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與不愛之間,
無法選擇,
因為,
無論是恨或不恨,
都無法抹滅,
對你極深的愛戀。
當希勒瓦看見冠臣站在門口時,顯得有些意外。
他以為這幾天冠臣是不會過來的,畢竟他與殷冠磊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冠臣?」他關切地審視著冠臣有些蒼白的臉龐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從來不曾見過冠臣如此脆弱,像是隨時會倒下去一般。
他扶著他在床沿坐下,感覺到他的體溫低得離譜。
雖說已經是五月初,但夜晚的氣溫還是低得可怕。
希勒瓦皺眉道:「出來時怎麼不加件外套?瞧你把把自己凍成這樣!」
冠臣虛弱地一笑。「我忘了。」
他一路走來,沒想過要給自己加件外套,更沒想過要招手搭計程車,他的思緒是混亂的,他無法思考,所以,當他走到這裡來時,已經是將近十一點鐘了。
希勒瓦倒了杯熱茶給他,「喝下去,你會比較暖和。」
冠臣默默地接過,讓溫熱的杯子、溫熱的蒸氣,溫暖僵冷的手。
冠臣看著希勒瓦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肩上,他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希勒瓦。
「怎麼了?」希勒瓦停下手邊的動作。
冠臣將杯子放在茶几上後,沒有詢問希勒瓦的意願,便倚進他的懷裡。
「對不起,讓我靠一下。」此時他已不想再偽裝堅強。
「你靠吧!這懷抱是專屬於你的。」希勒瓦緊緊的摟住了他,「如果你想哭就哭,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
聽見他這麼說的冠臣,竟然輕笑了起來。
「冠臣?」希勒瓦不解的皺起眉頭。
「我不會哭的,從我父母過世之後,我就不曾掉過眼淚了。」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他瞭解那種感覺,不會哭的人,和不會作夢的人都是一樣的可悲。
「嗯……我知道。」
希勒瓦輕撫著他柔細的淺褐色髮絲問:「好一點了嗎?你打算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
冠臣垂下長長的睫毛,落寞地一笑,「冠磊……和我決裂了。」
「決裂?」他有些驚訝的問。
「我告訴他我打算搬出去,試著讓我和他重新開始過另一種生活,可他卻告訴我──如果我踏出殷家一步,就不要再當他是兄弟……但最後,我還是選擇離開他……」冠臣痛苦地低語著,「希勒瓦,我並不是不在乎他,而是太在乎他了,所以才希望他能夠不需要依賴我,盡情去追尋自己的生活。
「在冠磊面前,我總是逞強著,因為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去,一旦我倒了,冠磊要怎麼辦呢?但是我……我不想再當他的爸爸、他的媽媽和他的哥哥,我只是個凡人,我也有脆弱的時候,我並不是堅強得什麼都打不倒……」
「我知道。」希勒瓦輕聲道。
冠臣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活的。
因為父母突然撒手人寰,所以,他必須背負起教育、養育弟弟的責任,但當時他也不過是個孩子啊!為了拉拔弟弟長大,他強迫自己迅速長大、強迫自己成熟、強迫自己要承擔起所有的責任……他總是讓自己負荷過重,卻還是為了別人不斷苦撐著。
「你很累了吧?」希勒瓦動作輕柔的摟他入懷。「那就做你自己,不要再為別人而活了。」
一瞬間,冠臣的心頭湧現出一股暖意。
「甚至也不要為你而活嗎?」他漂亮的眼眸斜睇著他,有絲促狹意味。
「是的,不需要。」他的語氣認真而堅定,「在你孤獨的時候、脆弱的時候,你可以把我當成避風港,但是,我不要你為我做什麼。」
他不要求冠臣回應他的愛,因為他是那樣在乎著他,重視著他的每一個感覺。
冠臣伸手攬下他的頭,仰首第一次主動的吻住了他的唇。
當他們膠著的唇分開時,希勒瓦的黑眸竟有著朦朧的水氣。
「冠臣……」希勒瓦從不敢奢望冠臣會主動獻上他的吻。
冠臣再度吻上他,在他唇邊呢喃著,「抱我。」
希勒瓦如願的抱住了他,回應他蓄意挑起的激情。
今天晚上,他想要做他自己,從今以後不再為誰而活!
在希勒瓦的臂彎中,他找到了恆久的棲息處……
七時許,行動電話的旋律響了起來。
希勒瓦披上飯店的裕袍,拿起手機走到客廳去。
「喂?」
手機的彼端響起了略為冷然的聲音。「希勒瓦,是我。」
「蘭堤斯?」
「我有事要和你說,十五分鐘後我在一樓門口等你。」
聞言,希勒瓦不禁微瞇起眼睛。
「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
「是有關於組織的事,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永遠不會再提。」
「好吧!我知道了,十五分鐘後,我會到一樓去找你。」
收了線後,希勒瓦走回房裡。
冠臣披肩的淡褐色髮絲整個披散在米黃色的枕上,像一汪流動的酒液,他側躺在床上,半睜的琥珀色眼眸猶帶有睡意。
希勒瓦彎身啄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把你吵醒了?」
冠臣笑笑,搖了搖頭。「誰一早打電話找你?」
「是蘭堤斯,等會兒我要和他出去,你再睡一下吧!」他順手撫順了冠臣散落在枕上的柔絲。
他走進浴室裡梳洗,並換上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及黑色長褲,當他走出浴室時,冠臣也已換好了衣服,並為他叫了早餐。
希勒瓦蹙了一下眉道:「怎麼不再多睡一會兒?」
「不了,睡不著。」
「因為殷冠磊的事?」
冠臣淡淡一笑,並未回答,早是端起一杯牛奶送到他面前。
「喝杯牛奶再出門。」
看著那杯牛奶,希勒瓦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一向討厭牛奶及乳製品,以往他的餐桌上一定不會出現這種東西,不過,因為冠臣喜歡,所以,只要與他同桌用餐,就一定少不了這些。
看見希勒瓦皺眉的樣子,冠臣忍不住想笑。
希勒瓦知道自己永遠也拒絕不了他,只得不甘不願地接過杯子,在喝牛奶之時,還不怎麼高興地加了一句。「我最討厭喝牛奶!」
「我知道。」冠臣笑道。
他知道希勒瓦不愛喝牛奶的習慣,但是,只要是他親手端給他的,他一定會皺著眉把他喝掉。
果真,希勒瓦一仰首,便將牛奶喝得涓滴不剩,然後像丟掉燙手山芋般把杯子還給他,然後將他拉進懷裡,報復性地吻住了他,同時也將最後一口牛奶「退還」給冠臣。
希勒瓦抬起手抹去嘴邊的奶漬,同時揚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我走了。」
冠臣簡直是好氣又好笑,希勒瓦真是不肯吃虧呵!
「你快去吧!」
「我會早點回來,還有……」他凝視著冠臣,不放心地道:「關於殷冠磊的事,你不要想太多,知道嗎?」
「嗯!」冠臣頜首表示明白。
「如果有什麼事記得打電話給我。」他殷切的叮嚀著。
「好,我會的。」
「不要隨便出去,免得到處招蜂引蝶,聽到沒有?」誰教冠臣這傢伙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外表多會惹麻煩,讓他快擔心死了!
「希勒瓦……」冠臣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還有……我很愛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冠臣白晰的雙頰染上了極淡的紅暈,因為他的在乎而心中洋溢著溫暖,向他告白的人何其多,但是,他卻從來不曾動心過。
也許是因為還不習慣這樣的轉變,冠臣只是無奈的笑著道:「我知道。」
冠臣雖然沒有在口頭上回應他,但至少,他已經能正視他的感情,並且接受了他,對希勒瓦而言,這樣就足夠了,他不會再要求更多。
「希勒瓦,你到底要不要出門啊?」
瞧他這般的依依不捨,又不是從此不再見面了。
希勒瓦歎了一口長氣,再摟了他一下,最後不大情願地道:「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
當希勒瓦抵達飯店門口時,蘭堤斯的座車已經在門外等候他了。
「宙斯,請。」蘭堤斯的手下恭謹地拉開車門讓布勒瓦進入。
「到Z.D大樓。」
Z.D大樓是「宙斯」在台灣的落腳處。
十二樓的會客室裡,有一組昂貴的沙發椅,以及一組酒櫃,整排的落地窗讓陽光得以充分的照射進來。
這樣一座看似平凡的辦公大樓,誰也不會想到這就是國際恐怖組織「宙斯」在台灣的巢穴。
「你想跟我談什麼?」希勒瓦冷冷地問道。
蘭堤斯不答反問,「你現在還與他在一起吧?」
那個「他」指的當然是殷冠臣。
「是又如何?」
蘭堤斯臉色一沉。
「我們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你當真打算袖手不管了?」
希勒瓦漠然一笑,無動於衷地道:「那不是我的『江山』,對於我曾經擁有的一切,我從來就沒有在乎過。」
他說過了,因為生長在那樣的環境中,唯有掠奪才能生存下去,如同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但是,那樣的生活在冠臣走入他生命的那一刻便終止了。
他從來沒有那麼強烈的想要擁有什麼,對他而言,他所掠奪來的一切,只不過是打發活著到死亡這段時間的遊戲罷了。
但是,他卻像著了魔般的想要冠臣,為了他,即使要他捨棄一切都在所不惜。
蘭堤斯的眼神變得冰寒了。
「我們之間有著血濃於水的親情,難道我這個做弟弟的比不上你所愛的殷;冠臣嗎?」
希勒瓦驀地笑了一下。
比起他的冷,他毫無感情的笑才更是無情,足以令人打從心底直發寒。
「蘭堤斯,我們是孿生兄弟,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正如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瞭解我;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跟我一樣冷漠無情,你真正重視的不是我們之間的兄弟之情,而是『宙斯』這個軍火帝國的權勢與地位。」
蘭堤斯果真立刻變了臉色。
「你有手段,我有謀略,所以,我們才能在血腥的鬥爭中存活下來,進而在這個組織中立足。但我們追求的東西不同,如果沒有相同的方向和目標,就很難一起再下去。」
希勒瓦看著蘭堤斯鐵青的臉色,平靜地道:「從今以後,我將退出『宙斯』,至於新宙斯要由誰接位──你或是其他人,都與我無關。」
語畢,希勒瓦便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驀地,蘭堤斯帶著嘲諷意味的冰冷語氣在他身後響起──
「希勒瓦,無論如何,你是脫不了干係的。」
希勒瓦停住腳步,回過頭來。「什麼意思?」
「我說過,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迎視希勒瓦倏然捲起風暴的黑眸,蘭堤斯勾起一抹森冷的微笑。「不要恨我,這是你逼我的。」
在那一瞬間,希勒瓦直覺地意識到蘭堤斯的意圖。
該死的!他下達了對冠臣的狙殺令!
「如果你的手下傷了他,我一定會要你付出代價!」
希勒瓦的聲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在空曠的十二樓裡迴盪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餘音。
望著他離去的決絕身影,蘭堤斯的笑意漸漸轉為苦澀。
「不要怨我,希勒瓦,我們是注定在地獄中沉淪的罪人,沒有得到幸福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