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坐後,侍者先為他們斟了兩杯水,然後謙沖有禮地放下了大菜單,耐心的候在一旁,回答李富凱的問話。
羅敷攤開了菜單,被天價嚇昏了,不加思索便脫口而出:「好貴喲!富凱,我們趁還沒點菜以前走出去還來得及。」
侍者臉上仍是掛著一臉笑意,絲毫不以為忤。但他忍不住瞄了一下穿著保守、卻氣派考究的李富凱,馬上就識出這名客人的談吐絕對堪稱上流,與時下一般花俏的富豪不可同等而話。不過,他很納悶,這位風度翩翩的俊男的眼光似乎偏差了幾厘。
眼前這位秀外慧中的小姐不開口說話時是靜如處子,那份冰心玉潔的氣質可說是溫婉動人,但是一張嘴說話時,可就得大大的扣分了。反正現在的社會無奇不有,從事服務業也行之有年的他,什麼樣形形色色的人沒遇過,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李富凱無奈地掃了面無表情的侍者一眼,想著羅敷這幾天是怎麼搞的,以前是「愛面族」的擁護者,現在的行為舉止倒變得極端不知輕重。
他假裝沒聽到羅敷的警告便直接點餐,連徵詢她的意見都省了。
「你到底是怎麼了?以前是寧願跳河也不肯在人前冒出這樣無禮的話。」
「我是擔心你負擔不起,我們沒必要吃得像大富翁這麼奢侈。」
「這裡的料理皆是大廚以真材實料燴煮,總比你花雙倍的錢,煮不成一頓飯來得省時省力。」他漫不經心的嘲諷。
羅敷不理會他的譏笑,拿起餐巾的一端往脖子上一塞,像個幼稚園小娃娃一樣玩弄起刀叉,還不時用小指掏掏耳朵、摳摳鼻子,輕率的模樣就只欠沒伸指挖鼻孔罷了。
當侍者送上了熱騰騰的牛排時,羅敷更是肆無忌憚的將刀叉弄得鏗鏘作響,頗有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架勢;喝紅酒時還不忘發出噪音,教李富凱連一句遏止的話都懶得說,只顧將肉往嘴裡送,竭力避免發火,讓場面更雞堪。
李富凱才吃不到一半,羅敷便已將整盤的食物一掃而空,因為吃得太急,還不時地打著飽嗝,然後百無聊賴的東張西望。
「你忘了剔牙了!少數『無齒』的人會當場把整個假牙套掏下,但我想你尚屬幼齒,應該還不至於如此。」他漫不經心的說著,懷疑她的腦筋若是一旦遲鈍失靈,就算拿個鑼在她耳邊猛敲,都敲不醒她。
羅敷彷彿是存心不想聽懂他的言下之意,還真就拿起牙籤剔除牙垢,不太斯文的動作教他連抬眼看她都嫌多餘;他雖然愛她,但還不至於到盲從的地步。
突然地,羅敷發出一種尖銳刺耳的警告聲:「你看什麼看?」
她挑釁的語氣讓他不由得舉目,看她又干下什麼樣的好事。只見羅敷睜著一雙杏眼,惡狠狠的瞪了坐在斜桌的女人一眼。
「大小姐,又怎麼了?」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將嘴一拭,佯裝輕鬆地問。
「那個女人發神經了!自己的同伴長得那麼帥不看,卻拚命往這裡送秋波,簡直是瞎了眼,竟會打主意打到你這種奇貌不揚的人身上,」她補上一句:「簡且就是不識貨!」
李富凱回望那個裝扮嬌艷的女人一眼,知道她的確是在嘗試跟自己眉目傳情、大拋媚眼,但是那女人對座的中年男人都已四十好幾了,腦袋還有個「地中海」,而羅敷竟認為那位仁兄比他帥!不知誰才是那個瞎了眼、不識貨的人。
「好!別鬧脾氣。既然你認為那個人比我帥,那你也對他拋媚眼,不就扯平了。」
不到五分鐘,李富凱就開始恨自己不智,為什麼會做出這樣大方的提議,讓自己大吃飛醋;他作夢都沒料到自己平生第一次吃醋,竟是為了一個平凡無奇的「地中海」。因為羅敷就跟個大花癡一般,以手托腮直盯著那個「地中海」瞧,其傻愣的程度只差沒流口水。這強烈地搖撼了他的意志力,別人奉他似金尊,娶到手的老婆卻不懂得欣賞。與羅敷相比,他前兩位下堂妻是知足常樂多了。
侍者來收盤子時,羅敷又有意見了。「先生,麻煩你將這份丁骨牛排打包!」
侍者錯愕地望了羅敷一眼,瞥了一下只剩骨頭的空盤子,然後求饒的看著李富凱,請他高抬貴手幫個忙。
「羅敷!丁骨排已被你吃得光溜溜的,只剩根帶筋的骨頭,有必要這樣大費周張地麻煩人家嗎?」
「我就是要帶那根骨頭回家熬湯!」她刁蠻的說,一副天經地義的模樣,然後仰望那個侍者,「你沒聽過吃人不吐骨頭嗎?你們索價那麼貴,我連要帶走這根骨頭都不行嗎?」
目睹羅敷任性的幼稚舉止,李富凱壓抑多時的脾氣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危險邊緣,他只差沒大拍桌子,當眾摑她一巴掌。但是他忍著慍怒,冷冷的說:「這瓶紅酒沒喝完,是不是也要打包?你杯中尚有四分之三的紅酒沒喝,多可惜!是不是也該倒進瓶內?你的牙籤另一半還新新的、沒派上用場,我看──也一併帶回家好了!」不看她一眼,便抬眼示意侍者照他的話處理。
在旁佇立良久的侍者對李富凱的能耐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句微詞都沒吭,便有效率的拿起了紅酒瓶、盛著四分之三的酒杯及那根牙籤,走進廚房裡。
他們臨走時,李富凱所丟下的小費差不多是飯錢的一倍。好在她終於弄懂場面的僵硬,識趣地沒再說出不識大體的冒失話,否則,他的脾氣不知會失控到什麼地步。
※※※
已接連著四夜,李富凱無法安穩的睡上一頓好眠。天氣熱,他不得不開冷氣,一旦開了冷氣,沒蓋被子又會冷得直打哆嗦。偏偏羅敷又怕冷怕得要命,一個勁兒地跟他搶被褥,搶到後再將自己裹得一圈一圈的,無異於一尊會呼吸的木乃伊。
他連輕輕拉回被單都會吃到她的一記拐子。真是奇怪!一個瘦弱女子沉睡後的力氣竟能大得跟袋鼠一般,實在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翌晨!
「羅──敷──」他叱吒的怒吼聲從臥室裡一陣一陣地傳出來。
「什麼事?」已漱洗整潔的羅敷穿了件白襯衫及藍窄裙驅近臥室門,看見他右手捉了一件淡灰色的西裝,左手則抵在門的上緣,整張臉怒氣騰騰的盯著她姣好的臉。
「你把這件西裝下水了,是嗎?」他冷酷地質問著。
這幾日來的睡眠不足、輾轉不成眠,再加上早晨原本就有脾氣上火的毛病,他已無暇顧及她的感覺了。
羅敷將頭一點,小心的退了一步,被他嚴厲的樣子嚇得全身筋骨酥軟,半天才回話:「我只是……想……」她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實驗看看,後果會是……什麼樣子。它看起來……還是很好啊!新新的,連一絲皺褶都沒有。」
「是嗎?你以為洗一件衣服跟嬰兒在教堂裡受洗聖水一樣簡單,浸泡十分鐘後,依舊不會變皺、變短、變形嗎?」他尖酸刻薄的責難。
「嗯……它也不是什麼名牌嘛!你大驚小怪的窮嚷嚷做什麼?更何況它好好的──」惡魔現形記!這是婚後第一吹吵架,羅敷打算記在筆記簿上。
「不是什麼名牌!我又不是貨品,非得掛牌才能兜售,我就是看在它不是名牌的份上,才肯穿它。這是我去年花七萬塊在倫敦的savilerow訂做的,全世界這麼一套沒牌、卻好穿的衣服,就在頃刻間被你毀了。」他伸出一指,挑起西裝領,就讓那件布料似幽靈般地在半空中來回晃蕩。「這件西裝看起來每一寸的確都很好,我打包票你拿到西服店去兜售都還可賣到三、四萬,但是一旦披在我身上,每一寸都不好。它縮水了!我昨天穿的那套是無牌八萬,你最好別再接近它──」他眼尖地睨視羅敷畏首畏尾、支吾其詞的模樣,就知道他的第二波警告給得太遲了。「你又把它下水了!」他吼了一句。
羅敷緊張地又退了一步說:「才剛下水,我這就去外面把它拿起來。」說完腳跟一轉,就衝了出去,經過客廳時,無意地撞上了茶几,茶几上堆高的雜誌因她這一猛撞而斜傾,順勢倒下時打翻了水晶瓶,水晶瓶因為太高、重心不穩,「碎」的一聲便摔下了地。
花與葉、水與玻璃碎片,頓時全部攤在高級磁磚上。
李富凱身著西裝褲與襯衫跨進客廳後,人就倚在牆緣,臉上掛起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打量殘局。
對於羅敷輕而易舉地毀掉他的西裝,他並沒放在心上,反正,若要他重新訂做一百套各種質料的洋服給她實驗,他都出得起錢;他更不在乎那只水晶瓶有多價值連城,因為那是他爺爺的寶,不是他的。只要他老人家還想活著抱曾孫,連大氣都不會向孫媳婦喘一聲的。
但是,他認為也該是讓她吃些苦頭的時候了!
「你摧毀東西的能耐還真是魔高一丈的令人望塵莫及。這樣吧!你慢慢收拾殘局,我先上班去了。要不要我跟安先生報告,解釋你遲到的原因啊?」
「你敢!」羅敷氣得轉身朝儲藏室走去。「你先去搭車吧!」
「我是打算這麼做的啊!」他咧嘴一笑,便逕自向大門踱步離去。
※※※
當天晚上,李富凱提了一隻筆記型電腦回家。這幾日來,她刻意的冷淡令他也沒心情跟她調情,所以一吃完晚餐,人便穩坐在茶几前敲著鍵盤,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像是拍著翅膀的小蜜蜂似的,教羅敷開始恨起阿拉伯數字。
莫札特的「費加洛婚禮」從音響裡流放逸出。他一副樂陶陶的哼唱著,見他那副神醉的樣子,羅敷開始左歎氣、右歎氣的唉聲長歎。終於,攫取了他的注意力。
「再歎下去,整幢房子都要被你歎垮了,有話請直說!」他已受不了她的神經質了。
「可不可以換點較具時代感的音樂?你成天不是莫札特,就是普契尼,要不然便是托斯卡尼尼、柴可夫斯基之流的。這些已作古百年的人的作品,塞起耳朵後,倒還能勉強聽,但是那些女高音拉出來的花腔,就好像一隻被割了脖子的母雞在哀啼,我一句也不能忍受。我今天午休時,去唱片行買了一張cd唱片,很棒哦!想不想聽?」她甚至等不及他應好,就起身換上她新購置的cd光碟唱片。
李富凱聽不到三十秒,便慢條斯理地合上電腦,拿了報紙及報表站起來。
「你不喜歡嗎?」因為音頻被調高,羅敷不得不竭力拉開喉嚨說話。
他悶不作聲地走近音響,將音量調低,拿起cd的外殼瞄了一眼,隨口問:「這是什麼音樂?」
「電子合成樂。都是翻唱日本最風靡一時的老歌,曲曲皆動聽。」
「哦!我道是一匹斷了腿的馬在嘶鳴呢!原來是這等雅俗共賞的經典之作。」他恍然大悟地點頭。
「不坐下來聽嗎?」
他露出無福消受的表情,低念了一句:「再聽下去,我將可在天上聽到聲音。」
羅敷耳尖地聽見,狐疑的問了一句:「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只是引用貝多芬行將就木前撂下的一句話!」此時此刻的李富凱恨不得手上有副耳塞能堵住自己的耳朵,因為羅敷又將音量調大了。
「真的?這人也糊塗了!他在人間也聽得到聲音,幹嘛非等到死後?他死前腦袋一定shortout了,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羅敷裝做不知道貝多芬。
李富凱聞言兩眼倏地瞇成一直線,不信任的直盯著羅敷一臉的無辜,回想著她近日來裝出的種種低劣行徑,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羅敷!連幼稚園娃娃都知道『貝先生』晚年失聰。你這回是裝過頭,是該適可而止了。」說完便提起電腦,抿嘴緊收下頷,掉轉頭朝臥室走去。關門時,還用腳將房門猛一踹上。
如果羅敷刻意的要澆熄他對她所產生的情慾,那她是徹徹底底、該該死死的辦到了。這個小魔女!她只要明講就好,何必大費周張地淨想一些刁鑽古怪的點子來折磨人?想到此,他惡狠狠地揪被蒙住頭。
這一晚,當羅敷又故技重施地搶被單時,他順勢欺上,緊挨她柔軟、玲瓏有致的曲線,雙臂也環住她的手肘,微微施力的手臂似銅牆鐵壁,教她動彈不得,並且開始磨蹭她,吻著她的頸項,雙手不安分的來回揉挲,等到羅敷挨不過誘惑,開始發出嬌喘聲時,他便開始一點一滴地撤退,最後停下手,轉身呼呼大睡,聽著她輾轉不成眠的翻覆聲。雖然報了一箭之仇,但是他滿心後悔,後悔自己竟傻得讓自尊心抬頭,而失去緊摟愛妻的機會。
※※※
「你先幫我把局面壓下來,我三天內回去。」
「frank!來不及的,茲事體大,不僅攸關你個人的良好聲譽,連公司的信譽也會賠進去;一旦客戶得知消息,盲從的預期心理就會抬頭,你在全歐的十八家銀行也將會出現擠兌的現象。調查委員會肯寬限你一天的時間不對外發佈消息,就已經很賣你面子了。這等殊榮,換做他人,連想都別想。主席來電通知你,只要你肯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現身,說出『我無罪』三個字,事情便可擺平,若你晚了,消息一見報後,就算每個委員指天宣誓,說你是清白無辜的,也於事無補。光是冗長的調查程序就得耗費一個月,等到開庭水落石出平冤後,已是一季了。這一季的折騰,你的本就虧大了!你難道一點都不愛惜自己在這兒舉足輕重的地位,及苦心孤詣打下的局面?這不是你父親能給你的啊!」克霖苦口婆心的勸諫著,希望法蘭克頷首。
「給我三分鐘!」李富凱腦子裡都是羅敷淌著淚的容顏,他捨不下她。
克霖急了!想不透老闆猝改初衷、不肯回國的原因。「你怎麼了?這回可不是山崩地裂、大湖淹水等鳥藉口,這回是真的出亂子了!大爺您寬敞大路又直又穩不走,卻要挑泥濘不堪的危險棧道!」電話線上的克霖已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地跳腳,而大爺他還一副事不關己、無所謂的態度。當真他老闆跟天借過膽了?
李富凱足足停頓十秒後,才說:「你暗地弄妥一架空中巴士在停機坪等我,我二十四小時內趕回去。」
「隨時待命,」克霖如大旱望雲霓般地鬆了口氣,苦口婆心總算說動了他,「我恨不得給你一個吻。」
「香吻唾液留給別的妞吧!」李富凱眉心糾結,低喃地詛咒一聲後,切下電話,一拳重捶上桌面後,連忙起身疾步走出辦公室。
「鄭小姐,請你盡快聯絡各大航空公司,查詢兩個小時後離台赴歐的班次,中途在哪個城市轉機都無所謂,但要最快的,我直接到機場補位。還有!第四號電梯的鑰匙在誰那裡?」
「一樓警衛室及安全室人員都有備鑰。」他一連串的講出一堆話,教鄭月美無暇思量他的動機。
「好!你撥通電話下去,通知瞥衛室將鑰匙備妥,那台電梯我今晨搭上來時有不太穩的現象,請跟各樓面發出通告,三十分鐘內,那台電梯暫停使用。另外,我要調車,麻煩通知董事長的司機二十分鐘後送我至機場。」
※※※
羅敷正發愣,想著今夜該如何整他。他似乎早已察覺出不對勁,只不過一直沉著氣,沒揭她的底。都怪自己裝得過火,現在要戲弄他可不容易了。
一陣電話鈴響,羅敷馬上接起電話。「人事室,您好。」
「是我!」他短促、簡潔有力的答道。
「什麼事?」她冷淡的悶哼出聲。
「別管什麼事,你馬上到四號電梯等我。」才剛說完,就切下電話線。
羅敷狐疑地放下聽筒,踏出自己的辦公室,穿過了其他的部門,來到四號電梯前,微笑著和另外兩位女同仁打招呼。她盯著四號電梯的指示燈從十樓變換到十二樓,鈴聲一響就一腳踏了進去。
另外兩位女同事也跟著羅敷踏入電悌。但是已守候在內的李富凱連忙探頭說:「抱歉!請搭別座電梯,這座電梯欠修理!」接著就把人推了出去,然後迅速將控制鈕鎖了起來。
羅敷雙臂抱胸,面帶怒容,斥責:「你在幹嘛?冒牌電梯先生,為什麼不准人家搭電梯?」
「我跟老婆談情說愛時,不習慣邀人參觀。」他挑起眉,眼露輕佻光芒,大言不慚的回嘴。
羅敷聞言面帶戒備地看了一下他高大的身軀,下意識的往後挪了一步。
他見狀,痛心無助的問:「你怎麼了?我以為我們已一起克服了你的心結,你這些天來的胡鬧把戲,我也忍下來了,要我怎麼做,你才肯信任我?」
三個月後再商量!
「我要去上班了。也許你閒得沒事幹,我可是忙得焦頭爛額──」
「我要走了!」他輕柔的打斷羅敷的話。
羅敷心一凜,僵在一端,有些驚慌不知所措,想要折磨他的念頭也退去了一半。「什麼時候?」
「跟你談完話後。我這一走,短時間內,不可能一下飛回來。呃──那邊的負貴人涉及一場官司糾紛,我得盡快趕去幫忙協調。」
你還在騙我!「是那個暴君總經理的糾紛嗎?」
「對!」
「太好了!大不了讓他被關,受點鋃鐺入獄之苦。」
「羅敷!局面有這麼簡單就好辦了。在商界,一個商人的名譽比命還重要,而搞金融的人,更是不能有一絲污點的紀錄。他的一名員工暗地拿客戶的資金與人頭操作買賣期貨,事情敗露後,對外宣稱是主管教唆才幹下糊塗事,甚至捏造假冒──負責人的署名。雖然打贏的勝算很大,但必須爭取時效。事情沒弄好的話,公司執照不但會被吊銷,他名下的十來家銀行信用也會受到波及,最嚴重的是會殃及不少的借貸投資人。」
「你去那兒又有什麼助益?你剛進公司沒多久,人生地不熟,除了具有瑞士公民身份外,根本幫不上忙。」
「我會多國語言,在記者發表會上多少可以支援打氣。」
又一次在騙我!「我已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你的行李我回家後再裝箱寄給你,你的savilerow無牌西裝夠穿嗎?瑞士那邊冷不冷──」
「該死!羅敷!」他惱怒地一個箭步衝上前,摟住她,將她整齊的髮髻一扯落,大手隨即緊緊纏繞她的青絲。「你怎能如此無動於衷!我在乎你啊!我恨不得能將你裝入口袋裡跟我一起通關。」他悲慟地看著她,低下頭覆蓋住她上仰的唇,飢渴的擁吻她。這些天來,對她的依戀與渴望在一觸及她的頃刻間便爆發出來,「我愛你!羅敷。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你,請你相信我。」
她撇過頭去。她多希望他的話是真的!當他輕訴甜言蜜話的情話時,就好像是在說著永不蛻變的箴言。然而,他必須有一個絕佳的記憶力,才能憶起他曾對多少女人說過這樣的情話。
「你有多愛我?」她淚眼濛濛的輕聲盤問,渴望相信他的話。
他停住了狂吻,抬起深邃的黑眸望進她迷濛的秋水。「失去你,我會死!」彷彿一句不夠,他又補上了一句:「我是真的會死!」
她摀住了他的唇,撫觸著他性感的唇形。「我不許!別說這種話,今後別再輕言說出這麼不吉利的話。天長地久、海枯石爛,或是天荒地老等俗不可耐的話都可以,就是別再輕言下毒誓。」
「那你相信我了?」他拉開了彼此的距離,想窺探她的明眸,尋找答案。
羅數不答,輕拉下他的頸項,吻去他的問題。
「送我去機場。」他摟著她,費力的開了電梯鎖,直接按至地下室停車場,擁促她走著。
「我──」
「不准你提工作!」他粗暴的恫喝,隨即又失措的道歉,「對不起,請你陪我,羅敷!別讓我失望。」他像個小男孩似的央求著,不等她拒絕,便橫抱起她走向一輛超長禮賓車。
他們矮身坐進寬敞的後座後,車子便開始發動。羅敷驚惶的瞥了座車內黑烏烏的隔音板,看著窗外忽明忽暗的景色在橙紅的餘暉下飛掠而逝。
「羅敷!原諒我,如果我能選擇,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你,你會想我嗎?」
羅敷搖搖頭,伸出了雙臂,給了他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