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把內疚和愛混為一談,我不再是那個為了愛奮勇向前,一味付出的大學女生了。無上哥因為內疚,總是想給我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朋友,你因為內疚想做我的男朋友嗎?」
他們男人……就像函為非說的那樣,怎麼那麼奇怪啊?
「不是這樣的,」他拚命地搖頭,「真正讓我自責,讓我內疚的是……我從前沒有好好愛你。」
當他看到她和其他男生肆意調笑的時候,當他發現她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從他身上越過的時候,他才知道他真的真的在意她啊!
以前,他總認為一個大男人成天把愛啊恨啊掛在嘴邊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現在才覺得,能和心愛的人互訴衷腸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啊!
他怕,他怕有一天他想說,她都不屑去聽。
做了好幾次深呼吸,他再度艱難地開口:「朝露,一切重新開始……可以嗎?」天知道!此生,他從未如此緊張過。
沉默!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這才傳出朝露的聲音。
「你……聽過竹子開花嗎?」
不期望他的回答,她逕自說下去:「竹一生只開一次花,一旦花開就意味著這棵竹生命的結束。我一直認為人的感情也是如此——刻骨銘心的愛,一生只會有一次,一旦愛已逝,心就會跟著死去,永不復生。這就是所謂的『Beenthere,Donethat』——『曾經滄海』吧!你注意到了嗎?這句話……用的是過去式。」
「朝露……」
「聽我說!」她打斷他的話,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究竟是怕他說服自己,還是怕自己不夠堅定的信念,連她也說不清。
「從前你總是習慣沉默,讓我一遍又一遍地去猜測你的心思,你的感情。如今,又何必說出來呢?」
她輕歎了一聲,那熟悉的歎氣,讓日晞依稀找回當年的她,「朝露,你是不是還恨我?恨我當年那麼殘忍地拒絕你?」
「不!我不恨你,因為我已不再愛你。」
當年你拒絕我的感情,這並不殘忍。殘忍的是,你用沉默接受我的付出,在我把自己一步步逼到絕境的時候,你卻用徹底的拒絕將我推下懸崖——那些從前的事,嫉恨的話就不必說了。再提起,他或許會受傷,可心痛的人還要算上她一個。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輕飄飄的話已如利刃狠狠割傷了他的心,而她只是將這四年沉澱在牆壁上的那些字字句句傾吐而出。
「曾經聽過這樣一段話:『有愛的人,把一輩子鎖在愛恨情結裡,直到痛徹心扉之後,才了然破繭而出的美麗。原來,幸福是懂得放手才開始的。』你知道嗎,易日晞……」
她以手指梳理著及腰的長髮,無波的語調透過免提傳到易日晞耳裡,顯得有些不真實。
「當年,讓我就那麼靜靜地目送你離開,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我忘記了你的模樣,出於人的本能,我經常去回憶我們曾經歷過的那些時光,總想回憶起你的臉。我就像一個愛看老片的忠實觀眾,一次又一次去想那場耗費我這一生最多心血的愛情。
「那天,你出現在為非作歹的那天,雖然無法將你的臉和易日晞這個名字畫上等號,但那種熟悉的心痛已經讓我隱約猜出些什麼,最重要的是你的味道……我所熟悉的易日晞的味道並沒有改變,它一再地充斥著我的記憶,提醒著我,你是誰。所以,我才會對你說我和易日晞的故事。
「我在等待你的反應,我想看清楚你對我,對從前究竟有幾分留戀。可你真的像個開情感專欄的老頭子似的,認真地聽著那些本屬於我們的故事。那一瞬間,我覺得你好殘忍。」
看著她一點點地回憶,看著她一點點地被往事刺穿心扉,他只是坐著、聽著、看著、等著。
「我的那段單戀對你來說只是一個專欄故事吧!可對我而言卻是必須遺忘才能活下去的傷痛。」
今時今日,闔上雙眼,她依然無法還原他的容顏。
「易日晞,這幾年的單身生活讓我領悟了,愛情是不由時間,不由人,也是不由心的。在那個夏日的籃球場,你把我從美夢中搖醒,親口宣判……幸福,不會來了。而我,只能用心酸,用淚水,用遺忘來翻越這段初戀的牢籠。
「昨天,你和我的昨天雖然像你存留在我腦海裡的那張臉一般支離破碎,對我……卻是一段美麗的回憶。但明天,我的明天——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因為,竹子花開心已死;因為……我已失去了愛人的力量。」
她重重的話語不僅是說給他聽的,更是為自己做的決定。
「三年的單戀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在愛情裡面,快樂是種選擇——我的選擇……就是『不愛』。」
只有如此,她才能保護遍體鱗傷的自己啊!一次的全心付出讓她這麼多年的時光外加刻意的遺忘去修復傷口,那麼下一次呢?下一次她該付出什麼?她的生命嗎?
不!她可以失去生命,卻不能再次品嚐失去心的滋味——所以,她不再愛了。
「那就讓我來愛吧!」
他是這麼說的,他是這樣選擇的。
「讓我來愛你,拿我的愛做賭注。運氣好的話,我們相伴一生;運氣糟的話……就讓我好好愛你一場吧!直到……直到出現比我更好的男人來接替我愛你。」
這是她所熟悉的易日晞嗎?竟能如此用心地愛她?這是她所熟悉的易日晞啊!溫柔得叫人心疼。
朝露噙住淚在心底吶喊:別愛我!真的別愛我!你會讓我如置身在鞍馬上的托馬斯圈旋,只要你一丁點兒的愛,我便再也停不下來。
「朝露,夜深了,睡吧!」或許是害怕她的拒絕,他急急地想結束通話,心裡卻仍貪戀著她的聲音。
她頷首,「好,掛電話吧!」如此說著,她的手卻沒有任何動作。是貪戀著這九年來唯一的美夢吧!發現他也沒有動作,她不禁問道:「為什麼還不掛電話?」
他輕笑出聲,這一天來的第一個笑容,「你也沒有掛啊!」
「咱們數一、二、三,一起掛。」她的聲音透著濃重的孩子氣,一如當年那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好。」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不會拒絕。
「一、二、三……」
她放下了電話,卻不知道他仍掛著傻笑沉溺在「嘟——嘟——」的忙音中。
原來,愛情真的會讓人的智商下降——他,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第6章(1)
讓我來愛你、讓我來愛你、讓我來愛你……
他那夜的話像一句魔咒將她捆得嚴嚴實實,但凡有一點空閒,她的腦子裡就會被這句話給佔據,擠得滿滿當當,趕都趕不走。
她要瘋掉了!
易日晞這個該死的傢伙,好端端地跟她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幹什麼?害得她一整天都沒有心情。打電話給當家老闆娘,憑什麼永遠都是她鄴朝露幹活,她函為非花錢啊!
老娘脾氣不好,誰也別惹我!
鄴朝露動作迅猛地按下函為非的手機號碼,「你給我死回來看店,我要休息——」
她決定給自己放假一天。
惡女人可以長久地、穩妥地活在這個世上,其中有條準則就是——會看臉色。知道鄴朝露心情不好,函為非屁顛屁顛地奔回來顧店,放人。
鄴朝露前腳剛走,就有人來找她了,不是旁人,正是多年未見的昔日好友——支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