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搭公車的人潮比平常多一些,大概等了五分鐘吧!車終於來了。
車一停妥,一窩蜂的人全擠到門邊,當然也少不了一陣推擠,沛羚一手抓緊背包以防扒手,一手抓著車門上車,她前腳才踏上去,前面的人突然後退一步而撞上她,以至於她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往後倒。
「啊——」她驚叫一聲,突然有雙手把她穩穩地接住。
「謝……卜大哥?!」沛羚回過頭想向對方道謝,萬萬沒想到接住她的人竟是卜兆桓。
「小心一點。」他面無表情,淡淡地道。
「喂!快點好不好!你們要不要上車啊!」一個還沒上車的乘客沒耐性地在後頭喊著。
於是,兩人才相繼上車。
由於車上蠻擠的,所以他們倆也只能相鄰而站。
兩人的手臂因擁擠與不時剎車而相互擦撞,這種無可避免的碰觸讓沛羚有些難為情,可是,卻不討厭。
「卜大哥,你不是都開車上下班?怎麼會跑來擠公車?」她側仰起頭。
卜兆桓目視前方,似乎不想與她的視線交會。「車子進保養廠。」他酷酷地回答。
「車子怎麼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出了點小車禍。」
「小車禍?」她忽然提高音量。「你有沒有怎樣?有受傷嗎?」她馬上側過身,上下左右地將他快速地瞧了瞧。
卜兆桓被她的音量相反應給嚇一跳,看著她慌張的表情,竟笑了起來。
沛羚聽到他的笑聲,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可笑的反應,她整理著自己方纔的緊張情緒,讓自己恢復正常,然後斜視著正在笑的卜兆桓。
而因為沛羚的音量和兆桓的笑聲,他們周圍的乘客也紛紛向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
「拿這種事開玩笑?虧你講的出來。」沛羚嘟起嘴責備道。
「開玩笑?我不是開玩笑,車禍是真的。」他止住笑聲,不過嘴角仍是上揚的。
「那……你笑什麼?」
「我……」他只是沒想到她會有這種緊張兮兮的反應,「沒什麼!對了,坐公車要多久才會到公司,會不會遲到?」他不能實話實講,否則又會讓周圍這些人看場鬧劇了,所以他乾脆轉移話題。
被他這一提,沛羚看看手錶又看看窗外。「哎呀!才到這裡啊!又塞車……以這個速度,一定會遲到了,完蛋了,早上有個會議,我資料還沒準備好……」
「活該,誰叫妳趕著約會卻不將事情做完。」
「我哪有趕著約會?昨天我是因為肚子餓扁了,所以才只加班到七點半,準備早上早點到公司完成,誰知道卻睡過頭了。」
不是去約會?昨晚他因紅燈停車而看到她和康元傑一起站在公司騎樓下,直到他隨車陣走後,他們倆還在一起,她不是和康元傑去約會嗎?
「妳不是和康元傑……」
沛羚一聽到康元傑就想起昨晚他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於是馬上開口問:「卜大哥,康經理這人好奇怪,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卜兆桓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怎麼會呢?你們都是主管,又是老同事,見面或開會一定都會碰到,怎麼會不知道呢?還是……你們兩個真像他們說的『不和』?」
兆桓皺著眉。「誰說我和他不和?」
「很多人啊!」
「一派胡言。」
「這麼說……有內幕囉?」
「什麼內幕?」
「得問你啊!既然你和他沒有不和……那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總是針鋒相對?好像有種較勁的味道。」
「我有說我們沒有不和嗎?」
沛羚也皺著眉。「那到底你們是和還是不和啊?」
「閒事少管、閒話少聽。」兆桓輕道。
她看他板著臉,一副冷酷嚴肅樣,竟笑了起來。「奇怪,男人都這麼難懂嗎?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在想什麼?還是台北住久了,就變得這麼彆扭?一點都不坦白、不可愛。為什麼就不能輕鬆點,老是這麼嚴肅,好像什麼話都要轉些彎、仔細考慮才能說出口,真累。」
兆桓看著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像是在向他說教的沛羚。他聽完她這番話後說道:「妳哪來這些謬論?」
「是不是謬論你心裡有數。」
「算了!童言無忌。」
沛羚馬上轉過身,正要開口反駁,沒想到司機卻正好緊急剎車,她的臉則撞上他的手臂,雙手圈抱住他。
剎那間,沛羚的心跳突然加快,整個人陷入一陣錯愕……
「妳想趁機揩油啊?」兆桓側過臉在她耳邊小聲道。
兆桓的話像道電流,讓她鬆掉雙手,一時之間也忘了要說什麼。
這時候司機又急踩油門,手還沒抓穩的沛羚又往後一躺,還好,這次兆桓伸出手攬住她的腰。
雖然只是幾秒鐘,可是兩人四目交接時,心中似乎都有股不一樣的悸動……
兆桓在沛羚站穩後慢慢鬆開手。「二十五。」
「什麼?」她雙手緊抓著鋼管,絕不能再出狀況了。
他滿臉調笑,俯身在她耳邊道:「腰圍。」
「色狼。小心我向林琳告狀,說你和那個什麼琪交往。花心大蘿蔔加大色狼!」沛羚也壓低嗓音道。
兆桓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搖頭笑道:「妳啊!就是太單純了。給妳個忠告吧!別只對一個男人死心塌地,沒人會頒貞節牌坊給妳的。」
「我不想要貞節牌坊,我們的觀念也不同,這個忠告就免了。不過,我倒有個疑問。聽你的口氣,應該是腳踏好幾條船的人,那麼……你到底有沒有對她們認真過?」
「有啊!每個我都很認真。」他馬上回答。
「有沒有特別認真的?」沛羚又問。
這個問題令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道:「這倒沒有。不過什麼叫特別認真?認真就是認真,哪還需要分什麼特別認真。」
沛羚聽他這麼說,心中竟有些欣喜。「雖然我不懂什麼愛情大道理,我也不知道你交過幾個女朋友或正和幾個女孩子交往。可是,可以確定的是——你還沒遇到你的灰姑娘。」她的嘴角掛著一道淺淺的笑。
「……」兆桓一時語塞。
他完全沒料到自己口中單純的沛羚會給他這麼一個既坦白又直接的答案——其實,這個答案他早就知道了,也正因為他早就知道,所以才會交著一個又一個的女朋友。
「下車了!」沛羚提醒著還陷在沉思中的兆桓。「還好沒遲到。」
卜兆桓與沛羚一前一後地往公司走。
「卜大哥!我要先走,不等你了。」沛羚急著進公司準備開會的資料。
卜兆桓沒回答,只是看著她。
他發現她對某些事情的看法、做法都會有自己的一套,這種性格似乎也隨著她年齡增長大而發揮的更淋漓盡致。
原本他是準備到巷口叫計程車上班,恰巧看到沛羚正在等公車,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雙腳就自然而然地往公車站走……一直到現在,沛羚早已走遠了,他好像還聞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
PUB裡嗆人的舞曲好像在測驗這裡的每顆心臟夠不夠強、舞技夠不夠炫。
明天是周休二日,所以今晚狂歡的人也特別多。
「小玫,這裡好吵喔!」丁沛羚扯著喉嚨在小玫耳邊喊著。
「吵才過癮啊!來這裡是不需要說話的。」小玫已隨著熱門舞曲扭腰擺臀了。
小玫是沛羚的同事,下班前,小玫找她聊天訴苦,要她陪她散散心,所以吃過飯後就把她帶到這裡。
「可是……」
「那邊有空位,快點。」小玫拉著沛羚往靠近舞池邊的角落鑽。
待她們坐下後,小玫就招來服務生。
「沛羚,喝什麼?」小玫已經開始看Menu。
沛羚打從一進門就想往外走,可是小玫直拉著她往裡面找位置。她實在搞不懂,小玫不是要她陪她散散心、聊聊天,這裡這麼吵,怎麼聽她訴苦?
「小玫,妳確定我們要留在這裡嗎?」
「對啊!怎麼?妳不喜歡這裡嗎?」
沛羚點點頭。「太吵了。」
小玫笑著說:「我第一次來也是這麼覺得,不過,第二次來就愛上這裡了,妳覺得吵是正常的,坐一會兒就會習慣了。快看看Menu,想喝什麼?」
沛羚看她已不像吃飯時那麼愁眉苦臉,又不好意思破壞她現在的大好心情,心想就陪她坐一會兒吧!
沛羚打開Menu,翻到末頁了才問服務生:「沒有果汁或花茶嗎?」
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服務生說:「小姐,本店只賣兩種飲料,一種是礦泉水,另一種當然就是酒。」
「沛羚,來這裡哪有人點果汁、花茶的?要喝點酒才有氣氛啦!我幫妳點,就兩杯血腥瑪麗吧!」小玫側過頭告訴服務生,並點了些小菜。
服務生離開後,沛羚才說:「小玫,妳常來嗎?」
「常常啊!我男朋友帶我來的。」
「妳男朋友?」她想起前兩天來接小攻下班的男孩子。「他也喜歡跑這麼吵的地方啊!看不出來。」
小玫皺皺眉,一會兒後才恍悟笑道:「喔!不是前兩天到公司接我的那個,他像只呆頭鵝,什麼也不會玩,只會帶我到陽明山看夜景、游泳、健行。這裡是另一個男朋友帶我來的啦!」
「另一個?」
「對啊!改天再介紹給妳認識。走,我們去跳舞。」
沛羚連忙搖頭。「我不會跳,妳跳就好了。我幫妳看著背包……」
在幾度推推拉拉後,小玫還是自己滑人舞池與其他的舞林高手較勁。
沛羚獨自坐在位置上喝起小玫替她點的血腥瑪麗,她覺得味道怪怪的,與曾喝過的啤酒不同。
沛羚看著在舞池中盡情搖擺的小玫,心想……這就是時下年輕人的娛樂嗎?原來這就是同事口中的「逛歡之夜」。長這麼大,這是她第一次來這種這麼炫的地方。
卜兆桓來過這種地方嗎?沛羚突然想起他。
這幾天都和他一起在巷口坐公車到公司,一路上兩人總是東扯西扯,雖然老是意見不同而爭的面紅耳赤,可是,卻也讓原本乏味單調的車程變得熱鬧有趣,還令她有些期待的情緒呢!
不知道他現在正在做什麼?一定是約會去了。哼!怎麼想起那顆花心蘿蔔呢?沛羚翻翻白眼。
「漂亮的小姐,怎麼不去跳舞?」一個長相斯文、嘴角叼根煙的男人在小玫的位置坐下。
「你還是找別人吧!別浪費唇舌。」奇怪,她臉上有寫著「來搭訕」嗎?
「這麼不給面子?」他咧嘴一笑。
「我朋友快回來了,你……」
他打斷沛羚的話道:「妳是說那個穿紅色上衣的?」他指著舞池中的小玫。
沛羚看向舞池,而小玫竟然向她揮揮手。
「她和我同事正跳的起勁,沒那麼快回來。」他邪佞地笑著。
沛羚這才明白,原來他們是采個個擊破的方式與女孩子搭訕,她實在看不下眼前這張令人作惡的嘴臉。於是,她抓起背包起身到舞池拉著小玫要走人了。
「小玫,走吧!我們換個地方。」沛羚扯著喉嚨道,手已拉著她穿過舞池。
「喂!妳搞什麼啊!跳得好好的,幹什麼要換?」小玫甩開她的手,表情像被卡車輾過的變樣。
沛羚皺著眉,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我……我覺得這裡太複雜了,我們還是換家咖啡廳坐吧!」
小玫雙手交叉在胸前,努努嘴。「拜託,我和小廖正跳的起勁,妳這麼把我拉走,太不上道了!」
「小廖?原來你們早認識了啊!我還以為……他們是來搭訕的。」
「哎喲!我們在這種地方,如果沒人搭訕,那多糗啊!來這裡就是要交朋友的嘛!妳和那個帥哥不也聊的很開心嗎?」小玫瞄向遠處正和小廖交談的男人。
沛羚真不知道小玫到底在想什麼,交朋友要來這裡?
「小玫,我們……」
「喂!和妳聊天的那個帥哥叫什麼名字?走,替我介紹一下。」
「我不認識他啦!我也沒有和他聊天,我才說了兩句話……」
「算了!不介紹就拉倒,我去叫小廖替我介紹。」小玫打斷她的話,說完又要走回舞池。
沛羚趕緊拉著她。「小玫,他們看起來都不怎麼正派,妳就別理他們了。」
「我的背包給我。」小玫把自己的背包要回後又道:「如果妳不喜歡這裡就先走吧!我還想跳舞。」
小玫不等沛羚回話,自己又進入舞池狂歡。
沛羚實在拿她沒辦法,沒想到她這麼難溝通。真氣人,自己擔心她受騙,她卻一副準備羊入虎口似的。
丁沛羚再看看這燈光昏暗、煙霧瀰漫的怪地方,好吵!現在她只想快點回家。
走出吵鬧的PUB後,沛羚突然覺得外面好安靜。而她也忘了是該左轉還是右轉……應該是右轉吧!她猜。
剛才都是小玫帶她走的,現在要她一個人在這完全陌生的街巷穿梭,她還真搞不清方向了。
走了二十幾分鐘,還是沒看見公車站。
怎麼辦呢?都十二點多了,路上的行人又不多,一個人在路上遊蕩,這實在是讓壞人有機可趁的好機會。沛羚越想越害怕。
這時,她發現在她後面好像有個人一直跟著她。因為有點距離,她又不敢停下來,所以只好繼續走。
沛羚發現她走快,那個人也走快,她走慢,那個人也跟著變慢。
沛羚慌張的在背包中找出鑰匙,這是她身上唯一較尖銳的東西了。她左右張望著,看是否有人可以求救或適合藏身的地方。可是,兩邊都是鐵門拉下已經休息的商店,這讓她手心直冒冷汗。
車道上還有少數車輛往來,或許先攔輛計程車逃離這裡再說。於是她邊走邊側過頭,看車道上是否有計程車。同時,她發現後面的人似乎又加快腳步要追上來了。
就在那個人即將追上她之時,車道上一輛疾駛而過的車突然剎車,並倒車來到丁沛羚身邊。
這讓跟蹤沛羚的人立即放慢腳步。
沛羚一見有車停在身邊,興奮地跑進車道,繞過車頭想向車主求救。
「沛羚,真的是妳?!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妳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卜兆桓下車站在車門邊皺著眉道。
「卜……卜大哥?!」沛羚一看到下車的人竟然是卜兆桓,她突然感到眼眶一陣濕熱。「卜大哥,有人……有人跟蹤我……」她害怕地撲進他懷裡,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卜兆桓見她顫抖的窩在他懷裡,又聽她說有人跟蹤她,他立即抬起頭看向後方。
「在哪?」兆桓前後看了幾次,還是沒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沛羚,妳有沒有看錯?這附近都沒有人啊!」
沛羚緩緩地探出頭,雙手卻緊抓著兆桓的手臂。她往他身後看過去,又往前看,然後四周張望,的確沒人。
「剛才……真的有人跟蹤我。如果你再晚一分鐘出現,我……我可能……」沛羚已經說不下去了,她真的無法想像會發生什麼事。
兆桓擁著她,拍拍她的肩。「沒事了。」他可以感覺得出她真的十分害怕。「沒事了,沛羚,妳先上車,好不好?」
沛羚點點頭。
兆桓拉開後車門,讓她坐進後座。
當沛羚坐進後座時,她才看見前座的林琳。「林小姐?!」
林琳回過頭道:「沒事吧?以後小心點,別這麼晚還一個人在路上走,很危險的。」她的口氣十分友善。
「嗯,有了這次的教訓,我再也不敢了。」沛羚把手上的鑰匙放進背包,雙手合十,身體一直是坐得直直的。
兆桓坐進駕駛座。「林琳,我先送妳回去,午夜場改天再看。」
林琳沒馬上回答,過了一會才微笑道:「嗯!」
沛羚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的突然出現,所以壞了他們原本要去看午夜場的計畫,同時她也明白,在林琳面前,自己仍是卜兆桓的妹妹。
「大哥,林小姐,我沒事的。這樣吧!你們送我到公車站就可以了,然後你們去看電影。別因為我……」
「這麼晚了,哪還有公車可以搭?妳乖乖坐好,不准有意見。」兆桓道。
「可是……」沛羚還是覺得對林琳過意不去。
「沒有可是。」兆桓獨斷地道。
林琳倒是沒發表任何意見。
***
在車子離開林琳家門口後,兆桓與沛羚也沒有交談,車內氣氛顯得有些嚴肅。
「卜大哥,林琳會不會已經知道我們不是兄妹了?」
沛羚忽然想起,在遇到他時,好像是喊他「卜大哥」,而林琳應該也聽到了。
兆桓聳聳肩。「或許。」
「那怎麼辦?」
「傻瓜,別胡思亂想,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他咧嘴一笑。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你和林琳已經在電影院了,我想,她可能生氣了。」
「生氣就生氣囉!」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她是你女朋友耶!」
「那又怎麼樣?」
「當你女朋友真可憐。」
兆桓倒抽口氣道:「妳……這麼希望我和林琳在一起?」
不希望!一點也不希望!這是沛羚的心裡話。可是,她不希望又有什麼用?他們還是男女朋友啊!
沛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怎麼不說話了?」
「卜大哥……剛才在馬路上你看到我時,為什麼要倒車回來找我?」
「碰到人哪有不打招呼的?」他講得理所當然。
其實,剛才他看到沛羚時,直接反應就踩剎車。他本想倒車過去教訓這個不知社會黑暗的女人,可是當他看到神情慌張害怕的沛羚時,他整顆心卻也跟著緊張,擔心起來,更心疼躲在自己懷裡的小女人。那種感覺很單純、很直接,可是卻讓他難以理解……
「打招呼?」沛羚對這個答案有些失望。
好奇怪,她知道他有女朋友、又花心。可是,她卻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
她回想剛才在緊張時刻,自己躲在他懷裡的那種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她似乎可以感覺到他一定會保護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到一丁點傷害。
可是,當她坐進車內看到林琳時,她馬上又被拉回現實中。她同時也明白,他真正會保護的人是林琳、是安琪,自己還是少作夢了。
卜兆桓在餘光中發現沛羚的若有所思,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是從她的神情中他知道,她想的事一定令她很困擾。
「什麼事讓妳這麼傷腦筋?」兆桓問道。
沛羚側過頭看著他。「沒什麼。」她怎麼能把自己對他的胡思亂想搬出來講呢?「卜大哥,你很笨耶!」
聞言,兆桓愣了一下。
「這話怎麼說?」他很有風度地笑著,等她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像林琳道漂亮、有氣質又溫柔的女人一定很多人追,你竟然為了我而不好好把握與她約會的機會,這不是笨是什麼?」
兆桓一聽,竟哈哈大笑起來:「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拐彎抹角的?」
「什麼啊!我拐什麼彎?抹什麼角?」
「妳怎麼不直接問我:卜大哥,是我比較重要?還是林琳比較重要?」兆桓手握著方向盤,轉過頭來看著她道:「這才是妳想問的吧!」
沛羚馬上氣紅了臉,「拜託,你……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該為你爭風吃醋啊!真是笑話……我喜歡的是康經理!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康元傑……妳真的喜歡他?怎麼會?不可能。」
「怎麼?不行嗎?」她得意地笑了笑。
兆桓聳聳肩。「我沒意見,只是……妳也別因為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就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他啊!其實,以我們的交情,只要妳開個口,我還是可以把妳納入我女朋友的行列中。」他認為沛羚是故意胡說的。
「少臭美了,我不是退而求其次。你忘了嗎?我不是早告訴過你,我對康經理一見鍾情,我喜歡的人是他,所以請你別誤會。」
「妳喜歡他,那麼……他喜歡妳嗎?妳可別學人家想飛上枝頭當鳳凰而去倒貼那傢伙,到時候可得不償失。」兆桓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倒貼的事我做不來,我只知道男孩子約我,我不可以馬上就答應。女孩子嘛!總還是該有些矜持……康經理已經約了我好幾次,我都拒絕了,但我想……下次他再約我,我會答應的。」
「他約過妳?怎麼可能!」兆桓開始半信半疑。
「為什麼不可能?」
「如果他約妳,而妳拒絕,這一定早成為辦公室的熱門八卦,可是,我什麼也沒聽到。」
沛羚笑了笑。「如果他只是打內線約我或私底下約我,而我們又沒將此事告訴任何人,那麼誰會知道呢?」
兆桓沒回答,只是皺著眉頭。
沛羚說的是實話,康元傑幾乎三天兩頭就打內線約她吃飯、看電影、聽音樂會……可是,都被沛羚一口回絕。
卜兆桓似乎沒理由不相信她的話。他想,如果她說的是實情,以自己對康元傑的認識,康元傑是不會輕易放棄他選中的獵物,越棘手的獵物他越有興趣。同是情場老將,他能明白康元傑的想法,這不得不讓他擔心了。
「沛羚,妳哥把妳交給我,就是希望我能把妳照顧好,別讓妳受到傷害。所以我必須提醒妳,如果妳和康元傑交往,最後受傷的很可能是妳。」
「謝謝你的提醒,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也相信自己的判斷力,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感情的事,別太相信自己的直覺,也不要相信自己一定會理性處理。聽我一句話,感情的事別太相信自己。」
「那該相信誰?」
「相信誰……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感情上受傷最深的罪魁禍首,往往是因為自己太有把握、太相信自己的判斷,至於該相信誰,妳自己去找答案吧!」
「我不同意這個說法。我認為曾經擁有比天長地久可貴,所以,在一起時能真心相待、相信彼此,即使將來沒結果,那也是個美好回憶。
我相信每段愛情的結束都一定會有得有失。不管得到什麼、失去什麼,應該都會讓自己成長。誠信是愛情的基本要件,在誠信經營下的愛情也會更加甜美可貴。」
「單純。」兆桓回了一句,幾秒後才又說:「妳說的只能當作是個理想境界,談戀愛時,有多少人是真心真意的?妳又怎麼知道自己碰到的人和自己一樣講誠信?假設妳碰到一個講誠信的人,那只能算妳幸運。萬一……萬一妳碰到一個存心不良的愛情玩家,妳只有哭的份。到時候,妳就不會再滿口的誠信論。」
「所以就得憑感覺觀察啊!」
「是啊!靠感覺、靠觀察,這是不是代表著對對方不信任,所以才要去感覺、去觀察?」兆桓道。
「這……不是這麼解釋的啦!該怎麼說呢?」沛羚搔搔頭苦思著。
「總之,妳還是多觀察觀察康元傑,別像那些只看外表,不在乎愛情品性的女人。」
「他要觀察。那你呢?你可以相信嗎?」
「我又沒要追妳。」兆桓神秘地笑著。
這人好毒!竟然這麼不給台階下。沛羚氣得想揍他兩拳。奇怪,自己有這麼差嗎?
給我記著。哼!我才不要你追,自大狂……沛羚暗咒著。
卜兆桓的嘴角上揚,他知道沛羚一定是氣得咬牙切齒。沒辦法,他總忍不下想逗她生氣的衝動,而偏偏她又這麼容易上當。
雖然兆桓說了沒要追她。不過,在他心裡面卻好像不是這麼回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只是覺得聽到康元傑已對她展開追求行動,這令他感到十分不悅。他不能讓康元傑那個用情不專的傢伙傷害沛羚,他有這個責任保護沛羚,因為他答應過她的大哥要好好照顧她的。
只是,真的只是因為他答應了丁浩,才保護沛羚,還是根本就是出自他自己的本意?卜兆桓並未去深思這個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