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鞋多少錢?」她怯生生的問。她希望不會太貴,因為她根本就付不起。
「不用錢。」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合腳吧?」
她點點頭,離開了五年,他竟然還記得她腳的尺寸。
「我想……我還是付錢比較好。」她硬著頭皮開口,「我不想平白無故花你的錢。」
「我已經說了不用錢。」他瞄了她一眼,要她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歐陽雨桑懦弱的閉上嘴,看著窗外的景色在眼前閃過。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說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點點頭。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問。
「我住的地方。」他簡短的回答。
「你住的地方?」她皺起了眉頭,「為什麼?」
「我們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談。」
「但是我還要找工作。」她有些苦惱的開口說道:「我沒有太多的時間。」
「花不了你多少時間。」威爾擺明了不會再讓她有機會跑掉。
「其實我們只要隨便找個地方談談就好了。」她看著車子轉進晶華酒店的車道,喃喃自語的說。
這時車子已經停下來,泊車小弟替她開了車門,她也只好下車。
他攔著她,不顧她的反對帶她上樓。
「你要跟我談什麼?」一進房裡,歐陽雨桑看著他疑惑的問,她還以為他們該談的早就談完了。
「你說呢?」他反問。
聽到他的問話,她楞住了,她怎麼知道他們要談什麼?她對他眨了眨眼睛。
「是不是當初我們的離婚手續沒有辦好?」她腦袋難得那麼靈光,她露出一個微笑,「是要簽名還是要蓋章?」
他一點都不能理解她為什麼可以用這麼輕鬆的態度來看待離婚這件事。
「我不記得我有答應要跟你離婚。」他提醒她。
「你是沒答應。」她歎了口氣,「但我想,你大概不好意思跟我開口,所以我就替你解決這個麻煩。」
「麻煩?!」他皺起了眉頭,「我衷心希望你說的麻煩不是指你自己。」
「就是我自己啊!」她指了指自己,有點鼻酸,「當年我雖然巴不得嫁給你,但要是我早知道你有要好的女朋友,即使我爸、媽要我嫁給你,我死都不會答應的,你知道我很希望你能幸福。」
「我無法理解你的話。」
「是嗎?」她有些驚訝,她都已經成全他了,他竟然不能理解?!
「沒錯。」他坐了下來,替她倒了杯酒。
她喝了一口酒,然後眉頭微皺,「酒喝多了不好。」酒人喉之後,她才對他說道。
「我知道。」他凝視著她,卻一口把酒飲盡,「這幾年,你在哪裡?」
她思索了好一會兒,不知道從何說起,於是輕輕一個聳肩,「一言難盡。」
「一言難盡?」威爾不悅的看著她,「我有很多時間聽你說。」
「你這個樣子是要跟我敘舊嗎?」她側著頭疑惑的望著他,她認為他有點生氣,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她還以為他會感激她的犧牲奉獻哩!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說道:「你沒有回家?」
歐陽雨桑一下點頭,一下又搖頭,看得他莫名其妙。
「這是什麼意思?」
「我有回家。」
「你說謊,我去找過你,你並沒有回去。」
「你找過我?」她的口氣有著驚喜,「什麼時候?」
「在我發現你不見蹤影,只留下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之後,我立刻就來台灣找你,但沒有找到你。」
「我沒有立刻回台灣。」她笑了笑,「我在溫哥華晃了快一個月,本來想在當地找工作,但是……反正最後快餓死了,沒路可走,只好回來了。」
他刻意去忽略她說的那句——快餓死了,想他威爾.史考特的妻子竟然曾經如此落魄,他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你既然回到了台灣,又為什麼不回你家?」
「其實……」她欲言又止的望著他,最後歎了口氣,「其實我有回去過,但我爸媽執意要我回加拿大,他們說如果我不回去的話,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我拒絕了他們,所以……」
「所以你又離開家裡?」
她點點頭,「這幾年,我曾經想過要回去,但沒有勇氣,也不知道我爸媽現在怎麼樣?我很不孝,對不對?」
她擦了擦滑落臉頰的淚水,身為歐陽家的獨生女,她可以說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是名副其實的溫室花朵。
她單純而天真,這個性也成為她日後在婚姻或求職路上總是失敗者的原因。
「他們很好。」看到她的模樣,威爾不由自主的放柔自己的聲音,「除了有點想你以外。」
「他們原諒我了嗎?」她因為他的話而眼睛一亮。
他搖頭。
她見狀,不由洩氣,「我想也是,他們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就原諒我的。」
「我搖頭,並不是他們不原諒你,而是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原諒了你。」
「不知道?」
「這幾年來,他們兩老對我也十分的不諒解。」
「是嗎?」歐陽雨桑不由露出愧疚的神情,「真是抱歉!都是因為我的原故。」
想當初,她父母是多麼的欣賞他,現在卻因為她的原故而使他們誤解他。
「你不用擔心,若有機會,我會跟他們解釋清楚。」她很有義氣的表示。
他瞄了她一眼,「我一點都不擔心我在他們心目中的印象。」
「是嗎?」
「當然。」他不可一世的說:「你毋需跟他們解釋些什麼,我只想問清楚你當時為什麼離開,這幾年又怎麼過的?」「離開……我也忘了為什麼離開。」揉了揉有點發疼的太陽穴,歐陽雨桑逃避著他的問題,「至於這幾年,我的朋友幫助我很多,我現在住的公寓就是意菱幫我租的,你還記得意菱吧?她是我的好朋友,而且她還是……」
「我知道她是誰。」威爾打斷她的話,「柏凱.希爾的太太,一個不令人欣賞的女人。」
「你不該這麼說的。」一聽到他批評自己的好友,歐陽雨桑拉下臉,「你可以罵我,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朋友。」
他瞄了她一眼,「朋友對你那麼重要,那我呢?」
「你不算是我的朋友。」她咕噥的表示。
「我是你丈夫。」他冷著一張臉說。
她才搖頭,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決定捺著性子跟她談談,反正她一向聽他的,她唯一一次反抗他就是她離家出走,而且一走多年這件事。
「雨桑,我原諒你五年前的不告而別,我也可以不追問你離開的原因,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
她謹慎的望著他。
「跟我回加拿大。」
「跟你回加拿大?!」怎麼也想像不到他會對她提出這種要求,她楞了一下,「你怎麼……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我回去?」
「我為什麼不要你回去?」威爾疑惑的問,「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但是,我們離婚了。」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但他還是聽到了,他的臉色也因為她的話立刻沉了下來。
「好吧!」她見狀,立刻見風轉舵,「我們還沒有離婚,但是快了。」
他的臉色更難看。
「你到底要我怎麼說才對!」她苦惱的看著他,似乎她說什麼都不合他的意。
「跟我回加拿大,」他皺起眉頭,「你只要回答我這句話就行了。」
「回加拿大?!」
這怎麼可能,別說他可能已經有了別人,就連她都有「別人」了,於是她搖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就是……」
「我不接受你說不。」他果決的盯著她。
她露出困惑的神情,「你不可以那麼霸道。」
「我可以。」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不由咕噥著。
「為什麼不能?」他不可一世的說道,「誰叫你嫁給了我,給我對你霸道的權力。」
這算是哪門子的歪理,她愣愣的看著他,知道自己該反駁,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算了!」最後她的手一揮,「隨便你想怎麼樣,總之,我不可能跟你回加拿大。」
「歐陽雨桑,」他平靜的叫喚著她,「我自認對你十分的容忍。」
她一看到他陰鬱的神情,立刻恐懼起來,「我可以立刻離開,你就不用對我容忍了。」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一味的盯著她。
他這種眼神好像隨時要撲過來似的,歐陽雨桑往後縮了縮,直到自己靠上了椅背,已經無路可退。
看到她的模樣,威爾歎了口氣,「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沮喪的神情令她心疼,畢竟他一向都是意氣風發,「其實,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大問題。」
「既然沒有,那為什麼……」
「我們太晚認識了。」
他皺皺眉頭,「什麼意思?」
「我們在不對的時間裡認識了彼此。」
「我不懂你的話。」他懷疑這幾年分離的日子,她受到某種程度的打擊,不然她的腦子裡老是裝些天真的點子,不可能講出這種含有深意的話。
「意思就是你有別的女人。」
面對這項指控,威爾皺起了眉頭,他詛咒出聲,他早該知道年少輕狂的風流韻事終會替他帶來麻煩。
「那是過去的事了。」他捺著性子對她說道,「與你結婚之後,那些都成了過去式。」
「對你或許是,別人可不一定會這麼想。」她瞄了他一眼。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他警告她,「我可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她嘴巴一撇,「若真要說,是我對不起你,不是你對不起我。」
他有些錯愕的看著她,他來這裡可不是預期她對他承認她除了他以外還有別的男人。
「解釋一下!」他衝動的抓住她的手。
歐陽雨桑驚訝的看著他的舉動,想要掙扎,但他卻越抓越緊。
「解釋什麼?」
「為什麼是你對不起我?」
「因為我害你丟了很多合約。」她愣愣的望著他。
「合約?!」他感到疑惑,「你害我丟了很多合約?」
「你忘了嗎?」她反問,「因為我要你陪我回台灣,事實上,那次你原本要去丹麥的。」
威爾思索了好一會兒,最後——「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什麼好像,本來就有。」她歎了口氣,「我媽媽說,我不可以常常回娘家,這樣會造成你的困擾,果然——我就闖禍了。」
「我不認為闖了什麼禍!」五年前,他推掉一切公事陪思鄉情切的她回台灣,這個舉動是令他丟了合約,但他並沒有怪她的意思。
「你真是太好心了。」她突然覺得很感動,「我讓你賠了一大筆錢,你竟然不怪我。」
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看著他的模樣好似他是天神,這是沒什麼不好,不過,總有點怪怪的。
「是誰告訴你,你讓我賠了一大筆錢?」威爾不記得他有跟她提過這檔子事。
她停頓了一下,「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這份合約沒拿到是讓我有所損失,但是並無損史考特海運的運作。」
「但我還是壞事了,不是嗎?」
他揉了揉山自己的太陽穴,或許他已經知道問題所在——「你就為了這個離開我五年?」
她一愣,其實這是一部份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另一個女人,她並沒有說出口,只是悶悶不樂的沉默不語。
「天可憐見,我為什麼會娶你?」他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
聽到他的話,她覺得更沮喪,「我也這麼問過我自己。」
「那你的答案是什麼?」他感興趣的問。
「我不知道。」她聳聳肩,「或許是你一時神經失常。」
威爾大笑出聲,她的話使他失笑。
他的笑聲讓她覺得很刺耳,她失意的望著他。
「你錯了。」看到了她的表情,他收起笑容,拉住她的手。
「錯了?!」她有些驚訝。
「當然!」他點頭,「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互補。」他略帶玄機的說。
「互補?什麼意思。」歐陽雨桑對他的話感到疑惑。
「意思就是一個很笨的人要配上一個很聰明的人。」
「什麼?」她一時不能意會他的話。
「傻瓜。」他大掌撫上她的臉,「你認為我聰明嗎?」
她皺起眉頭,想躲開他的碰觸,但是他的手就是不放過她。
「你很聰明。」最後,她只好回答他的問題。
「很好。」威爾把她拉向他的懷裡,嬌小的她就如同一個娃娃般任他擺佈,「我是個聰明的人,顯然你就是個笨蛋,所以我們是天生一對,我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
「笨蛋?!」她一愣,然後指了指自己,「你說我是笨蛋?」
她的好友總說她是「草包美女」,雖然意思就是她不夠聰明,但她也不以為意,因為草包美女還挺好聽的,但她不喜歡「笨蛋」這兩個子。
歐陽雨桑抬起頭看著他,他專注的眼神總可以電得她暈頭轉向,其實這幾年來,不是沒有男人對她獻慇勤,但是她的心還是停留在他身上。
「不然你很聰明嗎?」
她是不怎麼聰明,不然草包美女這個封號也不會跟著她。她嘟起嘴巴,沒有回答。
「好了!現在我們已經將問題給解決了,我可以原諒你的不告而別。」
他看著她的模樣好像希望她跟他說謝謝。
「明天跟我一起回加拿大。」他抓住她的雙手,不容她反駁的將自己的雙唇湊上她的,不停的吸吮。
他找了她五年,他相信她一定如同他一樣想他。
威爾的手已經不安份的替她脫衣服。
「這……」她的呼吸變得急迫,但現在這個情況似乎不太好,「不——」
她的話因為看到他的眼神而停住,她被動的讓他抱起,原本幾乎已經遺忘的那種蝕人心魂的感覺又在她體內燃燒。
她終究還是臣服在他激情的銀眸之中——隔天一早,歐陽雨桑從睡夢中醒來,凝視身旁熟睡的威爾,她的手輕滑過他的臉,或許她該滿足了!她強迫自己看開點,一個原本不屬於她的男人,現在重逢,還是不屬於她……他該擁有個更好的女人,而這個女人當然不是她,從以前到現在,她只會惹麻煩而已。
昨夜激情過後,威爾在她的手上戴上先前還給他的結婚戒指。
她注視著再次回到她手中的戒指,然後把心一橫,將它拔下放在床頭櫃上,這個戒指不屬於她,這個男人也不屬於她。
她這麼告訴自己,但一點都無法使自己的心情變好,輕歎了口氣,她穿戴整齊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