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厚臉皮的傢伙,隨便捎來封信,說你要來,我就非得收留你不可嗎?」季於姬不大情願地招呼自行大搖大擺走人他的書房的桂逸民。
「你不歡迎,你身邊的人可歡迎我呢!瞧!我今兒個又帶來了什麼?」桂逸民命人扛進一堆地方特產和上等好酒廣你不愛熱鬧,不表示別人也不愛。算了,你用不著招呼我了!小偶,我叨擾的這段期間就麻煩你了。」桂逸民故意拉走照顧季於姬日常起居的小偶,就是要季於姬感到不便。
「小偶,你就照做吧!」季於姬搖搖頭,他看出來小偶很有意願,但忌諱他這主子,不好當真跟了去。
「真的可以嗎?」小偶問道。跟在桂逸民身邊可有趣了呢!平常主子不做的事、不去的地方,都可以遇到呢!
季於姬頷首。「說吧!你這趟來有何貴事?不會只是單純拜訪故友吧?你沒那麼有心。」他說得很明白。
「嘿嘿!」桂逸民搔搔頭。
「該不會是你大哥拿刀想砍你吧?」季於姬眼也沒抬地道。
「胡說八道!我們才不會呢!也不可能會有!」桂逸民嚷道,看在季於姬眼裡這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
「差不多了吧!」
季於姬明白桂府長子嫉妒有才華的弟弟,為了家產而鬧得不愉快,即便桂逸民如何表明他對家業沒興趣,想來他的哥哥也不可能相信。
孑然一身的季於姬很難想像親兄弟為了金錢撕破臉,但他能明白這是人性的一部分。
「不說這個了!」桂逸民求饒。
「不說就不說。那說這次你要待多久?」季於姬的口氣像是要趕人般。
「喂!朋友不是這樣子當的吧?我才剛到,你就要趕我走嗎?」桂逸民痞痞的模樣,實在不像大戶人家有教養的貴公子,說是地痞流氓或許旁人還比較能認同。
「哼!那表示會很久嗎?」季於姬不耐煩的說。
「哼!很久就是很久!」臉皮超厚的桂逸民絲毫不在乎自己不受人歡迎的程度。
「小偶,他在府裡的這段期間,記得不管你們去了哪裡都要向我報告。」季於姬囑咐小偶。
「喂!你又不是我爹,幹嘛向你報告行蹤?」桂逸民嚷道。
「你一日賴在我府裡不走,就一日是我甩不開的包袱,我有責任給桂伯父一個交代,若是不願意,你現在就可以滾了。」沒有辦法拒絕的桂逸民苦著張臉。難道他的為人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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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走了,她已經沒有理由死賴著不走了……
月夜裡,坐在花園一隅、獨自對著月牙兒嗟歎的藍蝶,沒發現這寂靜的花園裡並不是只有她孤身一人。
「季……」
「什麼事?」
季於姬忽然現身,嚇得藍蝶發出尖叫,過了半刻,好不容易才將跑了的魂魄揪回來。
「我又沒有叫你,你別嚇人好不好?」藍蝶拍撫胸口,卻求不來原有的平穩。
「是嗎?」季於姬不疾不徐回問。
「當然!我是在吟詩!」藍蝶逞強,問題是肚子裡沒幾滴墨水的她,吟得出什麼詩。
「哪一首?」.
「就是……」藍蝶絞盡腦汁。「就是……就是……」她漲紅了臉,實在接不下去。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你要吟的是這個嗎?」季於姬接著道。
雖然「季」和「棄」轉得有點硬,但藍蝶仍是硬著頭皮肯定,「對!就是這一闋詞,只是被你嚇忘了而已!」藍蝶因為心虛反而更大聲回應。「過去美好的日子飛逝難留,而今日卻有不少事令人煩憂……』
「怎麼?堂堂知縣大人竟也會有事不順心?」藍蝶扁嘴諷刺。
「多著呢!」季於姬緩步走到亭子裡,找個位置坐下。
藍蝶的個性吃軟不吃硬,有人強硬,她就更硬,有人軟,她便也硬不起來。
「你到底怎麼了?」她踱著碎步走近,坐到他身邊一臂遠的位置上。
「唉……」
季於姬竟然在歎氣!?面無表情的木頭人也會歎氣?發生什麼嚴重的大事嗎?
藍蝶緊張地又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呀!」
「你真的想聽嗎?」
天!季於姬做事竟也會有拖泥帶水、一點也不乾脆果斷的時候?看來事情真的很嚴重耶!
「當然想!你快說呀!」
「如果你真的想聽,我就說羅!」
「嗯」藍蝶用力點頭。
「你真的要……」季於姬的話才說到一半,突然……
「哎呀!原來你在這裡!害我找你好久!」不識趣的桂逸民突然介入,打斷兩人的談話。「多虧有能幹的連姑娘帶我來找你,否則恐怕我翻遍整座宅子,也找不到你的人。」他順口討好美女連憶蓮。
「桂公子誇獎了!」桂逸民身後的連憶蓮羞答答的道。
桂逸民眼一轉,才發現寂寥的後花園裡不光是老友一人,還有一位更美、更嬌的佳人。
「想必你就是藍蝶藍姑娘了!久仰、久仰!」桂逸民笑得又痞又誇張。
望著他,藍蝶輕蹙眉。「他就是你那位從商的好友?」她顯然不怎麼相信。
「之一。」簡短的兩個字,口吻裡卻透露了許多無奈。
「是核桃還是祁門紅茶?」藍蝶又問季於姬。
「祁門紅茶。」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我怎麼有聽沒有懂?」桂逸民插話。
「上回你寄來的祁門紅茶很好喝。」藍蝶記起加了蜜的紅茶,她很喜歡那份味道。
「有人喜歡我的禮物總比沒人喜歡好」桂逸民抱怨也似的暗諷季於姬。
「誰教某人淨是送些明知別人不偏愛的!」季於姬冷冷道。
「你不喜歡紅茶?」藍蝶第一次知道。
「對呀!大人是不喜歡難道你不知道嗎?」連憶蓮天真的口吻聽來毫無惡意。
話被這麼一堵,藍蝶整張臉都變了。
「藍蝶?」季於姬還以為她身子不舒服,臉色才會變難看。
「大人,時辰不早了,您不早點歇息嗎?明兒個一早還得辦公呢!」連憶蓮彷彿一個妻子般關心丈夫地道。
這下子藍蝶的臉繃得更緊了。
「藍蝶你……」季於姬還沒問完話就被藍蝶打斷。
「對!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房休息了。」說完,她起身就走。
「咦?怎麼這樣就走了?」才看不到兩眼的美女耶!桂逸民歎息。
「別隨便伸出你的魔爪!」季於姬淡淡發出警告。
「怎麼這麼說嘛!難不成她是你的……」桂逸民試探地問道。
「別胡說!」季於姬輕斥。
「總覺得她有點眼熟……」桂逸民仰頭望月,吟哦似地道。
「只要是見著美如哪次你不是這麼說!」
「可是……」
「季大人,桂公子,該歇息了!」被遺忘的連憶蓮努力插話。
「連姑娘,你才該去睡了,你的季大人有我看著,不會讓他亂跑的!」桂逸民油嘴滑舌的。
被說中心事的連憶蓮立刻羞赧地走開。
「你別亂說話!」季於姬也拂袖而去。
「咦?你真的不高興了啊?」不曾見過季於姬生氣的桂逸民愣在原處,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惹他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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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蝶,糖燒蓮子卷不好吃嗎?」好不容易抽了空,得以做完點心又親自端到藍蝶房裡的季於姬,問著一口也沒吃的藍蝶。她真的很奇怪……
「好吃!當然好吃!」依然著男裝的上官綺大剌剌地張嘴一口塞一個,吃不停。
「咳──咳咳……」
被蓮子卷噎住的上官綺用力捶打胸口,臉色開始泛白。
「你也小心點,被食物噎死,可是既難看又不名譽的。」藍蝶一邊拍順上官綺的背,一邊餵她喝水。
「吁……差一點就難看地死掉了!我若非死不可,也一定要選一個最漂亮的死法才行!」剛搶回一口氣的上官綺死性不改的說。
「是!誰不知道你最愛美了。」
藍蝶受不了地道。
坐在兩人對面的季於姬即使表情變得更冰冷,也很難被人察覺。
「哎呀!不好意思,我都忘了還有外人坐在這氣裡呢!」上官綺刻意對著季於姬說道。
「是嗎?」他眼瞇得有如銳劍,隨時會傷人似的。
上官綺也不服輸地回視。
「咦?」藍蝶不明白怎麼兩人間似乎有股波濤洶湧的暗流。
她看看季於姬,又轉頭看向上官綺。難道季於姬看出來上官綺是個女的了嗎?那麼為何他什麼都不說?不趕她走,也不責備她說謊?
事情究竟是怎麼了?難道她就只能在一片噯昧不明之中離開鹽風縣,離開季府,離開季於姬?
三個人分坐桌子三邊,中間放著所剩不多的糖燒蓮子卷,三人也各自懷著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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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捨不得不將點心吃完的上官綺先移開目光,開始猛吃。收回視線的季於姬則是驚覺自己的孩子氣,藉著飲茶掩飾尷尬。
「藍蝶,你不吃嗎?」上官綺指著藍蝶碟子裡的最後一塊糖燒蓮子卷,垂涎道。
「你吃吧!」意會的藍蝶將碟子推向上官綺,上官綺隨即狼吞虎嚥起來。
「我走了。」季於姬突兀推開椅子,跨出門檻,說走就走。
「咦?」怎麼這樣就走了?藍蝶發現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跟季於姬說說話,至少在離開這裡之前,他們……
「你不追上去嗎?」配著香茶,滿足地嚥下最後一口點心的上官綺故意道。
「追?追誰?」明明想追上去的藍蝶還是逞強。
「再不追上去,可能就再也追不到噦!」也不是真的見不到了,至少晚上時還會一起用膳。上官綺對著這麼簡單的道理也想不到的藍蝶的背影,一邊笑一邊搖頭。「點心好吃、茶也好喝,如果可以,連我都想賴著不走呢!」將茶飲盡的她對著自己說著。藍蝶才衝出門外,卻已然見不到季於姬的人影,一股落寞襲上心頭,奪去她全身的氣力,她沮喪地歎口氣。
「追到如何?追不到又如何?」向前走了兩步,她便止了步子。頹然立於原地的她突然手被拉住,身子被拉到一棵大樹後,由於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她連發出尖叫都來不及。
「是你!」
定神一看,原來是季於姬。
「你在幹嘛?嚇人哪!」她輕斥,但直挺挺站在面前的季於姬一句話也不說。「你把我拉到這裡做什麼?有什麼事嗎?你倒是說句話呀!」
藍蝶輕推季於姬肩膀。他就是這點麻煩,木頭人的表情永遠不變,害她永遠也猜不透!
季於姬輕輕握住推著自己肩膀的細嫩柔荑。「他握過你的手嗎?」
「他?」
誰呀?
「糸奇。」
哦!
他問的是上官綺呀!「嗯!握過。」藍蝶沒有多想就誠實回答。
「還有呢?」季於姬又問。
「還有什麼?」怎麼他問的問題都這麼難回答?
「他還碰過你……其他地方嗎?」
好奇怪的問題?「嗯……」藍蝶偏頭想著,她想摸清楚季於姬究竟想問什麼。
「你們感情很好嗎?」
為什麼季於姬的話像是從齒縫中進出來的呢?
「嗯!」情同親姐妹呢!
「這裡也碰過嗎?」季於姬捲起藍蝶的一綹烏髮,柔細的髮絲隨即自指間滑落,彷彿永遠也抓不住。
「嗯……」奇怪?她又沒喝酒怎麼會有股飄飄然的感覺?
「那這裡呢?」季於姬指腹輕觸她吹彈可破的頰側肌膚。
「嗯……」
醉得更厲害了……
「那裡呢?」
指腹下滑至唇瓣旁,似觸非觸。
「嗯……」
應該有碰過吧……
「那這兒呢?」
指腹輕撫著紅潤似花瓣的唇。
「嗯……」
她們是曾幫彼此的唇點過胭脂。
「可惡」
季於姬一聲低咒,粗暴地覆上藍蝶檀口。
一觸及屬於藍蝶的柔軟,沁人鼻息的馨香令他難以自制,只想恣意品嚐,狠狠摩掌細嫩的紅唇。
「季……」偷口氣的藍蝶急忙開口。
「噓……別說話……」
低嗓侵入耳內誘惑著藍蝶,她像是喝了一罈女兒紅,醉得不可自拔。純粹陽剛的氣息毫不留情地入侵紅唇,奪取、翻攪屬於藍蝶的一切,她難以招架,浮虛的兩膝害她向後跌入置於她後腰的鐵臂,鐵臂收攏,她無防備地貼近季於姬的胸膛。
兩具身軀不可思議地契合,彷彿兩人本就為一體般;遼闊無邊的天地間只剩他和她,季於姬和藍蝶……
「季大人!季大人!」
不遠處傳來連憶蓮的呼喚聲,而且聲音愈來愈近。
「嗯……」
藍蝶兩眼迷濛濕潤、兩頰啡紅,好不容易重獲自由的小口發出輕吟。
「蝶兒……」
看見如此誘人的藍蝶,季於姬情不自禁又吻了下微腫的紅唇。
「季大人!」
連憶蓮的聲音幾乎到了兩人身後。
「你……」
藍蝶唇間輕吐蘭謄。
季於姬伸出食指覆上,封住了她想說的話,他輕輕將站不直身子的她倚靠樹幹,深情不捨地望了她一眼,然後瞬間出現在大樹後的連憶蓮面前。
「什麼事?」除了微濕的兩唇,季於姬平板的神情與平日無異
「季大人,原來你在這裡,害人家找了許久……」連憶蓮嬌嗔。
「有事嗎?」
他依舊冷然。
面對他的冷淡,連憶蓮絲毫不以為意,她以為他永遠就是這副模樣,無大怒、無大喜。
「縣衙裡的人來找您。」連憶蓮好奇地望了望方才季於姬待的大樹後。
「我知道了。」
季於姬向前邁開大步,走沒幾步,他側著頭對想向樹後走去的連憶蓮說道:「走了。」
「哦!是。」
連憶蓮高高興興地隨著季於姬的命令跟了上去。
樹幹後,兀自嬌喘吁吁的藍蝶兩耳酣熱、思緒混沌,怎麼也想不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