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美好的星期天,窗外天色晴朗,偶爾傳來幾聲春鳥細細啁啾,而她,靠在床頭,懶懶地擁著薄被,心頭洋溢某種甜蜜的幸福感。
也許是因為今天天氣太好,也許是因為昨夜一晚好夢,也許,是因為他俊朗的臉孔總在她腦海裡悠悠晃蕩。
想起昨夜伴她入夢的男子,她忍不住又是甜甜一笑,明眸點亮燦燦星芒。
原本是那麼惹她討厭的一個人啊,可不知怎地,現在她回想起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卻禁不住傻傻微笑。
她想,第一回在會議室裡見面,她不曉得給他留下了什麼樣的印象?是頑固不堪的潑婦一個?還是蠢得讓他懶得理會的女人?
她還想,那天早上兩人那麼巧在咖啡館相遇,莫非是他有意跟著她進去的?
還有之後每一回巧遇,是否都出於他精心設計?
對了,還有她發燒那一天,他不只送她回家,還親自下廚煮了一鍋營養粥留給她吃——這樣的行為難道真是他口中的『順便』而已?
「他會不會有一點點喜歡我呢?」於品甜低聲自言自語,可話才剛剛出口,臉頰的溫度便瞬間上升好幾度。
她連忙伸手握住燒燙的臉頰,明知這樣的自言自語絕不會有人知曉,還是忍不住羞澀。
但羞澀歸羞澀,問題還是要想,他到底——喜不喜歡她呢?
應該至少有一點吧,否則他不會對她的事情那麼關心,前天宣佈裁員後特地跑到辦公室安慰她,昨天傍晚又開車帶她去看海。
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吧……
一念及此,於品甜感覺全身都燒燙了起來,彷彿一股熱流迅速竄過。
她驀地翻身下床,奔到梳妝台前,瞪視鏡中的自己。
臉頰緋紅,眼眸閃閃發亮,夢幻般的神情連她自己都不敢多看。
「天哪!於品甜,瞧你一副花癡的模樣!都快三十的女人了耶。」
她喃喃罵著自己,垂落眼睫,輕輕咬著下唇,好一會兒,忽地櫻唇一啟,逸落清雋笑聲。
她閉著眸,腦海中描繪的臉孔逐漸清晰。
湛深的黑眸,高挺的鼻子,還有,似笑非笑的嘴角……
「希惟——」她低低地、低低地喚著他名,伴隨一聲悠長歎息。
◎◎◎
「你喜歡我哥哥吧。」望著眼前一早便提著水果籃來探望她的女人,趙婉兒蒼白的唇畔漾開淺淺笑意。
「我——」於品甜微微張嘴,有片刻猶豫,終於,點了點頭,「我是喜歡他。」
「是嗎?」趙婉兒笑開了,「看來你可比我哥哥誠實多了。」說著,她指了指床旁的椅子,「坐嘛,我們聊聊。」
「好。」於品甜將水果籃擱上桌,依言在她身旁落座,有些不好意思地望著病床上笑意盈盈的女孩,「你剛剛說我比希惟誠實——是什麼意思?」
「他啊,可不乾脆了。」趙婉兒毫不容情地批評自己哥哥,「明明就喜歡你卻死也不肯承認。」
於品甜心跳一停,「他……喜歡我?」
「嗯。」
「你怎麼知道?」她不敢輕易相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啊。」
「可是——」
「你沒信心嗎?」趙婉兒笑望她。
「我——」於品甜別過頭,「因為他……從來不曾對我表示過什麼。」
「想等我哥哥主動表白?」趙婉兒搖頭,誇張地揮了揮手,「不是我潑你冷水,於姐,再等一百年吧。」
「……為什麼?」
「像他那麼愛裝酷的男人,你認為有可能從他口中說出那三個字嗎?」
「這個嘛——的確不可能。」想著,於品甜也忍不住
笑了,她調回眸光,凝視同樣微笑著的女孩。
女孩回凝她,許久,「於姐,你今天來是想問有關我哥哥的事吧。」
「……嗯。」於品甜頷首,有些不好意思。
「想知道我哥哥小時候是怎麼樣的?在哪裡唸書
的?興趣是什麼?還有,為什麼個性這麼冷漠,對吧?」
「……沒錯。」紅霞,緩緩在於品甜頰上漫開,「如果你願意告訴我的話——」
「我很願意告訴你,於姐。」趙婉兒頓了頓,唇畔笑意
一斂,神情忽地端凝,「可這,不是個會讓人心情愉快的
話題。」
「其實我早猜到了。昨晚希惟跟我一起吃飯,我許
多次想把話題帶到他身上,都失敗了。」說著,於品甜深
吸一口氣,「他的過去——肯定很不開心,對吧?」
趙婉兒沒立刻回答,眸光一轉,望向窗外藍天白雲,清俏的容顏忽地籠上淡淡迷濛。
「這話,要從很久以前說起。」她啞聲開口道,「那一
年,哥哥九歲,而我,只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
◎◎◎
「妹妹,妹妹。」
小男孩一放學回家便趕到餐廳旁的嬰兒床,看著剛剛誕生兩個月,一天到晚總在床上躺著的小妹妹。
妹妹的臉好小,好白,手腳也細細的,彷彿只要用力一捏就會碎了似的。
因為怕妹妹疼,小男孩每次撫摸妹妹臉頰或握她的手時都好輕好小心,不敢使上太多勁。
他喜歡跟妹妹玩,因為每回她總會咯咯地笑,嘰哩咕嚕地不知說些什麼,而他,愛死了她可愛的聲音。
妹妹真的好可愛,而這也是小男孩每天一放學便乖乖回家的原因。
他要回家照顧妹妹。
「妹妹,你肚子餓了嗎?哥哥泡牛奶給你喝哦。」
小男孩一面哄著妹妹,一面拾起餐桌上喝到一半的奶瓶走向廚房,打開水龍頭將奶瓶洗乾淨後,又細心地拿熱水過於一遍,才打開奶粉罐開始沖泡牛奶。
沖好溫牛奶後,他試了試溫度,確定沒問題後才回到床畔喂小嬰兒喝奶。
他一面餵奶,一面豎起耳朵聆聽餐廳外的動靜。
奇怪,難道媽媽不在嗎?為什麼屋裡這麼靜?
正這麼想著,餐廳門口忽地傳來一陣聲響,接著,一個頭髮蓬亂,衣衫不整的女人映人男孩眼瞳。
他嚇了一跳,差點握不穩手中的奶瓶。
「媽……媽媽。」他輕聲喚了一聲。
女人沒理他,蹙眉掃了一眼餐桌上早巳冷透的隔夜飯萊,跟著眸光一轉,落向小男孩微微蒼白的清秀臉龐,忽地,一股怒氣在胸間進開。
「怎麼家裡這麼一團亂的樣子?不是要你洗碗嗎?
垃圾沒倒,地也不掃一掃,你都跑去哪兒偷懶了?」她揚高嗓音,尖利地質問。
「我……等一下馬上做。」見母親神情不善,小男孩連忙應道,「因為今天要考試,昨天一直在看書,所以……」
「所以就不洗碗掃地了?」女人怒瞪他,「考試?考什麼試?就算你考一百分有什麼用?反正我也供不起你上學!」
「我……我知道。」想到不久的未來自己或許再也不能到學校上課,小男孩眼眸一酸,幾乎落下淚來。他咬住牙,拚命忍住。
「你要死啊!幹嗎哭喪著臉?」看著兒子強忍悲痛的表情,女人胸口一悶,說不出的煩躁,「家裡是死人了還是怎樣?我可沒欠你,不要每次都跟我擺這種臉!」
「嗯。」面對母親的斥罵,小男孩並不爭辯,默默忍受。
可他愈是強忍,女人愈是無法克制滿腔怒火,她狠狠瞪視小男孩好看的臉孔,瞪視著那張跟她那個無情無義的老公幾分神似的臉孔。
「去你的!」她忽地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重重甩了小男孩一耳光,「你這孩子,生來是向我討債的是不是?你還有你妹妹都是!你爸爸倒好,明知我懷孕還一聲不響丟下我就走,還把你們這兩個討債鬼留給我——也不想想我一個女人,怎麼養得起你們兩個孩子?可惡的死鬼!真他媽的該死!」女人厲聲詛咒,淚水,不由自主充溢眼眸。將近一年的棄婦生活讓她愈想愈委屈,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淒厲尖銳的哭聲驚動了怔然望著一切的小嬰兒,蒼白的小嘴一扁,跟著嚎啕大哭起來。
聽著一大一小同時痛哭,小男孩有半晌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輕輕扯了扯母親的衣袖。
「媽……媽媽,別哭了。」
「你別管我!」女人尖聲斥責他,「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別哭了,媽媽,你別難過……」
「要我怎麼不難過?你那個沒良心的爸爸就這麼丟下我們跟別的女人跑了,也不想想我們一家三口日子怎麼過?光靠我一個人在便利商店顧店能供得起你上學嗎?能養得起你體弱多病的妹妹嗎?他倒好!跟別的女人逍遙快樂,把你們這兩個擔子全丟給我!我幹嗎啊?我是上輩子欠了你們還是怎樣?憑什麼要我來背這麼重的擔子?憑什麼?!」女人呼號著,沉淪在自憐自悲的情緒中,完全沒注意到她說的話已然引起了兒子的恐慌。
他看著她,小臉上毫無血色,心跳不聽話地撞擊著胸口。
「媽、媽媽,你……你別——」小男孩顫著嗓音,拚命想把心中的恐懼說出口,可喉頭卻像哽住了,「媽……媽媽——」他一遍又一遍,困難地呼喚著。
女人不耐煩了,抬起頭來瞪他,「幹嗎?叫魂啊?」
這一聲怒罵反倒讓小男孩鼓起了勇氣,他眨著眼,透過淚霧拚命想認清母親臉上的表情,「別……別丟下我們,媽媽,我發誓,我會很乖很乖的,我會做家事,也會照顧好妹妹,盡量不給你添麻煩——所以,你別丟下我們不管好嗎?媽媽,好不好?」他哽著嗓音問,語氣那麼惶恐,神情那麼驚慌。
「你幹嗎啊?別這麼看我行不行?」
「別丟下我跟妹妹,媽媽,別丟下我們——」
◎◎◎
「她還是丟下了我們。」趙婉兒幽幽說道,眼眸,澱著濃濃哀傷,「有一天晚上,她把我跟哥哥留在一家育幼院門口,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竟然——就這麼拋棄了一雙兒女……
於品甜胸口一緊,伸手撫胸,拚命深呼吸,不讓眸中溫熱的淚珠墜落。
「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可哥哥不同,他夠大了,完全能理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趙婉兒啞聲繼續,「院長告訴我,哥哥剛到育幼院時很孤僻,他從來不理任何人,不跟院長和老師們說話,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除了偶爾逗逗我以外,就是一個人坐在角落發呆。過了一年多,這樣的情況才逐漸改善。」
於品甜聽著,一顆心疼痛不已。
他只是個那麼小的孩子啊!卻被自己的親生母親如此冷漠地拋棄——
我現在才明白,說不定真是我的錯。因為我對那個人而言,也許只是個多餘的累贅。
壓抑的嗓音驀地在她耳畔響起,而她,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他所說的那個背叛他的人就是他的親生母親,而她,竟還那麼尖銳地諷刺他,諷刺他那麼無情的一個人遭人背叛也是應當……
她說了什麼?她說了什麼啊!
「我不該那麼說的……我傷了他——」想著,於晶甜再也鎖不住淚珠,一顆顆逃逸眼眶。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怎能如此自以為是?如此毫不容情地以言語傷害他人?
「我對不起你哥哥,婉兒,」她哽著嗓音,悔恨難當,「我曾經對他說過很刻薄的話,還罵他無情無義。我真的……真的太過分了——」
「不怪你,於姐。」趙婉兒柔聲安慰她,「哥哥對人老是那麼一副冷漠的樣子,也難怪你一開始以為他很冷血。」她長聲歎息,「其實,他真的不是表面上那麼無情的人,至少他對我而音,是全世界最體貼最好的哥哥。」
「他很疼你。」
「他不只是疼我而已。」趙婉兒幽幽道,停了一會兒,
淚霧逐漸在眸中漫開,「你知道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嗎?於姐。」
「嗯。」於品甜點頭,展袖抹去頰畔淚痕,「希惟跟我說了。」
「可你一定不知道,為了我的病,哥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頭。」趙婉兒揚起頭,含淚的眼瞳定住蒼白的天花板,「我從小就體弱多病,總是在醫院裡進進出出,六歲那年動了第一次心臟手術。那次手術讓我支撐了幾年沒犯病,一直到小學四年級,忽然又犯病了。學校把我送到了醫院,醫院希望我再動一次手術,可育幼院那幾年經濟很困難,籌不出錢來,哥哥四處跟同學借錢,不夠的部分求醫生通融,讓他以後打工慢慢償還,好不容易醫生點了頭,答應幫我動手術。可我這病,並不是動過手術就能好的,從那時候起,我便成了醫院的常客。而哥哥,從大學起便拚命打工賺錢,他的學費跟生活費還好,花在我身上的醫療費用才真正是天文數字。」她澀澀地,「為了我,他不得不放棄拿獎學金出國深造的機會,一畢業就拚命賺錢,白天上班,晚上還得兼差,那時候我真怕他身子撐不住,可他老笑著對我說沒問題,要我儘管放心——」說到這兒,趙婉兒呼吸一緊,終於落下淚來,「人們總是以為哥哥這幾年賺了很多錢,肯定是住洋房,開跑車,媒體也爭著採訪他這個黃金單身漢,可誰知道他的錢其實全花在我身上了——哥哥為我做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而她竟還曾諷刺他從來不曾領受過經濟壓力!
悔恨,濃濃重重堆上於品甜心頭,壓迫得她幾乎無法順暢呼吸。
她真的太過分了,根本不瞭解真實狀況,就憑著自我揣測胡亂責備他——一一想起年輕的他是如何東奔西跑籌措妹妹的醫藥費,如何日夜工作拚命賺錢,她便忍不住滿腔憐惜與痛楚。
她真的、真的太過分了……
◎◎◎
她真的,真的太過分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求她,一次又一次地忍受她毫無理由的怒罵、痛打,一次又一次咬緊牙關,不讓委屈的眼淚落下,只為了心底,那麼一點點小小的希望。
他希望她,別像那個男人一樣拋棄他們,別像那麼無情的男人一樣,拋下孤苦無依的他們。
可她,卻依然絕情地走了,留下他,和什麼也不懂的妹妹。
妹妹,那小巧清秀的臉在冷冷的月光下顯得多麼可愛,多麼動人,她彎彎的眉,紅潤的唇,還有那對那麼清亮,那麼透澄的眼眸。
她怎麼捨得拋下這麼一個玲瓏剔透的孩子?怎麼捨得拋下……他?
冬夜,氣溫雖然凍寒冷徹,可她頭也不回的背影才真正讓他如墜冰窖。
她說,她想起有點事要辦,要他和妹妹在這裡等她。
他默默聽著,卻明白這只是她的托辭。
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永遠,永遠……
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他的喉頭,他想喊,想叫,想出聲喚回那正逐漸淡去的背影,想開口求她,求她別拋下他們,可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喉嚨,好痛,他的心,更痛。
瞪大眼,他看著那踽踽離去的背影,看著她逐漸在朦朧的視界裡黯淡、逝去。他看著,看著,強迫自己凝定原地,不喊,不追。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緩緩轉身,望向躺在嬰兒車裡,渾然不解世事的妹妹。
「只有我們兩個了,妹妹,從今以後,只有你跟我。」
他半跪在地,輕輕握住妹妹柔細的小手。
在這個冷絕無情的世界,他,只有妹妹了——
淚水,自他緊閉的眼睫滾落,緩緩地劃過頰畔,直抵
端俊的方唇。
◎◎◎
於品甜望著,心臟重重抽疼。
他在哭嗎?在夢裡,哭嗎?
跪下身子,她揚起手,不捨地順著濕潤的淚痕劃下,
輕輕停落他冰涼的唇。
天氣很好,午後暖暖的陽光柔柔地灑落,在他俊朗的臉孔上流動著好看的光影,微風輕輕吹拂,捲起他額前發綹。
這樣舒適的午後,他一個人悄悄來到屋頂小憩,卻在人夢時,流淚了。
希惟,希惟。
她在心底喚著,疼痛不已。
別哭,別哭,好嗎?她眨眨眼睫,在柔軟的唇碰著他時,眼眶不覺也濕潤了。輕柔的動作驚醒了掙扎於半夢半醒之間的他,驀地揚起星眸。兩束清亮的目光直直逼向於品甜,她淺淺微笑,並沒有因為自己趁著他午睡偷襲而感到羞澀或愧疚。他驀地直起上半身,難掩震撼。「你什麼時候來的?」「剛剛。」「你……,」他望著她,眼神難得地帶著點不確定,「你剛剛做了什麼?」「我?我什麼也沒做啊。」她裝傻。「什麼也沒做?可是你明明,明明--」「就算我偷親一下你好了,有什麼大不了的?」紅唇微嘟。她實在該感到丟臉的,在偷吻一個男人後還如此理直氣壯--,可現在的她,胸口填滿了濃濃的情,心底壓抑了深深的憐。她只想逗他開心,只想讓他忘了方纔的夢,忘了從前不愉快的一切。她,顧不得羞澀啊!「品甜,你……我……」他凝望著她,清澈的眸掠過一道道複雜神采,雙拳縮了又放,放了又縮,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悄然歎息,「算了,我先說吧。」他一愣:「先說什麼?」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趁著勇氣還沒消失,她不顧一切衝口而出。
他愕然,久久,不發一言。
莫非被她的大膽嚇呆了嗎?
於品甜在心底自嘲,閉上眸,深深呼吸,「我喜歡你,希惟。」
他瞪視她,呼吸緊窒,胸口漫開難解滋味半晌,才啞聲一句,「你……沒發燒吧?」
期待了半天,竟等來這樣的回應?
失落、惆悵、不安,緩緩堆上心頭,她咬住下唇,「我沒發燒。」
「那你……怎麼會突然這麼說?」
「為什麼不能說?」她有些委屈,「我說的是實話啊。」
「可是你……我——」
「你不必這麼緊張!」他驚愕猶豫的反應刺傷了她揚起眸,倔強地瞪他一眼,「我又沒要求你回應我!你不喜歡我也無所謂,反正我……我只是說出自己的感覺而已,你不一定要做什麼——」一股酸澀刺痛她眼眸,她忽地站起身,「算了,你就當今天什麼也沒聽到好了。」說著,她轉身就要離去。
他連忙展臂拉住她,「別走。」
「你剛剛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嗯。」
「可你不是一直認為我是個冷血動物嗎?』』他問,嗓音有些壓抑。
她心一扯,轉過身,迷濛的眼眸真誠地凝望他,「是我錯了,希惟,我以前……對你有偏見。」
「你怎麼知道是偏見?」他粗聲道。
「我知道。」她微微笑,「因為一個對妹妹那麼好的男人不可能冷血無情。」
「你——」聽聞她直率的言語趙希惟似乎有些尷尬,臉頰微微泛紅,他別過頭,吶吶地,「你根本不明白——」
無措的反應再度勾起了於品甜滿腔柔情,她揚起頭,溫溫柔柔凝睇面前總是裝著酷臉的男人,「我明白,希惟,我明白。」他心跳一亂:「品甜……」她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你不必說,不必勉強自己回應什麼。」
他驀地伸手抓住她手指,湛眸幽深,神思不定。
她微微地笑,笑容清淺、溫婉,睇向他的眸子滿蘊柔情。
他心一緊,終於守不住一貫的淡然,歎息一聲,伸手捧起她秀麗容顏,溫熱的方唇俯下,輕輕擦揉她溫軟紅唇。
她心悸莫名,完全忘了呼吸。
他慢慢地、悠悠地、好整以暇地親吻著她,品味著她,直弄得她神魂顛倒,嬌柔的身軀軟軟地癱在他懷裡。
「希惟……希惟——」她輕輕地喊,沉浸於激情中的嗓音柔細嫵媚,輕易可迷亂任何一個男子的理智。
包括趙希惟。
他,早就不知所以了,除了更加用力地抱緊她,更加急迫地親吻她,更加狂野地想將她整個人揉入自己體內,什麼也不能想,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
只有她。
他的眼裡,心底,只容得下她。
「品甜——」他喘著氣,呼吸急促。
而這聲壓抑著渴望的低喃更加引爆了兩人的激情,愈發急切地探索著對方的唇,對方的頸,對方的胸膛……
他們吻得那麼激動,那麼投入,完全沒發現樓頂人口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面容滄桑的婦人。
她悄悄躲在門後,窺視著激情擁吻的兩人,滿是皺紋的嘴角,緩緩爬上一抹欣慰的笑痕。
◎◎◎
一陣強風吹來,搖落幾片樹葉。
趙婉兒怔怔望著窗外一片片往下墜落的樹葉,怔怔地。還只是春天啊,那麼青翠澄綠的葉子就這麼落下了,輕輕地、緩緩地,墜落地面。
看來,單薄纖巧的樹葉,終究抵不住強風摧殘,即便在生機洋溢的春季,也可能就這麼結束了生命。
生命,果真是脆弱的……
澀澀的滋味在胸間漫開,她驀地收回眸光。
正怔忡不定時,一個沙啞的嗓音柔柔拂過她耳畔。
「怎麼?今天不看書嗎?婉兒。」
她揚起頭,在瞳底映人一張慈祥和藹的女性面容後,唇角不覺攀上甜甜笑痕。
「周嬸!」她親熱地喚著,親熱地層臂邀請外表看來有點年歲的婦人在身旁坐下,「你這麼快打掃完了嗎?」
「差不多了。」周嬸點頭笑道,「我今天比較早來醫院,早早做完工作,就可以來陪你聊聊天。」
「謝謝。」趙婉兒燦燦地笑,眸中掠過感激,「你對我總是這麼好,周嬸。」
「你對我才好呢。醫院這麼大,也就你這丫頭最善解人意,別說我,那些醫生護士哪個有空不喜歡來跟你聊聊天的?」
「嗯,大家都對我很好。」
「也要你值得人疼啊,傻丫頭。」周嬸望她,爬滿魚尾紋的眼眸不自覺閃過淚光。
趙婉兒看著,心臟一緊。
「對了,周嬸,」她急忙轉開話題,「有人帶了水果籃送我,裡面的水果都很好吃哦,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我看到了。你不是愛吃蘋果嗎?我削一顆給你吃好了。」「嗯。你順便也來一顆。
「好。」周嬸笑應道,轉身從水果籃取了兩顆紅潤圓亮的蘋果,一面拿起水果刀削著,一面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水果是誰送你的?」
「是我哥哥的女朋友。」
「女朋友?」周嬸驀地抬眸,「是不是一個長頭髮,眼睛很亮,長得很清秀的女人,大概二十八九歲?」
「是啊。不過你怎麼知道?周嬸,你應該沒見過她啊。」
「啊,喔。」突如其來的問題似乎讓周嬸措手不及,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亂猜的,那天我正在打掃時,看到那個女人從你房間出來。」
「這樣啊。」看出周嬸的尷尬,趙婉兒體貼地不再迫問。「她真的——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嗎?」「對啊。」「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女人。」「嗯。周嬸想見見她嗎?」「啊,不必了。有機會再說吧。」「希望有機會。於姐是一個很好的女人,你一定會喜歡的。」趙婉兒淺淺地笑,言語若有暗示。周嬸心一跳,水果刀一歪,差點劃到手指。趙婉兒一驚,急忙抓起她的手細看。「你要小心一點啊,劃到手可不好了。」
年輕的嗓音雖是責備,卻掩不住焦急,周嬸不覺感動,眼眸一酸。
「還是我來削好了,周嬸。」趙婉兒說著,就要從她手中搶去水果刀跟蘋果。
她連忙躲開,「不必,不必,我來就好。」
「可是——」
「放心吧,我會小心一點的。」周嬸微笑,繼續削起水果。
趙婉兒默默望她。
不一會兒,周嬸削完了蘋果,一面遞給趙婉兒,一面輕聲問道,「……你剛剛說那個于小姐人很好?』』
「嗯。」趙婉兒接過蘋果,咬了一口,「於姐人真的很好,又善良又體貼。」
「是嗎?」周嬸聽著,老臉上神情忽地朦朧,「有機會……能見見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