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天衍四兩撥千斤的道:「總管是個糊塗人,他說什麼根本就不重要,倒是你……」談天衍撥開高逸靈汗濕的髮絲,溫柔的道:「你怎麼了?怎麼臉曬得這麼紅?說話也有氣無力的,今天又累了一天嗎?」
高逸靈抱住談天衍的頸項,「我看到你回來就不累了,你最近好忙,你姐夫怎麼交代那麼多的事給你辦?你都沒時間陪我了。而且我每天都在除草,大陽這麼大,除起草來真要人命。」
「那我明日帶你出去玩,陪你一整天?」
高逸靈喜出望外。「是真的嗎?不可以騙我喔。」
談天衍將他抱回自己的房間,笑道:「當然是真的,不過尚書小姐要陪著我們一起去。」
一聽到尚書小姐這四個字,高逸靈立即推開談天衍。「你教我跟那個女人出去玩,你……太過分了!我不要。」
談天衍歎口氣道:「我也沒法子,我跟她訂了親,帶她出去走走也是應當的。」
「你可以退親啊,你又不喜歡她,你喜歡的人是我啊!」
談天衍擰他的鼻子。「我要退親,也得她同意才行,否則這事鬧起來可難看得很。你乖乖的,忍著點,就裝作我是陪你去玩的,不是陪她去玩不就行了?」
高逸靈覺得談天衍的話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來怪在哪裡。他歎了口氣。「你們中原的人真難理解,拿我們苗人來說吧,若不愛對方就可以不跟對方在一起。我好想回去,因為我最近很累,常常想起在苗疆的朋友們,那些朋友遭遇都跟我差不多,他們也都是被神子救活的人。我很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跟我的身體狀況一樣的人發病了嗎?」
「你想你的朋友嗎?」
高逸靈微笑道:「想啊,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但他們也很天真,來到中原一定會被中原人拐騙的。幸好我還算機伶,不容易被人騙,何況現在我已經找到你,這個世間上還有像我這樣幸福的人嗎?」
欺騙他的談天衍聽了,仍是一徑的吟吟微笑著。
高逸靈抱住談天衍。「我好害怕,我的身體有時候會不聽使喚,尤其最近越來越常這個樣子。你雖然每天都跟我在一起,但不曉得為什麼,我卻覺得很不安,好像你跟我的感情都是假的,你也沒有愛過我一樣,這比我沒有遇到你之前更令我煩亂。我問你,你愛我嗎?談天衍。」
「小傻瓜,你現在怎麼那麼愛問傻問題。」
高逸靈看著談天衍,他的眼中亮如秋光一般的動人。「我是苗疆第一流的蠱毒降頭師,除了苗疆的藥師之外,沒有人比我更厲害,你若是欺騙我的感情,我可以讓你開腸破肚而死……」
談天衍臉色不變,高逸靈將頭枕在談天衍的胸前。「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談天衍,我吸引不了你嗎?你不會想要我的身體嗎?」
高逸靈伸手解著自己的衣帶,談天衍卻握住他解衣帶的手。「你這麼累,我不會對你亂來的,起碼等我退親之後再說。」
高逸靈道:「我最近常常忽熱忽冷,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此時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若是我們能身心結合,我才知道你是真的愛我。」
「等我退親之後再說吧。」
高逸靈怔忡著,喃喃道:「苗疆有一種草很毒,但是這種草會吸引一種昆蟲,這種昆蟲不論公母,只要有一隻死去,另外一隻也會跟著死去。有人把它們拿來做蠱,叫作情蠱,相愛的兩人若是同時服下,看到對方會很想與對方交合,若是服下的人對對方沒有情意,就完全發生不了作用。」
「聽起來滿奇異的。」
高逸靈笑了起來,他的笑聲瘖啞,充滿了感情的波動。「是嗎?的確是很奇異。談天衍,你說謊面不改色,你真不相信我能讓你開腸破肚而死嗎?」
談天衍一怔,高逸靈推開他,站在地上,他的容顏如雪,眼光流波如刃般銳利。「我再問你一次,你愛不愛我?」
談天衍覺得這整個情況透著奇異,他笑道:「你怎麼了?高逸靈。你不是很累嗎?快點休息吧!」
高逸靈輕輕的彈指,談天衍只覺得手上一麻,整隻手便不能動彈,然後這種感覺蔓延到他的全身。他駭了一跳,看著高逸靈。高逸靈微笑了起來,但是笑容中寒氣四射。「我早該想到,不是你姐姐,是你,是你叫總管折磨我的。因為我相信你,所以我從來不懷疑你,直到總管說了那句『你這麼聰明,怎麼看不透呢?』我才恍然大悟。所以我剛才在你身上下了情蠱,但你對我完全沒有反應,談天衍,原來你一點也不愛我。」
「高逸靈……」
高逸靈冷笑道:「我精神不大好,心情也不大舒爽,很容易誤傷人的,你最好不要隨便叫我的名字。況且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
高逸靈的一聲就給了談天衍一巴掌,談天衍竟然全身不能動的任他毆打。
這一巴掌顯然用盡了高逸靈所有的力量,談天衍被打得倒在床上。
高逸靈打了他,便坐在椅子上,蹺起腳來,臉上笑容甜甜的,但是語氣卻是憤怒的。「你以為我會哭嗎?哈哈,我可沒有時間浪費在你身上。很好,你去娶那個尚書小姐,讓那個虛有其表又愛做作的尚書小姐纏著你一輩子,到時你就會後悔你這個混蛋將一輩子賠在她的身上,你才會知道沒跟我在一起是你這一輩子最大的損失。」
看著自己粗糙的手心,這都是這幾日被折磨出來的,高逸靈不怒反笑。「我記得尚書小姐有個呆頭呆腦的哥哥,我剛上來京城時他看到我,一雙眼睛都粘在我的身上,也許神子要我到京城來,只要在京城隨便找一個男人就可以,不是非你不可。也好,我明日跟你一起去尚書府,或許能勾上那個呆子,讓他愛上我。」
他站了起來,對著倒在床上的談天衍甜笑道:「身體麻痺不能動,對不對?沒有關係,死不了人的,只不過是我的蠱蟲在你的身上走而已,只要一夜就好了。明日我若叫你往東,你敢往西,你就知道這只蠱會怎麼作怪,他會讓你全身上下又麻又痛,麻痛到你連走路也不能,偏偏又找不出病因。談天衍,這個東西雖然不會讓你開腸破肚,但是痛苦的程度比開腸破肚更加厲害,你若不信,明天就知道。」
談天衍聽了,流露出又驚又疑的表情。
高逸靈上了床,把談天衍給推下地,絲毫不管談天衍有沒有撞傷,因為他現在對談天衍沒有感情,只有憤怒。「明日你一定要起得比我早,打水來給我洗臉。在這間房間裡,我是少爺,你是僕役,你若是不想被我整死的話,就乖乖的聽話,就跟我之前那麼乖的聽你的話一樣。」高逸靈說完,便躺下睡覺。
談天衍被推在地上,身體麻軟,連動也不能動,難受至極,一直到了天亮,他才能動。
他驚疑不定的看著睡醒的高逸靈,高逸靈看到他沒有第二句話,只說:「幫我打水。」
他要拒絕,高逸靈只是笑著彈指,他竟然腿軟的跪了下來,下肢麻痛難當。
他強忍住呻吟聲,高逸靈看了,冷笑道:「你真以為我昨夜在跟你開玩笑嗎?苗疆對付負心漢向來手段殘狠,你要不要我廢掉你一隻手,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去打水,順便幫我倒杯熱茶,我渴死了。」
談天衍至此才知道高逸靈真的是苗疆最厲害的蠱毒師,也才知道自己惹上了天底下最大的麻煩。
「談公子,你怎麼了?你今天的臉色好難看,是太累了嗎?」走在城郊的野地上,林仙兒羞答答的喚著談天衍。
談天衍今天的臉色不好,因為他今天做了一個早上的僕人,而現在高逸靈在他身邊,扮做他的小廝,一臉的甜笑,根本就看不出來今早他指使他的態度。嫌他端來的水不熱,嫌他倒的茶難喝,嫌他連被子也不會折,簡直是要折磨死他。
高逸靈笑道:「尚書小姐,我家少爺昨夜想你想了一夜,根本就睡不著覺。」
林仙兒看高逸靈一眼,雖然嫌他多話,但是他這段話的確甜到了她的心裡,她便不那麼計較;反倒是林仙兒的哥哥林芷正看著高逸靈,看得眼睛都快掉下來,還捨不得移開視線,高逸靈知道他在看自己,還抬起頭來對著他甜笑,林芷正竟然臉紅起來。
「林少爺,你家真大,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房子,看得我眼睛都花了,你住這麼大的房子不會迷路真了不起。」
林芷正見他說得誇張,搖頭道:「我們家後院更大呢!」
高逸靈道:「更大嗎?那我能不能去參觀?」他忽然低下頭去。「一定不行,對不對?我只是陳家的僕役,一定不能隨便到你家參觀的。」
林芷正見他說得垂頭喪氣,立刻道:「不會的,你開心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你叫什麼名字?我那日在路上看到你,本想找你說話,但一轉眼就不見你的人影,想不到你在陳家。」
「我姓高,叫高逸靈,我爹娘早已經死了,我想在京城玩玩,暫時不想回家,可是我身上的銀子被人扒走,只好去當僕役,等家裡的人送銀子過來;不過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哪裡好玩。」
談天衍一聽就知道他一派謊言,偏又不能戳破,以免自討苦吃。
聽他說話字正腔圓,人又這麼俊美可愛,看起來根本不像是當下人的人才。林芷正問道:「你家在哪裡?」
高逸靈微笑道:「你聽過蘇州的高家嗎?林少爺,高逸軒是我二哥。」
林芷正本來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一直到他說了高逸軒。畢竟這個世上沒有人沒聽過高逸軒的,他吃了一驚,脫口而出:「你是世上首富高逸軒的弟弟?」
高逸靈點了頭。
林芷正看著談天衍,語中頗有斥責之意:「你讓他在你家當僕役?」
談天衍說不出話來,真是有苦無處訴。
高逸靈笑道:「談大哥是我家的好朋友,在他家當僕役是我一時興起,也沒有什麼。」
他說得這麼客氣,讓林芷正為他抱不平:「仙兒,天色已晚,我們回去吧。」
其實他們才剛出來沒多久,天色還早,但是林芷正顯然不想跟談天衍在一起。他說話頗有威嚴,林仙兒只好點頭。
高逸靈才回陳家沒一個時辰,已經有人送來大包小包的東西到陳家,且都用錦盒裝好,看起來很名貴。
陳生財吃驚道:「尚書府為何送東西來?」
僕役笑道:「是我家少爺要讓高公子補身子的,這些全是京城最名貴的東西。」
陳生財在先前爭吵時,只聽過高逸靈說「我二哥」,根本就不知道高逸靈的二哥是誰,所以他不知道高逸靈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他深感莫名其妙。「我家哪有什麼高公子?」
談天衍臉色很難看的道:「是要送給高逸靈的。好,我們收下來。」
僕役還給了一張帖。「我家少爺說高公子人生地不熟,明日要帶高公子出去遊玩。」
談天衍臉色更難看的道:「我會轉交給高逸靈的,也煩請你告訴你家小姐,我明日去接她,請她等我。」
僕役開心的走了,談天衍氣得臉色發青,但是到底在氣什麼,自己又說不出來,只得帶著帖子回房裡。
高逸靈接過帖子一看,邊看邊笑。「那個呆子真要找我去玩,又帶了這麼多東西給我,真是有心。所謂易得千兩銀,難得有情郎,那個呆子倒是挺可愛的。」
談天衍看到高逸靈歡悅的目光,全身都不對勁,只覺得頭腦像是要爆掉了一樣,恨不得撕碎那張請帖。
高逸靈轉過頭來看他,顯得興致缺缺,他惟一說的話是:「我好渴。」
這句話就是要談天衍幫他倒茶,談天衍氣得全身發抖,但是高逸靈繼續看著那張請帖,根本就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談天衍倒了茶,又恨恨的看著那張請帖,心裡想著,那裡面到底寫些什麼,能讓高逸靈露出那麼快樂的目光。
第二日,天還沒亮,高逸靈就起床。
談天衍睡在僕役的小床上,他看著高逸靈起床,換好了衣服就出去;他偷偷的跟著去看,才跟到門口,就看到林芷正在等著高逸靈。
林芷正道:「京城裡有個地方看日出最好,我們最好快一點,否則太陽出來,就沒有什麼好看了。」
高逸靈拉住林芷正的袖子,甜笑道:「你對我真好,林大哥。」
看見高逸靈親密的拉住自己的袖子,林芷正有些臉紅,吶吶的道:「只要你開心,明天再帶你去玩。」
高逸靈跟著林芷正走了,談天衍只覺得一把火往上衝。
他回房去睡,卻怎麼都睡不著,而後跟著林仙兒出去,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他很早就回到家,在房裡等著高逸靈,但高逸靈一直到天黑才回來,回來時身上還換了一套新的衣衫,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談天衍忍不住冷冷諷刺:「你今日做了什麼事?讓他送你一套這麼貴的衣服。」
他的語氣惡劣,涵義更是低下。高逸靈冷冷道:「又不是跟你拿的,你心疼什麼?是他開心買給我的,干卿底事?」
這一句「干卿底事」讓談天衍說不出話來。沒錯,他跟高逸靈非親非故,高逸靈高興做什麼,他根本管不著,但是他就是滿肚子怒火。
到了隔日,高逸靈又跟林芷正出去玩,談天衍不知他到哪裡去,只好問林仙兒:「你哥哥今天到哪裡去了?」
林仙兒道:「大概是到城郊的河邊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