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了,他和她竟然真的結婚了,這不會是一場夢吧?
律師帶來大迭檔和結婚證書讓她簽時,她心想,只要沒送出去完成最後的程式,它們依然是一堆廢紙,而她也不是沒在一些沒用的紙上簽過名,所以她爽快的簽下大名,然後挑釁看著他,一副等著看戲的模樣。
她真的以為他會反悔,會找各種借口溜之大吉,結果他非但沒逃跑,反倒在送走律師之後,直接就把她拉到戶政事務所辦理結婚登記。
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看出了她想反悔逃跑的心思,竟然在沒人問他時便自顧自的對她解釋。
「我怕有人會反悔,所以早點登記,免得夜長夢多。」
害她聽完後一整個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就算真想反悔逃跑,也沒那個臉了。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呀,這一口氣肯定害過不步人,而她非常不幸成了它最新的受害者。
結婚了,真的和他結婚了。
這是她在與他同居那四年裡,一個人經常偷偷作的美夢。如果他們沒有經歷過他為了別的女人毫不猶豫就與她結束契約同居生活的話,那麼今天的結果對她而言絕對是美夢成真。
可是現在……
說真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用什麼心情來看待這個結果,這個婚姻。他愛她嗎?她無法阻止自己去想這個問題,卻又沒有勇氣去探尋答案。那麼換個問題,她愛他嗎?
她回答不出來,感覺很凌亂複雜,像愛又不愛,像怨又不怨,總之就是剪不斷理還亂。
倒是她那個向來以她保護者自居的弟弟,對於這一切卻接受得理所當然,一點疑惑或想阻止的感覺都沒有。
「姊,我要回去了。」
說曹操,曹操到。樓靖宇將頭探進房裡對她說道。
「進來。」她朝他招手,在他走進房裡時追加一句,「把門關上。」
「幹麼?不會是要我想辦法帶你逃走吧?你要知道現在才想逃婚太遲了,因為你們已經登記結婚了。」他隨手把門關上後,帶著一臉好奇又好笑的表情走向她,揶揄的說。
「你都不生氣嗎?」她問弟弟。「氣什麼?」
「我和他結婚。」
「不會呀。」
弟弟狀似輕鬆的回答,樓淨嵐不解又不滿。
「怎麼不會?」她衝口道,「你之前不是很討厭他,還動手和他打過一架嗎?為什麼我突然和他結婚你卻不生氣也不反對,還接受得理所當然?我真的搞不懂。」
「所以你要我生氣和反對嗎?」他好奇的反問。
她張口欲言,卻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麼。
「姊,你在煩惱什麼?」樓靖宇坐到她身旁,柔聲問她。
「我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要和我結婚。」面對弟弟的關心,她不自覺將心裡糾結的根源說了出來。
「不會吧?這有什麼好不知道的?除了愛,還能為了什麼?」樓靖宇驚訝的看著她。
「你想得太簡單了。」她苦澀的說。
「是你想得太複雜了。」他翻了翻白眼,又搖了搖頭,未了還輕嗤一句,「女人。」好像在說只有女人會這樣無理取鬧似的。
她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滾。」頓時覺得自己找弟弟這個異性來談心事就是一個不智之舉。
他咧嘴笑了笑,伸手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姊,相信我,不要想太多,你會幸福的。」
「我也希望,真的希望。」她喃喃自語般的應道,語氣中卻依然存在著太多的茫然與不確定。
樓靖字沒再說什麼,只是再次用力的抱了姊姊一下,再拍了拍她的肩膀後,起身告辭離去。
客廳裡,紀滄廷耐著性子等小舅子從他的新房裡出來,告辭離去,好讓他可以開始過他的新婚之夜。
說來奇怪,這又不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夜,但他此刻就是莫名的既緊張又期待,也不知道這和她終於成為他老婆是否有關?
老婆,他的。想到此,他頓時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不自覺的咧嘴而笑。
在他的千呼萬喚中,那個曾與他打過一架,他還以為會是自己結婚路上最大的阻力,結果卻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樂見其成的小舅子終於從他房裡走出來了。
「看樣子你真的有戀姊情結,這麼難分難捨呀?」他揶揄的開口。
「姊夫,送我下樓。」樓靖宇看向他,驀然道。
紀滄廷輕愣了一下,發現他適個小舅子此時的神情認真且嚴肅,好像沒聽見他的揶揄,但他明明不可能沒聽見。
他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起身拿起鑰匙,送他下樓。
「你有話跟我說?」鎖上大門,他按下下樓的電梯按鈕,出聲問。
「你知道當年我姊無家可歸要你收留的原因嗎?」樓靖宇也不囉唆,直接就問重點。
「不知道,她絕口不提這件事。」紀滄廷搖頭。
「因為太難以接受和傷心,寧願忘記吧。」樓靖宇輕歎一聲。
「發生什麼事?」紀滄廷沉聲問。
「我爸把她偷賣給一個老色鬼,對方在她畢業當天來帶人。」紀滄廷震驚的立刻轉頭看他。
電梯來了,樓靖宇走進去,繼續平靜地陳述著。
「姊她什麼都不知道,一直以為爸爸是疼愛她的,因為他常會買一些好吃的東西給她吃,還會買一些漂亮的衣服或飾品給她,相較之下,我這個兒子卻沒這種待遇。所以,即使我在事發之前已經幫助她逃走了,她還是因為不相信爸爸會那樣對她而跑回家,結果就親眼目睹殘忍無情的真相。」
紀滄廷安靜地聽著,無法想像她當時有多震驚、多難過。
「在那之前,有一陣子爸爸總會帶一些朋友回家。」樓靖宇繼續說:「每次他都會叫姊穿裙子待在家裡幫忙招呼,那個老色鬼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後來經常出入我們家的人。我想姊後來大概想通了,爸爸對她好,其實只是想讓她有個好賣相,能賣到更高的價錢而已。」
紀滄廷臉色一沉,再度震驚的轉頭看向他,為她的遭遇感到不捨又憤怒。
樓靖宇這回輕扯嘴角,給了他一個自嘲的苦笑。誰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們家就有一個。
兩人一起走出電梯,樓靖宇嘴巴沒停的繼續說。
「這件事對姊的傷窨和影響很大,她自己或許不知道,但此後她對於背叛愛這件事深惡痛絕,無法原諒。最好的證明就是,她從未問過爸爸死後的事,一次也沒問過。」
「所以姊夫,」他驀然停下腳步,轉頭深深地看著他,語重心長的對他說:「你應該慶幸你和姊之前的關係是建立在一紙契約上,你當初和她分手只是『結束契約』而不是移情別戀的背叛,否則你今天不可能會有重來的機會。」
至此,紀滄廷已經完全明白小舅子的意思了。
他是在告訴他,有這一次的機會不見得還有下一次,如果他不好好待淨嵐,再讓她傷心失望、感覺到被背叛的話,那他將永永遠遠的失去她,再無任何挽回的機會。
「我知道了。」紀滄廷挺直背脊,認真的對他頷首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只是希望姊幸福,不想再看她傷心而已。」樓靖宇搖頭說:「另外提醒你一件事,你們上回的分手在姊姊心裡留下不小的陰影,她似乎對你和她結婚的事充滿懷疑和不確定,不相信你是因為愛她才和她結婚。」
「而你相信?」
「當然,這麼明顯的事,也只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她不相信。」紀滄廷苦笑了一下,然後信誓旦旦的說:「我會讓她相信的。」
「我可以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嗎?」樓靖宇忍不住揶揄。
「如果你想討打的話就說,沒關係。」紀滄廷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樓靖宇不禁哈哈笑了。「祝你好運了,姊夫。」說完,他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紀滄廷則在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後,轉身走進電梯裡,上樓,回家,面對人生新挑戰——
老婆的信任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