」陳阿好打算拿家潔手裡的包包。
「媽,我去啦,你在家就好,你一緊張就會大叫,這樣不好啦。」接收到余家琪的眼神,余家潔忙拒絕母親大人。
「也好。你說得沒錯,我去醫院就是會很緊張,萬一我不小心大叫出聲,就不好了。」陳阿好只好勉為其難的同意。
為了一根魚刺而送急診,會不會太誇張了?不過看來這件事注定要被當成笑話講,誰讓余家琪的母親大人要用相親這件事來驚嚇她。
余家琪左手下意識地撐住下巴,喉嚨雖痛,心頭卻暖和,她匆匆來到公寓樓下,看著巷弄的另一端,等著心裡頭的那個男人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