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明亮,不必掌火把,便能藉著月光看清山路,一群人找了半天,卻沒見到方舜禹的蹤影。
玉雯芝心急了,她累得快走不動,還是找不到她的心上人。
她忍不住害怕,胡思亂想,有落淚的衝動。
她知道方舜禹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言出必行,和許多只會說敷衍的話、做表面工夫的人不一樣,正是因此她才覺得眼他在一起很安心。
除了家人外,她從沒遇過一個人能令她如此信任,想去親近,被他寵愛,一輩子不分開。
玉雯芝落寞的發覺,她的心意如此堅定,方舜禹卻有疑慮
「誰在那裡?」旁邊的士兵突然叫道。
玉雯芝嚇了一跳,回神一看,發現前方林子竄出一群人,不是巡守的士兵,而是穿著粗布衣裳的陌生人。
一看情況不對,士兵們立即把她護在身後,準備離開。
「站住!」那群人抽出刀子,圍了上來。
「附近的寨子都被這些士兵給佔了。」
「這些官府走狗到底是哪來的?」
玉雯芝聽見陌生人的交談,剛想開口和對方好好商量一下,身邊的小兵已按捺不住衝上前去。
轉眼間,雙方人馬打了起來。
在幾名士兵的保護下,玉雯芝趁著機會想離開,然而對方似知道她身份不一樣,拼了命想抓住她。
東躲西躲的玉雯芝忍不住哀歎,方舜禹到底在哪呀?
半夜時分,方舜禹才回到山寨。
「將軍,您終於回來了。」瞧見他的士兵們,遠遠就著急道:「玉姑娘出去找您,結果被人抓走了。」
抓走玉雯芝的那群人是附近一個山寨的強盜,在方舜禹帶兵「劫掠」時,趁亂逃開。
這次回來,是想救出被方舜禹抓去當苦力的同伴,不料半路遇見士兵們帶著看似弱不禁風的玉雯芝,看她穿著那麼精細,又被眾人保護著,這待宰的肥羊誰捨得放過?
「抓了玉姑娘的人要我們釋放惡狠寨裡的所有人,否則就殺了她。」
惡狠寨?在他的地盤上,他的人居然被抓了,這絕對是在羞辱他!
「好膽到這裡來搶人,是來了多少人你們居然擋不住?」他怒不可遏,只不過找個安靜地方練功,他豁出命保護的人兒就被抓走了。
誰那麼不知死活?他絕不輕饒!
「不是的,玉姑娘見不到您,帶人出去找您,結果在路上出了意外……」保護不力,狠狽歸來的小兵結結巴巴的解釋著。
「……」方舜禹無語。
玉雯芝闖禍惹事的能力雖不怎麼樣,卻不是個安分的姑娘,把她帶在身邊,他的日子一定熱鬧無比。
這該怪誰?怪她,他捨不得,怪自己——世上女子那麼多,偏偏只對她動情,他也很無奈,想來想去,只能怪那些招惹她的人——給他等著,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玉雯芝一夜沒睡,神色疲憊。
她不斷反省,自己是不是給方舜禹添麻煩了?
綁架她的盜賊們,帶她躲在一處破舊的廟內,四周綠蔭如蓋,遮擋了外頭的陽光,使得附近有種陰森森的氣氛
「那些士兵究竟是什麼來頭?」
「這姑娘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否則那些人不會這麼拚命保護她!」
玉雯芝聽著盜賊們小聲猜測方舜禹的身份,便覺得這群烏合之眾挺沒用的,地盤被搶了還不曉得是栽在誰手裡
「我餓了,給點吃的。」她坐在地上,看著被繩子縛住的雙手,「順便給我鬆綁。」
盜賊們瞪著被綁架卻一點也不驚慌的玉雯芝,一時不知該怎麼處理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其實她的膽子不大,但經歷過侯副將的威脅,加上最近殺人的事見多了,自然見怪不怪。
反正天大的事,搬出她家族來扛,一定扛得過去。
她苦歎,出門一趟,鍛煉得死傷都不怕了,卻怕被人討厭,只因為愛上一個男人,自己的安危都顧不了,心裡惦記的只有他。
她真可憐,越想越不甘心,無論如何都要得到方舜禹的心!
「你和那些士兵是什麼關係?」一名強盜拿著饅頭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不吃這個,換一個。」她一臉不屑。
那人正要呵斥,外頭傳來一聲示警:「他們帶人來了!」
眾盜賊忙不迭提刀抽劍,帶上玉雯芝,出去交換人質。
這麼快就來救她,說明她在方舜禹心裡還是有份量的……玉雯芝眼睛一亮,毫不掙扎的跟著盜賊們走,若不是手被綁著,看起來倒像盜賊的同夥。
盜賊們出了廟,見一群士兵迎面走來,趕緊大喝一聲:「站在那別動!」
為首的方舜禹目光一瞥,見玉雯芝在對方手裡也不害怕,還有心情跟他擠眉弄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見她安然無事,他也安心了。
「我們兄弟在哪裡?交出來!」刀鋒逼近玉雯芝的身體,劫持她的盜賊向士兵們咆哮。
這是她第二次被人抓來威脅方舜禹,玉雯芝有些不好意思,心虛的看著他眉頭緊皺的樣子。
她不顧場合,剛想開口向他道歉,方舜禹正好拍手,示意身後的士兵押著惡狠寨的人,前來交換玉雯芝。
「數到三,一起把人放了。」
「不行!你們人多勢眾,萬一中途反悔怎麼辦?」這次方舜禹帶來的人馬比盜賊們多了一倍有餘,若是讓他救走了玉雯芝,再來個回馬槍,他們逃命都來不及。「你們先將人放了,準備好馬匹、銀兩,讓我們下山,等我們安全了就會放了這位姑娘。」
「不可能!」方舜禹斷然拒絕,叫他眼睜睜看著玉雯芝被帶走,不如立刻動手與對方拚個魚死網破。
附近山寨的盜賊都是些殺人不見血的狠角色,他絕不能讓她被一群惡人帶走,然後為她擔心到想死都不放心,這種折磨比砍他一刀還難以忍受。
盜賊見他十分在意玉雯芝,冷笑道:「看得出這姑娘身份不簡單,我們地盤被你們搶了,成了亡命之徒,離了這座山還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出路,今天你們要不給,不如死在這裡,有個小美人陪葬也算值得。」
方舜禹不假思索道:「我跟她交換!」
這話一出,雙方人馬都沉默了,玉雯芝也傻得說不出話。
他想代替她成為人質?!她用力搖頭。
「你們若不放心,就將我綁起來。」方舜禹無視一堆手下的阻攔,把武器丟到地上,準備束手就縛。
玉雯芝看他一步步走來,一雙眼只看著自己,她忽然心慌意亂起來。
「我……」她支支吾吾的想說些什麼,平時滔滔不絕的嘴巴,這下卻擠不出半個字來。
「別過來!」盜賊們高舉武器對著方舜禹。
他主動伸出手讓對方將他綁起來,玉雯芝在一旁看得心急。
「你別……我沒事的……」想勸他改變主意,卻因為擔心他,她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方舜禹神色平淡,與她四目相對,只道:「乖乖等我回來。」
玉雯芝跟士兵們回到山塞,想起方舜禹臨走時平靜的神態,她忽然想大哭。
除了親人,這世上還會有誰像方舜禹不顧自身安全,拚命保護她?
而她,整天只顧著算計他的心,只想著如何霸佔他的人,一點都不關心他的感受,她太過分了!
一輩子給爹娘惹了多少麻煩都沒反省過的玉雯芝,現在見方舜禹為了她而受制於人,禁不住開始怨限自己的任性.
如果她乖乖的等他回來,不擅自帶人去找他,就不會被抓,也不會連累他被擒。
等待,是世上最殘忍的酷刑。
玉雯芝等了兩天,沒見到方舜禹回來,不禁提心吊膽的,明知不應該,又想出去找他,寧可受傷受苦,也不再揪心等待:但這次,士兵們連門都不讓她踏出半步,即使她再次施展金錢攻勢也毫無用處。
萬般無奈,焦慮不已,玉雯芝在無盡的擔憂中,終於明白了方舜禹希望她改變的是什麼……
他並不是真的想打壓她,讓她變得卑怯。
他是想讓她學會體貼,能夠多為別人考慮一些,不要只顧著自己高興,說話做事毫無分寸。
現在她慢慢懂得找出自己的缺點,也許一下子改不了,但她願意為了他,努力改變自己。
第三天早晨,憂愁了一整夜的玉雯芝,剛剛睡下就被屋外的騷動聲驚醒,隱約聽見有人在叫「將軍」,她撐起疲倦的身體,走出門去。
方舜禹回來了!
又是一身傷,像個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血人,他沉默歸來,什麼也沒說。
軍醫見他傷勢嚴重,趕緊驅散人群,走進房中為他治療。
「將軍這次太魯莽了,這裡的兄弟沒有你的統領,就沒有活路,不管那位姑娘有多麼重要,你也不能無視自身安全,將性命交給那群匪徒。」軍醫清洗著方舜禹身上的傷口,不斷的搖頭。
「一群雜碎,有把握全殺了才去的。」方舜禹不在意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別學那只蚊子叫個不停。」
方舜禹跟那群土匪下山後,等到了個偏僻地方,立即掙脫繩子,將人一個個處理掉,有幾個人趁亂逃走,他也花時間追殺,雖然累卻很痛快。
對待別人,他總是愛僧分明,喜歡的就交往,厭惡的置之不理,快意恩仇,毫無負擔。可對玉雯芝,他卻做不到如此瀟灑,如此隨心。
他的生命中,只出現她這個例外……
「蚊子?」軍醫聽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以前若是問他,女人是什麼樣的,他只能想像出一些羞澀靦腆的,野蠻潑辣的,高貴端莊的,風情萬種的。
如今再問他,女人是什麼,他腦子裡就只有玉雯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嘴巴,至於其他各種各樣的女人,和她一比,完全沒有存在感。
假如最終他沒有和她在一起,他相信自己也不會再親近別的女人。
「將軍,要不要叫玉姑娘過來?她擔心你擔心得寢食難安,幾天之內消瘦了不少。」
「……讓她休息。」
她一定很擔心吧?他該借此機會再教訓她一頓嗎?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方舜禹心跳不由得快了,抬頭看去,只見玉雯芝走到門口,與他目光交會的瞬間,她停下了腳步。
「玉姑娘?」軍醫看看這對表情異常的男女,突然暖昧一笑,迅速為方舜禹包紮妥當,然後找借口離開,將房間留給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