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查赫德一驚,而後突然明白到他是在戲弄自己。但是阿蘿的生死的確是操縱在他的手中。
「那與她無關。」他聲音沉了下來,手不著痕跡地在腰間的馬刀上來回摩挲。這是他一向的習慣,在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兩樣東西,一是他的馬,一是他的刀,只要這兩樣東西在,再艱險的處境他都有信心渡過。只是現在——他瞇眼看著哥戰懷中昏迷的女人,心中再沒有了把握。第一次,他後悔自己沒讓手下跟來,「哥戰,若你放了她,我便答應你打消逃走的的念頭。」他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一字一字清晰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哥戰先是一愣,露出思索的神情。子查赫德提出的條件實際上含有威脅的意味,他言下之意就是,若他們不答應他的條件,他有可能會不顧一切地保全性命逃離此地,事後再報復他們。那也不是不可行的事,畢竟哥戰不認為這個世上有哪個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當然,最主要的是子查赫德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格說這種話,相信只要他下定決心逃跑,就算再多一倍的人,他也做得到。
看了眼懷中的女人,感覺到她在輕輕顫抖,知道她已醒來。哥戰冰冷的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而後突然仰天狂笑。
子查赫德冷冷地看著他,等待他的答覆,誰也不知道那只按在馬刀上的手已被冷汗濕透。
半晌,哥戰止住笑,一把勾起懷中女人的臉,對上她驚惶失措的眼,然後驀然伏首強勢地奪獲她的唇。
「哥戰!」子查赫德的冷靜在瞬間崩潰,暴怒地大喝出聲,想也不想反手到背後,以閃電般的速度取下弓箭,一箭向哥戰射去。即便在這種時候,他取的依然只是哥戰胯下戰馬,只因他還不想讓「阿蘿」成為擋箭牌。
他的箭剛一出手,四周的箭已如下雨般射向他。馬蹄和呼喝聲潮水般向他湧過來,刀劍銀亮的光芒將這一片地域照得寒氣森森。
子查赫德抽出馬刀,一邊舞出刀網挑飛及身的羽箭,一邊策馬向矮丘上的哥戰奔去。
哥戰終於放開不能言語的女人,冷漠地看著在坡下左衝右突幾近瘋狂的男人,右手按上斜背在背上的長皮囊,觸到包裹在裡面的精鋼矛身的冰涼,感覺到噬血的因子在血液中沸騰。
「子查赫德莫赫也不過如此。」一絲譏諷的笑浮上他的唇角,垂首看著懷中女人驚懼的臉,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無比,「看來,他為了你連命也不想要了。啞女,到這個時候你還不願意開口嗎?」
啞女聞言微露淒然之色,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的心中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他真的不明白嗎?那個人……那個男人她從不認識,又怎會為她不顧一切,只是一場誤會,她卻看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無足輕重。
無聲地歎了口氣,她的心突然平靜下來,目光移離這讓她心傷的男人,移離這來得莫名其妙的戰爭,落往遠方不知名的地方。
看到懷中女人的神情,本來熱血沸騰準備衝下山丘與子查赫德一較高低的哥戰改變了主意,反手從另一側拿下鐵弓,彎弓引箭對準了已進入自己射程以內正在浴血奮戰的男人。
若在平日,他倒很希望遇到子查赫德這樣的對手,但今天,他為的是復仇,必須不擇手段殺死眼前這個男人,絕不允許有任何差池。
阿蘿取下面紗,脫去一身寬大的袍子,僅著貼身的素白單衣,將她婀娜柔美的身段毫無保留地顯露了出來。她一向知道自己的本錢,若她想,她會很好地利用這一點。她很清楚一個擁有美麗身子和可怖容貌的女人會引起怎樣的騷動。
「子查赫德。」她輕喚,看著那個渾身浴血卻越戰越勇的男人,臉上浮起溫柔無比的神情。摸了摸綁在前臂上的匕首,一咬牙,猛一夾馬腹,向不遠處的戰場奔去。
他已經受了傷,外層又有弩箭環伺,再這樣下去,他生離的機會會越來越小。她做不了什麼,只願能製造一點騷亂,讓他可以伺機逃逸。
雖然已是春末,風卻依然很大,還帶著寒意。在飛馳的馬背上,阿蘿的長髮被風刮得四散飛揚,如雲似霧般襯托著她鍾天地之靈氣於一身的美好身姿,出現在這殺氣瀰漫的草原上,突兀得仿似一個誤闖凡間的山野精靈。除了激戰中的人,餘者均被這一幕震撼得屏住了呼吸。仍舊是那張殘毀的臉,可是竟無一人認為難以入目,反是從中感到了另一種不同尋常的美麗。
是的,只要秋晨無戀想,無論是殘毀還是完整,她都可以讓人從中體會到美。
陷入力戰的子查赫德回刀劈飛一把短鑭,感覺到身上的壓力一輕,除了哥戰那柄弓仍虎視眈眈地對準他外,周圍弩箭的威脅似乎在剎那間消失了一般。此時的他已無心理會其他,趁勢一夾馬腹,大幅度縮短與哥戰之間的距離。
哥戰也注意到了那突然出現的奇異女人,但他只是一瞬間的失神,而後驀然大喝:「殺了那個女人!」語音未落,他的箭已脫弦而出,直取來到山丘腳下的子查赫德,同時,另一支箭又來到了手上。他很清楚那一支箭只能分子查赫德的神,而不能取他的命。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阿蘿看著子查赫德雄偉的身軀騎在馬上,不避刀劍、不顧一切地向矮坡上衝去,絲毫無突圍離去的意思。眼睜睜看著自己費盡心思營造出來的有利形勢就這樣被白白浪費,她心中又急又苦,卻無能為力。她的馬已來到外圍的馬賊近前,看著那在哥戰命令下數支指向自己的弩箭,有那麼一刻,她突然覺得生死都不再重要。微微一笑,她放慢馬速,出乎意料地啟唇唱起那首向子查赫德告別的曲子。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她的聲音不大,幾乎要湮沒在殺伐聲中,但她的歌聲好聽得讓人歎息,所以終沒有被掩蓋住,反而如風一般纏纏綿綿飄蕩在戰場的上空,久久裊繞不散。
所以,她神態嫻雅地騎在馬上散步一般走進了馬賊的包圍中。
這的確是一件極詭異的事,哥戰瞇眼,首次仔細打量那讓自己那些以殘忍冷酷出名的手下失神到忘記自己命令的女人。而他懷中的啞女顯然也被這奇特的情景吸引住了,眼睛定定地落在那闖入戰場中的素衫長髮女子身上。
明明不是美女,為何會讓人覺得無比的美麗?
正陷入激戰中的子查赫德聽到了歌聲,渾身一震,馬刀劈中那橫攔在自己面前的馬賊左肩,勁力發處,那人打著轉飛跌下馬。趁此空間,他回首望去。
「阿蘿!」他不敢置信地低喚,然後轉頭看了眼哥戰懷中的女人,恍然明白自己受了青麗娜的愚弄,只是悔之晚矣。
破風聲響起,一支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的長箭彷彿從另一個空間突然冒出來一般出現在眼前,他擋之不及,只能側身閃避,不出意料,又一支箭從另一個角度恰恰射到,封死了他的退路,而左右兩方又有馬賊的一刀一矛攻到,讓他連喘息的時間也沒有。
一聲大喝,他躲過刺向他要害的長矛,拼著以肌肉結實的後背硬接那記馬刀,而將全力集中在劈飛那致命的一箭。他知道那箭是哥戰發的,只有哥戰有能力取如此刁鑽的角度,也只有哥戰有這種置他於死地的勁道。後背一陣劇痛,他咬緊牙關一抖背肌,那馬賊的刀立時被他震開,他本想順勢送上一刀,卻發覺手臂一陣酸麻,幾乎連刀也要拿不住。由此可知哥戰那一箭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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