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彧,你這假人的配置和色調給人太空寂的感覺了,你要考慮到,這是一個大櫥窗的展示,不能讓人覺得冷漠單調。」蘭知世和負責設計圖面的林尚彧做展示前的討論,她負責設計圖的配色、假人的造型、商品和小道具的搭配組合,及最後裝飾的工作。
「我也這麼覺得。」一旁的賴安也贊同她的說法,他是負責燈光的位置。
「請你們給我一些建議吧!我對色調的表現、對比和配色的調和的敏感度一向很差,尤其是做季節的展示,我對四季色環的配置更是沒概念。」林尚彧皺著眉頭,他有些挫折感,他希望能像知世一樣,從接受委託計畫,設計圖,到最後階段的現場裝飾作業,全都能一手包辦。
「好。那顏色方面,我主張盡量選擇同一色調,而且要明亮的。你覺得怎麼樣?」蘭知世提出自己的看法。
接著,賴安又口頭補充道:「嗯!燈光方面可以多增加幾座照明器具,將視現集中在聚光燈強烈照射的位置上,奸突顯商品,吸引行人的注意。」
林尚彧沉思了一會兒,眼睛突然一亮,「我想把地面和牆面染成紅一色,是不是像這個樣子?」他立刻將圖面上的顏色大膽的換成熱情的紅。
「很好,跟我所想的一樣。」蘭知世點點頭。「紅一色是不是最具刺激、最有朝氣,沒有一點空寂感?」
「嗯!的確相當的有刺激性和鮮明感,即使是在白天,商品也極為醒目。」賴安也投贊成票。
「真的可以!」林尚彧語氣興奮,笑容也恢復了。
「嘿!放輕鬆。加油!再多下點工夫,你很快就能獨當一面的。」蘭知世鼓舞道。
這時,她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接起電話,「名流櫥窗,蘭知世。」
「知世,是我,翡夢。我等你一晚上的電話了耶!」那一端的喻翡夢急道。
「你現在不是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她這才記起喻翡夢曾要她事後打電話給她。
她知道喻翡夢是個急性子,若聯絡不到自己,她是不會罷休的。莫非……陸軒宇告訴她昨晚的事,所以她是打來興師問罪的?
「香港那邊下大雨,現在機場關閉,但也可能隨時離開,看那邊的情形羅!不說這個了,你怎麼沒打電話給我?」她語氣不滿的抱怨。
「對不起嘛!我回去就睡了。」蘭知世吶吶的道。
「可是我打去你家,你大姊說你沒回去。」
「我回御堂的公寓。」蘭知世不由得心一跳,她不覺想起今早在浴室時,御堂差點又要了她,但最後他卻體貼的讓她先沐浴,他則去做早餐……
想到兩人間親密的接觸,她的臉赧紅了起來。
「哎呀!笨哪!我怎麼沒想到咧?那言御堂知道了嗎?你沒告訴他吧?」
「御堂他……回日本去了。」蘭知世心虛的撒謊道。
「早知道我就直接過去找你了。OK!回到正題,你和陸軒宇上床了沒有?」她問得很直接,誰教她說話向來就不懂得拐彎抹腳。
「呃……差一點。」好在翡夢沒有直接衝到御堂那去,否則她還不知該怎麼跟翡夢解釋。
「什麼意思……差一點?」喻翡夢不解的質問著。
「就是沒有。」蘭知世老實的承認。
「沒有?!」喻翡夢失望的嚷嚷著。
「我正好不舒服,這樣你總該明白了吧?」蘭知世一時也想不出來該怎麼回答她,不得已只好再撒謊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打退堂鼓了呢!唉!還真來的不是時候。今早我看到陸軒宇的表情,還以為你們進行的很順利呢!」
「他什麼都沒說嗎?」蘭知世探問道。
「沒有。他這人還真不錯,很尊重你的隱私。你覺得呢?」喻翡夢好奇的探問著。
「他確實很不錯。」蘭知世承認道。
「真的?」喻翡夢的語氣透露著興奮,「他對你也是,他好像挺欣賞你的,還說希望能再和你見面。」
「哦!」蘭知世漫應一聲。
「聽你的口氣,似乎不怎麼熱中。」喻翡夢歎息道。
「他太『優雅』了,不適合我,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再見面的話,說不定他就不會那麼欣賞我了。」
「優雅?你還真會找形容詞,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這麼覺得了。」喻翡夢輕笑了笑,然後歎一口氣,「你真的對他不感興趣啊?他可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耶!唉!你還真挑。」
「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麼會認識這麼『優雅』的朋友?」
「他是我飛歐洲線時的坐艙長,對每個人的態度都非常親切有禮,每個空服員對他的評價都很高,連乘客也是,我聽說他是在英國長大的,所以舉手投足間才會給人很優雅的感覺吧!這樣的男人可不多見了。噢!我都被你傳染了,優雅的?」喻翡夢沉吟著。
蘭知世笑道:「要不要聽聽我的形容?」
「很長嗎?」
「從長相、微笑、坐姿、走姿……」
喻翡夢想了一下說:「噢!我還是別聽的好,免得每次看到他都會忍不住笑出來。」
「我以為你們約會過咧!」
「本來想,但現在不想了,跟這麼優雅的男人吃飯,我准餓死的。」喻翡夢自己先笑出聲來,她稍稍停頓了一下又說:「你什麼時候做手術?我有空就回來看你。」
「兩個星期後。你忙吧!不必專程回來看我,我知道你有這個心意就夠了。」
「好。」
「對了,那件事你打算如何?我想了想,真的還是御堂比較適合。」喻翡夢不忘再次提醒她。
蘭知世想也不想的繼續扯謊,「嗯!我會再試試。啊!我有電話進來了,那我等你回來時再給我電話羅!一路平安,bye!」蘭知世趕緊找藉口收線,就怕她再問下去,說不定就要穿幫了。
「沒有電話進來啊!」賴安看著她困惑的說,「你在跟誰講電話?」他好奇的問。
「喻翡夢。」蘭知世鬆口氣的掛上話筒。「她打來問我和優雅先生約會的情形。」
「怎麼個優雅的男人?」康妮頗感興趣的也來湊熱鬧。
「面容五官就像希臘的石膏像典雅高貴,身材挺拔,走路的姿勢優雅挺直,坐姿也很優雅,連肩膀也十分優雅的垂墜著,無論是端著酒杯、拿著刀又切肉排的手姿也很優雅,臉上的微笑、說話的聲音表情也都優雅得像踩在雲端層裡……」
「Stop!夠了、夠了,別再說下去了。」康妮截斷她的話,光聽她的形容就讓人忍不住噴飯。
「這優雅先生大概也不曾在人前放過屁。」賴安打趣道。
蘭知世咬住下唇努力控制著笑意。
「知世前輩,你很失禮喔!怎麼可以在背後批評約會的對象呢?」林尚彧認真的說,「我現在很努力的在學習讓自己成熟、穩重、瀟灑、帥氣,我想成為像英鷹野檢察官那樣風度翩翩、優雅迷人。」林尚彧故作優雅的說。
康妮的臉上亮出光彩,眼睛像霧一般,彷如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熱情、幻想、憧憬的表情,「嗯!英鷹野檢察官的確十足的男性化、陽剛,是男人中的男人,女人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完美、完美、太完美了!唉!可惜他已經是別人的老公了。」
康妮一臉遺憾的歎息著,然後轉眼斜睇著林尚彧,「你啊!是癡人說夢。還是先想辦法把你那張娃娃臉弄得成熟、有男人味點吧!不要想太多。」
「是!謝謝康妮前輩的提醒。」林尚彧最恨人家提他的身高和那張娃娃臉。「康妮前輩啊!你也要先想辦法把自己弄得嫵媚、有女人味點,才不會一天到晚癡人說夢的幻想著和哪個男人約會。」他酸溜溜的諷刺道。狠狠的回敬她,並調皮的對她做個鬼臉。
見狀,賴安爆出大笑。
康妮面紅耳赤的瞪他一眼,然後再轉向林尚彧,兩顆紅紅的火眼金睛瞪著他,氣結的吼道:「你這死小子,你活得不耐煩啦?」拿起桌上的設計圖作勢要打他。
她知道男人們都在背後叫她男人婆,她也有自知之明,無論長相、體格都很男性化,尤其是聲音,一般女生在青春期時聲音會變得尖細嬌爹,但她卻變得更沙啞低沉。
「嘿!你們別鬧了,等會兒莫經理要出來罵人了。」蘭知世笑說,有趣的看著他們嬉鬧。
賴安偷眼看著她,兀自思索著。
蘭知世好似意識到他在看她,不禁抬起頭問:「賴安,你怎麼一直看著我?」
賴安回到椅子上坐下,「知世,我不懂,你不是和言御堂同居在一起嗎?怎麼還和別的男人約會?」他一本正經的看她。她和言御堂的關係一直撲朔迷離,讓人搞不清楚他們究竟是不是一對戀人。
「誰規定同居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和交友圈?你怎麼會有這種迂腐的想法?」蘭知世頗感驚訝,瞇著眼瞅他,「你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吧!當你和一票哥兒們上PUB、KTV喝酒唱歌時,會帶女朋友去嗎?」
「不會。」賴安毫不遲疑的回答。
「看吧!你們男人就是這樣。你們可以和哥兒們談心,女友就不行,只能跟你說甜言蜜語和心事,不僅得到了她的身體,連思想也要限制她的自由。你們就是這套大男人思想讓人受不了,一心只想佔有對方的身體,支配對方的心。」蘭知世嗤之以鼻的說。
「對,我贊同。」康妮附和道,「我一個朋友就是這樣,和男友同居在一起,可是每次有什麼聚會、生日Party,他都不曾帶她去過,但是她要和誰出去,他卻又要干涉,限制她的自由。難道愛人不能也是朋友嗎?如果是這樣,那我情願他只是朋友。」她歎息道。
「嗯、嗯!」蘭知世點頭笑著。
「你尖牙利嘴的,又太聰明,小心言御堂忍受不了你。」賴安打趣道。
他決定趕快將話題扯遠,因為蘭知世說話總是繞來繞去的,且會越說越遠,他思考的速度遠不及她說話的速度和靈活的思緒,想法也常會受到她的影響。
「他不會的,我們已經說好,給彼此獨立的生活和選擇的空間。」她從來就不多費唇舌解釋她和言御堂之間的關係,但那是在他們還沒跨越朋友的單純界線,而如今這一跨,就是一大步。
經過那一夜,她明白,自己永遠不會再和言御堂以外的男人有親密的接觸,她只要他!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會是唯一的男人。
但言御堂卻不是,她永遠不可能是他最初且唯一的女人,以後他也會遇到他心愛的女人,到時,她和他的關係就會結束。想到這裡,她的心不知怎地,競有一絲悵惘和失落。
「知世,捷肯服飾的case你去接洽。」莫經理打開門探頭進來。
「是,我馬上過去。」蘭知世趕緊收回遊走的思潮,她不能再想御堂了。
可是這個週末,她和御堂已經約好要到墾丁潛水,那是在他去日本前就約好的,每年一到夏天,他們就會結伴去潛水。
好幾天過去,她一直沒有和言御堂見過面,她甚至還沒有準備好和他談他們之間未來的新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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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美麗宛如白沙輕攏星間的銀河,在夜空群聚閃爍。
沙灘上,蘭知世披著薄羊毛毯坐在一張毛毯上遠眺著海面,海面上,銀光閃閃,聲聲波動的海浪更顯出海的遼闊。
言御堂端著兩杯熱騰騰的咖啡在她身旁坐下來,他們剛做完一次夜間潛水探險。
他遞給她一杯。
蘭知世捧著杯子啜了一口,「胃暖和起來了。」
言御堂喝了一口,伸手碰觸她濕冷的臉頰。「你的皮膚還是濕冷的,到車上去吧!」
「一會兒喝完咖啡身子就會暖了。」蘭知世喝下一大口,「好久沒在夜間潛水了,感覺還是夜間潛水最好。」
言御堂也喝下一大口,將杯子放下,起身離開,到車上拿了件長袖T恤回來。
「來,穿上。」
「嗯!」蘭知世將咖啡放下,舉起雙臂讓他替她把衣服套上。
「看來瘋狂是會傳染的。」言御堂笑說。
「人家很久沒在夜間潛水了嘛!」
雖然此行是她提議的,但不知為何,她竟有些害怕夜晚的來臨,感到有些不自在。
在那一晚的親密過後,連著幾天晚上她都回自己家,沒在他的住處過夜,直覺告訴她,她不該再和御堂發生那種關係!
然而,夜晚卻是難捱的,那一夜和早晨的情景,總是會悄悄的溜進她的夢中,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思緒不禁回到當時,在內心深處,她一直渴望的就是這種只存在於兩個互相深愛、關懷、信賴的人之間的親密分享、激情愛戀中,而言御堂給了她最想要的……
她不讓自己再想下去,沉默的拿起咖啡喝著,思索著該如何對言御堂說出她內心的感受。
言御堂凝視她許久。他知道她對兩人關係的改變仍覺尷尬,因為她接連著五天沒有在他那過夜,直到今晨四點才跑來挖他起床,他還以為她忘了相約去墾丁潛水的事。
對於那一夜自己的熱情反應,他也嚇了一跳,而接連五天她避不見面,他更訝異的發現,身旁少了她,一個人睡在床上的感覺好孤寂、好想念她,他甚至夜夜夢見和她做愛的情景;而且,原以為那一晚和早晨的瘋狂會隨著高潮的退卻而消失,但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
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突然之間,知世對他會有那種震撼般的影響力?
「御堂……」她的聲音聽起來猶豫不決、微微顫抖。
「嗯?」
「我沒有躲著你……」她吶吶的說。
「我知道。」
蘭知世吃驚的抬頭看他。
言御堂微笑著拂開吹到她臉上的幾撮髮絲,「我知道你需要獨處,好一個人想想,你說吧!」他讓她自己決定兩人的未來。
「這不是我原來想要的結果,應該不是這樣的。我原以為可以若無其事的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回到那裡,看到那張大床,我……」
「就看見你和我在床上的情景?」他替她說下去。
「嗯!」蘭知世紅著臉點頭,「我知道自己把事情弄得極為混亂,也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可是再怎麼樣,都已經不能回復到以往單純的關係了。」
「你後悔了?」他的聲音很冷靜,但事實上,他的心卻提得半天高,深怕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不、不是,是……害怕。」她不太自在的說。
「害怕?」
「我……不想去想的,可是每一次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情景,我就……害怕你帶給我的感覺。」即使她想忘掉這一切,卻又不知該怎麼做。
「我對你也是。」言御堂手指溫柔的輕撫她的臉頰,臉上反應出相同的矛盾情緒。「我也一樣害怕你帶給我的感覺。」那感覺不單只是性所帶來的歡愉,還有一種他理不清的感受。
「你害怕?怕我?為什麼?」她感到十分訝異。
「吻我。」言御堂答非所問的說。
「在這裡?」她吃驚的睜大眼。雖然天已黑,但這可是戶外耶!
「很暗,沒人會瞧見的。」
蘭知世的唇慢慢的落在他的唇上,他輕吟一聲,誘惑的微張嘴讓她吻的更深;他用兩手愛撫她,身體不自覺的貼向她,緊緊地摟住她的嬌軀,下半身和她緊密相貼。
火熱的接觸讓蘭知世陡地倒抽一口氣,明顯的感覺到他的亢奮。
言御堂移開唇,將臉深埋進她柔軟的秀髮裡。「別動。」他喘息著,慾望迅速擴散到全身,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僅用一個吻就喚醒他每一絲自然的反應。「我很少像這樣這麼快就失控。」他盡力抑制著激動的生理反應。
他捧著她的臉望進她的眼中,他有種感覺,在他生命中的某個角落,某種蠢蠢欲動的情愫,正在快速的脫離他的理智。
他拚命抵抗著那個感覺,但心中卻有不斷有聲音在鼓動他,要他考慮發展新的關係,而蘭知世是值得他一試的……
「知世,我想和你在一起,你願意嗎?」他聽見自己這樣說,但話一出口,連他也覺震驚不已。
蘭知世猛眨一下眼睛,遲疑、惶恐、不安的情緒紛紛上湧。「御堂,我……我不是要尋求一個永久的關係,也不是要介入你的生命裡,我只是不想我們從此生疏、有隔閡!我喜歡你,不想失去你,在我心中,你和我的家人一樣具有同等的地位。」
「我說過,不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改變我們的關係,我們永遠不會生疏,況且,我們一直都在彼此身邊的,不是嗎?」
「我……」是啊!御堂不是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嗎?
言御堂輕搖搖頭,一支手輕按在她的唇上。「告訴我你心裡真正想的,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她想也不想的投入他的懷中,她要對自己的心誠實。
「噢!知世。」他收緊擁抱,親吻她的前額,抬起她的下巴,嘴唇在她的唇瓣上摩挲親吻,動作溫柔無比。
他們之間將會發生什麼事呢?以後再想吧!她現在只想被他摟在懷中,只想盡情體會和他在一起時才有的感受。
她歎息一聲,專注的融進他的吻,激切的回應他,使他的吻更深入。
這一吻,從溫柔、熱情,慢慢轉變為激情。
四周無邊的黑暗,像厚重的簾幕,將他們隔離在兩人的世界,除了星空中美麗的星雲和月亮,無人能窺視這美麗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