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玲瓏醒來,模糊的神志逐漸清晰。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建宇,珍珠,還有吳新,夢中的珍珠嫁給了吳新,拋出的捧花飛向天空……而她,卻就在這個時候醒來。
甜蜜地傻笑著,玲瓏遙望遠處的海。
自從玲瓏的房間,可以看到整片的海,有明媚的時候,也有陰鬱的時候。淡紫色的床旁邊掛著她最喜歡的油畫,繽紛的色彩和抽像的意境,她說人能夠從這幅畫中體會到無數的感情。白色的沙發,一塵不染的書桌,書架上一本本書很規矩地分類擺放著,空出來的格子有的是幾張照片,有的地方擺上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建宇常說,只有像玲瓏這麼幽靜的女孩子才會有這樣的房間。
從玲瓏搬出上官家,曲妍只來過她的新公寓幾次。雖然有些失落,但是玲瓏也同時鬆了一口氣,她不想橫生枝節。
四個人的生活拮据,卻也自由快樂。他們都是毫無生活經驗的大學生,打工時好時壞,有的時候連伙食費都成問題,可是誰都沒有抱怨,就連家境富裕的建宇也跟著一起吃苦。玲瓏看在眼裡,欣慰在心裡。
因為她真的感覺到林建宇是一個好男孩。也許是在珍珠和吳新情濃意更濃的影響下,玲瓏和建宇之間也越發親密。然而,玲瓏最欣賞他的,還是他對於她的絕對尊重。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卻能夠恪守禮節,絕對不給她壓力。就算有的時候晚上賴在她那裡,他也只是摟著她靜靜地入睡。這樣的好男孩,玲瓏決定要真心對待,好好地珍惜。
溫暖的陽光灑在地毯上,亮亮的一片。玲瓏正要打開窗簾,看看外面明媚的天氣,臥室的門就「砰」地被撞開。
「玲瓏!」進來的是尖叫著的珍珠,「我的老天呀!」她杏眼圓睜,一手舉著一封信,激動地叫嚷著。
接下來,玲瓏就皺著眉頭看著珍珠在她房間裡跳上跳下,耳邊足足聽了五分鐘的女高音。
「你快來看!」珍珠把通知信塞在玲瓏懷裡,「我被啟心藝術學院錄取了!」
玲瓏定睛一看,一手摀住嘴巴,跳下床來擁抱珍珠,「啟心藝術學院!天哪!你被啟心錄取!你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隨後敲門的是穿著睡衣、頭髮凌亂得像雜草、一邊還打著阿欠的建宇。揉著朦朧的睡眼,他問道:「出什麼事情了?怎麼大清早就這麼吵?珍珠,我就知道是你!」
尾隨建宇而至的是也被吵醒的吳新,「珍珠,你一大早跑到玲瓏房間幹什麼?」
珍珠跳進男友的懷裡,朝他大叫道:「我考上啟心學院了!」
吳新愣住了,半晌才把她放下來,臉上一片凝重,讓珍珠也安靜下來。
建宇不知所以地看著他們突然的沉默,但是聰明的玲瓏卻知道,啟心雖然是最好的藝術學院,但是學校卻是非常遙遠。兩地相隔,這對熱戀中的情人怎麼受得了?
吳新拉著珍珠,「跟我到外面談。」
建宇想跟著他們,卻被玲瓏一把拉住,「別去,讓他們好好談談。」
「什麼事情這麼嚴重啊?難道吳新不同意珍珠去啟心藝術學院嗎?多麼好的機會,珍珠盼望很久了呢。」
玲瓏輕歎,建宇的腦袋永遠不會轉彎,「總之讓他們單獨相處一會兒。」
「玲瓏?」
「嗯?」
建宇搔搔腦袋,「大學就快結束了,有什麼打算嗎?」
玲瓏詫異地瞄了一眼建宇,這樣穩重的話很少從他口中說出,「我打算繼續考碩士。」
「是嗎?」建宇悶悶不樂,「就這些了嗎?沒有別的打算?」
「呃?什麼打算?」玲瓏更加詫異了。
建宇臉上竟然有可疑的紅暈,「跟我回去見見我父母好嗎?」
玲瓏怔住了,沒有想到建宇已經考慮了這一層。
不過,四年的交往,加上多年的相識,他的人品怎樣玲瓏是很清楚的。也許他不夠內斂,也不夠出類拔萃,但是他的人品很好,心地善良,更不要說這麼長時間來他對自己的關心。加上出色的外表、不錯的家世,嫁給他實在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然而,玲瓏沒有把握自己已經成熟到了可以結婚,他們的感情也沒有成熟到可以走入婚姻的地步。
「建宇……」話在她腦海中轉了幾個彎,小心翼翼地被說出來,「你確定我就是你想要帶給父母去看的女孩子嗎?」
建宇絲毫沒有猶豫,迅速地點點頭,「絕對是。」
「你先不要這麼快點頭。我的意思是,我們都還這麼年輕,發展的機會還有很多,你要想清楚。倘若我將來必須要到別的城市去工作,就像珍珠現在面臨的境況,你會怎麼辦?為什麼不等到我們稍微成熟一些,不論是心理上,還是生活經驗上,然後再把我們的關係更加公開地確定下來?」
「我不是沒有想過,可是等那麼久,我怕你被別的男孩子拐走,不如趕快把你訂下來。」他大咧咧地笑著,「再說,玲瓏,去見我父母也不等於結婚。家裡催我找個女朋友,我也好讓父母看看你。」
玲瓏被他的笑容映得暖烘烘的,想想他說的話也似乎有道理,「可是……」
她的猶豫被珍珠打斷,只見珍珠和吳新攜手進來,臉上喜氣洋洋的,「玲瓏!做我的伴娘!我要結婚了!」
玲瓏張口結舌,沒有料到原以為簡單的一個早晨竟然充滿了這許多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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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結婚了。繁忙的一個月中,玲瓏幫忙料理珍珠臨時定下的婚禮,累得喘不過氣來,等到真正看到站在紅毯上的珍珠和吳新結為夫婦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珍珠這個天真爛漫的女子已成人妻。
一定是那天早晨奇怪的夢,玲瓏不由得想。當新娘的捧花飛揚在空中時,儘管陽光映得她抬不起眼睛來,她卻仍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它。
自己真的是下一個了嗎?她和建宇對視一眼,微微地笑起來。
「小姐!」司機的聲音在喧鬧的人群中被淹沒,看著眼前穿著白色伴娘禮服的上官玲瓏,司機不得不在擁擠的人群中挪動,「小姐!」
玲瓏皺眉,朝四周看了看,除了一堆的大學同學什麼也沒有看到。小姐?已經不再有人叫她小姐了,大概她聽錯了吧?
「上官小姐!」聲音越來越清晰,玲瓏驀地轉身,愕然地看著幾年沒見的司機,「小陳?你來做什麼?」
司機氣喘吁吁地停在她跟前,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打擾了這熱鬧的盛會,「小姐!你要隨我去醫院一趟!」為了找到小姐,他跑遍了所有的地方,終於打聽到今天的婚禮。
「醫院?」不祥的感覺縈繞著玲瓏,「出什麼事情了嗎?」
「老爺和太太車禍,都送進醫院去了……聽醫生說,老爺就快不行了!」
上官玲瓏被這噩耗驚得定在原地,還是一邊的新郎果斷地對玲瓏說:「玲瓏!快隨司機走啊!不要管我們了!」
玲瓏的手輕輕地顫抖,她無措地看了一眼吳新,聲音不穩地說:「告訴建宇我必須要走,對……對不起,要半途離開!」
吳新理解地揮揮手,「走吧,趕快,不用擔心我們。記得要給我們打個電話報聲平安。」
玲瓏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被司機拉出了人群,車子不要命地在高速公路上奔馳,到達醫院的時候,玲瓏的腿已經軟了。
隨著司機的帶領,玲瓏趕到病房。其實不用司機再說什麼,門外站著的一大堆面熟的人就很明顯了。
他們看了一眼上官玲瓏,眼裡有鄙視,有譏誚,也有漠視。
喉嚨有些疼,玲瓏在病房門前放輕腳步,手顫抖著打開房門。背陰的病房內,一席白布覆蓋在病床上。玲瓏有些眩暈,眼淚倏地湧上眼眶,巨大的震驚和悲哀瞬間籠罩了她,讓她全身突然無力。她顫慄地伸手想要揭開白布,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握住。
「這不是你母親。你的母親沒有死。」
嗯?玲瓏猛然驚醒過來,被這場悲劇嚇到了的她很快地恢復冷靜。這不是母親!她驀地舒了口氣,一手下意識地撫著胸口。抬起頭來,她望進一雙複雜黯然的眸子。
上官御君放開她的手,淡淡地說:「你母親腦部受傷,在隔壁的病房,醫生說她很難再醒過來了。」
剛剛輕鬆的心又變得沉重。沒有理會其他的人,在她眼中上官晉的死固然帶給她感傷,卻比不上母親的噩耗給她的打擊,玲瓏踉蹌地轉身拉開半掩的房門,忘記自己穿著三寸的高跟鞋,拔腿跑到對面的病房。推開母親的房門,她怔在原地。
渾身插滿管子的母親,毫無生命跡象地躺在那裡,呼吸器有規律地製造著機械的聲音,玲瓏不知道該怎麼走上前。她恐懼得不知所措。
頭一次,她知道她需要有人在她身邊!回頭,她望進對面那個男人深奧的眸子裡,他的目光堅毅而且冷靜,雖然隔著一個走廊卻很堅定地凝視在自己顫抖的身上。僅僅是這麼瞬間的凝望,她突然感到一股力氣注進了自己的身體。她轉過頭來,靜靜地走上前,眼淚掉落在母親毫無知覺的身體上。
醫生走了過來,看到她的表情輕輕一歎。
「上官小姐是嗎?」他走了進來。
上官玲瓏給了自己一點時間鎮靜下來,開口用壓抑的聲音問:「她的情況怎麼樣?」
「腦部受傷,恐怕後半輩子會成為植物人。」醫生面露黯然,「對不起,不過我們盡力了。」
沉默了半晌,她抬起頭來,「她醒過來的機會有多少?」
「很難說。但是一般這樣的例子並不多。」醫生有些驚訝眼前這個纖細的女孩的堅強和冷靜。「上官小姐請放心,這家醫院本身就是上官家族的企業,一定會全力照顧上官太太。」
和醫生簡略地談論一會兒,上官玲瓏走出了母親的病房。拉開門,她剛巧看到幾個護士將上官晉的屍體推了出來。走廊裡上官家的親戚們開始喧嘩,可上官御君冰冷的一眼立刻讓他們全都安靜了下來。
玲瓏意外地看著他的眸子,那眸子深不見底,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一手習慣地夾著一支點著的煙,毫不在乎是在醫院這樣的地點,上官御君面無表情地望著護士將上官晉的屍體越推越遠。只是在轉過走廊的時候,他的眉才非常輕微地皺起,卻又立刻被煙霧遮住了。是什麼原因,使得他現在給她的感覺和幾年前她搬走的時候完全不同?
那個時候,他只是個淡漠的人,雖然很少但是她還是能夠從他的眸子裡看得出感情的波動。而現在,他的週身散發著冰冷無情……
玲瓏觀察著他,也察覺到另外一個人的凝視,玲瓏轉移視線,看見了站在上官御君身後的長髮女子。
高挑的身材,及臀的長髮,這是個極其美麗的女人,而且有著一對漂亮的褐色眼睛……只是非常冷淡。自己在觀察她的時候,她也毫無遮掩地打量著自己。
上官御君輕微的一個手勢,那女子走上前。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那女子很快地點點頭,轉身離開,離開之前淡淡地望了玲瓏一眼。
這樣無言的默契,恐怕不是幾天能夠培養起來的。玲瓏暗暗再看上官御君一眼,見他已經決定離開。他從她身旁經過的瞬間,玲瓏無端地一陣緊張。
就在玲瓏以為他會默然地離去的時候,他驀地轉身面對著自己。玲瓏意外地抬頭,看著他。
「跟我回到上官家去。」他的聲音低沉,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現在。」
「為什麼?」玲瓏愕然地瞪著他,「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
「處理遺囑。」
幾十雙視線猛然落在上官御君身上,幾個年輕沒有城府的甚至開始小聲議論。而玲瓏,狠狠地打了一個冷戰。
為什麼她覺得因為這場車禍,她的生活又要與上官家扯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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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是半掩著的,玲瓏小心推開房門,詫異地發現那個高挑美麗的女人站在她過去的房間中,打量著什麼。
推門的聲音讓夜瞳回身,她看著走進來的玲瓏。
「你回來了。」她又偏過頭去,沒有看她,「這很好。」
「什麼很好?」上官御君的助理有一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上到大宅的二樓來。玲瓏有些詫異她在上官家的地位,也察覺到她渾身散發出來的高傲。
「你回來了很好。」夜瞳的視線輕輕地在她身上一掃而過,「你不介意我進入你的房問吧?我以前來過幾次,還以為上官玲瓏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子,粉紅色的房間,雪白營絲的床面……但你不是……」
沙啞的聲音、平靜的聲調,但是充滿了不知名的火藥味。
輕輕微笑,玲瓏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沒有回答眼前的女人。大方地打開櫥櫃,她看見自己以前的衣物仍然在,就隨意拿出一件衣服,走向浴室。
夜瞳對於她的忽略倒也沒有動氣,「不理會我嗎?上官玲瓏。」她斜眼瞥著她的背影,嫵媚的眼角閃爍著隱約的怨恨,唇邊卻飄著艷麗的笑容,「四年前,你搬出上官家……可憐愚蠢的女孩,你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呢。」
她幽幽的話語被浴室中流水的聲音掩蓋,夜瞳走出玲瓏的房間。路過走廊牆上鑲嵌的一面鏡子,驀地掃過鏡子裡自己那雙優美的眼睛,怨憤在夜瞳心中氾濫。為什麼她想要追求的人在看著她的同時,也在看著屋子裡頭那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孩?
不是她多疑,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時,明明知道她殺手的身份卻疏忽地在她面前怔住,那夜上官御君奇異的舉動讓她把他的身影刻在腦海裡。第二次見到他,他就像第一次一樣有瞬間的愣然……她意識到,一定是她長得像他生命中的什麼人,或許是一個很重要的人,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謹慎。在他無數次盯著她的臉思考之後,她曾經問過他,她是不是長得像什麼人。他總是瞬間收斂沉思,不去回答。
她以為自己錯了,她以為像上官御君這樣野心勃勃的人,不會有什麼人能夠讓他牽念。然而;當上官玲瓏倉惶地踏進病房的一刻,夜瞳驚愕地發覺上官御君的視線竟然那麼專注地轉移到了她身上!
她是誰?
夜瞳打量著走廊對面的上官玲瓏,一身白色禮服裹著她曲線優美的身體,烏黑精緻的卷髮披散在她蒼白的臉上,悲傷在她臉上浮動,眼前的女孩精緻卻脆弱。然而,她充其量只是精緻而已,並稱不上美麗,這個平凡的女孩怎麼能夠吸引住他的目光?
然後,上官玲瓏抬起了頭,那雙清冽、閃爍著無比智慧的眼睛,即使幾乎要被驚慌和悲傷淹沒,卻還是讓冷靜的自己一震。她恍然明白了,上官御君在看著自己的同時,穿過了自己的身體也在看著這個上官玲瓏!
悲哀,竄過了她身軀的每一寸,但是夜瞳卻更加筆直地站著。也許她放任自己沉淪過,然而在她的生命中還沒有打輸過任何一場戰役。她要留在御君的身邊,哪怕是遠遠地看著他,但是她能夠得到他全部的信任,她……要自己是他的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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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不知道自己此刻為什麼要坐在上官家的會客室中,忍受著周圍異樣的眼光和小聲議論。坐在她旁邊的,都是上官家的親戚。上官晉有三個兄弟,而每個兄弟又有不少子女在上官企業工作。他們都比自己更有資格出現在這裡,不是嗎?
她狐疑地想著,卻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上官御君,見他只是背著身遙望窗外,身邊仍然站著那個黑髮美女。聽寧嫂說,她叫做夜瞳,是這麼多年來惟一一個可以留宿上官家的女人。
這麼冷淡高傲的女人和同樣冰冷貴氣的上官御君倒是蠻相配的一對。想到這裡,玲瓏不由得露出淺笑,卻沒有注意到這極淺的笑容落進上官御君的眼底,讓他深奧的眸子無緣無故地又蒙上陰沉。
律師翻開遺囑,審視每個人的表情,也沒有錯過走神的玲瓏和神情冷靜的廠官御君,和房間中其他人或急切、或不安的表情截然不同。上官家的這一對兄妹,一個冷漠,一個悠然,真是奇異的家庭組合。啊!他們並非親生……律師對自己說。不知道這對兄妹在聽完遺囑之後各自的反應是什麼呢?
「各位。」律師清清嗓子,「根據上官晉先生生前所立下的遺囑,他的財產大體分為五部分……」
好久才能夠把所有的財產說完,他瞄了大家的反應,對他們臉上的愕然並不驚訝,這樣龐大的家業讓經驗豐富的他也震撼了好久。
「根據他的意願……」他拉長聲音,「上官晉先生把上官氏集團百分之五十的股權、五千萬美金存款、價值兩千萬的股票、兩棟別墅和五輛車子留給上官御君先生,下面是財產的清單。」他遞給上官御君密密麻麻的一張紙。
「剩下的財產將由上官越先生、上官遠先生還有上官秦先生以及他們的子女分別繼承……」他抽出三張清單遞給上官晉三個迫不及待的兄弟,「詳細列表如下……」他扶扶眼鏡框,耐心地詳細解釋。
冗長的清單從律師嘴中沒有感情地被一一列舉,玲瓏已經將全部的注意力轉移到了窗外的院子,安靜地看著自由的鳥兒啄食。也許,她真的是太年輕,不懂得為什麼眼前的這些人看待金錢的重要性超越了美好生活的本身。
忽然,不知道誰問了一句:「等一下。伯父不是擁有上官企業百分之六十的股權嗎?剩下的百分之十給了誰?」
律師聽了他的話,斯文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容,似乎在等待著這個問題。畢竟,這個消息會讓所有的人震驚,「上官先生將剩下百分之十的財產交給他的合法妻子曲妍。由於上官夫人現在的健康情況,這百分之十將交予她的第一繼承人上官玲瓏。」他微笑著對視愕然瞪著自己的上官玲瓏,「上官小姐,這是合法文件,請您過目。」
怎麼會?他……怎麼會把財產分給母親?百分之十的股權,這可是天大的財富……
瞬間的愕然一閃而過,玲瓏很快地意識到這百分之十的股權將會帶給自己多大的災難!她霍地站起來,環視周圍,不意外他們更加狐疑的眼神和四周奇怪的安靜。不經意地,她的眼神對上站在窗邊的上官御君深奧的眸子。他似乎也很吃驚上官晉的安排,但隨即他的眼神黯下來,下巴微微一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那目光中隱含的意思玲瓏不懂,然而他無言的那個眼神讓她驚恐地打了一個哆嗦。
她侵佔了他該擁有的財產,這次上官玲瓏啊,你該怎麼逃脫?
「等一下!」就在人們陸續離開、律師收拾好簽完的委託書就要離開的時候,玲瓏突然叫住他:「律師先生,請你等一下。我還有些事情。」
「什麼事情?」
「我想拜託你起草一份財產轉讓書,將我母親名下的財產完全交給上官先生。」玲瓏說完這句話,就感覺到背後上官御君灼人的視線凝聚在自己身上。
律師一愣,看看她身後的上官御君,又看看一臉認真的上官玲瓏,心裡明白她並不想牽扯在上官家族的糾葛之內。可惜,他在心裡歎氣,這個可憐的女孩恐怕不能擺脫上官家了。
「上官小姐,不是我不想幫你,可是,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您的母親並不是過世,只是無意識而已,法律上她仍然是財產的繼承人,也只有她能夠決定這百分之十股權的買賣、轉移。而你只是替她暫時保管,所得的利益或者虧損都不能算在你的名下。」
「可是,可是……」事情太意外,一向冷靜的玲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說,我就非要接受這筆財產嗎?」她已經能夠預計到今後她的生活會因為這巨額的股票而天翻地覆。
「上官小姐,你並不是這筆財產的繼承人。倘若你不願插手商業上的事情,你大可以不去管它們。以上官家企業目前的發展勢頭,幾年之內這百分之十股權的價值恐怕只會升,不會跌。」律師說完,走出上官大宅,留下筆直站立的三個人。
「你先出去。」上官御君輕輕對夜瞳說,而她順從地點點頭,無聲地離開。
轉過身,玲瓏勇敢地直視上官御君,後者也凝視著她,「我想,我們需要談談。」她平靜地面對即將到來的風暴。既然躲不過,那只有面對。
「為什麼我父親會留給曲妍股權?」上官御君低沉地開口。
「我不知道。」玲瓏歎氣,「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但是我只能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今天聽到遺囑,最驚訝的人是我。」
看他沒有出聲,也沒有表情,玲瓏上前一步,「但是你剛才也聽見律師的話了,我並不能將股票轉移或者買賣,我只是暫時代理而已,對你根本不能造成威脅。」
上官御君驚訝她的直接和敏銳,詭譎地微笑,「你雖然沒有買賣股權的權利,可是你卻在董事會上有一席之地,百分之十……不小的決策權呢。我怎麼放心你?」他聲調中的詭異讓玲瓏渾身一涼。
「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參與公司任何的決策。」
「我不相信你。」他正視著她,她臉上想要擺脫上官家的急切讓他不悅,聲音也更加陰沉起來,「我不相信你的保證。」
玲瓏開始失去耐心,「那你到底想讓我怎樣?你可以不信我,但是我卻真的不想再跟上官家扯上關係。」
也許她不知道,她沉思的時候,眼睛中總是有著流動的光彩,充滿著智慧和清冽,卻不會輕易讓人發現。就在她怒火被點燃的一瞬間,那光倏地變成灼烈的火焰,讓人震驚……
上官御君抿緊雙唇,聲音乾澀:「明天來上官企業上班。」
玲瓏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什麼?」
「明天正式去上官企業上班,我會給你安排合適的職位。」上官御君不打算解釋他的動機,「而且.從今天開始,回來住。」
「我已經說過,不會插手公司的事情!你何必逼我回來?」玲瓏驚愕不已,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著。
「我沒有逼你,我只是不相信你。」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有來去的自由。」玲瓏也硬下態度來,她四年前得到了自己嚮往的自由,四年後就不會輕易妥協,再失去自我,困死在這大房子裡。
「你有來去的自由,但你母親沒有。即使有了百分之十的股份,你仍然擔負不起你母親的醫療費用,不要質疑我的話!」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欺近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很衝動的舉措,她很嬌小,要踮起腳尖才能夠到他,她的手緊緊揪著他的衣領,眸子中的火焰炙熱地燃燒,這樣的威脅顯得可笑。他沒有想到,她安靜溫順的表面下,竟然有著決不妥協的堅韌。
「你威脅我!你竟然用我媽來威脅我!」玲瓏朝他吼,不敢相信他竟然用這樣的事來要挾自己。然而她卻在下一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早就知道上官御君絕對不接受命令,自己怎麼還會犯這樣的錯誤!鬆開他,玲瓏謹慎地退後一步。
「給我一個理由。」她的聲音已經平穩了許多。
「什麼理由?」
「上官御君,你不該是這樣的人。為什麼不封殺我威脅到你的任何機會,我相信你有一百種方法讓我不在董事會上出現。然而你非但不讓我遠離是非。反而更把我攪了進來。今天你的行為,太過奇怪!」玲瓏冷靜地盯著他的眸子,想從中找到真相。
她冷靜的分析,不合常理地讓他失去冷靜。盯著她,上官御君的聲音驀然間緊繃,眉宇間透著危險的怒氣,「不要來分析我,你還不夠資格。你問我為什麼把你捲進來?好,我告訴你,就是因為你急於擺脫上官家,我才更要讓『上官』這個姓氏糾纏你一輩子。你,上官玲瓏,永遠也別想自由!」
說完,他如同疾風般離開了會客廳,門在他身後「砰」地被甩上。
半晌的靜寂中,玲瓏目瞪口呆地瞪著緊閉的木門。上官御君發怒了?她竟然看見他發怒的樣子!可是,為什麼?玲瓏不明白,四年前親手放她自由的那個男人,為什麼突然間非要困住自己?想到這裡,她全身忽然失去力氣地跌進沙發裡去。十八歲的她天真地以為可以戰勝上官晉,可是她失敗了。二十二歲的現在,她在他的兒子面前同樣沒有絲毫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