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芙蓉的家境如此「清寒」,連個隨身伺候的丫鬟也沒有,只有一個偶爾充當她的侍女的廚娘。從芙蓉開朗爽直的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她是生長在這種環境。她為什麼從不自卑,在眾多格格貝勒間也不曾流露攀權附勢、阿諛奉承的醜態?她為什麼總是開開心心、自在率性的過日子?
那她在靈魂錯體時,一定天天在元瑛家裡吃香喝辣,痛快享受奢侈豪華的貴族生活。可是她居然沒有!
聽元卿說,芙蓉每天認真的執行元卿的吩咐。叫她背宮中入值的規矩流程,她真的乖乖從黑夜通宵背到天明。教她平日元瑛應行的禮儀,她再疲憊也不曾喊累。明明想家想得緊,卻硬是按捺住自己的思念,好好扮演元瑛身為一名貝勒應有的規矩。
她為什麼不抱怨?為什麼總能把這一切拋在腦後,精力充沛的和他針鋒相對?神經駑鈍的她又為什麼會想到替他送來精緻的日用品、怕他在寒酸的左家過得太委屈?為什麼?
他輾轉反側多少回,夜夜不成眠,仍然想不出答案。昨天換回靈魂,回歸自己身軀後,他立刻跑到元卿那兒探討他日夜思索的困擾究竟為何。
元卿沒有回答,只是笑著反問他:「你知道何謂朝思暮想嗎,三哥?」
他當場紅著臉竭力抗辯,元卿只顧著呵呵笑,根本不把他的反駁與否認當回事。
他對芙蓉朝思暮想?怎麼可能!這個男人婆的惡行惡狀狂放得教人「沒齒難忘」,令他不想也不行。元瑛沒見過比她更不拘小節、快意豪邁的怪物。她是女人,可是她懂不懂什麼叫端莊、什麼叫文雅、什麼叫矜持?每次和她見面,沒有一次不惹火他,沒有一次不翻臉,這是什麼女人?
可是上回她以「元瑛貝勒」的身份,送了許多東西到左大人府上時的落寞模樣,看了真教他渾身不對勁。似乎有點期待芙蓉像以往生龍活虎的跟他槓上……
亂了,他的心思全亂了。
他沒有喜歡芙蓉,絕對不可能!他只是……有點「在乎」她而已。可是他卻無法接受芙蓉剛才說的話──
「為什麼你覺得和我糾纏不清煩死人了?」
「當然煩死了!」其實不會耶,芙蓉暗忖。「我……我們之前那種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多怪異。而且你人長得又高,錯體期間你都不曉得我有多少次走路不小心敲到腦袋,痛得半死。」
「你厭煩的是錯體的事,那我呢?你也厭煩我嗎?」元瑛逼近芙蓉那顆露在棉被外的小腦袋。
「你……你別靠過來……喂!你已經爬上我的床了!你是不是有病,幹嘛要逼得這麼近問話?」芙蓉不得不哇哇叫以壯聲勢──只不過音調有點氣虛。被元瑛那張精緻俊雅的臉近距離逼視,讓她既期待又有點提心吊膽。
「左芙蓉,我沒嫌你就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居然敢反過來厭煩我?」這男人婆不受點教訓,不知道他元瑛貝勒的厲害!
「喂喂喂!你怎麼可以這樣……爬上我的床威脅我?你還敢有事沒事罵我沒規矩,你自己卻卻卻……卻手腳比我還不安分!」老天,她的嘴巴為什麼無法控制地結巴起來?遜斃了!
「你不是以大膽行徑見長嗎,怎麼這回倒害羞得像個小姑娘?」好可愛,元瑛看得心癢難耐。原來芙蓉看似大膽豪放,事實上……嗯,他打算好好求證一番。
「我看你上輩子八成是死在床上的,怪不得這輩子老往別人床上爬!」她在元瑛家也有過他好幾次和元卿聊著聊著,就坐到元卿床上去了。這像話嗎?
「除了元卿的床之外,我這還是第一次爬上別人的床。」他和弟弟元卿在十五歲以前,都是同榻而眠,難免有些「慣性」難以改變。「我倒也覺得奇怪,我怎麼會對你這張床也很有興趣。」
「廢……廢話!你假扮我的時候,每夜不就是在這兒就寢的。你喜歡它的話,那送給你好了嘛!」
「床上的人也送給我嗎?」
「你……你你你你……」芙蓉的心臟差點爆炸。
哈哈,原來這男人婆是這樣逗著玩,他終於逮到整治她的方法。
「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你沒和男人這樣面對面的說過話嗎?」他雙手撐在芙蓉坐在床上的身子兩側,不管芙蓉的臉怎麼左閃有轉,就是避不了元瑛緊迫盯人的攻勢。
「怎麼可能沒有!可是沒一個和我說話的男人會像你這傢伙這麼……這麼……」她的舌頭又打結。
「怎麼樣?」看芙蓉閃閃躲躲的視線,他更加確定芙蓉一直在逃避的是什麼。「喂,你看著我說話呀!」
「才不要!」啊,元瑛開口說話時,他的吐息溫暖的吹拂她臉上,那感覺令她心底一陣酥麻。她快被迷醉了……
她好喜歡這樣的感覺。
「你好奇怪。平常在人前的行徑,好奇又狂放得令人無法恭維,什麼話都敢講、什麼事都敢做,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不懂什麼叫『面子』。怎麼私下單獨相處,你卻表現得像個嬌滴滴的大家閨秀?」據他瞭解,女人在外的形象總是比較拘謹端莊,一旦關起門來私下相處,又是另一個樣。芙蓉正好與大多數女人完全相反。
「我本來就是大家閨秀,都是被你這娘娘腔氣壞腦袋才會沒氣質。」他們現在的姿態好怪異。元瑛像匹優美的豹子撐伏在她眼前,她則像是用棉被包成的菜肉卷,供在元瑛身下任他垂涎。
「娘娘腔?」他瞇起了頗為不悅的雙眸,這是他最敏感的字眼,尤其這話是由芙蓉口中說出,聽來分外刺耳。「左芙蓉,就算我的言行舉止不夠陽剛,但我身為男人的本質依舊不變。」
「什麼男人本質!你不也老罵我男人婆,我們的本質一樣啦!」芙蓉豁出去了,反正她看準元瑛是不打算撤身,乾脆大家一起耍惡霸。
「不一樣。你的本質之一是好奇,而男人的本質……」他瞇起雙眼,流露邪魅的笑容。「是好色!」
芙蓉的耳朵才剛接收到「好色」二字,兩片櫻唇同時被元瑛的吻攫去。
元瑛的嘴唇好柔軟!這是她一片漿糊的腦海中唯一殘存的意識。是什麼東西溫軟濕潤的不住舔著她、輕吮著她的雙唇?
這是種完全陌生的感覺,從沒有過的體驗。
等她回過神來,表情呆滯的連眨了好幾回眼睛,才發覺元瑛的俊逸臉龐早已在她面前等待著。他那一抹笑容,意味深長。
「和你上次胡鬧的惡作劇比起來,這才叫做吻。」果然不出他所料,芙蓉看似豪邁不羈,和男人一樣肆無忌憚,實則根本沒什麼男女經驗,實戰經歷尚在嫩草階段。而他這匹老牛看似溫文儒雅,實則……
唉,改天再教導她:天下烏鴉一般黑,世上男人皆好色!
「這……吻?」她糊成一團的腦袋仍在混沌發燒的狀態,語言功能略微失常。
「嗯……勉強算是。」他跨坐在裡著棉被的芙蓉身上,認真的思索後才皺眉回答。
芙蓉半躺半坐的呆看著「騎」在她身上的元瑛,但焦點只凝聚在剛才帶給她奇異陌生感受的部分──元瑛那張優美卻熾熱的雙唇。
「喂,男人婆!別用這種眼光盯著男人看,男人可經不起女人如此迷醉眼神的挑逗……」他才雙手環胸的輕鬆笑著警告,卻被芙蓉以舌微微潤唇的動作懾住,渾身肌肉霎時繃緊。
他知道芙蓉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出於下意識的動作。她不知道這種動作對男人的感官會帶來怎樣的刺激,可是元瑛知道。
「為什麼剛剛那個……只能勉強算是個吻?」吻就是吻,居然還有程度之分?
「那還稱不上真正的物。」不行,千萬要冷靜。芙蓉的母親隨時會闖進來──這一家人說闖就闖,根本不來「傳喚」、「叩門」那一套。這種不太安全的場合,不適合做太激情的發洩。
「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若非他不希望與芙蓉唇齒糾纏之際殺出程咬金,他早吻上去了。
可是芙蓉卻突然被他大手拉出棉被,將她的小腦袋枕在他結實的手臂上。被摟在元瑛胸膛上的芙蓉,這才切實體會到她的身形有多嬌小。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元瑛輕輕呢喃著,纖長的手指撫著她披著劉海的前額,順著她粉嫩的左頰滑撫而下,游移至那兩片柔軟嬌艷的紅唇,以手指愛憐的撫弄著、享受著那份觸感。「我不太想在現在告訴你什麼是真正的吻。」
可是他的行動卻完全不受理智控制,不斷的以拇指摩挲著芙蓉越發紅潤的下唇。
「我們……靈魂錯體半個多月,應……應該都很熟悉彼此身體的感覺。可……可是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感受?」元瑛不吻她嗎?芙蓉的心狂亂的跳著。雖然他的唇一直猶豫不決的在她眼前徘徊,可是順著她下唇微微探進她嘴裡的拇指,已經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刺激。
「所以我說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生理的反應、心理的觸動,都不盡相同。」元瑛聲音輕柔到幾乎聽不見的地步,而言語之間唇舌產生微微交融的氣息,深深的刺激著她敏感的神經。
「那……我的反應會不會很怪?會不會跟別的女人都不一樣?」她現在倒挺怕自己在這方面太與眾不同。
元瑛不住地咯咯輕笑。「你的一切和所有女人都差太多了。」
不管他說的是「差別」太多還是「差勁」太多,她的全副心思全被元瑛的笑容汲走,無暇反駁。
她知道元瑛很好看,可是錯體期間的芙蓉在鏡前再怎麼笑,也笑不出元瑛此刻散發的優雅氣質。他真的是個內外皆美的美男子,這樣的靈魂與這樣的肉體是最完美的結合,任誰都取代不了的魅惑特質。
「你要聽好,別隨便用這種眼光瞅著男人,否則早晚會出事。」
「出什麼事……」她癡癡迷迷的看到有點呆滯。
元瑛猛地收縮手臂,芙蓉因而貼近的雙唇完全被他的吻奪去。他溫潤的舌不斷在芙蓉唇間探索撩撥,似乎在探索什麼、挑逗什麼。最讓她難以承受的,是或緩或急的輕吮,隨著他加重力道的手臂,懷中的芙蓉被他摟得更緊。
「看吧,這就是用眼睛勾引男人的下場。」他滿足而慵懶的笑著。「可是我滿喜歡蛋酒的味道。」
芙蓉一時間還迷迷糊糊的反應不過來,又讓他趁她不備探舌入她口中,吸吮香甜醉人的蛋酒餘味。
她覺得自己像是回到靈魂出竅的那時候,渾身輕飄飄、腦袋昏沉沉。隨著元瑛唇舌的逐漸狂野,放肆的翻攪著,引誘她回應,企圖與她的舌頭更熾熱的糾纏,她的本能首度燃起火焰。
「芙蓉,吻我。」他感覺到她的好奇與猶豫,元瑛再一次撩撥著她的紅唇,以火熱的舌再次激情邀約。
她大膽的以元瑛的方式回應他,兩人同時陷入感官的強烈刺激中。元瑛的手隨本能而上,撫揉起她豐潤的乳房,隔著薄衫挑弄著她敏感的蓓蕾,直到它因激情而繃緊、挺立,猶如柔軟的珍珠一般,任他摩挲。
她不自覺的顫抖著,被這份陌生而奇特的快感左右。元瑛的手逐漸攀上芙蓉的衣襟,沿著衣邊遊走,他想確實的用手享受她的肌膚觸感。靈魂錯體的期間,他天天都在跟自己的理智與情慾、好奇搏鬥。「安分守己」的過了這半個多月,現在終於可以盡情放任自己。
當他的手伸進衣襟,撫著她瘦小肩窩的一剎那,肌膚與肌膚赤裸的觸感令她震顫,但元瑛來回糾纏的深吻吞沒了她的驚喘。她只覺得醺醺然,而令她迷醉的不是方才元瑛餵她的蛋酒,而是他帶給她的灼熱體驗──
「藥膳燉好羅,芙蓉,快點來……」左夫人開開心心的兩手提著熱鍋,大腳一踹,破門而入。一時之間床上擁吻的兩人嚇呆了,左夫人也是「啊」地張著大嘴大眼,和他們呆愕的沉默對望好一會。
三人全都靜止不動,房內悄然無聲。
「對不起,我忘了拿碗筷來,你們繼續!」
左夫人慌張的放了熱鍋在桌上,旋即摔門出去,興奮的奔往廚房的反方向。
「糟糕!」元瑛俐落翻身下床,仍不忘回頭細心的替芙蓉拉上衣襟、蓋上棉被。「現在不走,等一下鐵定插翅難飛!」
「你……你別慌啊!」看他迅速披上黑貂披風、理好衣裝的身勢,芙蓉比他還慌,「我額娘她不會對你怎樣的。」
「我當然知道她不會對我怎樣,她只會呼朋引伴的把這屋裡的所有人召到門外來觀賞!」他好歹跟左家人相處了半個多月,他們的特異行為他不會不清楚。
「告辭了,你好好保重。」他繫好衣領帶結,優雅的疾如勁風,旋掃而去。
「元瑛!」
芙蓉突來的叫喚止住他飛至房門口的身子。一回眼,但見芙恭急切攀在床邊的嬌弱模樣,他心頭一陣悸動。
「你會不會再來看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像棄婦似的如此祈求,只是在倉卒間坦白的表露心中的感受。
元瑛流露俊美而欣喜的淡淡笑容,他喜歡芙蓉向他祈求的感覺。芙蓉需要他,這意念令他不自覺的雀躍而得意。
「除非你肯乖乖等我,男人婆。」
「混帳傢伙!」芙蓉羞憤的摔枕過去,而元瑛早已不見蹤影。「這種時候還不忘嘴硬的跟我鬥!」
她兩手環胸,惡狠狠的重哼一聲,死盯著躺在地上的枕頭,巴不得瞪死這個暗算元瑛不成的沒用東西!可是她兩頰緋紅嬌艷,心中軟軟甜甜的感受漾在臉上,帶起不甘不願又嬌羞的笑容。
轉載自百草園曉霜掃校
「你阿瑪和哥哥們好奇怪,為什麼那麼不屑你?」芙蓉塞了滿嘴喇嘛糕,兩頰鼓鼓的。
「不要邊吃東西邊說話!」真受不了。元瑛認命的以白絹拍拭掉芙蓉滿嘴的殘屑。「我阿瑪、兄長們,以及許多親戚,對我向來如此,都這麼多年了,大家還不是相安無事。」
「是嗎?可是我很討厭他們這樣的態度。」
「噓!」他趕緊低聲制止。「別忘了這是我家,小心隔牆有耳。」
自從上次在芙蓉家被左夫人當場目擊他倆的激情演出後,元瑛再也不敢上她家探望,因為他知道從此以後到左家去看芙蓉,門窗外鐵定埋伏了一窩看好戲的人。沒辦法,只好改以芙蓉上元瑛家,他倆才得以見面。還好芙蓉的月事已近尾聲,身子與氣色也明顯好轉許多。
「我知道你阿瑪是嫌你胸無大志、沒出息,可是事情好像不單單如此。」她和敬謹親王交手過,這點她不會看不透。
「大部分的人都賺我太沒男子氣概。」他平淡的輕揚嘴角,動作纖雅地替她斟上熱茶。
「沒男子氣概又怎麼樣,能傳宗接代就好了。」
元瑛才剛湊上自己嘴邊的茶一口倏地噴出。「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這能聽嗎!」連他一個大男人都羞得手足無措。
「我說的不對嗎?有男子氣概並不見得就是好男人,真正的好男人要看的是內在。」她從小就和哥哥們混在一塊兒,對男人自有她獨到的見解。
「我看全世界也只有你會這麼想。」可是他喜歡芙蓉驚世駭俗的言行和論調。沒想到她粗糙的性格中,也有能切入他細膩感觸的一面。「不管內在好壞,一個男人沒有豪邁的男人樣,就免不了遭人冷眼評判。」
「真過分,你保有你天生的性格不行嗎?他們憑什麼論斷你?只因為大部分的男人都很陽剛,就有資格排擠打壓陰柔的男人嗎?」
「是這樣沒錯。」現實社會就是如此殘酷,但聽到芙蓉的仗義執言,他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快感。
「你都不會生氣嗎?」她光想像就快氣炸了,而元瑛這傢伙卻一直悠悠哉哉的笑個不停。「你都不覺得委屈嗎?」
「我已經過了那段時期。」他輕輕一笑。
自少年時代起,他不知受盡父兄多少責罵羞辱,甚至想強行改造他的性格,使之扭回「正軌」,當一個正常的男人。那段日子他所受到的心理壓力與煎熬,只有他的額娘和弟弟元卿知道。
不正常的男人!這幾個字在他少年時代便深深烙在他脆弱的自尊上,他甚至被迫證明他確實是個男人──如芙蓉剛才隨口胡說的,能傳宗接代。
「你怎麼解決?跟鄙視你的人妥協嗎?」如果他真這麼做,她會第一個鄙視他。
「你別這樣看我,我又沒得罪你。」他咯咯笑起。光看芙蓉鮮活靈動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我也不願妥協,卻又不能得罪我的父兄們,只好裝!」
「裝?」
他聳聳肩,無所謂地挑著眉。「在人前裝作我很男人味的孤僻樣子,裝作很大丈夫的架式。在至親的人面前或獨處的時候,我就可以自由自在過日子。」
「這樣活著不累呀。我看你八成自己都快裝不下去,只好越來越清心寡慾,什麼功名仕途,乾脆全都不要了。接觸的人越多,裝得越辛苦,不如當個不起眼的無名小卒。你喔,真沒志氣!」她忍不住哼他一聲。
「我若有志氣,就不會在這裡和你閒磕牙。」不過他越來越難掩得意的笑容。他一直以為世上最瞭解他的,只有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元卿,沒想到和他認識不到一個月的芙蓉,竟能直搗要害,每每一開口就說中他的心坎。
「何必裝呢?別人不喜歡你就隨他們去嘛,人要流露本性才活得自在坦然。像我就挺欣賞你的真性情。」簡直是她終生傚法的超級典範。
「你欣賞我?」
「嗯……一點點啦!」最好別招供太多,免得又被他佔盡上風。「我原本也不太喜歡你的娘兒們樣,後來才漸漸發覺你的優點還滿多的。」
「例如?」他興致勃勃的靠在兩人中間隔著的小炕桌上。
「你很細心,不過有點雞婆。你很有文采,不過太會隱藏。你很重視家人,不過你太會裝了。你很……」
「喂!你這是在捧我,還是在損我?」元瑛故作一副惱火的模樣,臉上想笑的嘴角卻忍不住抽動。
「你很會照顧人,上回到我家去就把我伺候得挺舒服的。你很會……呃……」順著上回的記憶一路回想,芙蓉突然臉紅得說不下去。
「我很會怎樣?」他整個身子都俯在炕桌上,逗趣的靠近芙蓉火紅的臉頰明知故問。
「這個炕火……好像太強了,坐起來真不舒服。」她不安的移動身子,遠離元瑛。
「芙蓉,老實招,我到底很會怎樣?」他擺出威嚇的低鳴。
「你很會落跑啦,一遇到狀況就逃之夭夭。行了吧!」是他逼人太甚,她才不得不口出惡言。
「喔。」元瑛像洩了氣的皮球,頹然坐回身子,垂頭喪氣。
他怎麼不說話了?芙蓉良心不安的窺望著他沉默的側面,兩人靜靜的各自思索各自的事,沒再交談。
她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
「其實……咳,我很喜歡你的吻。」她很小聲、很羞怯的坐回炕桌邊低喃。
「嗯。」他還是垂著頭,神色沮喪。
「我說我很喜歡你的吻耶!」他怎麼一點振奮的表情也沒有?
「我聽到了,你不必重複。」他濃密纖長的睫毛低垂著,雙眸看來更加朦朧醉人。
他越沉靜,芙蓉就越不安。偷偷瞄了他好幾眼,他都一直沒什麼反應。她緩緩低下視線,焦點又情不自禁的集中在元瑛優美的唇上。
上次那個吻的感覺真的很……很怎麼樣她也形容不出來,因為現在她腦子裡只充滿著一個念頭。
「元瑛,喂!」她輕聲喚著,微微拉扯他架在小炕桌上的手肘。
「嗯。」他的注意力仍未放回她身上。他一直在深思芙蓉方纔那句話:他擅長落跑,一遇狀況便逃之夭夭。她說得沒錯,他在性格上的確有點逃避傾向,可是為什麼芙蓉總能隨口說說,就說中他的要害?
他的偽裝功夫練得如此深厚,她為何總能簡簡單單地識破?
「你可不可以再吻我?」
「嗯。啊?」他突然聽清楚身邊傳來細微而害羞的要求。「你說什麼?」他沒聽錯吧?
「你不願意?」她已經有點心靈受傷的羞愧神色。
「為什麼會想要我吻你?」看到芙蓉難得流露的少女嬌羞模樣,就算他原本不想,現在也無法控制本能的驅策力。
她其實是非常甜美的女孩,蘋果般的臉蛋及晶燦靈活的一雙大眼,十足十的娃娃氣息。如此容貌卻配上了張性感的豐潤紅唇,小小的、軟甜甜的,像是期待他前來品嚐的鮮美果實。
可惜她個性太野,抹殺了不少天生嬌艷的容姿。但現在這副羞答答的小女孩模樣,看了實在教人又愛又憐。
「因為……我很喜歡那種感覺。」她頭低得下巴都要貼在胸前,十隻手指焦躁的絞來扭去。
「哪種感覺?」元瑛避開炕桌,爬向她身邊。
「就是你吻我的感覺,還有……你抱著我的感覺。」她呢呢喃喃的字句全糊在一塊兒,可是元瑛聽得懂。
「你喜歡?」他探近她低垂的小臉質問。「真的?」
「嗯。」她老實的抿著嘴點頭,卻不敢看低下頭來凝視她的元瑛。
「你好像一旦害羞起來,就不太敢看我。」
「才沒有。」不過她的眼睛的確一直低垂的斜向元瑛的反方向。
元瑛的舌尖突然舔向芙蓉的雙唇,跪坐在炕上的她愕然一回眼,看到元瑛竟像貓似的低伏在她身前,由下往上,抬起頭來舔舐著她低垂的臉。
「你……」芙蓉兩手往兩側一撐,向後倒坐在炕上。「你怎麼這樣吻我?你上次不是這樣的……」
「戲法人人會變,巧妙各有不同。」他溫馴的笑眼春意無限。
她低頭看著這張醉人的俊逸臉龐半晌,一種無形的引力正吸著她,誘導她前進。她稍稍低下唇,主動吻上元瑛,才輕輕點了一下就立刻退回。
「別怕,再來。你只是碰到我的嘴唇而已,它不會咬人。」
芙蓉被他逗得竊笑連連,稍做鬆懈後,她大膽的再次吻上元瑛。她的舌尖還正猶豫不決,元瑛的就已深入她口中挑逗她、勾引她。
她倏地想後退,卻被元瑛快手一攔,勾住她的脖子,便把芙蓉的唇緊緊壓在他的唇上,任憑他放肆的舌頭在其間翻攪糾纏。
就是這種感覺。元瑛誘人的挑逗總會引發她一股奇興的亢奮,她從不知道這種感覺會形成渴望,一次又一次,令人期待能有更多。
「你今天衣服實在穿太多了。」他貼在她唇上輕笑,隨即又繼續無止無休的深吮。
啊,對呀,這次她是衣冠楚楚的來元瑛家作客,不像上次,身上僅著中衣,可以讓他輕鬆探手入她衣領中,撫摸她的肌膚,享受彼此肌膚相觸的感覺。
好可惜,她對那種陌生的感覺也充滿好奇,不過這次恐怕──
她突然驚慌的張大雙眼。什麼東西從她腰際穿透重重衣衫,鑽上她覆在衣物中的乳房?
「你不喜歡嗎?」他開心的吻著她的臉龐,手指撥弄著她的乳尖,引發她觸電般的反應。
元瑛熱切的吻及不斷愛撫她的手指,令她忍不住嬌弱的輕喘,渾身不由自主的打著哆嗦。「元瑛,我……我是不是很壞?」
「為什麼?」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舔著她的紅唇。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聽聽芙蓉嬌柔的呻吟。
「我覺得我很壞……」因為她知道好女孩行為不該如此狂浪,可是她喜歡元瑛碰觸她、吻她的感受。她發覺自己好像醉了,酣然享受著前所未有的快意。
「相信我,你一點也不壞,而且你很坦白。」他笑著貼著她的小巧鼻尖,兩手在她衣內摩挲著她的乳房、她光滑細膩的背。「你的反應很正常,只不過……好像比一般女孩還要敏感。」而這正是他內心不住癡狂的原因,直想探索她的每一寸肌膚,感受她每一分微妙的反應。
「元瑛,我好像……有點頭昏……」她話還沒說完,兩眼一花就往炕後的榻上翻倒,怪的是元瑛也在同一刻暈眩,跌到炕下冷硬的地板上。
「噢……痛死了!我的屁股……」芙蓉爬坐起來揉著身子。「對不起,元瑛,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等芙蓉定眼一瞧,才轟然驚恐大叫:「元瑛!你……我……」
「怎麼了?」他後腦痛得要命,八成敲到了,他趕緊低頭揉著痛處。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芙蓉的怪叫簡直快掀翻屋頂。
「你能不能小聲點?我的頭正痛得厲害……芙蓉?!」換他沒命的破口大叫。「我們怎麼又錯體了?」他用力的眨了好幾次眼,可是杵在他面前的的確是他自己的軀體。
「為什麼這樣?我們不是好不容易歸回各自身軀了嗎?怎麼又靈魂錯體了?」老天,惡夢不是已經過去了,為何此刻再度重演?
「三貝勒!發生什麼事了?」房門外的僕役關切的呼喊著。
「沒事,你們先不要進來!」元瑛一喊,才發覺聲音不對。「芙蓉!快命令他們別進來,否則我來不及整好衣服。」
「滾啦!全都給我滾!你們這些混蛋,沒一個是好東西!還我身體來啦!」芙蓉吼完,哇的一聲就伏在炕上大哭。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她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現在正頂替著他的身子。「你叫這麼大聲,給下人聽到了,傳出去有多難聽!」
「我不管、我不管!你把身體還給我!還給我!」
擔憂的闖進來的僕役們沒一個不紅著臉張口結舌,看著元瑛貝勒又哭又鬧的捶打著左大人府上的芙蓉格格,而芙蓉格格衣衫一片凌亂,內裡的雪白中衣還由腰際露出一大截……
「你快把身體給我!那是我的!」芙蓉慟哭怒斥。
「你住口!」
完了,現在發飆也來不及了。不僅他的形象全毀,這下連芙蓉的名譽也有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