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程修真幫昏睡床上的「傷患」仔細診視,荻野鷹昂擰著眉頭,在心裡鬱悶想的,全是這句。
這幾年他從日本回來台灣無數次,何時遇見過這種事!竟然有人可以不要命的朝疾行中的車子撲撞?
「台灣最近流行撞車這種玩命遊戲嗎?」他問得不悅,視線全凝在靜躺枕中的那個人臉上。
小小的瓜子臉,兩彎細緻合宜的眉毛,秀秀挺挺的鼻子,抿起的薄唇,還有一頭亮黑的及肩長髮,雖不是令人驚艷的大美女,倒也秀麗清純,都長成這樣她還有什麼好不滿意?居然飛身撞他開的車?
「誰教你胡亂說『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突然飛過來』?這下這飛來的『東西』不僅夠突然,也夠教人意外了吧!」再次檢查,這女孩仍然奇跡的沒有什麼外傷,程修真不禁揶揄起侄子。
言下之意就是在怪他「烏鴉嘴」?!
荻野鷹昂霎時不滿的掃瞪床上另一個不要命的傢伙,「要怪就怪它!是這畜生先撞上來的!竟然還敢趁我們疏忽時跳上車,一路跟我們回來?」
床上被點名的「畜生」,一隻純白吉娃娃,像是感受到荻野鷹昂的氣焰,頗討人喜愛的腦袋輕輕一垂,彷彿有靈性般,不吠不叫,乖乖地坐在那兒。
「喂,跟你說笑的,幹麼跟一隻狗狗計較?不過這女孩和這只吉娃娃運勢不錯,全都性命無憂。」
他挑眉,「這隻狗傢伙是命大的毫髮無傷沒錯,可這人還昏迷不醒,叫性命無憂?」雖然小叔是個優秀的醫生,但枕中的女孩連眼睫都沒扇動半下,這「性命無憂」四字……
「她傷到了腦子。」
傷到……腦子?「該死的這叫性命無憂?!」
見瞇起眼的侄子大有想揪住他領子的衝動,收拾看診工具的程修真趕忙解釋,「她腦部是受到撞擊,但奇跡又幸運的是,顱骨無破裂和出血現象,只有極輕微的腦震盪,身上也沒什麼外傷,等她醒來如果沒有不舒服情形,大概就沒什麼問題。」
荻野鷹昂敏感的豎直背脊,「大概?也就表示可能有其他狀況?」
「嗯。」希望事情不會那麼不湊巧。「再耐心等幾個小時吧,我這醫療研究室裡器材很齊全,她不會有事的。」
他們現在待的地方不是醫院,而是他這個腦科主治醫生的專屬醫研室。之前出意外時惹不小的騷動,一為緊急救人,二為免招來不必要的報導麻煩,阿昂二話不說就將車子飆往醫研室這裡。
「小叔最好保證這個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沒半點事,要不然,這條命你要負責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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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再說一次!」
一間掛有「煞神殿」牌匾的廳堂裡,冷不防傳來一聲如雷咆吼。
「老大請息怒。」堂階下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連忙低頭說道。
「目標物死了,你這個飯桶還要我息怒!屍體呢?」高坐檜木黑椅上,也是一身黑衣的「老大」,張牙舞爪的問。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目標物毫無預警的就教一輛車狠狠撞上,馬上引起騷動,等圍觀的人潮散去,九成九已經掛掉的目標物已經不見了。」
「飯桶!你知不知道那個目標物有一億五千萬的價碼?我不是要你不管死活m要逮回來見我!」他眼布紅絲,一副想殺人的駭人樣。
黑衣男子忙拱手說道:「小的知錯,但小的盡力了,請老大看在屬下對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饒小的一次。」極力為自己小命求情之餘,暗地裡他倒是不怕死的在心底嘀咕老大的誇大唬人話──
一億五千萬的價碼?怎麼可能?雖然目標物看起來是很上眼,但誰肯出這麼高的價碼兜買?再說活的可能搶手,死的,哪個白癡會要?
「滾!」怒喝著,黑衣老大冷著臉起身進屋裡去,若不是今天身上沒帶槍,說不定怒極的他會一槍擊斃這個蠢才屬下!
目標物竟然落得不知死哪去的下場,一億五千萬的「貨」就這樣泡湯?這全都要怪那個一從大陸偷渡來台就染病翹辮子的胡亦!
「去他的,早知道就不跟這個神經病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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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一不好,荻野鷹昂做什麼事都不起勁,到最後乾脆站在窗前發起呆。
他原是回台度假,哪裡知會教個荒唐的「意外」被困在小叔的醫研室?
再耐心等幾個小時?說這句話的人竟然自個兒跑去醫院處理其他事,留他在這裡等?而他都不曉得自己到底已等了多久,房裡那個女孩卻始終沒有該有的動靜。
「豈有此理,是她胡亂撞車的,我合該欠她的嗎?」
悶聲嘟噥著,一串細小的叫聲截去他的注意。
撇低頭瞧見腳邊白絨絨的傢伙,他心裡不覺有氣,「都是你!要是你不撞上我的車,怎麼會耽擱到我,讓那名女子有機會撞上來?」
「汪、汪!」回以兩聲低吠,狗嘴咬住了他的褲管。
「赫,說你兩句,你就想咬人?」正在考慮要不要跩它一腳,那褲管上傳來的咬扯力道,讓他警覺出一絲異常,念頭一閃,「你要我進房?」
「汪汪!」像是回答,小小的狗嘴又咬起他的褲管拖扯著。
一股不安的預感猝然劃過腦際,荻野鷹昂拔腿就往房裡跑。不會是那名女孩吐起血,性命有危險吧?
醫研室治療房內,由昏睡中甦醒的女孩緩緩坐起身子,雙手緊緊扶抱住腦袋。
「痛……」她低吟,不明白睡起來的自己,頭怎會陣陣抽疼著。
「喂,你沒事吧?」
低沉渾厚的嗓音鑽入耳,女孩抬起頭來,一張在一頭不羈濃密黑髮下,五官分佈得絕對盡善盡美,過分好看的英挺面龐,映入她的眼。
「你──是誰?」她好像不認得他。
「這句話是我要問的。」他坐上床沿,「先回答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看見她吐血,小腦袋也沒哪裡裂開個縫流出血,而且還會說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不過還是大意不得。
「沒有,只是頭有點痛。」她很順從也很老實的回答。
「當然!你撞到頭了,腦袋沒開花算你命大。」提到這個他就有氣,「你做什麼跑來撞我的車?」
「嘎?」她呆愣,完全不懂他的話。
「汪!」一聲像要提醒她什麼的叫聲湊一腳的響起。
她視線往床下一瞥,訝然驚呼,「好可愛的狗狗,你的嗎?」
荻野鷹昂目光往下一睨,原本還想「汪」的狗傢伙,有點委屈的垂低頭。
「這傢伙也是半路殺出來的,跟你一樣。」本來還猜想這隻狗是她的,現在看來似乎不是。「半路殺出來的?」她將視線調向他,她的頭比較不痛了,可是這個人說的話有點難懂。
她眼裡的疑惑茫然令他眉心收攏,難道……「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她又被問得一頓,腦裡一片空白。
「對,名字,兩個字、三個字或者四個字,你身份的代表。」他捺著性子說。
兩個字、三個字或者四個字,身份的代表?名字,她的名字?
她想得眉頭愈來愈凝,荻野鷹昂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果然,她真的──
「楚漾。」
「什麼?」她突然出聲,他反應不過來。
「楚漾。我的腦子空白一片,而且愈想頭愈痛,結果只浮出這兩個字,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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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前額葉主要控制對側肢體運動、智力功能、思想行為和記憶,優勢半球更控制語言及寫字……」
「講重點。」荻野鷹昂不耐的揮手打斷坐在對面的人,什麼大腦前額葉、優勢半球,這些專有名詞他沒興趣。
程修真略微沉吟,阿昂要的重點──「她失憶了。」
眉梢微動,荻野鷹昂沒有太大的反應,早在Call小叔回醫研室時,他就這麼猜想,有誰會像那小女人想了老半天才擠出個不知道是不是她名字的名字,還天才的問他對不對?
當他是算命仙?八竿子跟她打不著一塊兒的他,會知道她姓啥叫啥?
「這就是小叔說的,可能的其他情況?」或者,還有更糟糕的?
「記憶喪失確實是腦子遭受外力撞擊時容易發生的情況,本來我還在想,這女孩能不能幸運逃過,可惜──」他遺憾的攤攤手。「而且傷到大腦前額葉,除卻喪失記憶,伴隨而來的可能還有判斷力障礙、人格或心智改變行為異常、注意力不集中、溝通困難、走路不穩等其他狀況。」
「簡單的說,不就像一顆隨時會惹禍的不定時炸彈?」根本是糟糕得徹底!
「咯咯咯……」
一串清亮笑聲突兀飄來,荻野鷹昂轉頭望向正廳另一邊,俊挺濃眉立即蹙起。
這個女人究竟有沒有搞懂情況,她失憶了好嗎?何況身邊還有兩個陌生男人在,她居然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小白,別舔我的腳指頭,會癢。」楚漾笑呵呵地躲著小白狗的「攻擊」。
「小白?」
「對呀!狗狗全身白白的,叫小白剛剛好,還是你有其他的名字?」
她黑白分明的滴溜圓眼眨巴眨巴的望著他,就連那隻狗傢伙也像等著他命名一樣搖著尾巴瞅著他,狄野鷹昂不由暗咒起自己多嘴,白絨絨的傢伙不取土土的「小白」,難不成叫差不多土的「小黑」?
「隨你高興。」沒興致花時間為小狗命名,他嚴肅的將話題扭回來,「小姐,現在可不是跟狗玩的時候,我不是要你努力回想有關你自己的事,你到底有沒有在想?」
「有啊,可是努力想頭很痛,我怕痛啊,所以就給他休息。」
聽她說的是什麼文法什麼話!怕痛,所以給他休息?「你──」
「阿昂。」程修真出聲阻止斂著臉的他。「傷及腦子要回想以前的事,頭部是會因剌激而疼痛,你就別逼楚漾,讓她慢慢來。」說著,他給楚漾一個溫和微笑。
教人倍感親切的笑讓她不自覺跟著笑回去,「還是程大哥比較有同情心。」她彎身抱起又在她腳邊磨蹭的小白。
「你說什麼?」荻野鷹昂聲音一冷。
楚漾一嚇,急將小白緊攬胸前,看著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的他,急切的道:「你也很有同情心,這樣可不可以?」
「我不是說這個!你剛剛叫他什麼?」他朝她逼進。
「程大哥。」程修真不疾不徐的代為回答,這小子那根食指幹麼這麼不客氣的指著他?
楚漾連連點頭,「我有叫錯嗎?」
大錯特錯!「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小叔?你叫他大哥,那我要叫你什麼?」
一旁的程修真好笑的揚起嘴角,終於明白這小子在鬧彆扭什麼。
但是楚漾可沒想那麼多,狄野鷹昂問,她的腦子就使勁的跟著轉,「叫姑姑。」
「你!」
「好啦,你會嚇到人家。」程修真一把拉住咬牙切齒,不覺間又向楚漾欺近一步的侄子。「我妹妹你是得叫姑姑啊。」
「就是嘛。」楚漾略感委屈的瞟望眼神突然間又冷又利的荻野鷹昂。問題是他自己問的,為什麼她說出正確答案,他還要「你」得那麼凶?
見有人頭頂快冒火,程修真趕忙對著很得他緣的楚漾說:「你就跟著阿昂叫我小叔好了。」免得她下一聲「程大哥」拋來,阿昂會將她這個比他看來年紀小的「姑姑」丟出窗外。
「哦,小叔。」沒什麼隔閡的喊完,她馬上忘記荻野鷹昂半分鐘前才凶她的事,咧出笑對他說:「你很好耶,有個這麼年輕,像大哥的叔叔。」
好個頭!荻野鷹昂轉身就往角落的置物櫃邁去。她曉不曉得在他二十歲前,他可是怎麼也無法將「小叔」喊得心服口服。
小叔分明只大他六歲,塊頭又沒比他高大,為何輩分偏偏高他這麼多?要不是這些年自己不再是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他恐怕還是不肯喊出該喊的稱謂,這個剛才想在口頭上佔他便宜的女人還在那裡一逕叫好?
她果然如小叔所說,撞傷腦子產生了「判斷力障礙」,而且還「溝通困難」的後遺症,他還是離她遠一點,以免糊里糊塗就跟她嘔起氣。
「小叔,她交給你了,我要回你住處。」抓起擱在置物櫃上的行李袋,他頭也不回的說。
「帶楚漾一起回去。」
跨開的步伐瞬間僵住,他全身帶著不可置信的冷意旋回身,「小叔說什麼?」
「楚漾想不起以前的事,你不帶她回家要教她上哪兒?」這小子,好歹他也是叔叔,他就不能收斂點渾身教人捏冷汗的懾人氣勢?
「她沒地方去關我什麼事?」那個象徵他得負全部責任的「你」字,讓他無法心平氣和!
「今天這意外我們怎麼說都推卸不了責任。」
「小叔說是你開的車。」聽程修真大約提過意外情形的楚漾,想也沒想的附加一句。
可惡!「你搞清楚,是你自個兒撞上我的!」
「這我知道,小叔說過,可是正常人不可能不要命的跑去撞車啊,對不對?」拍著懷裡乖巧的小白,她睇他,問得好認真。
荻野鷹昂的拳頭也用力的握得很認真!
這個有判斷力障礙的女人,不會在「可是」後頭加上「那一定有什麼原因」嗎?她這麼說的意思,不就是在暗指全是他駕駛技術出錯,硬撞上她的?!
「要賠這傢伙一半命的是小叔你,別把問題全扔到我頭上!」不想跟講話會丟三落四、讓人生氣的她說話,他將矛頭轉向他叔叔。
「我沒有哦,我現在就是在負責才會要楚漾住我那兒,好有個照應,也好隨時注意她的情況,只不過等會兒我還得趕回醫院,才叫你先帶她回去。」
「有困難嗎?」楚漾小聲的問得很由衷,因為荻野鷹昂的眉心打了好幾個結。
「當然!」
實在忍不住對她吼,荻野鷹昂橫了眼還有心情在那兒亂笑的叔叔,沒好氣的再對著楚漾道:「有人喪失記憶後還會像你這麼悠哉,不怕被人賣掉的直想跟陌生人回家住嗎?」
她偏頭,很當一回事的思索。
「不知道ㄟ,我好像不認識這種人。可是我沒有很悠哉啊!我說過我有很努力的想想起以前,只是頭真的會痛嘛,而且我們認識啦,你和小叔應該就不算陌生人;再說,我身上沒有半毛錢,你沒有地方讓我住,那我跟小白要睡哪裡?」
沒有間斷的一串話聽得荻野鷹昂的嘴角不受控制得直抽搐。
很好,講得順極了!這女人實在是……教他氣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還是,你打算將我賣掉賺錢?」
眉梢不住地抖動著,荻野鷹昂一張俊顏沉凝得難看至極;而程修真早已在一旁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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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可鑒,她真的不是死皮賴臉纏著荻野鷹昂的,是她真的沒地方去,而且身上也真的沒半毛錢嘛!
可是荻野鷹昂好像不太相信,載她回來程修真公寓住處的他,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跟她說,而且指了間客房要她進來後,他轉身就進入另一間房間,還是半句話也沒說。
虧他小叔說他的母親是久居日本的華裔,起碼他也有一半血統和她一樣,都是中國人啊,怎麼這麼愛計較?
唉!歎口氣,靠床坐在地毯上的楚漾,不禁無奈的啾望教她抱在膝上的小白,無意識的撫玩它頸上的項圈,有氣無力的說:「我也很想回自己的家呀!可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其實我很可憐耶!」
「汪。」像是要安撫她低落心情,小白舔了舔她的頰畔。
「你在安慰我啊?謝謝。」窩心的拍拍它頭頂,楚漾心裡也有絲疑惑。
程修真說小白和她可以說是差不了幾秒,一前一後的出現,那麼小白是她所飼養的寵物嗎?
如果是,她對小白應該有份特殊的情感,失去記憶的腦子在見到它時該會浮起些什麼的不是嗎?怎麼看著它,她的腦波卻一片靜寂?
「我不是要你努力回想有關你自己的事,你到底有沒有在想?」
腦裡突然撞進荻野鷹昂不溫和的責問,楚漾下意識縮了下脖子,倒也不氣他。
事實上他也沒錯,失去記憶就要想啊,不想,記憶如何回來?
這麼思忖著,她決定不去顧忌待會兒頭部可能又會出現的難捱疼痛,集中精神,開始努力的「想」……
同一時刻,荻野鷹昂正想到外頭散心。他今天原本該很輕鬆愜意的心情,全在遇見「從天而降」的楚漾後走了樣,再不到屋外透透氣,他會──很煩!
走進廳裡,手才觸及門把,一陣「汪汪」叫聲止住他開門的動作。
「幹麼,我要出門你有意見?」他不客氣的瞄向突然出現腳邊的小白,怎料它又汪叫一聲,咬著他的褲管就使力扯。
「你是想挨踢是……」嗎字還在喉間,他驀地記起在醫研室時小白拖咬他褲管的情形。
「不會吧,她又出事了?」幾乎是不假思索,他反身就往楚漾待的客房沖,然後就教她抱頭蜷縮在地上的景況驚得暗抽冷氣。
「喂,怎麼了?」他忙不迭扶起她。
「頭……好痛。」她抽喘的倚著他。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頭痛?」隨手撥開她散在額前的發,他這才驚觸到她滿額冷汗。
「想、想不起來,腦子裡好像劃過什麼,可是努力想抓住它時,模糊的影像一下子就不見……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知道自己是誰……」
「你是楚漾不是嗎?別想了。」他有些內疚,不知道回想事情會令她這麼難受,之前還一直逼她。
「是嗎?可是我到底是什麼人?家又住哪裡?怎麼會……唔,好痛!」
見她又擰眉抱頭,冷汗直冒,他禁不住大喝,「我要你別想了,聽到沒?」
喊得這麼大聲,她怎麼可能沒聽到?連在腦中折騰著她的錯亂闇影,彷彿也在瞬間被他吼散。
「你的丹田很有力,我的頭不痛了。」她張著大眼看他。
挑眉、撇嘴,荻野鷹昂不自覺紮緊環扶的纖腰,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來表達他的不滿。
明明是她不再勉強自己回想消逝的過往,而免去承受頭疼的煎熬,關他丹田什麼事?他實在懷疑這個少根筋、語言表現異常、反應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女人,在失憶前能正常到哪裡去?
將她抱上床誧,他暗自順口氣才說:「下次別再勉強自己想以前的事。」
「可是你不是說要努力想?」
這女人!「小叔在的時候你怎麼不努力想?小叔不在你想得那麼賣力,萬一想爆小腦袋,你以為我有辦法幫你縫回去?」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你不是醫生。」她小手摸了摸後腦勺,還好,好像沒裂開。
他敢打賭,就算有再好的修養再好的性子,在瞧見她此時這種藐視人的愚蠢舉動,也會想發飆!他得趕快離開,免得剛才沒被她嚇死,現在會被她嘔死!
「你要去哪兒?」身後的人偏偏不明白他胸中暗火的叫住他。
「做什麼?」怕她小腦袋又泛痛意,他勉為其難的轉回身。
「我肚子餓,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該死,他壓根不該回頭的!
楚漾?他發誓他會一輩子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