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因為他簡單的一句話,臉上出現明顯的表情變化。
「為什麼?」只憑一幅畫就道出她的內心世界,她水眸一黯,認為純屬巧合。
「名為破繭,其實是想『重生』吧?那堆繽紛鮮麗的線條,其實只有黑色是你真正所要表達的本意,感覺想從華麗虛幻的世界解脫,飛向只有黑與白的簡單世界。」左聿再度盯著畫認真解說。
「哇∼左哥,你什麼時候這麼有學問,我們怎麼都不知道?」旁邊兩名學弟驀地對他肅然起敬。雖然他講的他們什麼也感受不出來,但大哥說什麼都是對的。
「我隨便掰的,你們也信啊?」他朝兩個狗腿附和的學弟睞去一眼。
「抱歉,我其實看不懂這種東西。」發覺把畫作講解得太悲哀,他轉頭對柯以晴扯唇一笑,不希望她的內心真如他所形容的淒然。
「你說的沒錯。」她牽唇淡淡一笑,直接向外人坦然心情,意外他能輕易看穿她的心思。她的畫作,即使是美術老師,也只看出她所表達的絢麗希望,沒發現隱藏的孤單落寞。
「你如果發自內心笑起來一定很漂亮。」似乎不想談論她的灰暗面,他轉移話題,挑眉痞痞笑道。
「呃?」沒料到前一刻認真分析她作品的人,突然間又變得嘻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模樣。
「左哥,你想再增加服勞役啊?」卓仔提醒他,不該公然把妹。
「你今天『也』心情好,所以來當志工?」柯以晴有些納悶他這種人會想來勞動服務。
「原本心情還不錯,有個主動投懷送抱的學妹獻熱吻,結果被教官當場捉姦,所以只好來這裡供人差遣。」左聿狀似滿腹委屈,心裡其實高興著能再遇見她。
「原來是違反校規來將功抵過,他們也是?」腦中突地閃過他跟別人接吻的想像畫面,一瞬間竟有種不太舒坦的感覺,她卻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泰然詢問。
「我們只是抽個煙就被逮了,如果像左哥因為桃花劫被罰也甘願。」阿立一臉酸葡萄。
「欸,你是柯以晴,是不是盛天金控董事長的千金?」卓仔突然想起她的特殊身份,訝異不已。雖然不曾近距離見過,但他知道校園有這號名人。
盛天金控是台灣金融界的龍頭,隨便打個噴嚏就可以影響股市的走向。
「盛天金控?」左聿挑了下濃眉望著她,雖然不免驚訝她的身份這麼偉大,但也不算意外。
她感覺就是出自真正的豪門世家。
柯以晴卻是斂下眸色,討厭外人總是把她的人跟身份劃上等號。
「右邊第三幅畫與左邊第一幅做對調,門口的盆栽麻煩搬至右邊的對角處。」她坐在長桌前低頭邊修改場地佈置圖,邊語氣一板一眼地指揮。
「喂,幹麼又突然冷冰冰的?」左聿走上前,坐上她面前的長鐵桌,才剛覺得她有點卸下距離感,卻又突然板起一張臉。
「我不需要跟你們話家常,請快點完成工作。」她抬眸瞪他一眼,不滿他一屁股坐上桌子的無禮行為。
「真不可愛。」他雙臂環胸身體略向前傾,「我不想替不可愛的人工作。」
「不幫忙就算了。」她站起身,打算自己動手。
走到門邊,彎身欲抬起一個金錢樹盆栽,只是陶瓷花盆比想像中還重,她使盡力氣卻無法搬起,只能勉強拖行挪動。
「女孩子愛逞強容易吃虧。」左聿雙手握住盆沿將盆栽舉起,輕鬆搬到她指定的位置。
「不是不想幫?」她站直身體看著他。
「你很討厭被道出顯赫的背景是嗎?為什麼要認為每個人對你都有所圖?」他不是不想幫忙,只是不滿她方纔的冰冷口氣。
「喂,你們兩個快動手工作。」左聿叫喚呆站在一旁的兩個學弟,這才轉頭對她繼續說道:「如果你先以有色眼光看人,你很難進入黑白的單純世界。」
柯以晴定睛望著他,意外他會對她說教,輕斂下睫眸,她有些歉然地道:「抱歉。」
以往她的反應不會這麼敏感,只是昨晚代父親參加一場慈善晚會,一群人圍著她的身份阿諛奉承,沒人在意關心她的個人狀況,大家只想巴結她,看重她將來在金融界所擁有的影響力。
就算在學校也是一樣,同學們只關心她的身世背景,甚至許多家裡從事金融相關產業的同學,更是想親近討好她,就希望能對自家的事業有幫助。
她沒有真正知心的朋友,也已習慣隱藏自我不對人談心,但左聿卻是第一個讓她感覺特別的人。
那一天下午,他被指派出公差幫忙佈置展覽會場,兩個小時的時間,他經常找話題跟她抬槓,只詢問她個人的喜好觀感,完全沒談論任何關於她身世背景的話題,那是第一次她跟人毫無意義的交談卻感覺輕鬆自在。
之後在校園偶爾會與他擦身而過,他身邊經常跟著不同的女孩,每次看見她,他卻會很熱絡的跟她揮手招呼。
「Hi,學妹,一個人要去吃飯?」
他不喊她的名字,只親切地喚她學妹,她喜歡沒有任何頭銜的稱謂。
「欸!她是盛天金控董事長的千金,你認識?幫我介紹一下。」勾著左聿手臂的女孩充滿驚喜地道。能認識這種真正上流社會的名媛千金,可是很值得跟朋友炫耀的。
柯以晴心情下沉,她轉身想離開。
他卻突然拉開身邊女伴的手,走上前叫住她。
「學妹,我跟你去餐廳吃飯。」不知為何看見她一瞬間黯下的眸色,他竟有些不忍她單獨一人,雖然他經常看見她獨來獨往。
「跟你女朋友去吧!」她冷冷地道,心裡有種不舒服,但無法確認是因為他的女友想攀關係,或者看見他再度更換女友。
其實他輕浮愛玩的形象早已眾所皆知,只是她一直對校園的八卦毫不關注,直到認識他之後,她才會去聆聽關於他的話題。
他的家境還算不錯,不過品行有點不良,是師長眼中的問題學生,他的異性緣極佳,雖然用情不專,卻有一堆女孩想倒貼,聽說在校外也戰果豐碩。
他交友廣泛,校內校外很多人喊他大哥,對他莫名的尊崇,聽說他高中換了三間學校,甚至曾被留級一年。
但她卻感覺不出他身上的暴戾之氣,只是漫不經心的自我放任罷了。
他跟她的生活態度南轅北轍,完全迥異的兩個世界,然而為何每次不經意看到他,聽到他一聲親切的問候就讓她的心裡泛出一絲異樣。
看見他搭摟著不同女孩,她心裡有點窒悶,看見他和一群哥兒們勾肩搭背的笑鬧,她又羨慕他的閒散自在。
「幹麼?真的嘔氣不吃啊?」坐在學校餐廳,左聿大口吃菜,邊對著面前悶悶不樂的柯以晴說道。
「為什麼丟下女朋友跑來跟我吃飯?」他方才只對女伴一個眼神示意,那女孩便大方的離開了。
「只是覺得你心情不好會虧待自己的胃,所以想監視你吃飯。」他語氣自然得彷彿他們真是相交甚久的朋友。
「不是想幫女朋友牽關係套交情吧?」她再度冷言冷語。
正低頭吃飯的左聿,突地抬頭看她,微蹙起濃眉,然後以手中的筷子往她的頭用力敲下。
「幹麼?」她撫著頭頂,瞪視他,發覺他有打人的惡習。
「你很喜歡自我扭曲,該不會遇到什麼不愉快,還是MC來了?」他黑眸半瞇瞅著她。
她愣望他,非常訝異他總能輕易猜透她的心情,而她一遇見他就有些任性的想鬧彆扭。
「是有些煩躁,我要去美國了。」她低頭夾了一口青菜。
「喔,什麼時候?」沒有太意外,以她的身世絕對會被安排出國深造。
「這學期結束。」剩不到一個星期。
「不念完三年級?」他抬頭有些疑惑。雖然聽到她要出國並不驚訝,但他心底就是有種不明的窒悶。
「原以為會,不過我爸說了算。」當初也是父親希望她在台灣念完高中再出國,也許因為他現在身邊有汪姨為伴了,認為早點送她出去也無妨。
對於父親的決定,她向來只有點頭接受的份,只是她對於安份聽話的自己愈來愈厭惡。
「幫你辦個歡送會。」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欸?」她瞠眸看他,顯得驚訝。
「你沒蹺過課吧?下午蹺課如何?」他唇角微揚,像惡魔想蠱惑她。
「呃?」她眨眨美眸,竟不確定是否要接受他的蠱惑。
然後,她做出人生中第一次小小的出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