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展雙臂,享受和風拂面的適意,其實,如果不胡思亂想的話,她在這裡的日子倒過得相當愉快。工作輕鬆,她有許多空閒的時間可以休息,可以和李嫂聊天、學做萊,或是徜徉於大自然的懷抱.
走向馬廄,若可一心想探望親自幫忙接生的小馬——迎面卻撞進一個寬挺、結實的胸膛裡。
鄭威奇出於本能反應的攬住她纖細的腰,以防她跌倒。他身上有馬匹的味道,有汗味、煙味,一種屬於男人的味道,唐若可卻宛如跌入一個舒暖的天堂.
他貪婪的深深嗅著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一種純女性化卻自然的體香,並且強烈的感覺到她那柔軟的身軀緊緊貼著他,他實在不想放她走,但……
他輕輕放開她,無奈的歎道;「我們很可能會彼此傷害。」
她那雙翦翦秋水的明眸深情的凝視著他.
他煩躁的耙梳頭髮,啞聲道:「我無法確定自己會不會下意識的傷害你,而你……也很可能傷害我。」
「你怕我?」她輕聲問,多希望自己能抹去他眼中的混亂。
「或許有一點。」他沒有笑意,也沒有自嘲,表情相當凝重。
「其實,我和你一樣害怕與異性牽扯。」
這是事實,她曾經相信張文駿是深愛她的,他卻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決然離去,她因此學會了謹慎選擇愛情,卻不至於傻得一味逃避。他為什麼不行呢?
鄭威奇以混合了好奇與懷疑的眼神看她。「為什麼?」
「你的理由呢?」她反問。
他靜默了足足一分鐘之久.直至若可以為他不可能回答時,他終於開口:「我愛她。」
這三個字,教唐若可心碎。
「那是我第一次愛上女人,我以為她也會同樣愛我。」
「離開你是她的損失.」唐若可不敢大膽的將真心的感受訴諸於言語.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回答.
他故作漠然的繼續:「當她離開我的時候,我痛苦得要命.我發誓會復原,但……傷痕很深.」
「我想,愛一個人是沒有條件的.」她想到自己抓不回的心。
「你呢?你又為什麼不相信愛情?」他直視著若可,執意要求答案。.
「我和你同病相憐,我曾被未婚夫拋棄,他決心娶個有錢的女人。」現在,她只慶幸當初沒有嫁給膚淺的張文駿。
他看著她的眼中,升起一股憐香惜玉的情懷。「你的傷痕深嗎?」
她沉吟了一會,抬起頭,堅毅的眼光直視著他。「或許這道傷痕會永遠存在,難以抹滅,但我絕對不容許它影響我整個人,進而妨礙我的人生。」
她別有深意的話教鄭威奇無言以對,他們靜靜的凝視著彼此,任一股似有若無的情愫在他們之間滋生,沒有人開口說話,卻也沒人想離開。
「想騎馬嗎?」
他下巴一縮,彷彿話才出口便立刻後悔,唐若可不由得被他那矛盾的樣子逗笑了。
「如果我說想呢?」她故意逗他:「從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寧願把馬殺了也不願讓我騎。」
他略感尷尬的聳聳肩。
她臉上笑意更深。「我想我還是別冒險,免得落馬,跌斷了頸於。」
事實上,她十分擅長騎術,但他並不知道。「如果你真想騎,我可以坐在後面保護你,保證不會讓你摔下去。」
他知道自己應該立刻離開她,但他的心卻不聽指揮;唐若可也同樣的控制不了自己,流露出滿眼的期盼。「真的?」
他轉身走進馬廄,很快的牽出一匹棕色的駿馬。在他的協助下,唐若可翻身坐上馬背,隨後他也俐落的上馬,顯然微跛的腿對他毫無妨礙。
坐定後,她才驚覺兩人之間是如此的接近。他一手輕攬她的腰,一手控制著韁繩。馬兒敏捷的跑起來,她的心卻跳得比馬兒更快!
「緊張嗎?」他問完,隨即又自嘲的暗忖,或許真正緊張的人是他。
「不怕,有你護著,我覺得很安全。」天啊!她自嘲的暗忖,這麼快她就把自己整個的交給了他。
「你懂馬,卻不擅騎術?」
「會一點。」她撒謊,不想離開他堅實的懷抱。「不過太久沒騎了,我沒把握是否能獨自控制得住它。」
他沒有說話,輕輕一振韁繩,讓胯下的馬兒稍稍加快速度,沿著牧場奔馳。
唐若可一頭披肩的長髮迎風飛揚,扑打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她細嫩的雙頰染上興奮的紅暈,一雙美目閃著奇異的光彩。
她真想大聲疾呼出心中的感動和暢快,太久了,她已經有太久不曾享受到御風飛馳的快感,久得讓她差點忘記這種醉人的滋味。
這匹馬的速度相當快,彷彿一眨眼之間他們已繞著牧場跑了一圈,回到了起點。她只覺得意猶未盡,鄭威奇也同樣享受方才共騎的美好時光。
他輕扯韁繩,讓棕色駿馬緩緩踱步。「讓它稍微走走,剛經過激烈的奔馳不適宜讓它立刻休息。」
「嘿.」她迫不及待的點頭,渴望能抓住任何與他共處的時光。
鄭威奇愛戀的聞著若可身上淡雅的幽香,兩道濃眉卻微微蹙起,心中矛盾、掙扎不已。
唐若可真實而不造作的迷人氣質,在吸引著他,使他覺悟出她並不同於他以往所認識、交往的那些嬌艷、拜金的女人;但他禁錮已久的心扉卻不肯輕易開啟,他太怕再受一次傷。
她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擾亂他平靜已久的心湖?鄭威奇忍不住將對自己的怒氣轉移至她身上。
唐若可不自在的理著被風吹亂的長髮,眼光落在他執著韁繩的手上,不及細想便脫口而出:「你有一雙修長而好看的手。」
「我討厭聽恭維話。」他的口氣相當惡劣,方纔的體貼溫和已不復可見。
「好吧,你的手醜死了,我從來不曾見過這麼醜的—雙手!」她氣鼓鼓的抿起嘴,氣得不顧正自踱的馬就想掙離他的懷抱。
「別亂動!」他將她攬得更緊,沉聲警告:「馬是相當敏感的,為了跟我生氣而摔斷頸子划得來嗎?」
「我寧願掉死,也不願意莫名其妙忍受你恣意的挑釁。」唐若可氣得口不擇言,她不懂,他為何不肯與她和平相處,為何要破壞方才共馳的美妙氣氛。
鄭威奇暗暗詛咒,他究竟是怎麼了?他並不想如此反覆無常,但……每當面對她,他就方寸大亂。
「鄭先生,請讓我下馬。」她漂亮的臉蛋緊繃著,大大的眼睛閃著怒火。
他輕歎;「我剛才或許太沖了點。」
「或許?」她嘲弄。
他們來到馬廄前,他先俐落的翻身下馬,才幫著若可下來,她腳一落地扭頭就走。鄭威奇將馬交給正好站在馬廄前的工人手上,幾個大步追上她,擋住她的路。
「你想做什麼?難不成要我跟你道歉?」唐若可以控訴的眼神瞪他。
鄭威奇無奈的承認:「好,我剛才說話確實太沖了些,滿意了嗎?」
她知道要他低頭道歉簡直難如登天,這已經是他所能表現出最謙遜的態度,怒焰自然退了許多,不過,她仍義正辭嚴的告訴他:「既然我們迫不得已還得共處一段日子,我能要求你一點最起碼的禮貌嗎?鄭先生?」
她生起氣來竟別有一番迷人的風貌,在這種不合宜的時刻,他因自己的突然發現而露出笑容。「既然我們還得在同一個屋簷下共度一段日子,你稱呼我為『鄭先生』不覺太過禮貌了些?」
唐若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他輕笑。「我叫威奇,別忘了,『唐小姐』。」
她驚訝的一時無法反應,他真的太令人難以捉摸;前一秒,他還說話帶刺、處處挑釁,下一秒,他卻和顏悅色的跟她開起玩笑。她真算是大開了眼界。——個人的性情竟能轉變得如此之快?不公平的是,當他決定友善的時候,能教人立刻忘掉他先前的可惡。
「你也可以叫我若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遲疑的回他一笑.
他似乎決定更加友善。「你的名字相當好聽,若可.」
她回敬:「你的名字也不錯,威奇。」
他眉鋒輕桃,眼中帶有詼諧的光芒,「我們現在這種互相誇獎對方的相處方式,你滿意嗎?」
唐若可笑靨如花。「原來你稱讚我名字好聽是虛偽的?」
「你是?」
「我從來不說假話。」
「這麼說,你是真覺得我的名字好聽?」
唐若可毫不猶豫的承認:「對。」
他眼中的笑意愈深。「在我的印象中.這是你頭一次稱讚我,好像除了我的名字,其他的都無法搏得你的好感。」
不,事實正好相反.他傲慢無禮的時候,她已身不由己的深受他所吸引,如果他一直表現得像現在這般友善,真不知自己會喜歡他到何等地步。
心中想的是一回事,若可嘴上說的又是另一回事:「你不也一樣,就連到現在我還弄不清楚,你剛才說我名字好聽到底是真是假?」
「絕對是真的。」他一臉認真。
他們相視而笑,這種和樂相處的氣氛是如此美好,她真希望能留住這一刻,直到永遠。
「我明天要下山一趟,需要我替你帶什麼回來嗎?」
「我是需要一些東西,不過都是屬於女孩子較私人的物品,不太方便托你帶。」
「那麼你明天不妨跟我一起去,我帶你到山下的小鎮逛逛。」他提出邀請。.
一股無名的喜悅湧上心頭,若可欣然的同意:「就這麼說定。」
他們沉默的並肩漫步,此時無聲勝有聲。
隔天一早,唐若可輕哼著歌、朝氣蓬勃的走進飯廳。「早。」
「早。」鄭湘奇放下報紙,發現今天的若可顯得特別不同。「你該不會是一大早就在床下撿到鈔票吧?」
唐若可笑問:「什麼意思?」
「瞧你心花怒放的模樣,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他滿臉好奇。
她可不想表現得像個初次約會的小女孩,勉強斂住笑容。「沒有。」
「是嗎?」鄭湘奇聳了聳肩。
她咬了一白夾蛋的土司卷。「湘奇,今天有重要的工作嗎?」
「你今天必須替我打幾份文件,不過不是很急。」他奇怪的問:「怎麼,你有事?」
她故作若無其事。「也沒什麼,只不過今天威奇要帶我一塊下山。」
「威奇?」鄭湘奇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彷彿她說的是最不可思議的天下奇聞。「你確定是我大哥鄭威奇?」
唐若可被他那副誇張的模樣逗笑了。「沒錯,我們昨天約好的。」
震驚過後,鄭湘奇眼中閃著促狹的光芒,頑皮的笑道:「難道我老哥想搶走我的女人嗎?我可是還不想放手。」
那是他們之間的一個老笑話,他們曾經有個風流的客戶,心存非分之想的騷擾過唐若可,當時,湘奇就是以這兩句簡單的話打發走他。
他們兩人因回憶起這件事而相對大笑,完全沒注意到值立在飯廳門口的鄭威奇。
「他不可能搶走我的,我還不準備換老闆,你儘管放心。」
「我也不想孤單的回台北,而且諒我老哥還偷不走我的秘書。」
「這麼有把握?」
「等你吃完早飯,我們就開始工作,好讓你早點得空去約會。」
兩人純友誼的玩笑聽在鄭威奇耳裡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一波波憤怒的烈焰燒上心頭,他怒氣沖沖的轉身離去。
若可和湘奇剛進書房工作不到十分鐘,李嫂突然打斷他們。
「有事嗎?」鄭湘奇狐疑的問。
李嫂一臉迷惑,顯然也還搞不清楚狀況。「大少爺開車下山去了,他要我來轉告若可,說什麼叫他專心工作,不必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還說……同時應付兩個男人,你不累嗎?……大少爺真是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李嫂哨咕著走開。
唐若可的臉上再也擠不出一絲笑容,疑惑、不解、憤怒、失望,各種情緒交雜在心頭。
鄭湘奇看著若可愀然而變的臉色,歉然的想安撫她。「若可……」
「沒關係,或許他有急事要辦。」她打斷他,盡力掩飾混亂的情緒,故作平靜。「我們繼續工作。」
鄭湘奇擔擾的看著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又覺得或許什麼都別說最好。
不過,當接下來的五分鐘之內,若可連連打錯鍵時,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若可,我們今天就工作到這裡,反正這兩份文件並不急著要。」
「抱歉,我……」
他搖頭打斷她:「走,我們到外面散散步,今天的陽光挺迷人的。」
在他的堅持下,他們緩緩來到屋外。
鄭湘奇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不復所見,他瞭解威奇,自張娜娜後,威奇對女人一直是敬而遠之,這次竟會主動接近若可,一定是對她有特別的感覺;但是,為什麼最後又退縮了呢?
他可以理解威奇內心自我的掙扎與矛盾,但卻不能諒解他如此做所可能帶給若可的傷害。
他一直很喜歡若可,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待,更自覺有保護她的責任。如果早知道威奇對女人還有感覺.並非真的恨之入骨,他或許就會打消帶若可一起回來的主意。
當然,如果威奇對若可是認真的,他十分樂意撮合他們,但萬—威奇只是想玩弄她呢?他不能坐視不管。
「若可,別讓他傷害你。」鄭湘奇直勾勾的看進她的眼裡,一臉慎重。
唐若可幽幽的問:「你認為他會傷害我?」
「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得出來,你們之間有某種特殊的情愫。」
她沒有辯駁,因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已明顯到無法掩人耳目,她不想再否認。
她的默認,教鄭湘奇更加煩惱。「若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我甚至懷疑他會不會只是逗著你玩,利用你來當做是他對女人的一種報復方式。」
唐若可無言以對,她也害怕,也曾懷疑過,但她的心卻像飛蛾撲火般,毫無理性的倒向他。
鄭湘奇滿眼的愧疚。「我很抱歉,在邀你來之前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她搖頭,不要湘奇為他原本阻擋不了的事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本以為威奇已經不再正跟瞧女人,但我發現自己明顯錯了。」
「湘奇,別替我擔心,我會照顧自己的.你回來是為了養病,不要費神操心我,好嗎?」
鄭湘奇以充滿感情的眼神看她。「讓你這麼好的女孩受傷是一種罪過。」
唐若可搖頭苦笑。「其實,最怕受傷的是威奇。」
他同意的頷首。「你知道嗎?其實威奇並非一定得拖著腿走路。」
她深感訝異,他接口:「醫生說,只要他肯試著做復健運動,他的腿很快就能恢復正常。」
「他為什麼不肯試?」若可惋惜的歎氣。
「我想他根本無意恢復正常。」
「為什麼?」她不解,鄭威奇那個頑固的腦袋究竟在想什麼?他為何堅持不肯讓心頭的傷痕癒合?
鄭湘奇無奈的歎氣。「我想他是故意自我折磨,好提醒自己……女人是碰不得的瘟疫。」
「他是個愚昧、無知的大笨蛋!」
若可心中有著一般抑制不住的憤慨。太不公平了,鄭威奇沒有—竿子打翻一船人的權利,她不是第二個張娜娜,他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肯相信?
鄭湘奇站在程馨怡的家門前,有好幾次想舉手敲門,卻總又遲疑不前。
「該死!」他忍不住咒罵自己,能毫無所懼的縱橫於詭譎多變的商場,卻沒勇氣去見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及她臥病在床的病弱母親?
當他終於提聚起勇氣準備敲門之際,木門卻突然被拉開,程馨怡一臉驚訝卻又掩不住興奮的看著他。
程馨怡是個相當嬌小的女孩,長相甜美、個性溫和,非常討人喜歡,只有真正瞭解她的人才知道,在她那柔腸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堅強的心。
「馨怡。」鄭湘奇深情的凝視著她,數月不見,她似乎比他記憶中更漂亮、更動人,雖然她明顯的瘦了。
程馨怡欣喜的偎進他懷裡。「真的是你!剛剛在窗口瞥見你的身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是我,如假包換的我。」他愛憐的輕撫她柔順的髮絲。
「我好想你。」她柔柔的低訴。
「我也是。」他將她抱得更緊。
「怎麼有空回來?」
「我是回來養病的。」
「養病?」程馨怡震驚的掙離他的懷抱,急切的上下打量他。「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
「別急。」鄭湘奇安撫的握著她的手。「胃潰瘍,一切都控制住了,沒什麼大礙。」
「你為什麼不小心照顧自己?」她一臉的心疼。
「想你想的。」他滿眼認真的柔聲道。
她滿心感動,她也同樣飽受相思之苦,只可惜他們各有各的責任,無法長相廝守。
「公司怎麼辦?打算回來多久?」
「我轉移陣地打算留一陣子,連女秘書都帶回來了。唐若可,你見過面的,只要有電話、傳真機,我們一樣能工作。」
程馨怡神色一黯,粉臉低垂。「對不起……」
「對不起?」鄭湘奇輕托起她小巧的下巴,疑惑不解的看著她。
她的話中充滿濃濃的自責。「因為我,你累出病來,因為我,妨礙了你的事業,而我卻無法陪在你身邊。」
「這一切是我心甘情願的。」他眼中滿是對她的真情摯愛。
感動之餘,她心中有更深一層的無奈。「湘奇,我是不可能丟下我媽。」
「我知道。」他給了她一個支持的微笑。「如果你是那種不惜棄自己病弱的母親於不顧,只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孩,我也不可能會無可救藥的愛上你。」
程馨怡柔情似水的凝視著他,更確定鄭湘奇是個值得她付出全心愛意的男人。
「伯母好點了嗎?」關心的詢問。
她無助的搖頭,哀傷立刻襲上她細緻的臉龐。「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她只是躺在床上,說想早點一死尋求解脫……」
她抿著唇想忍住淚,淚水卻盈滿了眼眶,他滿心憐惜的柔聲安慰:「不要難過,她有你這個孝順的女兒照顧,病情—定會有起色的。」
「我不知道,她好消沉。」淚水滑下雙頰,她急切的說:「我必須快點進去,我媽現在時時刻刻都離不開我,你要進去看她嗎?」
「當然要。」
「那我們進去了吧。」
「等一下。」他握柔的替她拭淨臉上殘留的淚痕。「別讓伯母擔心。」
「你真好。」
他們相視一笑,手挽著手走進屋裡。
「馨怡——馨怡——」他們來到陳又梅的房門口,裡面傳來一聲聲暗啞、無力的輕喚。
「媽,我在這。」程馨怡急急奔向母親的床畔,自床頭櫃上取下了一杯水,細心的餵給母親。
鄭湘奇望著床頭上瘦弱、憔悴的陳又梅,很難將她和從前那個健康、爽朗的程伯母聯想在一塊。她的整個下半身全癱瘓了,蓋著一層厚厚的毛毯,她的上半身雖然能夠自由活動,情況卻依然糟糕透頂;灰白的頭髮、凹陷的雙頰、無神的眸,枯瘦的手掌……讓人看了不禁為之心酸。
陳又梅不安的看著女兒。「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叫了好久,以為你丟下我……」
「怎麼會呢!媽。」程馨怡回首示意:「你瞧,是誰來看你?」
他走上前。「伯母。」
陳又梅盯著他看,眼裡只有不安而沒有半絲的歡迎。「湘奇。」
「好點子嗎?」他關切的問。
「不好。」陳又梅語氣激烈:「與其這樣一無用處的癱在床上,倒不如早死的好!」
「媽——」母親的話教她心如刀割。
鄭湘奇心中有著同樣的難過。「伯母,不要這麼說,別忘了還有馨怡陪著你.」
「對,如果她離開我,我就真的再也活不下去。」她泛著淚水的雙目無神地直勾勾的看著湘奇,它像—句宣告,一種哀求。
他完全明白她話裡的含意,這也就是他為何遲遲不敢來探望她及馨怡的原因。
自馨怡的來信中他已敏感的看出,程伯母此刻的無助感已經強烈到無顧於自己女兒的幸福,只想緊緊的佔住她。她之所以常將想死的念頭掛在嘴上,無非是想以此牽絆馨怡,牽絆渴望給馨恰幸福的他。為了馨怡,他能等,他相信程伯母終有接納他的一天。「馨怡不會離開你的。」
他迎視她的眼中——片真摯的保證,但陳又梅的眼裡仍然載滿濃濃不安及懷疑。
唐若可脫下鞋子,迫不及待將雙腳浸泡在冰涼沁人的溪水裡,—股清涼、舒暢的感受令她煩躁的心情頓時好轉不少。
她真後悔沒帶泳衣來,否則這會兒她就可以痛快的暢遊一番。不過此行完全是臨進起意,湘奇和他那該死的大哥一早就不見人影。午後,若可心煩的睡不著覺,只好獨自在牧場上閒晃藉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這是她首次走出牧場,非常慶幸自己這麼做,不然她就將永遠錯過這麼一處好地方,茂密陰涼的大樹,悅耳動聽的蟬鳴鳥啼,冰涼清澈的瀑潺溪流……
溽暑使得大家都躲在家裡,見四下無人,她索性往溪畔的大石頭上一坐,將及膝的長裙撩高,讓冰涼的溪水滋潤汗濕的長腿。她忍不住展顏而笑,就像一個瞞過父母找到新遊戲玩而深深沉迷於其間的頑皮孩子。
她用手掬水,撲拍在自己紅潤的雙頰和光潔的臂膀上,她玩得正起勁——
「若可!」
她對這明顯不耐煩的聲音熟悉透頂,心一慌,急忙站起身,慌亂的拉下撩高的長裙,誰料,慌亂使得她行動笨拙,腳下一滑——
「啊——」若可出於本能反應的尖叫,卻止不住失去平衡的身子直往下跌……
鄭威奇幾個大步及時抱住她,解除了她落水的窘境,繼而將燭扶上溪邊。
唐若可一待站穩,立即掙脫他的手,惱羞成怒的嬌斥,「看你做的好事!」
「我?」他忍住即將脫口的笑聲,看她狼狽的扭絞濕透的長裙下擺.「我好心拉了你一把,卻落得一頓指控?」
「要不是你躲在背後嚇我,我根本不需要你效勞。」
「我可沒有踮著腳尖走路,是你自己玩得太起勁。」他反駁。
「你跟蹤我?」唐若可凶巴巴的指控。
他笑意盡掃。「李嫂見你久久沒進屋,才要我出來找你,你讓我辛苦的找遍整個牧場,卻一個人躲在這裡逍遙。」
他一副極端不情願的模樣教她怒火更熾,話中滿是嘲諷,「原來是李嫂逼你來的,我就說嘛,你對我是避之不及,怎麼可能傻得『自投羅網』?」
他雙唇緊緊抿著,眼神變得冷硬無比。「我從來不逃避任何東西,尤其是女人!」
尤其是女人!
瞧他那副嫌惡的模樣,好像女人對他來說是最不值一顧的廢物。
她真想狠狠的揮拳,打掉他那冷硬的面具。「你從來不逃避?那麼無緣無故的爽約是什麼意思?」
她清楚的看見他眼裡有兩填憤怒的火花,而且愈燃愈熾。失約的人是他,真正有權利生氣的是她,鄭威奇憑什麼怒氣沖沖?
鄭威奇瞪著她,自齒縫中擠出話。「我只是好心的替你省點力氣,同時周旋於兩個男人之間不嫌累嗎?」
「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唐若可氣得雙頰通紅。
她竟連生氣的時候都是這麼的美,紅艷艷的雙頰、晶亮灼人的眸子,微噘的紅唇……
「該死!」鄭威奇不知是該詛咒她或自己,明知道唐若可是一腳踏兩條船的女人,既要湘奇,又想勾引他,而他卻仍身不由己的身陷於她的魅力之網中。
這更證明了她是個足以毀滅他的女入!鄭威奇再一次嚴守心防,試圖說服自己,唐若可是個親近不得的禍水。
「告訴我,我到底做錯帶了什麼?」她沉不住氣的追問,願意捨棄所有的一切,只求能看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別裝出一副無辜受辱的模樣,其實你相當明白我的意思。」
他毫不留情的丟下滿滿的指控,轉身離去。
「為什麼?」
鄭湘奇克制不住滿心的挫敗與憤怒,程馨怡盈匡的淚水威脅著擰要掉下來。他一向自詡是一個溫和而有耐性的男人,但此刻,一股挫敗的情緒幾乎擊潰了他。
這陣子,他總抽空頻頻探望馨怡及伯母,希望她母親能試背敞開心接納他,雖然成效不大,陳又梅始終對他冷冷淡淡,但為了馨怡,他毫不灰心,然而現在,她竟然約他出來,要求分手。
「為什麼?」他以受傷的眼神看她。
程馨怡含著淚水的眼裡瞞是歉疚,「你的出現,使我媽的
情況變得更差,她變得比以往更沉默,甚至拒絕吃藥。」
天啊!他感受到滿心的無奈和憤怒,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
什麼!他努力的希望能搏取程伯母的好感,撤下對他的心防,
但顯然他的努力全是白費。
「她一開口說話,就淨說一些尋死的話,說她不應該拖累
我。」晶瑩的淚水滑下她的雙頰。「你知道嗎?聽她說那些話我
心有多痛,就好像一把利刃插在我心口上……湘奇,請你體諒
我的苦處。」
「那你要我怎麼辦?」他心疼她的無助和痛苦,但他亦已承受過多的壓力,終於失去控制的大叫:「你要我就這麼離開你?當做我們之間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你要我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眼睜睜看你一輩子窩在你媽身邊,沒有愛、沒有歡笑,一直擔心、勞累至死?」
程馨怡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凝視著她最深愛的人,心在泣血。「為了媽,我不惜放棄一切。」
他激動的緊握她纖細的雙肩。「連我也可以放棄?」
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心正一寸寸死去。
「這個決定對我公平嗎?」
她只能搖頭。
他喉嚨痛苦地緊縮。「想想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想想我們未來的計劃和夢想,你真捨得放棄……」
她一徑搖頭,泣不成聲:「湘奇,我求你不要說了……」
鄭湘奇無力的鬆開緊握她雙肩的手,突然覺得好累,好累,一股深沉的疲憊感已完全征服他。
「原諒我。」她透過淚霧深深看了他—眼,轉身飛奔而去。
鄭湘奇凝視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才像只鬥敗的公雞般,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牧場。在屋前,碰到了剛自溪邊回來,兀自生著氣的若可。
若可一看見鄭湘奇鐵青的臉色,立即將自己的煩惱推到一邊,一臉關切的迎向他。「怎麼了?胃又疼了?」
他撫著自己的心,無力的說;「這裡更疼!」
她立刻聯想到程馨怡,只有她具有如此大的魔力,能教鄭湘奇失魂落魄。「你和程小姐怎麼回事?」
「為了她媽,她要求分手。」他一臉苦澀,彷彿世界末日已然降臨。
「她母親仍然抗拒你,一點也沒軟化?」唐若可非常清楚他們之間的問題,因為她不僅是鄭湘奇得力的秘書,更是一個可以和他談心的朋友。
「若可,我真的已經束手無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他煩躁的仰天長歎:「我甚至已經開口向程伯母保證,絕不可要馨怡丟下她不管,但她顯然一點也不相信!」
「或許她需要更多一點的時間,或許你的方法錯了……」
「我受夠了這麼多的『或許』!」鄭湘奇粗率的打斷她:「她到底要我怎麼做?馨怡又要我怎麼做?」
她驚訝的看著他,從沒見他如此火爆過。
「對不起。」自知失態,他歉然的祈求若可的原諒。
唐若可太清楚「情」字有多惱人,它能讓人喪失所有的理冒!為緩和僵硬的氣氛,她特意輕鬆的玩笑道:「你剛才對程小姐也表現得這麼『歇斯底里』嗎?」
他一臉心疼,自責不已的承認:「更甚,她現在一定傷心欲絕。」
「既然知道,快去安慰她,別讓她傷心。」
他搖頭,臉上有著茫然和遲疑。「或許,我們彼此真需要一些時間靜心思考。」
如果他真以為該給程馨怡一些思考的空間,那實在錯得離譜。以她如此內斂的個性,又身受如此沉重的壓力所折磨最不需要的就是讓她有時間孤獨的胡思亂想,她真正需要的是瞭解、是鼓勵、是精神上的支持。
但此刻鄭湘奇根本聽不進任何勸告,搖著頭,逕自往屋裡走去。
既然湘奇不肯去,她決定負起這個任務,成為程馨怡精神上的支柱,便毫不遲疑的朝牧場外走去。
程家的小屋和鄭家兩層樓的原木建築相去甚遠,但住屋四周環境整理得相當乾淨,門前還有個漂亮的小花圃.
她輕扣門扉。好半晌,木門緩緩拉開,程馨怡一雙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狐疑的看著她。
唐若可朝她微笑點頭。「你還記得我嗎?」
程馨怡確實是個相當吸引人的女孩,楚楚可憐的模樣足以令任何男人興起保護她的念頭,莫怪乎湘奇對她用情至深。
程馨怡不甚自在的理理耳後的髮絲。「你是唐小姐,湘奇的秘書。」
唐若可綻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希望能博取她的好感及信任。「叫我若可吧!我可以喊你馨怡嗎?」
「當然可以。」她點頭,設法擠出微笑,但笑得非常勉強。
她們之間有著片刻不自在的靜默,若可決定直接道出來意:「我想你現在一定非常需要一個可以談心的女人,希望我
們能成為朋友。」
程馨怡眼裡有著訝異和懷疑。
「我完全清楚你和湘奇之間的難題,希望我能幫得上忙,最起碼可以聽你訴苦,分擔你心裡的煩悶。」她希望以最懇切的態度贏得她的友誼。「或許說出來並不能真正解決什麼,但至少能讓你好過許多。」
程馨怡欲言又止,晶亮的雙眸在她臉上搜尋,似乎正在評估唐若可是否值得信任。
終於,她點頭了。「我確實需要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
顯然若可已通過她的評估,程馨怡露出了真心友善的微笑,邀請若可在花圃旁的石椅上落座.
程馨怡神情黯然的導入主題:「我和湘奇結束了,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希望。」
「別那麼悲觀。」若可鼓勵的握了握她的手。「你們彼此相愛不是嗎?」
「我愛他,但也愛我媽,我絕不可能丟下她不管。」
「湘奇也不可能如此要求你。」
「我知道,但我媽對他的排斥相當強烈,他的出現甚至教媽的病情每況愈下,我不敢冒險讓湘奇繼續來探望她.」
「這麼嚴重?」唐若可秀眉徽蹙。
程馨怡一險的無奈和心傷。「更何況,我媽很可能就這麼癱一輩子,我沒有權利要湘奇永無止境的等下去。」
「你深究過伯母排斥湘奇的原因嗎?」
她茫然的搖頭。「我並不真正理解她的心態,我想不是針對湘奇本身,因為我媽以前相當喜歡他。」」自她病倒以後,整個人就變了?」
「更早一些,一年前我父親過世,媽悲痛欲絕的情緒始終無法恢復。」
「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定相當好。」
「是的,他們非常恩愛。我爸是個內斂而沉默的人,我媽則開朗、熱情,臉上常掛著笑容。」短暫的笑容一閃而逝,程馨怡低歎。「可是我爸過世後,我媽一向掛在臉上的笑容不復可見,就連話也很少說;沒多久,她突然倒下來。」
「真不幸。」馨怡父母之間的真情摯愛令人感動,更令她因自己雙親的巰離冷淡而唏噓。
「我們的家境一直只是小康,但爸媽始終把我當成掌上明珠呵護備至,現在該是我反哺的時候。」一絲慌亂和一絲堅定同時閃現在程馨怡臉上。「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盡量讓媽開心,盡量順著她的心意,我不能再失去她。」
她的孝心令唐若可感動,無淪如何,她必須想辦法幫助馨怡解決這兩難的困境。「我在想,或許你對待伯母的方式錯了。」
程馨怡茫然不解。
唐若可若有所思的沉吟道;「我覺得有時候你不妨對她『強制』點。」
「強制?」她一臉驚訝。
「我不是要你違拗伯母,而是積極一些。」唐若可安撫的一笑。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仍然是一臉茫然。
「她無端的排斥湘奇,你不能一味的完全遵照她的意思,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你反而應該積極的讓湘奇和你母親多接近、給她一點時間去瞭解湘奇。」「沒用的。」程馨怡不抱樂觀的搖頭。「湘奇的探望只得到反效果,我並沒誇張,湘奇的存在似乎引起我媽的不安,而且是極端的不安,我不敢再冒險。」
「告訴我,馨怕。」唐若可仔細的審視著她。「你真能就這麼放棄湘奇嗎?」
「我……」她不能。否則她就不會如此痛苦,彷彿她捨棄的是自己的靈魂。
「你不能。」唐若可堅定的代她回答,輕易的看穿她的心思。「就算你可以,但兩個彼此深愛的人就這麼分開實在太可惜,我不能忍受這種事發生在我的朋友身上。」
「若可,你到底該怎麼作?我並不想失去湘奇。」程馨怡尋求支持般的緊握她的手,渴望自她身上求取一點力量。
「讓時間證明一切。」她的噪音堅定而有力,「你一味的順從並不能真正有效解除困擾她的癥結所在,只是使她因懷疑你的心意而引起更深的不安。」
「試著把你的感受明明白白的告訴伯母,或許在最初的不安和猜忌之後,她就會慚慚看清湘奇也和你一樣愛她、尊敬她,願意和你一起善盡照顧她的責任。」唐若可支持般的緊緊回握她的手,渴望給予心思紊亂的她一些力量。「我一直深信真情可以感動天,更何況是愛你的母親。」
「我想你說得對。」程馨怡的小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希望的光采。
「馨怡,答應我,別輕易放棄好嗎?」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我知道。」
唐若可放心的綻開笑容。「我總算不虛此行,方才湘奇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實在教人同情,一點也不像個叱吒商場的超級強手。」
程馨怡一臉的歉然和擔擾。「他沒事吧?」
「沒事,只要他知道你肯再給他機會,一定立刻破涕為笑。」
她被若可輕鬆的玩笑逗笑了。「替我轉告湘奇,說我非常抱歉。」
「別擔心,湘奇不可能怪你的,他現在已經為惹你傷心而自責不已了。」
「若可,你真好。」程馨怡凝視著眼前這個內外美兼具的漂亮女孩,她的好心腸和她姣好的腔蛋一樣吸引人。「難怪湘奇喜歡你。」
「我也喜歡他,他不單是我的老闆,更像是我的好兄長、好朋友。」
程馨怡略為靦腆的垂下視線。「你知道嗎?我本來非常嫉妒你。」
「嫉妒我?」唐若可驚訝的瞪大一雙美目。「難道你以為我和湘奇之間有不尋常的感情糾葛?」
程馨怡羞赧的承認:「湘奇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而且他不是會隨便帶女孩回家的男人。」
「這完全是因為工作需要。」
「即使如此,也代表你在他心目中是個特殊的女孩。」她急切補上一句:「但現在我完全明白,他把你當做一個知心的朋友看待,而亦然。」
唐若可一時難以自驚訝中恢復,她從來沒想到自己和湘奇之間單純的友誼,竟被誤解。她繼而想到鄭威奇……難道他也是如此看待她和湘奇之間的情誼?
「對不起,是我太多心了。」
程馨怡的歉語打斷她的冥思,若可心中毫無芥蒂。「別放在心上,現在明白了就好。」
「若可,真慶幸交你這個朋友。」捐棄了不安的成見和猜忌後,她們兩人真可說是一見如故。
「我也是,現在我是你和湘奇共同的朋友。」
她們兩人相視而笑。
她揮別了程馨怡往牧場走,感覺滿心的愉悅和滿足,連腳步也變得輕快無比。她非常高興自己能幫上忙,緩和了馨怡和湘奇之間的爭執。
她又想到鄭威奇,如果,他也像馨怡一樣誤會她與湘奇之間的關係,那麼他那些莫名奇妙的舉動就得到了解釋。
想起方才鄭威奇在溪邊指責她同時周旋在兩個男入之間的話、唐若可百分之百的肯定,他確實誤會了;他生氣,就代表他在乎,她嬌俏的臉蛋霍然一亮,如果那是他心病的癥結所在,她一定得設法掃除。
她發觀,她已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在乎他,但,她心中只有一片坦然,毫無半點退縮的念頭,但鄭威奇卻不。
她一進屋,李嫂已急急迎上來。「若可,你是不是跟大少爺吵嘴了?」
若可無奈的點頭。
李嫂搖頭歎息。「難怪,他一回來就像吃了炸藥似的,只是凶巴巴的告訴我你在溪邊。」
「他在樓上?」
李嫂搖頭,「他氣鼓鼓的上樓,沒兩分鐘提著小行李箱下來,交代我他要下山幾天。」
唐若可臉上淡淡的笑容隱逸而去,暗忖道:「又想逃?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她轉身上樓,朝湘奇的臥房走去,舉手輕扣門扉。
「李嫂,我不餓,你們先吃。」鄭湘奇無力的噪音透門面出。
唐若可推門而入。「不吃飯並無法解決問題。」
「我就是不想吃,總不能硬塞吧。」他表現出難得的任性。
「小心你的胃,醫生交代過,你必須有足夠的休息和養成適量定時的飲食習慣。」她關切的叮嚀。
鄭湘奇聳聳肩,滿臉的苦澀和絕望。「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又沒人會再關心我。」
「我算不算人?」若可逗他,佯裝一絲不滿。
「你明明懂我的意思。」他歎氣。
若非他正擺出一副「生不如死」的沮喪模樣,她真忍不住為之失笑。他這副模樣若被商場上的競爭對手看到,任誰也難相信他就是魄力十足、不達目的絕不放手的鄭湘奇,可見情字確實有多惱人。
「我剛從馨怡家回來。」
他整個人明顯的緊繃起來,直勾勾的看進她眼裡,無聲的詢問結果。
她回答:「她已經沒事了。」
「真的沒事?」他不甚自在的清清喉嚨:「她有沒有說什麼?」
唐若可安撫的輕拍湘奇過於僵硬的肩膀。「她要我替她向你說抱歉,而且她說,她根本不能失去你。」
他臉上的愁容一掃而空。「她真的這麼說?她真的肯原諒我?」
「從沒見過別對戀人像你們—樣,搶著道歉。」唐若可取笑他。
有如奇跡般,瞬間,鄭湘奇臉上恢復了常見的笑容。「太好了,我真怕就這麼失去她。」
「瞧你,現在和方纔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其實,馨怡並沒有錯,一切全是我不對。明知她的苦衷卻仍不知體諒,甚至還惹她傷心。」他自責頗深。
唐若可不禁羨慕起程馨怡,湘奇對她的深情令人動容。如果鄭威奇也能像他弟弟……她也不會如此苦惱。
「湘奇,馨怡現在心理壓力相當大,你也是。而現在唯一能支持你們的,就是你們彼此之間的信任及包容。」她真心希望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是的,如果不是為了馨怡,他恐怕早已按捺不住衝去質問程伯母之所以反對他的原因,再不然,他會逼得慧劍斬情絲,而離開他最心愛的人兒。
光只是想像這個結果,就足以令鄭湘奇感到心痛。他知道自已絕不可能停止對馨怡的愛,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便不再完整。「湘奇,我真的喜歡你們兩個,希望能看到你們最後能有個圓滿的結局。答應我,為了馨怡你必須忍耐,只要你們真心相愛,伯母總會有軟化的一天;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會的。」他感激的輕握她的手。若可溫柔的一笑。「若可,我發現你可以改行了。」他凝視若可的眼睛顯得相當認真。
她靈活的眼眸不解的瞅著他。「改行?我一點也不知道你對我工作上的表現不滿意。」
「不,你秘書的工作相當稱職,但如果改行去當心理醫生一定更傑出。」
「哦,是嗎?」
他肯定的點頭。
唐若可綻出頑皮的笑容。「或許我該認真的考慮你的建議。」
「你當真?」湘奇可著急了。「我只是開玩笑,我已經少不了你了,你不但是我最好的工作夥伴,更是我最知心的朋友。」
「別緊張,我也是開玩笑的。我非常喜歡目前的這份工作,更不想離開你這個好朋友。」
他們相對的會心而笑。
「走,我帶你去看我媽。」程馨怡興奮的拉著唐若可往陳又梅的房裡走,她特意等到日落黃昏才過來,以免打擾伯母的午休。
程馨怡嬌小玲瓏的身材顯然遺傳至她母親,陳又梅半倚在床頭,癱瘓的下半身裹著厚厚的毛毯.便她更顯得瘦弱而憔悴。
「媽,這是若可,湘奇的秘書,也是我的好朋友。」
「若可,謝謝你來看我。」陳又梅蒼老的面容擠出一絲笑意,邀請若可生在床釁的木椅裡。
「伯母喜歡吃巧克力嗎?」唐若可神情微變:「以前我媽在世時,每逢過節或生日,我總愛買巧克力送她。」
陳又梅的眼裡立刻流露出一絲同情,她接過唐若可手中包裝精美的巧克力。「謝謝,我最愛吃甜食,尤其是巧克力。」
若可幾乎是立刻就喜歡上臥病在床的陳又梅,病魔顯然並沒有侵蝕掉她的敏感和善良,若非疾病纏身,對自己喪失了信心,她一定是個教人喜歡而尊敬的長輩。
她開心的笑道,「那以後我每天帶巧克力來看你,好嗎?伯母。」
陳又梅笑著搖頭。「可得當心我一口老牙,很歡迎你來看我、陪陪馨怡,但千萬別再破費帶禮物來。」
她真誠的笑容奇跡般的軟化了受病魔無情折磨的痛楚,黯淡無光的眼神似乎也在瞬間變亮了許多,若可仔細的端詳她。「我敢打賭,伯母年輕的時候一定和馨怡一樣漂亮。」
程馨怡忙著插嘴:「我根本不能跟媽比,她年輕的時候可是這附近遠近馳名的大美人。」
「看得出來。」若可真心附和。
陳又梅笑著搖頭。
「有照片為證。」程馨怡興致勃勃的自床頭櫃裡翻出一大本相簿。
「確實漂亮!」照片裡的陳又梅開朗、愛笑,和現在截然不同。若可衷心希望,她能早日恢復往日的神采。
陳又梅指著一張嬰兒照,胖胖的身軀,臉龐似熟透的蕃茄,手足如白嫩的蓮藕,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她語帶驕傲:「這是馨怡剛滿週歲時照的。」
「好可愛!」唐若可笑道。
陳又梅對女兒的愛完全展現在眼底。「這張是她剛上小學,她因為怕羞不肯去上學,哭哭啼啼成了淚人兒。你看,還掛著兩行鼻涕……」「媽……」馨怡不依。「還有這張……」在歡笑聲中,時間總流逝得特別快,若可不經意的看向手錶,微感詫異。「已經六點多了,我該告辭了。」
「別急,吃過晚飯再回去吧。」程馨怡熱情的邀請。
唐若可搖頭婉拒。「不了,待會天整個黑下來,我一個人可不敢回去。」
陳又梅拍拍她的手。「那麼今晚就別回去,不嫌棄的話就和馨怡擠一擠。」「我怎麼可能嫌棄?」她們的盛情令若可感動。「謝謝你們留我,我好喜歡跟你們在一起的感覺。」程馨怡開心的笑道:「太好了,我馬上做飯去。」「我幫你。」她幫著程馨怡準備好晚飯,三個女人開心的共餐,陳又梅甚至—改往例,陪女兒和若可看了會電視,才倦極睡著。
程馨怡安頓好母親後,和唐若可閒散適意的在屋外散步。
晚風徐徐,令入神情氣爽,唐若可仰望著夜空中互爭輝罐的星星,美得像是置於黑絲絨上耀眼而珍貴的鑽石。她愛極了大自然的一切,她並不嫌這個山區貧乏、單調,如果可能,她願意一輩子生活在這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裡。
「你打過電話回去了嗎?」
程馨怡輕柔的話聲將神遊的她拉回到現實,她點頭。「湘奇問候伯母和你,還說明天一早要來接我回去。」
「噢。」
她注意到馨怡唇邊的笑意,忍不住逗她:「我知道湘奇打的是什麼主意,從這裡走到牧場也不過短短幾分鐘的路程,來接我只是個幌子,想藉機看你才是真的。」
程馨怡臉上的笑意加深,若非在夜空下,唐若可相信絕對會看見她兩頰漂亮的紅暈。
「對不起,我不該取笑你的。」她嬌羞的模樣教若可不忍心繼續捉弄她。
程馨怡毫不在意的搖頭。
「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一直過得很孤單,—直缺乏同性的朋友,尤其我媽死後……今晚和你及伯母在一起,我享受到好久不曾感受過的家庭溫馨,謝謝你們給了我這麼美好的回憶。」唐若可有感而發,親情的撫慰一直是她渴望卻始終不可得的。程馨怡緊握她的手,心主中有著同樣澎湃的感動。「該道謝的是我,我已經好久沒見過媽這麼開心的模樣,她今天精神特別好,而這全是你的功勞。」
唐若可綻出真心的微笑。「我真的很喜歡伯母,我希望她快點好起來,我也可以早日喝到你和湘奇的喜酒。」
她柔柔回以一笑,但笑容相當短暫,她不似若可如此樂觀。「媽真的非常排斥湘奇,短時間內要她改變態度恐怕並不容易。」
唐若可略為沉吟。「伯母並不排斥我,難道她只撐斥湘奇?」
程馨怡無奈的點頭。「因為媽知道我跟湘奇之間的感情,我仔細的想過,或許她認為湘奇想自她身邊搶走我。」
「疾病使伯母對自己喪失掉信心,她的情感相當脆弱。」若非如此,愛女心切的程伯母怎可能自私得不顧自己女兒的終生幸福?
「我記得小時侯,我爸總和湘奇的父親每天輪流開車送我、威奇、湘奇和一些鄰居小孩到山下的小學讀書,從那個時候起,我和湘奇就特別投緣,常常玩在一塊。」程馨怡臉上帶著追憶的微笑。
「這麼說,你們算是青梅竹馬的一對戀人。」
「對!一直到湘奇離家讀大學是我們第一次長時間的分開,但我們之間的聯繫始終沒有斷過。後來我北上讀護專,畢業後分發到台北的大醫院,更進一步和他交往。」現實的難題又浮上心頭。「這些媽都知道.也一直沒有反對過、直到現在……」
「馨怡,樂觀點。」她和湘奇之間真摯的情感令人羨慕。「凡事必須抱希望,我相信事情會有轉機的。」
程馨怡點點頭,淡淡一笑,岔開話題:「住湘奇家還習慣嗎?我記得曾聽他提過,你和威奇似乎有點處不來。」
處不來?這麼含蓄的用詞實在不足以形容他們之間暗潮洶湧的情愫。
「你從小就認識威奇,他小的時候就這麼……難以相處嗎?」唐若可刺探的問,渴望多瞭解一點那個反覆無常的男人。
程磬怡立即搖頭。「不,雖然威奇從小就桀驁不馴,有一副全天下最倔強的脾氣,但他同時也愛笑、活潑、開朗,絕不像現在這麼難以親近。」
她感覺得出來,馨恰似乎對從前的鄭威奇十分「懷念」,她突然對他生出一股相見恨晚的感慨,如果能早幾年遇見他,或許他們之間會順利許多。
「馨怡,你認識那個傷害他的女孩嗎?」若可專注的等著她回答。
「見過幾次。她和你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典型,張娜娜雖然長得很美,卻相當高傲、冷漠,不易親近,而最重要的,她是個毫無內涵的勢利鬼。」一向溫柔的馨怡難得嚴苛的批評。
「但,他卻愛她。」若可覺得心好痛,彷彿正被一團沉甸甸的無奈情緒撕扯著,竟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程馨怡嫌惡的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威奇當時一定被愛情沖昏了頭,張娜娜根本不值得他愛,她好狠心,在威奇最需要她的時候毫不眷顧的掉頭離去。」
唐若可默而不語,愛情是沒有道理可遵循的,張娜娜或許真不值得鄭威奇付出全心愛意,但他明顯的仍無法忘情於她。
程馨怡無奈的歎氣。「張娜娜把威奇害慘了,現在的他好像已經不存一丁點的感情。」
「有的,他不是那種能杜絕七情六慾的男人,只不過是他一直在壓抑自己,不准許自己再動情,以免再受傷害。」
她黑亮亮的眸子裡蘊藏著洶湧,澎湃的情感,這些全落在程馨怡跟中。「若可,我不知是該替你高興還是擔心,我想湘奇說得對,你對威奇有特殊的感情。」
「那總比愛上一個有孩子的有婦之夫好吧?」唐若可無奈的調侃自己,一點也不想在自己好友跟前偽裝。
程馨怡心中有著矛盾。「現在的威奇或許冷漠、無法親近,但我深信他一直是個好男人,如果你能教他改變是最好不過,但你更要小心,別讓他傷害你。」
顯然的,湘奇和馨怡都對他們之間感情的發屜不抱樂觀,一致勸她要小心,要有所保留,卻不知她早巳身不由己,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馨怡,當人陷入情網時,有幾個還能保持理智?有幾個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有極深的感觸。「誰能說愛就愛,說不愛就立刻切斷一切想念?掉入情網的男男女女,有幾個能免除掙扎、憂慮,而一帆風順呢?」
「我想你說得對。」程馨怡想到自己與湘奇之間的難題。
隔天午後,唐若可聽見屋外傳來的車聲,該是湘奇來接她回去;程馨怡顯然也聽見了車聲,俏聲聲的臉龐立刻綻出喜悅的光彩。
敲門聲繼而響起,程馨怡興匆匆的拉開門,但站在門外的並不是期待中的湘奇。「嗨,威奇。」她試著不流露出滿心的失望。「馨怡。」他給了她一個友善的微笑,繼而轉向唐若可,立刻換上—副冷然不可親的臭臉。面對他那張疏離的臉孔,若可感到滿心的沮喪和苦澀,在他離家的這兩天裡,一定相當努力的築起心中那道冰牆,她忍不住懷疑,它可能會有融化的一天嗎?
「湘奇呢?」
話才出口,便看見鄭威奇的瞳色變得更加冷硬。瞬間,她明白自己問錯了。這原本是個極自然的問題,但他卻立即敏感的加以扭曲,以為她寧可來接自己的人是湘奇。
鄭威奇直視著她,平板的搭腔:「湘奇胃不舒服。」
「嚴重嗎?」程馨怡緊張的搶著問。
「沒事,只是昨晚忘了吃藥。」他回答馨怡的語氣溫和許多,甚至禮貌的問候:「伯母好點沒?」
「這兩天特別好。」馨怡看向若可。「都該感謝她使我媽恢復笑容。」
他斜睇著若可。「她似乎人見人愛。」
任誰都聽得出來,他的口氣裡並沒有半絲的恭維或讚美,而是含著濃濃的指控和諷刺意謂,好似她受人歡迎也是一種罪過,好似這—切全是她刻意偽裝出來的。
唐若可沒精神反駁,甚至連生氣的勁也提不起來;鄭威奇有個永遠也改不了的毛病,剛愎自用、自以為是,他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他不想相信的任憑別人如何解釋,他也充耳不聞。
「可以走了嗎?」他看著她的眼神裡充滿不耐。
她轉向程馨怡。「替我跟伯母道別,我不打擾她午休,有空我會常過來看她。」
「好,記得常來,威奇慢走。」
他朝程馨怡微一點頭,率先走了出去,她捏了捏馨怡的手才跟著離去。
鄭威奇沉默的駕著車,唐若可搖下車窗,讓輕柔的和風拂過她溫熱的肌膚。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打破寂靜。
「昨晚。」
「為什麼突然下山?」
「為了生意。」
生意?她差點脫口問出,真的為了談生意?或只為了躲她?
「談成了?」
「我不想跟你談我的生意。」他的回答透著怒氣,繼而突兀的改變話題:「沒想到你和馨怡的交情那麼好。」
這有什麼好奇怪,他為什麼一臉的刺探?唐若可隨意的聳聳肩。「女孩子總喜歡聚在一起說些知心話,我和她非常投緣。」
他極端嘲諷的牽動唇角。「我不知道你是傻得毫無所覺,還是心胸寬大到不吝惜與她分享湘奇?」
若可心中的懷疑得到答案,鄭威奇確實誤解了她和湘奇之間的關係。「我想你完全誤會了。」她急切的解釋:「我絕不可能和馨怡爭奪湘奇,事實上,我正盡力撮合他們。」
鄭威奇冷冷的看著她,顯然拒絕相信。
「是真的!」她不覺提高嗓音,冀望他能相信.
他卻依然固我。「不必在我面前說這些虛偽的假話,我警告你,如果你只是看上湘奇的錢,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
她本想為自己辯駁,但又硬生生將已到舌尖的話吞下去,她已不再因鄭威奇刺人的話而憤怒,因為她明白,那是他用來保護自己的一種方法。
她盡可能平靜的面對他,壓下心中一股強烈的渴望,渴望伸手撫平他臉上深刻的線條。「我不懂你為什麼生我的氣,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這就是原因!」鄭威奇火辣辣的回嘴,臉部輪廓愈形僵硬。
唐若可靜靜的聆聽著規律的引擎聲,內心卻思潮洶湧。她真想向他坦白,她根本不愛湘奇,更不想要他的錢,她愛的是一個自大、冷漠、不再相信愛情的男人……但鄭威奇一臉的孤傲卻教她喉頭緊繃得說不出話來。
或許,只有時間能證明一切。
他命令自己專心開車,心卻不聽指揮。
唐若可那該死的「肇禍者」竟擺出一臉的無辜,她竟偽裝不懂他如此暴躁的原因,她幾乎快把他逼瘋了,卻又假裝這一切與她無關!
他的憤怒既針對她,也針對自己。「逃」離家不到兩天,腦海裡卻全是她的影子,揮之不去;昨晚,他終於不顧安全的開夜車回來,只為了想看她……
鄭威奇克制不住的瞥了她一眼,卻不意迎上她專注的凝視,那哀怨的眼神令他怦然心動。她真的好美!鄭威奇感覺自己冰冷的心正一寸寸的融化,而這項認知卻令他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