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坐在床邊的椅上,刻意壓低的聲音被狂喜抖得微顫,「上帝!聖母瑪麗亞!雖然我從來沒拜過他們,卻還是這麼幸運!宮!宮!你說我是不是天生的賭徒?!」
「你腦袋有些不清楚了。」宮澤韻微笑著合上診療箱,看著床上臉色慘白的女孩,「我幫她簡單地檢查了一下,看來過去的幾個月裡,她受到了很好的照顧,傷口癒合情況很好。雖然虛弱,但營養狀況良好。等她醒了,你們再開始狂歡吧……」
楚澤韻一言不發,緊握著她伸出被子的右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削瘦的臉,彷彿一眨眼,她又會消失了一樣。
「不知道這些日子是什麼人在照顧靈!」阿倫興奮地搓著手,「一定要找出來,我要好好地酬謝他們!」
澤韻的眼神冷了下,低低地說道:「難道你沒發現,她是被推落公路的嗎?你的車差點碾過她……」
「你什麼意思?!我是故意的嗎?!」
「澤韻說得不錯!」宮澤韻連忙介入這兩個水火不容的少爺,「我認為有人確實要害楚小姐,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當時在人群裡,應該有一個我們認識的人。」
「誰?!」兩人的目光同時掃向他。
宮澤韻扶了下眼鏡,斟酌地說道:「意諾夫人的養女,吉蒂。」
「什麼?!」阿倫狂怒地站了起來,「怎麼是她?!靈與她無怨無仇,她為什麼要害她?!」
「別忘了,意諾夫人是凱洛斯復仇的工具,而楚小姐正是被他所傷……我相信曾經歷過那種往事的凱洛斯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所以就算楚小姐是他的親骨肉.恐怕還是難逃一死……」
「可老太婆怎麼會下令要吉蒂殺死自己的女兒呢?就算是為了凱洛斯,我也不認為她會做出這種事!」阿倫撫著下巴,皺緊眉頭,「聽說伸幸也在紐約……宮,你留下來照料靈,我去跟他聯絡一下!看看意大利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宮澤韻點了點頭,看著他大步走了出去。回過頭來,楚澤韻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昏睡的靈韻,「聽說楚老爺子也到紐約來了,你不去見見他嗎?」
他沒有回答,連眉尖也沒有動一下。
宮澤韻微微地揚了下唇角,轉身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黑暗裡有一點亮光,漸漸近了,很溫暖,很舒適……
楚靈韻的眼皮動了動,緩緩地張開眼睛。她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間佈置典雅華麗的房間裡,窗外已是夕陽西下……
「姐……」一個充滿欣喜的聲音在身邊低低地響了起來。
她慢慢地轉過頭,看到床邊坐著一個俊美的年輕男人,她的右手正被他握在掌中。
好漂亮的眼睛……她在心底讚歎道,可是……他是誰呢?為什麼好想抱住他痛哭一場?!那久違的溫暖就在她身邊,可她卻什麼都記不起來……
「姐?!」
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她眼中落了下來,楚澤韻慌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別……別怕!我不會讓你再受傷了!再也不會了!我會保護你……」
「我……不記得了……」她哭著,看著他漸漸轉為驚愣的眼睛,「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是誰?!你又是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拉起她,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那顫抖的身軀所傳遞的強烈的不安令他的心碎成了幾塊。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擁抱她,臉頰緊緊地貼著她的髮鬢,「別怕!沒關係的,就算你把什麼都忘了,都無所謂……有我在這裡,你什麼都不用怕!從今以後,由我來保護你……明白嗎?」
不由自主用雙手環住她的背,靈韻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她抽泣著,在他懷裡用力地點了點頭。
「乖……」放開她,他用手指拭去她的淚水,「記住,我叫『澤』,一定要記得這個名字!」
「澤?」
「嗯!」
他微微地笑了,那笑容融化了千年的堅冰,美得不可言喻,「這樣也好,忘了一切,從此以後開始新的生活!你說過『一切都會結束』,原來就是以這種方式呀!真狡猾!」靈韻並不太懂他所說的話,但他的笑讓她的心立刻輕鬆了不少,她坐在床上,看著他憨憨地笑著。
「再睡一會兒吧,你一定很累了。」澤韻傾身在她額上輕吻了下,「吃飯時我會把食物送進房裡來的。」
「嗯……我們以後……會生活在一起嗎?」
「對!永遠都在一起!」
她躺在溫暖的被褥中,幸福地合上眼睛。和澤永遠生活在一起,這彷彿是她很久以來的心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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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步走進辦公室,意諾夫人將外套甩在沙發椅上,向秘書和保鏢擺了下手,「都出去,沒叫你們,別來打擾我!」
「是!夫人!」
房門被輕輕帶上了,意諾夫人心煩意亂地走到書架前,移動了一個機關,牆上漸漸顯出了一扇通向密室的門,她捻熄了手上的煙,大步走了進去。
秘室裡,一個全身被黑衣包得密不透風的男人靜坐在黑暗中。
「意諾,你遲到了。」
「被急事絆住了。」意諾夫人快步走到他面前,「為什麼不告訴我,是你打傷了我們的女兒?!」
「我沒有說嗎?」他冷笑了下,「這不是什麼大事吧?」
「她差點死掉了!」意諾夫人的聲音尖銳地顫抖著,「為什麼要殺她?!她是你惟一的孩子呀!」
「背叛了我的人就算是親骨肉,也只有死路一條。」凱洛斯的聲音陰冷得像自地獄中發出來的一樣,「她竟敢為了楚雲天的小崽子而忤逆我,不殺她,總有一天她會殺了我!」
夫人緊抓住桌角,指關節微微地泛著白,「你知道阿倫找到了她?」
「知道。還知道你那寶貝兒子跟楚澤韻混在一起。」
「你……想幹什麼?!」
「放心,我對你兒子沒興趣……」
「我是說女兒!你還要追殺她?!」
凱洛斯冷冷地笑著,「他們處於阿倫的保護之下,殺起來不容易呀……不過我倒是捕住了一個十分有利的誘餌。有了這個誘餌,就不怕兔子不出洞……」
「凱洛斯……」夫人臉色蒼白,後退了一步。
「知道那個救了我們的女兒的那個小警察嗎?我碰巧『結識』了她的妹妹,現在這女孩就在我這裡做客。」他悠閒地繼續說道,「聽說楚老賊也來到紐約了,這下可省了我老大的力氣,父子倆連窩端,還附帶……」
「不要這樣!」意諾撲倒在他腳下,抓住他的雙手,「親愛的!不要這樣,放過女兒吧!她是無辜的!把她還給我!我會幫你殺了楚家父子……」
一個沉重的耳光落在她臉上,夫人倒在了地板上!
「沒有人能阻止我懲罰罪人!」他站起身,面具上閃著陰冷的青光,「如果你敢這樣做,會得到同樣的下場!記住我的話,意諾。」
「老大。」望月水薰翩然走了進來,看了眼倒在地上抽泣的意諾夫人,「我已經查到了阿倫他們的山間別墅所在,楚澤韻和小姐都在那裡。」
「做得不錯。準備妥當後,我們馬上展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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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澤以前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宮澤韻看了眼一臉純真的靈韻,又看了眼正從報紙上方狠瞪他的楚澤韻,乾笑了兩聲道:「青……青梅竹馬的朋友吧。」
靈韻的臉紅了紅,一點一點切著手裡的麵包,「阿倫真的是我弟弟嗎?為什麼我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你比他漂亮多了。」楚澤韻放下報紙,叉起一疊肉餅,放在她盤子裡,「食不言寢不語,多吃點。」
「啊……我……實在吃不下了……」她為難地看著他。
「你這麼瘦,不多吃一點就會沒精神,來,再吃一點……」
她艱難地又吞下一塊餅,幾乎要落下淚來,「真的……不行了……」
澤韻寵溺地拍拍她的頭頂,又拿起報紙來。
見他不理她了,靈韻又轉向一邊的宮澤韻,「阿倫還不起來嗎?他今天不是有客人要來嗎?」
「哦,是很熟的朋友,我們接待也可以……」
話音未落,有僕傭推門走進起居室,「宮少爺,楚少爺,客人到了。」
「請他進來。」
見到走進來的人,靈韻不由吃了一驚,再看他身後的人,她吃驚到猛地一下站起身來,「健哥?!」
卡納爾顯得有些憔悴,他伸手擁抱了撲進來的女孩,看到了另外兩位主人震驚的神情,其中一個的眼神更飽含了敵意。
「剛才大川先生在車上已對我說明了事情的全部內容,我叫卡納爾,很高興認識你們。」
「為什麼帶他來?」
楚澤韻顧不得禮儀了,用中文冷冷地問道。
「讓你看我曾經看到過的。」大川伸幸用英文回答道,「楚先生,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我沒有興趣。你最好帶著這傢伙離開這裡,不然……」
「澤?!」靈韻回過頭,訝異地看著他,「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嗎?!」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眼睛,楚澤韻的眉尖動了下,一轉身向外走去,「你有話就快說,我沒時間陪你!」
伸幸與宮澤韻相視一笑,隨著他走了出去。「請這邊坐,卡納爾先生。」
宮澤韻一抬手,彬彬有禮地讓他坐下,又微笑著對靈韻說道:「靈,麻煩你,去叫阿倫一聲好嗎?就說他的客人已經到了,如果他再賴床的話,就太失禮於人了。」
「好的,我這就去!」
看著她離開了起居室,宮澤韻笑道:「在這裡,靈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公主,如果冒犯了她,就連我恐怕都難逃一劫。」
「你在暗示什麼嗎?」卡納爾警覺地盯著面前這個看似溫和無害的男人。
「你很聰明,卡納爾先生。我就不繞圈子了,相信大川先生已向你表明了我們的身份,不過剛才走出去的那位他一定沒介紹到,因為他之前並不知道他也在這裡……」
「他是……」
「楚澤韻,楚天盟的二公子。」宮澤韻笑瞇瞇地看著他,「而你碰巧與他不久前死於槍戰的同父異母的兄長長相酷似。那個人叫楚健,大概是除了楚老爺子之外,他這輩子最恨的人。」
「就是……蘭蒂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是他。而他對自己姐姐的那份情意,相信你也很清楚了吧?」
「開什麼玩笑,」卡納爾冷笑了下,「你以為那是愛情嗎?就算他愛她,蘭蒂也不可能會愛上自己一手養大的『弟弟』!」
「不錯!」宮澤韻贊成地點了點頭,「如果是以前的楚小姐就一定不會,但你別忘了,她現在失憶了。」
「你……」卡納爾憤怒地看著這個狡黠的男人。
「我只是在提醒你。卡納爾先生,你救了靈,阿倫先生對此深表謝意,幾次三番地說要重謝你,但如果你對靈產生了更深的感情,甚至將其表現了出來,」宮澤韻笑著攤了下手,「恐怕事情就不太妙了。首先,楚澤韻會殺了你,依我對他的瞭解,這幾乎是肯定的……」
「我愛蘭蒂!」卡納爾漲紅了臉,大聲道,「我不會因為你的威脅而放棄這份感情,如果蘭蒂不快樂……」
「你怎麼知道她不快樂呢?!」
「我……」
「愛情這東西本來就沒有什麼界限,對你喜歡卻不想與之談情說愛的異性朋友,你可以解釋為手足之情;而有時你會想親吻自己的親兄妹,這又如何解釋呢?至少在這些天裡,我覺得靈更像一個已墜入了情網的小女人,她愛楚澤韻,拋去了曾有過的身份的禁錮,她只是單純地想愛他……」
卡納爾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其實大川先生對靈也是有感情的。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宮澤韻看著他,語氣變得更加溫柔了,「但他很明白這兩個人之間深厚的感情積累是誰都無法相比的。你明白什麼叫做情有獨鍾吧?我相信就算靈有朝一日恢復了記憶,她的選擇也只可能會是那惟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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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納爾喜歡靈韻。」來到中庭,大川伸幸直截了當地說道。
楚澤韻冷冷地哼了下,「那又如何?」
「實際上在你們之前我已經找到了靈韻。」忽視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氣,伸幸接著說下去,「起初我也想過強行帶走她,但觀察了幾天後,我開始動搖了。楚,相信她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所過的生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為了你和楚天盟,她失去了許多很寶貴的東西,但在卡納爾身邊,她重新找回了它們……」
他冷冷地瞪著他,「你指什麼?」
「一個普通女人的快樂,平凡的幸福,安寧而備受呵護的生活。在卡納爾家裡她可以不再飽受槍林彈雨的威脅,不必為了你和楚家的安危牽腸掛肚,她可以成為一個快樂滿足的妻子,然後再成為一個幸福的母親,她可以坐在廚房裡給寶寶講溫馨的童話,而不是教他如何分辨槍類的性能……」
澤韻默默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我知道你愛她,楚。如果在以前我會鼓勵你不擇手段地讓她留在你身邊……但現在不會了,因為我懂得了如何去愛一個人。她的幸福是你給不起的,所以就請你放她走,讓她自己去尋找幸福——」
「她要的幸福,」楚澤韻突然打斷他,抬起手用拇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就在這裡。」
「楚……」
「我要留住她不是因為獨佔欲,而是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懂得如何愛她。」看著他堅定的眸子,伸幸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這份徹底的自信讓他突然感到懊悔,如果當時他能夠如此傲然地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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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澤韻將一張支票雙手推過桌面。
「五百萬美金。這是我們一點微薄的謝禮,請笑納。」
卡納爾淡淡地瞟了眼,傾身站了起來,「那種東西,我並不需要。如果想謝我,就請轉告那個姓楚的小子,讓蘭蒂幸福……」
「這個請不必擔心!」悠閒地笑著看他離去的背影,宮澤韻突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令妹的事了,很遺憾,連累了你們。」
卡納爾的背影僵了下,停住步子,「沒什麼……請不要告訴蘭蒂這事,她的身體還尚未康復。」
「明白。既然你不肯收錢,那我只好代替阿倫先生向你保證,一定會平安救出令妹,這點還請放心。」
他冷冷地笑了下,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