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離與那位靜陽郡主的婚事幾年前便已定下,聽說大婚的日子都已經擇了,就定在年底。
當然,她並無拆毀他人良緣的念頭,她只是有些擔心一旦東方離成了親,她若想靠近只怕就更難了。
來之前,阿爹的話都還記在心上,皇帝先前的那一番話亦不是全無道理。眼下她愁的,依舊是如何取得東方離的信任。而她最想得到的,其實是他的一個承諾。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趕在他成親之前,達成心願。
氣候入了六月,戶外已微微顯出幾分燥熱。暖陽照得人昏昏欲睡,就在她幾欲合上眼睛的時候,門外似乎傳來動靜。
她凝起神思,側耳去聽門外傳來的說話聲。
「回蘇小姐的話,玉哲郡主這幾日身子不適,一直都在房中臥榻休息。」是紅映的聲音。
蘇小姐?會是誰?
另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語氣裡頗有幾分遺憾:「那真不巧,我見今日天氣這麼好,原還想邀請郡主一同去出遊呢。」
這聲音,她似乎在哪裡聽過。蘇小姐,難道會是——蘇宛然?
她迅速從榻上起了身,走過去拉開房門。
門外的人正欲轉身離開,見到房門打開,便停下腳步回望一眼,目光與她逢上,當下粲然一笑。
果真是她,東方離即將過門的妻子蘇宛然。
她來找自己,會是什麼事?闖上門來教訓一下她這個賴在她未來夫君府中的女人嗎?看那態度分明不是。
「我是蘇宛然,其實我見過你哦,當然那時候你並未注意到我。」蘇宛然笑容坦蕩。
紅映看在眼中,心中微微有些不滿。雖然說起來她才是未來的王妃,可是這樣闖上玉哲郡主的門前來,怎麼看都像是要示威似的。她方才故意推脫,卻沒想到郡主自己會突然將門打開。
「郡主,您身子還沒好,這樣出門當心又著了涼。」紅映衝她眨著眼睛,示意主人可以順著她的話將眼前的不速之客打發走。
玉哲搖頭道:「我已經沒事了。」轉向一旁的蘇宛然,不卑不亢地微笑致意,「蘇小姐,你好。」
蘇宛然雖然看出了她眼中的疏離之色,但也不放在心上。她原就是坦蕩個性,何況今日上門來找人,其實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難得今日天氣晴好,我便想到邀你一起去城中游賞一番。你來京城這麼長時間,恐怕還沒有四處逛過吧?」
玉哲心中不免有些意外。想不到她這樣突兀地跑來找自己,僅是為了邀她同游而已。無論如何,既然人家出言相邀,她也沒有拒人千里的道理。
紅映在一旁對她打眼色,她則是淡然一笑,回道:「那就有勞蘇小姐了。我來了這麼久,的確哪裡也未曾去過,其實早也動了游城的心思。」
蘇宛然一聽,面露喜色。
「那咱們也別耽擱了,趕緊走吧。」
玉哲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笑道:「我先換身衣裳。」
廣安城乃是幾朝古都,城中的繁華遠遠超出了玉哲之前的想像。
入京那一日她已是略有見識到,今日蘇宛然更是將她帶到城中最繁華的一條主街道上來。
街道很寬,兩側整齊地立著青牆灰瓦的房子。賣著各式物什的小攤和川流不息的行人將整條街堵得幾近擁擠,耳邊則是此起彼伏的叫賣聲。
一路走來,蘇宛然早已經自來熟地拉起了玉哲的手,拖著她從一個小攤跑到另一個小攤上,順道也買了一堆有用沒用的東西,統統丟給了身後遠遠跟著的相府護衛。
玉哲則是一臉好奇地看著許多在她看來新奇的小玩意,不時與蘇宛然交換意見。兩人年紀相當,只半日不到她已經對蘇宛然撤下了大半心防。
她原以為身為相府千金,又是皇賜封號的郡主,這樣環境下長成的人多半有些嬌貴之氣,蘇宛然身上卻出乎意料瞧不見半分自負的態度,對誰都是笑瞇瞇的,看到侍衛一副可憐相地抱著她胡亂買下的胭脂花粉,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
玉哲忽然有些羨慕她的自在與坦蕩。
在草原,她原本也過著這樣的日子,可是那樣的日子與她來說卻是一去不復返了。
「玉哲你瞧,這鐲子成色剔透,很漂亮吧?」蘇宛然拿著一對顏色通透的玉鐲,興高采烈地給她看。
「玉器我不太懂,不過這顏色看起來的確很漂亮。」她也忍不住湊過去看了一眼。
蘇宛然一聽她也說好,當下十分爽快地對老闆道:「這鐲子我買了。」
身後的侍衛趕忙上前付賬,蘇宛然則是拿起鐲子,自己順手套上一隻,另一支則直接套到玉哲的腕上。
玉哲慌忙推辭:「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她方才見到付出去的銀子,貴得令人咋舌。
蘇宛然不依道:「我買它就是為了你我一人一隻的,你不要,我一個人戴著還有什麼意思?」
玉哲還欲推辭,她已經神采飛揚地朝前跑了去。
玉哲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浮起幾分思量。蘇宛然來找她肯定不是單純逛街這麼簡單,只是她這樣坦蕩無偽的態度,反倒令她有些於心不安。因為,她至今還在打著她未來夫婿的主意。
蘇宛然的聲音自前方傳來,十分興奮:「玉哲你快來,前面好像有熱鬧看啊!」
蘇大小姐平生沒什麼崇高的追求,就愛湊個熱鬧。而且來了興致,什麼不管不顧的事都幹得出來。
玉哲收起心裡的憂慮,笑著跟上前去。
沒想到前方的熱鬧還真是一場歡歡喜喜的熱鬧。
是一間酒樓掌櫃的女兒拋繡球招親,這在玉哲眼中自然是新奇極了。
草原上有敖包相會,中原年輕男女想求得緣分,原來還有這樣的形式。雖然形式不同,但意義卻是一樣的。
樓下早已經聚集了一大撥人。
蘇宛然拉著玉哲在人群裡擠來擠去,眼見擠不動,便回頭吩咐侍衛道:「你過來,幫我們闖出一條路來。」
可憐侍衛還抱著滿手滿懷的東西,也不敢違逆她的意思,一邊護著東西不能丟,一邊拚命殺出一條「血路」來。
玉哲忍不住道:「人家小姐拋繡球,我們兩個姑娘家又搶不得,擠到前面去做什麼?」
蘇宛然理直氣壯地回道:「搶不得有什麼關係,擠到前面去看熱鬧也不錯啊。」
躲躲撞撞,兩個人終於擠到了最前面。
拋繡球的小姐尚未露面,蘇宛然屬於那種閒不住的個性,於是四下尋望著打發時間。目光轉到街對面一家酒樓的二樓靠窗位置,隨即停了下來,瞇起眼睛看向窗邊那個悠然品茶的人。
想不到今日出門不利,居然會撞上死對頭。
他不好好在軍中待著,為何會一身布衣出現在這不起眼的茶樓裡?
那時她還記得,她使盡小計謀也未能讓他從軍中回來見她一次。而眼下看他的樣子像是在等人,究竟是什麼人才能勞得動他的身駕?
她倒真是有些好奇了。
玉哲見她神色不太對勁,低聲喚她:「你沒事吧?」
蘇宛然回神,笑應:「嗯?什麼?」
玉哲自然不知曉她的心思,指了指閣樓位置,「我是說,那拋繡球的小姐出來了。」
蘇宛然一掃眼底的沉鬱之色,興致勃勃地抬頭望了過去,隨即嘴巴一撇,老實不客氣地道:「長得馬馬虎虎嘛。」
旁邊的那一群男子卻早已經高喊著擺出躍躍欲試的陣勢。
蘇宛然眼睛轉了轉,生出一個捉弄的念頭來。
樓上的小姐將繡球執在手裡,四下望了望,眼睛一閉拋了出來。
蘇宛然牢牢盯準了那個紅球,突然一個躍身,伸手便將繡球攬進懷裡。眾人眼巴巴瞧著這大好的姻緣際遇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搶了去,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唏噓聲。
玉哲也看傻了眼。想不到蘇宛然竟然也會武功,且亦是輕功了得。
蘇宛然將繡球搶到之後卻並未落地,反而一個回身旋轉,一腳便將球踢向街對面酒樓的二樓位置。那一腳準頭不錯,繡球直面而去,讓窗戶邊的那位年輕男子正好接了個滿懷。
這一邊,蘇宛然翩然落地,滿意地拍了拍手,扯高了嗓子沖樓上的那名男子喊道:「你自己懶不願出手,還好本小姐輕功不錯,才保住了你的這份好姻緣。」
年輕人並未開腔答話,而是側目望來一眼,目光淡然,卻擋不去眉眼間的沉穩威嚴之氣。
酒樓老闆追蹤過來,連聲喊著:「是哪位摘得了我女兒的繡球?」
蘇宛然很配合地伸手一指道:「是他是他!老闆你賺到了,你未來的賢婿真是一表人才啊!」
見樓上的人還是不出聲,便笑瞇瞇道:「怎麼不說話啊,難道您是驚喜過頭了嗎,師傅?」
師傅?
頑劣的徒弟還不忘繼續邀功:「師傅,我的輕功沒有退步吧?」
樓上的男子終於淡淡蹙眉,「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上來將你自己招惹的麻煩帶走。」
看吶看吶,身為師傅居然威脅可憐的徒兒。
蘇宛然頗有些不滿,繼續冒死道:「師傅,徒弟也是瞧您年紀一把,覺著也該為我找位師娘了,所以才勉為其難出手的。」
酒樓掌櫃遠遠望見樓上的人似乎器宇不凡,當下心中一喜,仰頭道:「既然公子對小女有心,老天又促成了這樁美事,賢婿你趕緊下來吧,喜堂都已經佈置好了……」
樓上的男子臉色越發沉得有些嚇人,果真起身走了下來。
蘇宛然想不聲不響地逃跑。
玉哲一直在旁邊看著熱鬧,對於這突發的狀況仍有些不明所以,於是抓住蘇宛然問道:「那位公子當真是你師傅嗎?」
蘇宛然眼見那人已經走下樓來,心裡暗暗哀號,今日找玉哲出來的正事也顧不得談了,匆匆留下一句:「改天再同你細說……」拔腿便跑。
任她膽子再大,那人也都是一手調教她武功的師傅,她有膽子惹他,可沒膽子留下來承擔他的怒火,還是先躲了再說。
步下樓來的男子不疾不徐,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那道轉身欲逃的身影,將繡球遞還給酒樓老闆,也不作解釋,直接腳步一轉便追了過去。輕鬆就將人追上,很沒風度地將她領子一拎,鉗在懷裡走遠了去。
沒有人攔他,確切地說是沒有人敢攔他,因為在這偌大的京城之中,沒有人不識得他的身份:定北將軍,傅琛。
當年他揮軍橫掃千里,與安淮王一同風光無限地班師回朝,高頭俊馬就是自這條街上過去的。
玉哲聽著人群裡的議論聲,對這位定北將軍倒是越發好奇了。聽起來他似乎是東方離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將,只是連東方離都溫然禮遇的人,為何他卻敢對她做出如此不敬的事?是因為那一聲「師傅」嗎?
她搖頭輕笑,熱鬧也看了,雖然看得有些迷迷糊糊,但眼見熱鬧已經散場,她也沒有繼續留下去的打算。
身後那個拋繡球的儀式遭人攪了局,老闆也沒敢惱火什麼,手一揮道再拋一次。
於是身邊的人又是一哄而上。
她自人群裡退了出來,轉身欲往回去的路走。
身旁突然移近的身影卻讓她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先前傅琛走下來的那間酒樓,此刻又跟著走出一個人來。
她只用眼角餘光便已斷定了他的身份。
其實也不該意外。傅琛是他的下屬,來此處與他碰頭亦是正常。
不知他是否已經看到了她,倘若沒有,她還是不動聲色地走開算了。
「想不到,你跟宛然倒是一見如故。」
她見躲不掉,只好微笑回頭,「蘇姑娘的性格十分討喜,與她做朋友是件愉快的事。」
他走至她的面前站定。
玉哲看著他神色自若的樣子,忍不住又朝方才蘇宛然與傅琛離開的方向望去一眼。
方纔的狀況想必他全看在眼裡,他的未婚妻子與自己最得力的下屬以那樣詭異的方式離開,他都沒有覺得哪裡不妥嗎?
「你預備去哪裡?」他問。
玉哲揚眉一笑,「自然是回去了,我又沒打算像宛然姑娘那樣,幫你去搶一回繡球。」
他低笑一聲,說道:「既然如此,一同走吧。」
天氣入了初夏,已略略顯出幾分燥熱來。
紅映捧著新裁好的夏裝往主子房中來,進門便見到玉哲正靠在窗邊的竹榻上看書。
她將手中的衣服放到床上,笑著道:「郡主,新裁的衣裳拿來了,想不到您選的這些素淨顏色做出來的衣衫真的很好看呢。」
玉哲抬頭笑了笑,繼續看著手中的書,那模樣倒像是入了迷。
紅映好奇地湊過去瞧,「您看什麼呢?都入了神……」
玉哲將封頁翻過來讓她瞧了一眼。
「《孫子兵法》?」以她的認知,實在想不通郡主一介女兒家會喜歡看這類男子才看的書,「您愛看這個?奴婢聽說都是征戰沙場的男兒家才會看它……」
「我原先也只是隨手找來的,沒想到看進去了,倒真是覺得很不錯。」兵法三十六計,其實也不單單只能用在戰場上而已。
紅映撓撓頭,想起另一件事來,「對了,王爺的生辰就快到了,我瞧管家這幾日進進出出張羅著,想必今年還是同往年一樣。」
玉哲自書中抬起頭來,「王爺的生辰嗎?」
「是啊,不過王爺素來不喜鋪張,每回為了躲開那些藉機上門攀附的人,他都是早早就去到濟州,一個人在那裡過。」
「王爺過生辰,為何要去濟州那樣遠的地方?」京城偏北,濟州已是地處江南了。而她會知道那個地方,則是因為她母親的故鄉便是與濟州相鄰的淮揚府。
「因為王爺的母親是濟州人,濟州的山水孕育了當年那位風華絕代的嫣妃。只可惜嫣妃體弱多病,在王爺十歲那年便病故了。」
原來還有這一層根由。
紅映看了窗邊的人一眼,覺得心裡有些話還是不說不快。郡主待下人極厚,從來不擺主子的架子,所以她更加覺得自己身為貼身丫頭,有進稟忠言的責任。
「郡主,有些話,奴婢想同您說說。」
玉哲笑看她一眼,「說吧。」
紅映便將這段日子以來積在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眼看王爺即將大婚,奴婢卻覺得郡主不該委屈自己,應當早些為自己做打算才是。」
「你是要我離開王府嗎?」她倒是很想那樣做,可惜身不由己。
紅映連忙搖頭,「當然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倘若您對王爺有心,就該在他成婚之前至少求個名分。日後如果王妃嫁過來不肯容您,那您豈不是要吃虧了?」
玉哲搖頭一笑。紅映這丫頭心細,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倒真真處出情分來了,私底下真心地為她著想。
外人只當她求不來名分便要吃虧,卻不知那才是她希求的結果。東方離並不是真的對她有情,而即使她掙來了名分,也至多是個側妃身份。沒有名分便是沒有羈絆,待日後她盡完了自己的責任,才不必受那虛名困縛,想去哪裡都是自由。
「我心中有數。」
紅映一直隨身侍候著,這段日子早已將她的性子摸了個透。郡主是個不愛計較的人,或許她的確心中有數,可是卻遲遲不見做出什麼爭取,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她自己不著急,她這個丫頭還替她不平呢。
「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您自己倒也上點心吶!」
玉哲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她不稀罕名分不代表她對東方離不上心,有些事卻不是乾著急就能解決的。雖然那個男人總是一副陰晴不定的脾氣,讓她的希望瞧起來有些渺茫,她心中卻一直沒有忘記自己所要面對的事情。
也不敢忘。
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打著借口去江南一趟,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因為是微服出行,他一直都只帶著段辰隨侍一旁,連行李也不多帶,帶著只是累贅而已。
休雲縣是他母妃的故鄉,他早年就已經在那裡建下別苑,只要從邊城回來,他都會抽空去住上幾日。
管家在府門外打點著,見主人走出來,便躬身稟告:「王爺,馬車和需要帶的物什都按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軒轅王朝自馬背上打得天下,王爺常年駐守邊關,素來習慣策馬出行。這一回卻有些奇怪,臨行之前他突然吩咐下人備好馬車,包括馬車裡要放上錦被與一些吃食。難道王爺突然覺悟,開始遵從養生之道了嗎?
這頭下人們還在偷偷納悶,那邊主子頓住腳步,低聲吩咐身旁的段辰:「你去將人帶來,就說是本王的吩咐。」
段辰領了命,轉身又進府中去了。
只片刻,段辰又自府中走了出來,走到馬車前稟報:「王爺,隨後就到。」
車裡的人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門前送行的下人們自然都不明白主人此舉的意圖,直到看見門裡款步走出的那個人才恍然大悟。難怪會上好的馬車備著,原來是要捎上佳人同行。
玉哲郡主的身份特殊自是不必多說,只是打從她隨著王爺住進府裡之後,王爺似乎已經一次又一次地因為她而破例。關照她的日常生活,從來未進過外人的觀景閣她是第一個被允許進入,眼下連這樣的私人出行,都要帶上她同往。
雖然未來王妃再半年就要過門,可是很顯然,玉哲郡主得的榮寵不比未來王妃少啊。
「王爺……」玉哲走到馬車前站定,明知外人看她的目光已帶著無盡猜測,她卻是一副神色平常的模樣。
馬車裡傳來平緩的聲音:「上來吧。」
她略有遲疑,順從地踏了上去。
身後傳來腳步聲,「郡主……」
紅映從門裡跑了出來,靠近馬車卻又知禮地放慢了腳步,小聲道:「為防天氣多變,您還是多帶些衣裳備著吧。」伸手將懷裡的包袱遞了過來。
她特地挑了幾套郡主穿起來最漂亮的衣衫。想不到王爺會帶上郡主同行,明眼人一看便知曉了個中情勢。看來先前王爺的冷淡也只是表象,實際上心中只怕一直都記掛著郡主在。
玉哲回頭微笑,接了過去。
待一切都準備妥當,段辰跳上馬車,揚鞭一策,車便以平緩的速度駕了出去。
馬車內,玉哲挑了最邊角的位置坐了下來。
東方離淡淡看了她一眼。待行出一段路程,他見她仍是靜靜坐著,便終是先開了口:「你難道不好奇本王為何會帶你同行?」
她抬頭,神色明媚,顯然心情極佳。
「若論好奇,我其實更好奇那傳言中風景如畫的江南地方,會是怎樣的一番模樣。」
她倒是懂得隨遇而安。
「本王料想你會樂意前往,反正是順道,日後也不一定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那最後一句話,他卻是放低了聲音,像是只說與自己聽。
玉哲聽在心裡,臉上仍舊維持著明朗的神色。
日後的確不一定再有這樣可以同他平和相處的機會,所以無論他抱著怎樣的目的,她都只管做自己的事,無暇再顧及其他。
他收起臉上的正色,語氣轉為戲謔:「臨時起意帶你出來,其實因為是本王突然念及你之前的行為,便想這樣一個同行獨處的機會,適合讓你用來證明你的真心。」揚眉輕笑一聲,問道:「如何?你有這份自信,讓本王在這一段相處的日子裡,對你傾心嗎?」
一次失策,如今顯然已經成了他嘲弄她的把柄。
不過她眼都未眨一下,回了他一個粲然的笑,「王爺之前不也說,想看著我如何對您真心臣服,可是您自己就一定有自信能夠得到我的真心嗎?」
激將法可不光光是只有他會用。
他目光明亮地看著他,笑道:「有趣,頭一回見識到,原來你還是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她半點不擔心地回:「這裡也沒有外人,王爺您總不至於要治我個不敬之罪吧?」
「治罪就免了,我倒要看看,誰會是先認輸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