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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求財 第九章 作者:於佳
    越離歌巡視了幾戶族人的田產,再回到離宮已是傍晚。倒塌的書齋正在阿呆的修復下日漸完整,怎麼沒看到平蕪來幫忙?他當他是才子就可以不幹事是不是?

    最近他很奇怪喚!也不擔心朝廷將要對他下的責罰令,成日裡窩在放滿了書籍典藏的閣樓上,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她倒要瞧瞧他在折騰些什麼玩意,離歌放輕腳步慢慢向閣樓靠近,走到他的身後,見他正抱著一大摞的書不知在翻看些什麼。她也不出聲,探出頭跟他一道看起書上的內容。

    他在看的怎麼都是司馬相如和卓文君之間的故事,莫非他興起寫傳奇的念頭?

    「喂!你在幹嗎?」

    身後突然有人朝你嚷,嚇得平蕪連連後退,「你幹嗎嚇我?」

    「你沒做錯事慌什麼慌?」分明是心裡有鬼。

    平蕪現在沒心情和她鬥嘴,他的研究已經有所進展,現在初步可以確認這幅字真的出自司馬相如之手,如果找不到推翻的論據,這幅畫將足以承擔修繕離宮的費用。

    他埋首於書堆中,離歌不甘心被冷落在一邊,不時地對他毛手毛腳——拽他的衣衫或者拉他的頭髮。

    「你到底在找什麼呢?」離歌撿起他安放在書案上的那幅字,興趣缺缺地睇了一眼。這幅字看上去好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究竟在哪裡見過呢?她用力地想……用力地想……

    好吵!離宮外面怎麼這麼吵,誰敢打攪她的思考?

    離歌想也不想就衝了出去,平蕪樂得她不在,可伸長的耳朵分明聽見離宮外的爭吵聲中有「忘老頭」這三個字。他不敢輕視,急忙跟著她走了出去。

    「吵什麼……」離歌嚷起來的聲音在見到忘老頭的瞬間梗住了,他怎麼會被眾人揪倒在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到族長,族人們頓時騷動起來,「這老頭居然偷了離宮中的東西拿到當鋪當錢,幸虧當鋪的掌櫃一眼就看出那是先族的陪葬品,這才逮住了這不知死活的老頭。」

    完了,平蕪這才驚覺自己闖禍了。這些古董平日裡放在廚房都沒人動,他以為隨便拿個一兩件給忘老頭換錢絕對不會有人發現,誰知道這些多事的人會挑起這麼大的事端。

    他心虛地瞥了一眼離歌,發現她也在看著他。

    忘老頭絕不會進離宮,更不會想到要拿漢白玉的鴛鴦壺去換錢,這世上能想到拿白玉去當的貪錢鬼恐怕只有平蕪那小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站在離宮的階梯上,她小聲地責問他,不想丟他的臉,更不想傷自己的威風。

    眼見忘老頭被推倒在地,平蕪再不說怕就來不及了。他將事情的經過大致描述了一遍,本以為離歌會有所心軟,沒想到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什麼也沒說,走到忘老頭的面前冷冷地注視著週遭的人,「鬆手!全部給我鬆手!」她的族人何時變得如此野蠻,看來她最近要對他們加強族風的教育了。

    忘老頭慢慢地抬起頭卻不敢正視她的眼睛,怕再度看到充滿厭惡和憎恨的色彩,更怕被自己的女兒視為賊。

    「那不是族長的陪葬品,那是仿造的,不值錢。」離歌平靜地說完,捧起那尊漢白玉的鴛鴦壺默默地回到紅漆大門跟前。

    想要看熱鬧的族人紛紛散去,週遭的空場上就只剩下平蕪、忘老頭和離歌三人。

    總要找點兒什麼來說才好啊!平蕪瞧瞧離歌,再看看忘老頭,忽地揚起手上的那幅字,「我已經鑒定出來了,這的確是司馬相如的真跡,碰到好的買家,絕對能換得千金。伯父,您拿去換錢給阿毛看病吧!」

    忘老頭並不伸手接畫,反倒直直地望著離歌的側影。她真像她娘啊!長得像,連眼神都像極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替別人鑒別古物呢!說不定我在這方面會大有成就,搞不好不當官我也能賺錢。」連平蕪都有點兒受不了自己的囉嗦,可這時候大冷的場面除了帶來尷尬,什麼也解決不了。

    算了,還是放棄吧!平蕪認命地走到離歌面前,「這全是我的錯,是我想出的餿主意,與伯父完全無關,你要怪就怪我,要生氣就對我發火。或者,你想打我?」在男人的世界裡,一不高興動手打老婆的大有人在。這裡既然是母系氏族,反過來的規矩應該沒什麼不同吧!

    想到他竟然背著她跟忘老頭有所往來,還不告訴她,離歌就火大,「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事已經有條件將你送進宗廟剁去雙手了?」

    好野蠻的族規,居然要剁了他可以寫書法的手,「東西已經還回來了,伯父可以用這卷司馬相如的真跡去換錢,大家皆大歡喜……皆大歡喜。」惟一痛苦的人就只有他,將要每天對著離歌的冷言冷語,外加時不時地諷刺挖苦。

    如果一切可以如他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她何必勞神費心這麼多年。全是他,全是面前這個形容枯槁的老頭,如果不是他……」稱為什麼要出現?你為什麼不繼續待在深山裡,做一個忘記過往的忘老頭?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為很可能會牽連平蕪這個笨蛋被趕出族裡,我也會和娘一樣被迫在宗廟中休了他。」

    平蕪一怔,再去看忘老頭,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這一次離歌真的傷害到他了。

    可是,傷得還不夠,至少未能減輕離歌這些年的痛苦,「在你心中只有弟弟最重要嗎?弟弟死了,你要拉著娘陪葬。現在,鄰居家跟弟弟差不多大的小孩要死了,你又要拉著我一生的幸福陪葬嗎?」

    不!不是這樣的,爹不是要毀了你的幸福,爹是真的希望你能把我和你娘未完成的快樂一併完成——只是這些話,忘老頭如何也說不出口。

    「自小你就偏愛弟弟,每次我想跟你親近總被你推到娘的身邊。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不是你的女兒。後來你和娘分開,我時時爬上山腰躲在大樹後面偷看你。我不敢去找你,怕你厭棄我,更怕你不准我再去看你。」

    這種經歷一直延續到娘病重的那段日子,她親自跑去找他、求他,希望他能回到娘的身邊,終於……他還是拒絕了。那時候她就想,如果弟弟還活著。也許爹不會心狠至此。不!如果爹最鍾愛的弟弟還活著,爹根本不會跟娘分開。

    該離開的人是她,該死的人也是她。

    「我從那時候起就暗自做了決定,這一生無論多苦多難,絕不去找你,絕不!你現在又來找我做什麼?」她的話音中帶著幾乎不可察覺的哭腔,平蕪聽出來了。

    她沒有外表看似的那麼堅強,身為族長,很多時候她逼著自己不准哭,眼淚卻沉澱在了心底,等著釋放的時機。

    「是我的錯,這一切全都是我的錯。」聽到女兒隱藏了多年的心結,忘老頭這才發覺自己做錯了很多事。

    他不是不疼女兒,只是按越族的規定,上一任族長所生的女兒中將要挑選出最賢能的接任族長一職。他們沒有其他女兒,所以離歌從小就開始學習族長所要擔負的重任。相比之下,反倒是兒子更多的陪在他身邊。漸漸地,即使離歌靠近他這個爹,他也會不由自主地將她推給她娘照顧。

    他以為這是為離歌好,為她的將來考慮,孰料所有的一切只是在她的心中留下深淺不一的傷痕。有一天,撕扯的力道大了,所有的傷痕便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再留下只是徒增她的煩惱罷了,她是一族之長,她必須支撐起所有的重擔,他這個做爹的不該再讓她難過。

    忘老頭無語地想要離開,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道將他拉到了離歌的身邊,「告訴她,你為她擔心,你關心她的一切。那天夜裡,當離歌被困在書齋裡的時候,你是惟一願意不顧一切衝進去救她的人。」

    她知道,那一夜她看到了他蒼老的身影。她想甩開過往的包袱重新開始快樂的生活,卻有一根無形的牽絆拴住她的腳,讓她邁不開步子。如果徹底地甩開他能讓她快樂,她要自私一回,只這一回。

    眼見這父女倆用沉默冰凍著對方的心,平蕪再也受不了地插了進來,「你們這是何苦?明明關心著對方,也想得到對方的關心,為何互相為難?你們難道都不害怕嗎?」

    他停在離歌的面前,「你曾經說武後娘娘即使得到鳳凰霓裳也無法擁有快樂,我問你,難道你傷害了伯父,你就會快樂嗎?人生無常,你娘不也是說去世就歸天了嗎?我相信,當伯父知道你娘去世的消息一定比你更難過。他以為還有機會再相見,還有機會償還兩人間的恩怨。所以他咬住男人的自尊不肯鬆口,他萬萬沒有想到機會就這樣消失了,從此再不復返。」

    平蕪也是最近才明白,原來一個人想要獲得。快樂,記性就不能太好。要學著遺忘,忘記不開心的事,忘記仇恨,還有莫須有的名利俗物。

    他替武後娘娘尋找快樂,他真的找到了:一個人想要獲得快樂,代價就是忘記讓自己企圖快樂的手段。

    「伯父,你很愛離歌的娘親,也很愛離歌。如若不然,你不會甘心以下等人的身份待在不屬於你的這個地方。可為什麼你從不說呢?」

    「是懲罰。」

    忘老頭終於開了口,語氣中的艱澀一如當年離歌的娘親提及逝兒的模樣。

    「平蕪說得對極了,我沒有想到你娘親會那麼早就過世,更沒有想到兩個人一輩子的遺憾竟是我親手造成的。那段時間我很恨我自己,所以我躲進了深山做個忘記一切的受難者。直到有一天在林子中看到野鹿帶著小鹿穿行山野。我想到了你,我的女兒——無論你是否認我,我都是你的爹,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就像我克制不住自己想你、想要關心你一樣。可惜。我出現得太遲了。」

    他在似水流年的歲月中錯過了女兒的成長,再回頭彼此倒都找不回愛的痕跡。如果懲罰能夠讓心舒坦。他們都樂意為之。

    「離歌,聽我這個老頭一句話,不要錯過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否則這一輩子你都會被迫活在遺忘中。」

    生命中的精彩全部褪色,連快樂也被遺忘。

    望著老父蹣跚的背影,離歌向前跨了兩個台階,停在了離宮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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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阿呆滿嘴的飯粒噴在了平蕪的臉上,他也不責罰他,反倒是張大嘴巴傻愣愣地直視前方。離宮裡除了老鼠以外最後一個活物漫不經心地重複了一遍讓阿呆噴飯的話。

    「我說,明天我們按照越族的習俗人洞房,成為真正的夫妻。」

    現在不是呆滯的時候,阿呆搗搗身旁的平蕪,他總算有了點兒正常的反應,「會不會快了點兒?」

    他從書上看過越族族長的結婚習俗,未婚夫婿變成正式夫妻的儀式就是在宗廟內正式敬拜各位祖先,然後在宗廟內度過新婚之夜——生米煮成熟飯,這下可真是跑都跑不掉了。

    「你……你這個時候跟我提出這種請求,我有點兒接受不了。是不是太倉促了點兒?」他一個大男人都不急,她這個小女子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將「入洞房」三個字掛在嘴邊?

    越離歌豈是隨便容他人左右的主?「我說了明天就明天,你忘了在這裡誰說了算吧?」

    是啊!母系氏族,你說誰說了算?平蕪用筷子搗著碗裡的米粒,仍是滿心不樂意的模樣,「再怎麼說明天……那個什麼也太快了點兒,還是再等……再等一段日子吧!」

    族規說得果然沒錯,大男人就是麻煩。離歌放下碗筷,當頭問道:「你到底嫁是不嫁?」

    嫁?讓他嫁?他可怎麼嫁啊?

    瞧他那支支吾吾的樣子,離歌又想罵人,話到了嘴邊不知道哪顆善心蹦了出來,她居然二話不說扭頭便走。

    「爺,族長不會生氣要跟你解除婚約吧?」飯桌上少了一個人,阿呆更加肆無忌憚地吃了起來,佛祖都說糧食不能隨意浪費嘛!

    平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隨即放下筷子,將碗推到一邊,「她如果真的退婚那倒好了。」

    這話什麼意思?他阿呆除了對吃食和錢不呆外,其餘對什麼都保持沒腦子狀態,「爺,你為什麼不想娶族長,她雖說跋扈了一些,但人還是挺好的。而且我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地喜歡你。你都快丟官了,她都不嫌棄你,我看你就將就一點兒,跟她過吧!」

    「我就是不要她將就我,她可以選擇更好的,對越族更有利的夫婿人選。」瞧阿呆呆滯的表情,料想他壓根聽不懂。平蕪索性起身,將一桌子的飯菜全丟給他,「多吃點兒,補腦。」誰讓他那麼笨呢?

    獨自徘徊在偌大的離宮內,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書齋門前。是習慣吧!寒窗苦讀的日子裡,他做夢都渴望能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書房,後來當了官真的有了書房,他卻開始跟別的官員攀比起家裡的擺設。嫌文房四寶不夠檔次,計較書房裝飾得不夠氣派,甚至嫌棄茶水太過廉價。

    那些不快樂的感覺都是自己找給自己的,怨不得別人。

    「為什麼不肯嫁給我?我都聽爹的話了,他居然還不肯嫁給我,氣死人了!」

    是離歌!她在書齋做什麼?平蕪想要推門進未看看,卻被她一聲大過一聲的歎息牽住了腳步。

    「難道我要唱曲《鳳求凰》,你才肯嫁給我?」

    噗嗤——

    平蕪差點兒笑翻了,如果她真的為他唱曲《鳳求凰》,他恐怕還非嫁她不可了,且聽她怎麼說。

    「我真的不想錯過你啊!可是,你好像一點兒也不在乎是否能和我相守一生。」又是一陣悠長的歎息,接下來是離歌近乎喃喃自語的傾訴。

    「我知道你是京裡的人,習慣了男為尊的生活,讓你待在越族的確委屈了點兒。可是……可是,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啊!我願意承受《鳳求凰》之後可能會有《白頭吟》的風險,你為何不能試一試?」

    「我願意試,卻不想拿你和越族全體的命運冒險。」

    離歌一怔,沒想到平蕪竟然站在門的後面,她猛地站起身貼近門,手放在門把上,想要拉開,卻怕面對。她停在了他的身後,中間阻隔著一道門。

    平蕪沉沉地歎了口氣,滿心沉重,「我現在是瀕臨絕境的魚,不知道什麼時候朝廷就會派人將我抓抓走。你很清楚,朝廷對越族早已是虎視耽耽,我不願意成為這條導火線。所以,在所有的事情解決之前,我無法成為你的夫君。」

    他的拒絕是為她考慮?離歌心頭一暖,拉開門這就要闖出去,「平蕪……」

    他背對著她走在月色中,聽見她的喊聲,稍稍一頓,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看著吧!她絕對不會讓他如願以償的,她是族長,她說了算。

    她要他嫁,他敢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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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蕪正睡得模模糊糊,卻被一股外力從床上拉了起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發現越離歌正拿著越族的民族服飾往他身上套。

    「你……你幹嗎?」

    「幫你穿衣服。」她從未穿過男子的衣服,這根帶子到底要往哪兒塞才好呢?

    平蕪怔了片刻,嚇得跳了起來,「你……你到底想幹嗎?」他拿被子裹緊自己,嚇得怔怔地看著她,動都不敢動。

    他那麼緊張幹什麼?離歌白了他一眼,「咱們今天去宗廟拜見祖先,隨後進洞房成夫妻。」

    她的腦筋還沒解開嗎?平蕪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咱們說好了,等朝廷那邊的事解決,我們再談婚事」

    「我說要娶,你就得嫁——你再跟我討價還價,我就叫人把你直接綁進宗廟。」她熊熊地瞪著他,像瞪著一頭大狗熊。

    平蕪的腦袋簡直要打結了,「你到底……我到底要怎麼跟你說,你才能明白?現在不是結婚的時候,我不能連累你和越族,我不能害你……」

    「就是因為這是危急時刻,所以我才要娶你。」離歌的手忙個不停,嘴上也不停歇,「如果看到你的生命受到威脅,我就躲得遠遠的,等你大喜大榮,我再來找你,那我成了什麼人?越族族規上明確要求:夫妻之間要貧困相守,絕不能因病相欺。」

    平蕪困難地吞嚥著口水,她的話讓他感動,正是感動才讓他不能拿她和越族全族人的命運冒險。

    拒絕的話未能說出口,離歌將最後一粒扣子扣上,「被我娘親休掉的那個男人將一幅字送給你我當成親的賀禮,說是司馬相如的真跡。我不在乎它是真是假,我只在乎感情是否純真。」

    她還不能完全接受父親的情感,但至少不會如當初那麼排斥。給她時間,也許有些事能改變。下垂的視線頓在他寬闊的手指上,她一字一頓地念著: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祭佳人兮,不在這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那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原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這淪亡——我不會彈琴,也不懂音律,所以……我只能念給你聽。」

    她……她這是逼他做出最難的決定啊!平蕪徘徊在猶豫之間,只聽見離歌大喝一聲:「我要你嫁你就嫁,哪那麼多廢話?」女皇發威,平蕪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她壓上馬車,帶到了宗廟門口。

    真的要嫁給她嗎?拋開男人的尊嚴和無謂的掙扎、擔憂,隨真心嫁了吧!做越族族長的夫婿,哪怕只有一天,歷史也改變不了這番事實——他曾經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即便天地崩潰,他仍是。

    他習慣研墨的手牽起她的手,平蕪率先走向神壇。離歌微微一怔,驚訝瞬間被喜悅所取代。隨著樂聲的響起,在族人的祝賀聲中,在忘老頭遠遠地了望中,他們準備跪在越族的真神面前成心為幸福祈禱……

    「聖旨到!」

    熱鬧的場面頓時寂靜下來,平蕪不想去接聖旨,更不想面對即將到來的悲哀,他想和她完成最後的儀式。即使有一天他不在這人世了。他也要留下曾是她的夫的證明。

    「平編修,你倒是快點兒接聖旨啊!」

    公公不耐煩地提醒著他,眼見抗不過去了,平蕪這便要起身。

    「就不能再等一會兒嗎?」衝上前的人是離歌,她擋在公公面前,怒氣沖沖的樣子甚是嚇人。

    「你幹嗎?想抗旨嗎?」公公挑著蘭花指對面前的越族人指指點點,「難道說你們這些蠻夷都想跟朝廷對抗不成?」

    「你……」

    「平蕪接旨。」他不要越族人跟著他陪葬,他更不要離歌為了他成為越族的罪人。

    公公眼見佔不到什麼便宜,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念起聖旨來:「奉大承運,皇帝詔曰:翰林院四品編修平蕪恃才做物、目無尊長、藐視朝廷。其罪當誅……」

    離歌向後退了一大步,這不是真的,他不會就這樣死掉的。她不要他死,他怎麼可以死?

    阿呆也嚇呆了,他最害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他預料的事很少發生的,怎麼好的不靈壞的靈?

    「住口!你給我住口!」離歌野蠻地從公公手上奪過聖旨,「不准念,我要你不准念,你聽見沒有?」

    「離歌——」平蕪一把抱住她,使眼色讓阿呆將她拖到一邊。該來的總要來,誰都擋不住。他將聖旨恭敬地遞給公公,「你接著念吧!」

    他們都如此蠻橫了,他還敢念?公公縮著手不敢接,「你自己看吧!」

    平蕪深呼吸,順著聖旨看下來,臉色變得更為沉重。離歌心跳漏了一拍,「到底怎麼樣?真的……真的……」真的要死嗎?

    見他不回答,離歌乾脆搶過聖旨大聲念出來:「其罪當誅,念其才華出眾,特大赦。著平蕪被貶為越州知府,處理好越州邊情,不可怠慢。欽此!」

    離歌愣愣地直視前方,許久之後她的嘴角開始露出誇張的笑容,「平蕪,你能留下來了,你能永遠地留下來了。」這死傢伙剛才居然裝出一副死人臉,成心嚇她是吧?拿著聖旨,她狠敲他的頭,「記住了!這裡是母系氏族,你要是還敢拿小聰明要我,你可完了!」

    他抿唇而笑,閉嘴不語。有些時候,裝裝呆子倒也挺好。

    一旁的公公被嚇傻了,這幫蠻夷怎麼回事,都被降官了居然還笑得那麼開心,他不會是……不會是遭遇了一群瘋子吧?

    快點兒逃啊!

    阿呆傻傻地盯著公公快馬奔馳的背影,也不懂人家為什麼跑得那麼快。又沒人追他,跑那麼快馬累人也乏啊!

    他們才沒心思理那笨公公呢!因為他們要繼續舉行成親儀式啊!

    他的爺「嫁」給他的族長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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