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爹親的質問,連玉釵沒有說實話的打算。
「不見了!」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會不見了!」他完全不相信女兒所說的話。「說!你究竟把釵頭玉風藏到哪裡去了?」
知女莫若父,連晉南知道連玉釵一直都很排斥和關家的親事,再加上近日關家要求索取釵頭玉鳳作為訂親信物,他相信他這個寶貝女兒一定會想出詭計,讓釵頭玉風無法落人關家人的手中。
「我沒有藏,真的是不見了。」連玉釵仍嘴硬不肯說。
「關家就要上門提親了,你的釵頭玉鳳不見了,教我怎麼向關家交代?」他一生重信諾,想不到老來會為了女兒而毀了信譽。
「關家、關家、關家!爹,我是你的女兒,你有沒有替我想過啊?大姐失蹤了這麼久,我哪有心情談論婚嫁!」
她根本就不想嫁,連金釵的失蹤只不過是她拖延的借口。
「金釵是金釵,你是你。既然關家想在這個時候完婚,你就得嫁。」
「我不嫁!我死都不嫁!」她撂下了狠話。
誰不知道關家人打的是什麼主意,他們會這麼急著娶她過門,不就是因為他們已家道中落。想娶她這個福星進門,看能不能為關家改運。
她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麼吉祥物。
而且,她不想去背負如此沉重的責任;若她嫁過去,關家真能因此改運那就好,若不幸還是無法振作起來,那她就會成了關家人口中的掃把星了。
她不想當福星,更不想當掃把星,所以這門親事她反對到底。
「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抬著你上花轎。」
父女兩人的關係弄擰了、弄僵了。
「你們就一人少說一句,這大好的喜事都被你們給說倒霉了。」他們左一句死、右一句死的,聽得連夫人心驚膽戰。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承受再失去另一個的打擊。
「老爺,這婚事沒有轉圜的餘地嗎?」女兒不想嫁,逼著她嫁就會幸福嗎?
「不准替玉釵說話!她嫁給關允阡是嫁定了!」
「我絕對不嫁!」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時,連銀釵進門了。
見氣氛不對勁,她關心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二姐,爹一定要我嫁給關允阡啦!」連玉釵首先發難。
「這丫頭為了不讓婚事順利進行,不知把釵頭玉風給藏到哪兒去了。」
原來,他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僵持不下、互不讓步。
「玉釵,嫁給關允阡不好嗎?」不是連銀釵要為關允阡說話,而是她真心地想要妹妹幸福。
大姐失蹤了,而她已失了清白,這輩子是嫁不出去廠;現下,連家最有資格得到幸福的人就只有玉釵了,她不希望妹妹將唾手可得的幸福往外推。
「我就是討厭他!」沒來由的,她就是討厭關允阡。
連銀釵知道再勸她也無用,現下,惟一的辦法就是讓她沒有反對的餘地。
「爹,釵頭玉鳳在我那兒,我替玉釵保管著。」她說出連玉釵的秘密。
「二姐!」原以為她會替自己保守這個秘密,沒想到她所托非人,二姐竟在這個節骨眼上出賣了地。
聽見連銀釵說出了釵頭玉風的下落,連晉南緊皺的眉頭終於鬆開了。
「我去拿來!」連銀釵立即回房取釵頭玉風。
連玉釵氣鼓了一張俏臉,噘著嘴非常地不悅。
哼!大家就會欺負她!
要訂婚就讓他們去訂嘛!反正成親那一天絕對沒有新娘上花轎,她一定會逃婚的。
過了好一會兒,連銀釵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見她臉色不對勁,連晉南著急地問:「銀釵,怎麼了?釵頭玉鳳呢?」
「釵……釵頭玉鳳不見了!」她懊惱地說著。
「怎麼會這樣?」釵頭玉鳳不見了,這可是非常嚴重的事。
「玉釵將釵頭玉風交給我保管,可我卻把它弄丟了。」究竟是什麼時候弄丟的?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陣子,她忙著濟連堂和史昱束的事,全然沒有注意到釵頭玉鳳不見了,還以為自己將它藏得很好。
聽見釵頭玉鳳真的不見了,連玉釵雖然有些不捨,卻也頗為欣喜。
不見了也好,這樣一來,看關家怎麼訂親!
「叫人去找!即使把整個連家莊給翻了過來。也一定要把釵頭玉風給找出來。」連晉南急忙下令。
「君兒,跟我回房繼續找。」連銀釵祈禱著釵頭玉鳳是被她塞到了房裡的哪個角落,若真的不在她的房裡,那麼就是在外頭搞丟的。
若真是在外頭遺失的,要找回來可就困難重重了。
為了一根釵頭玉鳳,整個連家莊的人全動了起來,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洞穴。
等了好多天,一直沒有見著連銀釵的人,史昱束的心中有股怪怪的感覺。
她怎麼這麼多天沒來呢?是生病了嗎?還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停地來回走動,每次走到門邊,他就忍不住地往外頭眺望一次。
連銀釵是這兒的大夫,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不來濟連堂,想必是有事情令她分不開身;可是,她一介女流,應該不會有什麼重大的事會耽擱她這麼多天的時間。
沒有任何有關她的消息,讓史昱束不由得擔心起來。
是的!史昱束心中那股令他感到十分陌生的情緒就是擔心,只是他還沒察覺到而已。
尤其,近日來整個濟連堂裡的人都慌慌張張的,不知在忙些什麼。
看見有人從他的房門口經過,他立即將對方攔下。
「史公子,有事嗎?」
小圭急得滿頭大汗,在慌亂中抬起頭來看向他。
「你家小姐怎麼這麼多天沒來?」他想由小圭的口中探知她的消息。
「小姐闖下大禍了!」
一聽到連銀釵闖了禍,史昱束心頭一驚。
「她闖了什麼禍?」他焦急地問。
「小姐把要和關家訂親的信物給弄丟了!」小圭老實回答。
訂親!她要訂親了!乍聞這個消息,史昱東震驚不已。
她真的要訂親了?還是訂親的另有其人呢?
不知為什麼,一想到連銀釵要嫁給別的男人,他的心就像起了洶湧的波濤,久久無法平復。
他希望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樣,他希望是自己聽錯了,要訂親的是別人,不是她。
沒有察覺到史昱束的失常,小圭兀自說著:「就因為老爺很重視和關家的這門親事,所以大夥兒不但將整個連家莊都找遍了,連小姐每天必到的濟連堂也不放過。」
真的是她!這下子,史昱束僅存的希望也破滅了。
世上不會有這麼多的巧合,會天天來濟連堂的千金小姐,也只有連銀釵一人而已。
「你們未來的姑爺肯娶你家小姐,想必……你家小姐生得很美吧?」就算她要嫁人了,他還是想知道她究竟是美是醜。
小圭仔細地想了下,他也不敢確定。
「我是沒見過我家小姐的面容啦!」他只是一名打雜的小奴才,哪有榮幸見到二小姐的廬山真面目。「不過,聽說我家小姐們都長得美若天仙,只要是男人見著了,沒有一個不為她們傾城傾國的容貌感到著迷。」
由小圭的話來判斷,連家共有三位千金,而且個個都貌賽貂蟬。
這下子,史昱束再度燃起希望。
既然連家有三位千金,那麼訂親的那一位不見得是連銀釵。
正當史昱束的心中再度燃起希望時,小圭的一句話又將他打人了萬丈深淵。
「我得趕快去幫小姐找訂親信物,不能再和你說話了。對了!小姐的訂親信物不見了是個秘密,史公子千萬別到外頭張揚啊!」
話一說完,小圭就急急忙忙地走了,留下了悵然若失的史昱束。
濟連堂是連銀釵每天必到之處,會在這裡找訂親信物,要訂親的人除了她之外,他想不出還有誰了。
她要嫁人了……史昱束的心中有點酸酸的,他開始嫉妒起那名即將擁有她的男人。
如果,那時他不要猶豫,一把扯下她的面紗,現下的情況會不會不一樣?
任憑眾人怎麼找,就是找不到釵頭玉鳳,它像是消失了一般。
雖然釵頭玉風是被連銀釵給弄丟的。但是見她萬分自責,沒有人忍心再苛責她。
不過,縱使大家沒有責備她,她卻無法原諒自己。
她努力地回想、仔細地回想,就是想不出來自己究竟是在何處將釵頭玉鳳遺失的。
當連銀釵一臉茫然、兩眼無神地踏出轎子時。史昱束將她的改變看在眼裡。
她瘦了許多,而且異常地憔悴,他看得好心疼。
訂親信物不見了可以拿別的東西代替,為了一個訂親信物,那人竟狠心地把她折騰成這個樣子,他實在很想痛毆那人一頓。
因為兩眼無神,所以連銀釵完全沒有看見史昱柬,也沒有發現他眼底的憐惜、心疼。
她茫然地讓君兒牽著走,身邊有著什麼人,她一概不知。
「你沒看見我嗎?」無法忍受她的眼中沒有他,史昱束將她攔了下來。
「你!」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這些日子以來,她因為內疚而像只無頭蒼蠅般吔四處亂找,竟然忘了他的存在。
見她一臉吃驚的表情,史昱束不由得生起悶氣。
哼!恐怕是有了未婚夫就忘了他的存在,見到他時才會這麼驚訝。
一股怒氣在史昱束的心中亂竄,一時找不到出口可以宣洩。
「怎麼?看到我很驚訝嗎?」他酸溜溜地說著。
因為極為氣怒,所以他的口氣很沖,像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洩在她身上。
「我……」他的語氣十分嚇人,令她不知該怎麼回答。
「喂!你說話的口氣好一點,別嚇到我家小姐。」君兒見他一開口就像吃了炸藥一樣,便毫不客氣地要他注意一下自己的口氣。
她家小姐因為弄丟了釵頭玉鳳,這陣子異常地脆弱,已經禁不起任何的傷害。
史昱束一點也不想和君兒說話,因為他在意的人不是她,而是連銀釵。
「跟我來!」不管連銀釵同不同意,史昱束拖著她的手就要帶她進房。
「放開我!」她不停地掙扎。
這樣的他是陌生的,令她感到十分害怕。
見連銀釵不肯乖乖地合作,史昱束索性將她攔腰抱起,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奔他的房間。
「君兒,救我!」連銀釵著急地大聲求救。
「你這個大色狼,還不快放下我家小姐!」君兒在後面追著。
雖然他沒有功夫底子,但是,對他而言抱著一個女人跑並不困難,而且,要跑贏一個女人更是輕而易舉。
在君兒追上他之前,他已跑進了屋內,不但關上了門還落了栓,讓君兒只能在外頭拍著門板喊叫。
「史昱束!你快開門,放了我家小姐。」
「要是你不怕引來眾人的注目,你儘管喊吧!」
史昱束也不怕她叫人來,反正,越多人證明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越好,這樣一來,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就會打消娶她的念頭。
經他這麼一說,君兒可不敢再大聲嚷嚷了,她怕會毀了自家小姐的名聲。
直到君兒安靜了,史昱束才將連銀釵給放下來。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已經筋疲力盡了,再也沒有力氣去弄清楚他的想法。
經她這麼一問,他也反問自己。
是啊!他究竟想做什麼?
她都已經快變成別人的妻子了,他這麼做還有什麼意義?
「你頭上的銀釵真是漂亮!」她頭上的髮飾和平時不太一樣。
那根銀釵一晃動就發出銀色的光芒,閃閃銀光就和她的人一樣耀眼奪目。
他的手撫上了她頭上的釵頭銀鳳,由髮釵滑至她的臉頰。
連銀釵以為他想揭下她的面紗,可過了許久,他仍只是撫摸她的臉龐而已。
平時出門她都會取下這根釵頭銀鳳,今日因為過於恍惚,以至於忘記取下了。
「這是我從小就佩帶的。」自她有記憶以來,這根釵頭銀鳳就在她的身上了。
「所以……這也是你訂親的信物嘍?」他苦澀地說著。
隨身佩帶的東西最適合當做訂親的信物了,因為,捨得把和自己形影不離的東西送給另外一個人,就表示對方在她心中佔有重要的地位。
因為太緊張而無法思考,連銀釵把「訂親」的信物聽成了「定情」的信物。
「當然!」她肯定地點點頭。
如果將來他們能兩情相悅,她絕對會將這根釵頭銀風交給他。
聽她這麼說,他的心涼了一大截。
她果然是找到了這根訂親信物,所以才有心情來濟連堂理會他這個不相干的人。
一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只有這麼一點點,他就萬分地火大。
和她最親近的男人是他,她應該是屬於他的,他不甘心就這樣將她拱手讓人。
史昱束低下頭,他的唇緩緩地接近她的,隔著那一道面紗,輕輕地吻上她飽滿的唇。
連銀釵原本是有機會可以閃躲的,可是在發現他的意圖時,她卻沒有想要躲開的念頭。
柔軟的碰觸,在他們心底激起了不同的火花。
他像是著了魔般地戀戀不捨,不停地吮吻她的唇,而她也因他的吻而開始意亂情迷。
突地,似乎有一道聲音在史昱束的心中響起,令他如遭雷擊般地趕緊與她分開。
他吻了她又能改變什麼?她已經快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
再度想起這個事實,史昱束無情地推開她。
「你……」她不知該說什麼,是要問他為何吻她呢?還是要問他為何突然結束了這個吻呢?
史昱束不想聽、也不願意聽她說話,他蹙緊雙眉,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
原本以為他已經願意接受她了,所以他才會吻她,可沒想到,她都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就拋下她自行離去。
方纔還沉浸在恩愛的喜悅之中,一下子就讓她由天堂墜人了地獄,霎時摔了個粉身碎骨。
看著他開門離去的身影,連銀釵的身子無力地癱坐在地,酸楚的熱淚濕透了臉上的面紗。
在史昱束離開後,君兒立即進入房內尋找連銀釵,可她見著的竟是一個不停流著淚,倒臥在地的地。
怕會扯痛連銀釵心底的傷口,君兒不敢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僅是將她帶回家,默默地守在地的身邊。
一整天,連銀釵都將自己關在房裡,不吃也不喝,看得君兒的心都擰了起來。
見她還是不肯進食,君兒便要人做了她最喜愛的鮮魚嫩包。
包子的餡和一般用的豬肉餡不同,它是將上等的鮮魚肉剁成肉醬,然後再包進柔軟、有彈性的包子皮裡。放在荷葉上蒸熟,荷葉的香氣蓋過了魚肉本身的腥味,一口咬下,魚肉鮮嫩可口的湯汁就會在齒間四溢。
君兒捧著一盤白白嫩嫩的包子進來,一股濃郁的香氣隨著君兒的靠近撲鼻而來。
「小姐,你快嘗一嘗,這可是楚大嬸剛做好的鮮魚嫩包。」
一聽到是自己最愛吃的鮮魚嫩包,縱使再無食慾,連銀釵還是情不自禁地取了一個。
見她終於肯吃東西了,君兒感到萬分的欣慰。
連銀釵咬了一口,才剛嘗到魚肉的湯汁,一股噁心感立即由喉頭升起,她立即奔到臉盆前吐了起來。
「小姐,你怎麼了?」君兒著急地問。
「我沒事!」吐完了之後,連銀釵啞著聲音回答。
「吐成這樣子怎麼可能沒事?」她才不信。「我這就去請大夫來!」
「君兒,不必了。你忘了嗎?我自己就是個大夫,我自己就可以把脈。」
讓君兒扶著她坐到床畔,她的右手探上了自己的左手腕。
一探得脈象,連銀釵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小姐,究竟怎麼了?」
她有喜了!她怎麼可能會有喜了呢?她的癸水遲了許久沒來,她竟然沒有發現;算算日子,她肚子裡的孩子大概也有兩個月了。
連銀釵暗斥自己的大意,竟然沒有發現身子的變化。
「君兒,你別擔心,我沒事。」她隱瞞了自己有孕的事實。
「真的嗎?」
「真的!」連銀釵想要露出一個笑容讓君兒安心,可她笑不出來。再怎麼努力,也只能扯出一抹苦笑而已。
唉!這個時候有了他的孩子,究竟是悲、還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