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時不咬人,但一旦被激怒,魔爪一伸,大口一張,別說咬,整個抓來吞吃進肚都不足為奇。
別說他沒人性,再給她一次機會,若她還裝瘋賣傻,他便真要將她丟出車外。
「是你眼花,我明明指左邊。」袁采芯噘嘴裝無辜,否認耍賤招。
「直接報上住址來,我懶得跟你吵。」
「迎風飛說,當男人說出『懶得跟你吵』這種話時,就表示他自覺理虧又拉不下臉來坦承錯誤,乍聽之下像是給足了對方顏色瞧,其實是為了給他自己台階下——我說的對不對呀,雷先生?」
迎風飛是雷氏出版集團的重量級作家,她的作品裡常有些看似平凡、卻又極為寫實受用的「智慧佳句」,袁采芯的書櫃裡有她的每一本著作,是她的忠實讀者。
「迎風飛也說過,女人愛故弄玄虛是因為想藉此模糊事情真相,乃自信不足的表徵之一。」聽她突然引用迎風飛書內的佳句,雷昶毅先是愣了下,隨後即痛快還擊。
「我哪有故弄玄虛……」她頂多是搗蛋,O.K.?
你心裡有數。他沒說出口,然而他那淡瞟的眼神正是此意。
袁采芯嚙了嚙下唇,耳根熱了起來,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他,煞是懊惱。
「住址呢?乖乖念出來。」他十足命令意味。
「喔,就……走投無路不擇手段死巷亂弄、得驚罵罵號之山雨欲來風滿樓,有勞雷先生您了,謝謝。」要是他真到得了這地址,也只有奇跡兩字可形容了。
「你……」雷昶毅無言以對。
轉頭看見她掛在唇緣的那抹輕笑,他心底的火又隱隱冒了出來。
夜都深了,她還在耍什麼白癡!
第三次,他想將她推下車去。
不,用推的沒氣勢,如果可以,他要用踹的——
第2章(1)
當然,袁采芯最後並沒有被雷昶毅給踹下車,而是平安回到住處公寓大門口。
「無論如何,謝謝你送我回來。」袁采芯禮貌道謝。
再怎麼話不投機、彼此生怨,至少他沒中途棄她而去,算是非常有責任心的男人了,光這點就值得她在與他道別時,特別表示一下感激之意。
「無論如何,不客氣。」彼此都是客套話,他的弦外之音其實是:你趕快給我滾下車去,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那麼,再見。」袁采芯瀟灑揮手,將車門往外推開,豈料她一腳才伸出去踩在地面上,便石破天驚傳來一聲慘叫——「啊!」
「怎麼了?」三更半夜,叫聲太淒厲,雷昶毅難忍心頭之驚,急問。
「踩到尖尖的東西了……好痛啊!」袁采芯一屁股坐回車椅上,抱腳喊痛。
「我看……看?」雷昶毅有些遲疑。這樣「看看」會不會太奇怪?
「你要看?」袁采芯因他突然的關心而吃了一驚,畢竟一路行來兩人相談甚不歡,他大可直接把她趕下車,然後油門一踩揚長而去。
「嗯。」雷昶毅點個頭,雖仍有些猶豫,但車內照明已被他順手按開,瞬間的光亮讓兩人不約而同地都有些錯愕與尷尬。
「不會怪怪的嗎?」
「是怪。」雷昶毅低聲說。
嚴格來說,她之所以落得現下這樣的狼狽,他難辭其咎。
意見不合歸意見不合,鬥嘴歸鬥嘴,但最起碼的人道關懷他還是具備的。
「那……還是要看?」袁采芯不確定地再問一次,腳底的傷已痛得她猛抽氣。
「除非你不同意。」她若不同意,他也不會硬抓她的腳來看。
「好。那麻煩你幫我看一下,我感覺很不對勁……」真的是太痛了,向來痛感神經不甚發達的她,此際竟痛得連秀麗五官都擰成了一團,淚水快飆出來了。
「很痛嗎?」見她痛苦難當,他有別於剛才的遲疑不定,這下是不經思索,大手一伸就握住她的右腳踝並往上托高,開始認真審視她的腳底。
「喂、喂!」沒料到他有此一抓,袁采芯上半身順著皮椅曲線往下滑了幾寸,發出驚呼,愕然望住他。「不要這樣……」
「你不要動。」他輕喝。
「怎麼可能不動……」誰都不習慣被抓住腳,扭動掙扎完全是出於本能嘛!
「忍著,行嗎?」
「行是行,可是你這樣抓著我,我很不舒服……」抱怨的同時,袁采芯仍不斷發出痛苦伸吟。「啊,輕點,我說輕一點,拜託你輕一點,我好痛啊!」呃,講這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在幹什麼害羞的事……
不過,這情況也確實令人害羞。她穿的裙子是短得不能再短,腳又這麼被他高抬著,不等於是對他大放送裙底風光了嗎?
「流很多血,傷口好像滿深的。」雷昶毅信手掏出自己口袋裡的手帕,壓住那不斷滲血的傷口。
「車上不是有面紙,你怎麼用手帕擦?這樣我、我很不好意思耶。」
她扯著裙擺遮遮掩掩,唯恐春光外洩。
其實,已經洩得差不多了啦,她相信雷昶毅的眼睛並沒有瞎,而且從他那刻意撇開又故作鎮定的眼神,她很確定他全看到了。
「我先用手帕幫你綁起來止血。」手帕髒了就丟掉,實在不懂她在不好意思什麼。
她若真要覺得不好意思,不如針對她一路上找他麻煩、故意與他唱反調,一再激怒他,從這些事情的角度來反省,還較有建設性些。
「喔,謝謝。」袁采芯艱澀地道了聲謝,因弄髒他手帕而深覺過意不去,也因春光外洩而感到異常不安,人家她……人家她今天忘了加穿安全褲耶。
在他善意的關切之下,她無法同意自己選擇恩將仇報而狠狠一腳把他踹開,甚至,她現在連再責罵他一句都顯得困難重重。
「舉手之勞。」他淡然道。
「呵呵……」舉手之勞?他舉手之勞,她便要高抬貴腳供他賞個高興。
袁采芯乾笑著,心思已迷亂。
她那基於禮貌勉強道謝的表情、睜大而無辜的眼神,讓雷昶毅的視線忍不住在她臉上逗留了許久,有點想笑。
這任性的女人,是不是覺得跟他道個歉,她自己就虧大了?
想笑,想笑,雷昶毅的唇角不覺往兩旁勾起,畫出一道性感弧度,果然笑了。
「你在笑?!」天啊!從頭到尾都沒給她好臉色看、只會發出冷冷笑聲的酷男人,現在……竟然在「笑」?
而且,該死耶,他笑起來竟是那麼迷人好看,她的魂都快被他的笑容給懾去了。
「不行笑嗎?」世風日下,只准辣妹發火,不准酷男微笑?
他只不過是輕輕微微的笑了一下下,她沒必要像發現新大陸般那樣驚奇吧。
「行,行,當然行!你沒事多笑笑,肯定迷死一大堆人。」美女使男人精神亢奮,俊男令女人激動萬分,這下袁采芯根本忘了腳還在痛,兩隻眼睛緊盯著雷昶毅的俊容,就怕自己一個閃神,他唇邊那分生動笑意會像泡泡破掉一樣消失不見。
「別開玩笑了。」她是在諷刺他,還是發自內心讚美他?會不會……
她是在挑逗他?
雷昶毅似不習慣被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猛瞧,於是飛快收起笑容,把她的腳輕輕放下,接著坐正,目視前方。
「雷昶毅……」袁采芯不期然輕柔地喊了他一聲。
「我送你去醫院包紮傷口。」同一時間,他也開了口。
「不,不用了,都這麼晚了,一點小傷我忍忍,回家上個藥應該就沒關係了,只是……」袁采芯欲言又止,臉兒悄悄地熱了。
他沒說話,僅投以詢問眼神。
劍拔弩張的氣氛已不復在,向來不注重男女情慾關係的雷昶毅,在袁采芯身上聞到了一股獨特香味,他知道,那是屬於曖昧與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