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莊主真的沒有殺刑大俠呢?莊主不是還讓森迄、飛揚去追查真兇?而且刑大俠和若水姑娘宣佈結婚的時候,莊主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還是恭喜了他們,並讓他們在烯燼山莊辦喜事,他也親自操辦了,那時候,並沒有什麼異樣。」青山理智地說。
「可是你跟我,都親眼看到莊主把捻風劍從刑大哥的胸膛拔出來,幾乎所有參加喜宴的江湖俠客也都看到了,難道這也是假的嗎?」綠水說,「莊主或許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即使證據確鑿也徹底否認,或許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會真的殺了刑大哥,或許他在腦海裡選擇忘記了那件事,那樣他的心裡會好受些。但是,當時的情形,還有誰能用捻風劍把刑大哥殺掉還逃之夭夭?」
青山不語,因為他也找不出第二種可能。然而這對他們而言並不重要,不管莊主是不是兇手,都是他們誓死追隨的莊主。
第三章烙月刀客
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清晨的陽光終於露臉,洋洋灑灑綴在粼粼的湖面,從半掩的窗欞暖暖洩進來,慢慢爬起來,巫塵微伸了個懶腰,微微張開眼眸,精緻鏤空的雕花棚頂,溫暖舒適的輕軟薄毯,好大的房間,好大的床,最愜意的是微微的輕風和沒有禁錮的陽光。從來在荒山樹林遊蕩,以天為被地為床慣了,偶爾睡一次床,醒來後也絕不會安分地呆在床上,多半是在床底或牆角再也滾不動的地方。而現在卻安然躺在床上,真是奇跡。
「你醒了。」
隨性簡約的墨竹屏風後,突然傳來低沉磁性的男聲,像碧海某處最不經意,卻是最致命的吸引,帶著點似乎是剛被陽光擾醒的慵懶。
巫塵微掀開薄毯離開那張大床,疑惑地歪著有些微疼的頭,繞到屏風後面。
只見鋪墊著白色虎皮的軟榻上,那個半躺著的男人,半瞇著高深莫測的眸,看著緩緩走近的她,無比的俊顏,沉冷得看不出絲毫表情。
昨天的一切,漸漸在她腦海復甦,她想起這個男人叫嚴砜。
一個月前的一夜,她經過一座新塚,不幸地遇上冥差擄鬼的一幕,這種景況時常在夜裡發生,剛死的新鬼總有些不願離開凡塵,去冰冷的冥府地獄,這時冥差就會出現,讓它們各歸各位。不難看出,那鬼是只冤死鬼,但身手不錯,冥差都拿他沒轍。
她本不想多管閒事,卻見月色正好,溪水潺潺,便停下腳步,在溪邊尋了塊凸石坐下,慢慢看戲。
冥差越來越多,這種以多欺少的局勢讓她微微蹙眉。然而以多欺少似乎也拿他不下,他手中的刀似乎與他融為一體,游刃有餘地化解了冥差一波波的侵襲,那一招招揮下的銀刃,如月光般無處不在,無人可以近身。冥差於是決定使出最後的殺手鑭——把這只敬酒不吃的小鬼打得魂飛魄散,以便交差。
這只初出茅廬的小鬼,或許為人的時候真是以一敵百的大俠,但面對索命勾魂的冥符,他只怕連見都沒見過,當然是毫無招架。看他魂魄即將被打散,巫塵微忍無可忍地出了手,真的只是微微出了手,撚手一指引地獄之火燒了那冥符。
眼見冥符在手中自燃成灰,冥差大驚,皆如臨大敵般八方張望,最後,將目光鎖定了坐在溪邊欣賞月夜的巫塵微。頓了半天,開口問:「你是什麼人?」
巫塵微緩緩轉眸,道:「巫門的人。」
又是一驚,冥差們面面相覷,以眼神交流戰略,交流的結果是:不能硬拚。於是派出頭目前來談判。
「我們在執行冥府差務。」
她輕輕捲著垂落的長髮,淡然道:「我知道。」
「那你為何插手?」
「你們若能捉他回去,我自然不會多管閒事,但要把他打得魂飛魄散,似乎也不合冥府的規矩。冥府之中,只有窮凶極惡之徒,才會受此極刑。」她說。
「這隻鬼的殺傷力不可小覷,留在人間太危險了,若不趁他未成氣候之前消滅他,以後犯下罪孽,視同我等之罪,皆要重處。」冥差說。
「我看這不過是只餘願未了的冤鬼,並無惡念,冥差不會這個也看不出來吧?」
「這……」
「若他傷了哪只螞蟻或吹落那片樹葉,冥差便要視之萬惡之輩,不也等同罪孽之身?若傳到冥君耳裡,恐怕也難道重罰吧。」
一來一往,冥差的談判最終失敗,只好偃旗息鼓而去。
冥差走了,巫塵微也困了。但她並不打算在墓地過夜。當然不是害怕,而是墓地的夜晚,太吵了。
最好找個「乾淨」的地方,設個結界,好好睡一覺。正準備抬步,那隻鬼卻飄了過來,他說:我叫刑玥。
他叫刑玥跟她有什麼關係呢?她搖搖頭,依然還是走了。
但是,刑玥卻從那晚開始跟著她。大概是怕那些冥差再次找來吧。
「我看你是個不簡單的人,你一定能幫我找出殺死我的兇手,還我兄弟一個清白。」這是刑玥說的,他幾乎每天都要在她耳邊說十遍,她原本以為,他要找出兇手,是要為冤死的自己報仇,而他卻是為了他兄弟的清白。巫塵微有些意外,意外之餘,也就沒有再排斥有一隻難纏的鬼跟著她的事實,被纏了一個月之後,她終於決定徹底結束他的噤菕C
於是,她上了烯燼山莊——也就是刑玥被殺的地方。而這個被整個江湖認定是兇手的叫做嚴砜的男人,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她開始相信,他的確不是兇手。
「誰准你過來的?」冷冷的聲音漠然打斷巫塵微的思緒。讓她睡到他的床上,已經是他的極限,但是這裡——屏風後的這裡……
「這張白虎皮,是刑玥送你的吧。」不理會他冷冷的語氣,她自顧自地開口,「是他的第一件獵物?」視線在銀白光澤的毛皮上饒有興味地梭巡一番,「果然,不是好的獵物,他不屑下手,可憐了這只白虎。」
嚴砜震驚地看定了她,忘了呼吸。她怎麼知道?她怎麼知道這張虎皮是刑玥送的?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這屏風,這屏風後的一切,都是刑玥有意無意拿上烯燼山莊的。偶爾兩人把酒到深夜,刑玥就會睡在這張軟榻上,雷打不動。他說睡在這軟塌上,他總能睡得特別好,因為他知道那是安全的。
還有,還有——不是好的獵物,我不屑下手。這是刑玥說過的。當嚴砜第一次看到這張虎皮,說它的確是上品時,刑玥就是這麼說的。她怎麼會知道?這些,他幾乎要忘了的往事,她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就好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看著嚴砜震驚的神情,巫塵微知道,自己說了不應該說的話。這都怪刑玥那傢伙太多話,總在耳邊天南地北地說一些曾經的舊事,輝煌的,有趣的,刺激的,平淡的……這或許是每個鬼都勢必要染上的惡習,不管生前是多麼沉默寡言的人,變成鬼之後,都愛向人炫耀曾經的豐功偉績,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真的曾在這世上活過。
輕鬆地扯了抹笑,巫塵微雲淡風輕地開口:「我說過我認識刑玥。」只是他似乎不信。
「什麼時候?認識多久?為什麼我不知道?」嚴砜深邃的眼眸透著犀利的光。
巫塵微頓了頓,然後說:「既然他不讓你知道,自然有他不讓你知道的苦衷。我尊重他,既然他沒有說,那麼我也不會說。你呢?你會尊重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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