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琰危險!」夏瑋砭在剎那間大喊出聲,然後他感覺到自己身旁很快地有一道身影掠過。「睿予!」他驚恐地想伸手抓住藺睿予疾步朝車行方向奔跑的身子,卻只摸到他揚起的衣袖。
「別過來!」聞人琰在同時間朝藺睿予喝道,他身後只有一堵牆,來不及躲進大樓門口。
接著,像是慢動作一樣——
藺睿予用最快的速度奔向聞人琰,伸手推開了他,接著,甚至沒有時間做出任何可以防護自己身體的動作,整個人被高速疾駛的轎車撞個正著。
砰的一聲震天巨響,厚重的擋風玻璃碎了一地。
一瞬間。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
白色的轎車沒有多加停留,激起一道極尖銳駭人的輪胎摩擦聲,便很快地加速逃離了現場,只留下目擊這場恐怖意外的錯愕人群。
路人驚的驚、慌的慌,還有一些人被剛剛狂奔的車子擦撞到。
「睿予!」夏瑋砭震驚地看著一切彷彿像是電影的畫面,他快步地朝聞人琰和藺睿予跑去。
在看到藺睿予頭上的傷口後,他的呼吸差點停頓。
「救護車!叫救護車!」夏瑋砭朝著大樓裡聞聲而來的警衛喊叫著,流了一身的冷汗。
「你……」聞人琰瞠著雙眸,看向已經躺在柏油路上的藺睿予。他奔上前,抱起他的身體,看著紅色血液從藺睿予額角上的撕裂傷流下,沾滿了他的雙手。「你為什麼要過來?為什麼?」他失措地看著藺睿予逐漸失焦的眼眸。
「我……咳咳,」他虛弱地出聲,猛一咳嗽,在聞人琰的懷中吐出了一口鮮血。「命……還……還你……」他費力地喘著氣,好像每呼吸一次,生命就流失一點。
他又惹聞人琰生氣了……
幸好……幸好……他沒有事……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好了……他的命……還給他了……
「我不要你的命!」聞人琰伸手抹去藺睿予嘴角止不住的鮮血。「沒有我的允許,不准離開我,你聽到了嗎?藺!」他緊抓著藺睿予的肩膀說著,控制不了心中狂燒的怒氣。
啊……這個人……連這種時候都這麼霸道……他想笑,卻連勾起唇角的力氣都失去了。
藺睿予突然覺得胸腔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他再也沒有能力說話,只能緩緩地垂下眼瞼。
對了……他知道他對聞人琰的感情是什麼了……
可惜……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親口告訴他了……
他……愛他!他愛著聞人琰……很淺顯易懂的……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承認而已……
他愛他。
只可惜……只可惜……再也沒有機會——
藺睿予垂下手,昏迷了過去。
「藺?」
聞人琰緊抱著他,任那灼目的赤色鮮血染上自己的衣衫、染上自己的雙手、染上自己的眼眸、染上自己如霜的表情、染上——
自己冰冷的心臟。
***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如果……叫你去死呢?
我會……
「病人的血壓過低!」
「額頭的傷口失了很多血……什麼血型?」
「X光片顯示肋骨有四根斷裂,內臟有出血的情況,病人有生命危險!」
「馬上推進手術室!請讓開不要擋路!」
急診室裡嘈雜混亂不已,從藺睿予被救護車送進來之後,各種的檢查、急救就沒有停下來過,醫生和護士臉上的表情很緊張,手中的動作迅速且專注,他們正在合力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努力挽回他奄奄一息的生命。
因為是嚴重的社會案件,連媒體記者都聞風而至到醫院採訪。不過因為夏瑋砭很快地動用了關係封鎖事件,那些記者只能訪問到那些受到輕傷的路人,至於真正被狙擊的目標,聞人琰和在這場意外裡受傷最重的藺睿予,則被目擊者繪聲繪影的描述著,沒有人知道發生事情的真正原因,只有口耳相傳的猜測,外界單純地認為這是一場酒後駕車的瘋漢所闖下的禍事,被撞到的人是自己倒霉。
也幸好今天這場說明會並沒有對外公開,只邀請各家競標廠商出席,雖然政商貴客雲集,卻沒有媒體在場報導,否則即使是夏瑋砭利用廣大的人脈資源封鎖新聞也來不及。
聞人琰從頭到尾就坐在醫院長廊的椅子上,週遭瀰漫著陰沉窒凝的空氣和悶重危險的漩渦,他的視線跟著藺睿予被推入手術室後,就不曾再抬起過,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沒有人知道他臉上是什麼表情,也沒有人敢接近他。
他身上穿的襯衫有著大片血跡,從衣領到袖口一路染紅到下擺,已經乾涸的暗褐摻雜著還帶著些許濕意的猩紅,深淺不一地沾染在潔白的布料上,兩色相映下,讓人倍覺觸目驚心。
他深色的長褲和放在一旁的西裝外套也都染上屬於藺睿予的鮮血,就好像是在提醒聞人琰,這些血,本來是該從他身上流出來的。
聞人琰冰寒的雙眸低垂著。
他一點都不感激他。
他不會對藺睿予為了他而受重傷的事情感謝他。
他不會!
藺睿予要是沒有他的允許,就擅自離開他,他絕對不會原諒!
他絕對不原諒……如果他敢這樣一走了之。
聞人琰突地一拳擊上身旁的牆面,紮實沉重的撞擊使得堅硬水泥牆的油漆瞬間剝落,他低垂的俊美臉龐只有極為森然的凜冽寒氣。
他不准藺睿予以任何一種形式離開。他不准!
就算是要追到地獄他也要把他找回來!
聞人琰緊盯著手術室上「手術中」的燈號,陰冷眸瞳中有著狂暴的惡意。
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越來越接近,夏瑋砭踩著沉重的步伐緩慢地踱向聞人琰琰,在距離他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剛才代替聞人琰去跟警察作筆錄。因為聞人琰對前來詢問查案的警方完全不理,一聲都不肯出,所以只好由同樣是最接近現場的他去說明情況。樓下的記者雖然不少,但他都吩咐處理過了,沒有人會上來打擾他們。
他還打了幾通電話,通知鬍子爺來醫院,一方面是因為鬍子爺是藺睿予的法定監護人,一方面他還請鬍子爺帶衣服來給聞人琰換……
他那一身的血跡……實在是讓人不敢直視。
聞人琰一定是氣得快發瘋了,因為他從沒看過聞人琰有那種表情。
表面上看起來只是冷著一張臉,但和聞人琰認識了十幾年的他知道,聞人琰滿腔的怒火幾乎要完全失去控制。
他很輕易地就可以感覺到那種冰冷得刺進骨髓裡的寒意,使人難以靠近。
夏瑋砭往後靠著牆,他發現自己外套的前襟也有一小塊幹掉的血漬,這讓他想到他居然來不及出手抓住藺睿予,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衝向車子而後被撞倒。
「可惡!」他脫下衣服,用力地甩向另一邊的牆面。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藺睿予不停流著血的畫面。
「真他媽的……」夏瑋砭站在手術室門旁,一聲聲地咒罵。
聞人琰始終沒有出過聲,就坐在長廊底的椅子上,深沉難測的眼神令人背脊發涼。
兩個人沒有交談過一句話,只是等待著手術室的大門敞開。
醫院的空調吹送著,呼吸間皆是藥物混著消毒水的味道,寬直的走道上沒有什麼人,好像連根細針掉在地板上都會有聲音,雖然有明亮的燈光照射在每一個角落,但還是有種暗沉的氣氛無形地流動著。
醫院裡有生命誕生,卻也有更多的生命在這裡逝去,而沒有人希望藺睿予會成為其中一個。
手術室裡的人在努力,時間快如飛梭;手術室外的人在等待,分秒慢如靜止。
期間,鬍子爺拿衣服趕了過來,臉上滿是擔心,隨後又忙著以監護人的身份去辦理住院必要的手續。夏瑋砭則是煩躁地跑到外面狠狠地抽了一包煙。
時間拉得越長,等待就越令人難挨。
但聞人琰一直沒有動過。他就只是坐在那邊,跟幾個鐘頭前維持一樣的姿勢,襯衫上的血跡已經完全風乾成了暗褐色,鬍子爺帶來的衣物放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他卻連手指都沒抬過,眼睛也沒有移開過地面,宛若一尊雕像。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天亮還是天黑,手術室門上的紅色燈光終於熄了。
門才一打開,夏瑋砭和鬍子爺就走上前,聞人琰則是終於緩緩地抬起頭。
「病人怎麼樣?」醫生才一走出來,夏瑋砭就急著發問,還不停地看向跟在醫生身後的護士們推出的病床。
藺睿予就躺在上面,臉色白得像紙。
隨著被推走的病床,聞人琰的眼神移動著,視線只落在那張對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現在卻毫無生氣的臉孔上。
夏瑋砭和鬍子爺兩個人則是尾隨而去,不過被醫生攔了下來。
醫生脫下口罩。「先別著急。請問你們哪一位是病人家屬?」他專業的詢問著。
「我是、我是。」鬍子爺連忙回答。在法律上,他是藺睿予最親近的人。
醫生看著鬍子爺,盡量以安撫的語氣說道:「手術是成功了,但病人還沒有度過危險期,這兩天要住在加護病房觀察。還有,他頭上的傷口很嚴重,傷到了腦部,我們沒有把握他什麼時候會清醒,就算清醒了也很可能會有後遺症,最糟的情況是變成植物人……」
「什麼?」夏瑋砭忍不住大吼,怒喊聲響徹整個迴廊。植物人?他不敢相信,那個永遠都溫文儒雅、沒有脾氣的藺睿予會有可能躺在床上再也沒辦法和他說話!
坐在後面的聞人琰臉色更是暗沉陰鬱得猶如黑夜裡的鬼魅。
「這是指最壞的情況。」醫生冷靜地分析。「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得靠病人自己。很抱歉,醫生並不是神。」他多說了最後一句,或許是當醫生當久了有些感慨。
「我們知道。謝謝你,醫生。」鬍子爺誠心地向眼前手術服都汗濕的醫生道謝,感激他所付出的辛勞。
「不用客氣。」醫生的職責本來就是救人,他們只是做自己份內的事。「病人家屬需要填一些資料……張小姐,請帶這位老先生去辦理剩下的手續。」醫生喚著最後步出手術室的一名護士,然後又將視線對,鬍子爺。「你跟那位小姐去就可以了。」
「謝謝。」鬍子爺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聞人琰後,就跟著護士走了。
「醫生,我們可以去看看病人嗎?」夏瑋砭拉住要走的醫生,心急地問道。
醫生沉吟了一會兒。「病人會被送到十一樓的3號房,你們可以去看他,但只能在外面看,不能進去,病人剛動完手術,需要完全的隔離和休息。」
「我知道了,謝謝。」夏瑋砭向醫生道謝。雖然只能在外面看,但總比什麼也看不到好。
醫生搖搖手,微點頭後就離去了。
夏瑋砭回頭,卻發現聞人琰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他愣了一下,然後走到另一頭的電梯口,發現樓層燈號停在「十一」的位置。
「真是……」動作還真是快。夏瑋砭也坐上電梯,直達十一樓。
他根本不用費心去找藺睿予的房號,因為他一踏出電梯門,就看到聞人琰站在一間病房前面,隔著明亮乾淨的大玻璃窗,凝睇著房內病床上的人。
藺睿予躺在中間的大床上,床邊全是一些測血壓、呼吸、心跳的電子儀器,螢幕上跳動的數字彷彿在證明著病床上的人還存活著,沒有因為他毫無血色的臉孔停止呼吸。
他看起來好糟。聞人琰冷著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如此安靜地站在這裡,而沒有把窗戶給打破衝進去搖醒藺睿予。
他掛了兩瓶不同的點滴,白色的紗布在頭上包了一圈又一圈,臉上有一些擦傷,還帶著氧氣罩……」動也不動的。
該死!他的臉色簡直跟床單一樣白。聞人琰緊握著拳。
夏瑋砭站在他身後,也看著情況好像很不好的藺睿予……跟個假人一樣,他不敢相信不久之前他還跟藺睿予像平常一樣地說著話。
「聞人琰……」他看著病床,生命力脆弱的人,緩慢地開口:「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夏瑋砭認真地說著,沒了平時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
聞人琰用眼神緊緊鎖住床中人,好似只要這樣他就沒辦法不告而別。他沉默著,睇向藺睿予緊閉的雙眸。
他記得那雙眼睛總是很乾淨,彷彿不曾遭受過任何污染似的,從第一次見而時他就這樣覺得。
他喜歡感受那潔淨的黑眸只映著他的身影……為什麼藺睿予現在不再看他?聞人琰全身倏地散發出一陣寒意,他好看的臉孔瞬間緊繃。
「幫我查出幕後主使的人。」他冷語,陰森而低沉的啟唇。
「幕後主使?」夏瑋砭瞅著他,突然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對。」聞人琰微微地側首瞥向夏瑋砭。他冷到極點的眼神、冷然的臉孔下隱藏的燎原怒火,在在都讓夏瑋砭全身竄起一股從頭寒到腳底的涼意。
「我要他們加倍付出代價。」
***
兩個星期過去了。
藺睿予並沒有醒。
聞人琰在加護病房整整守了兩天兩夜,他不想知道為什麼,但他明白自己一定得陪在藺睿予身旁,度過最危險的兩個晚上。
第三天早晨,醫生在觀察過藺睿予的情況後,告訴他們,他已經暫時脫離險境,只要恢復情形良好,醒過來的時間就會越快。
但是兩個星期過去了,整整十四天,藺睿予卻仍是沉睡著。
在這段時間裡,夏瑋砭因為不能丟著公司不管,每隔兩、三天才能抽空來醫院探視藺睿予,有時候會跟江苡b一起出現,不過因為江苡b總是來一次哭一次,夏瑋砭也只好每次都忙著把她拉到外頭去安慰。
後來藺睿予轉出加護病房,鬍子爺幫他安排住進寬敞隱密的單人病房,給予最好的醫療照顧。
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清醒,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會不會醒。
他身上的傷沒有停止痊癒的能力,卻還是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隨著聞人琰臉上越來越冰寒的表情,大家都祈禱藺睿予能快點張開眼睛。
前幾天,報紙的頭條是一則商業醜聞。一直把藍海視為對手的正榮企業爆發了高層主管集體收受回扣的弊案,不知道是誰寄了一大袋的照片、錄音帶、錄影帶、甚至是那些主管在銀行金錢收支的正、影本都給了檢調單位,如此齊全的物證想賴都賴不掉,消息一披露,正榮的股價立刻跌至谷底。
沒想到下午又有內部人員傳出正榮因為最近投資失敗,損失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資金,跟銀行之間的借貸也奇怪地無法周轉,還有不知道是誰在外面以高價收購正榮的股份,在短短的時間裡掏空了現任董事長的股權。
商業界的人一方面驚訝不知道是誰整垮了正榮,另一方面還在等著看有什麼好戲會出現。
一個極有規模的商業集團,卻在不到半個月之內七零八落,不僅即將面臨宣佈破產的命運,還有一群人會吃上官司,準備在牢獄裡蹲個六年、八年。
是誰做了這件事?
有人說,正榮是因為惹毛藍海集團的聞人琰才會落得如此下場,但是沒人有證據,這一切都只是憑空臆測。
聞人琰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著躺在床上沉靜地熟睡的人。
他一手支著額頭,另外一手則把玩著胸前的一條紅水晶墜飾……這條項鏈是藺睿予的。
聞人琰緩緩地撫著那已經略帶溫意的水晶,眼眸一刻也沒離開過藺睿予看似安詳的面容。
他沒有去公司,從藺睿予出事那天後他就不曾回公司上班,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代給下屬去處理,然後每天坐在病床旁看著藺睿予,從早到晚。
他只想等藺睿予張開眼睛,其他的,他沒有空去理會。
這半個月他只做過兩件事:一件是把信義區招標的商業案拿到手,藺睿予是因為這個案子才被捲入意外,他不會讓他的血白流;另外一件就是徹底地報復了想狙擊他的人,兩件事他都做得非常成功。
但是藺睿予還是沒有醒過來。
聞人琰緊握著手中的菱形水晶,表情陰霾。
這項鏈是他吩咐鬍子爺去公司尋找證物時,鬍子爺連同恐嚇信一起拿給他的。他知道這是藺睿予隨身不離的護身符,每次抱藺睿予時,就會看到這火紅水晶在他胸前搖晃擺盪,炫目的光芒總是讓他看起來特別魅惑。
他把斷掉的銀鏈重新換上一條更長的白金鏈,然後掛在自己身上,他從不配戴任何首飾,但他就是想要這塊紅菱水晶。
他就是想要。
聞人琰輕輕地站起身,他兩手撐在床沿,俯低上身,以十分靠近的姿勢看著那張清秀乾淨的臉孔。
「你什麼時候才要醒來?」他的聲音很低,溫熱的呼吸吹拂在藺睿予的臉上。聞人琰抬手輕緩地撫摸他蒼白的臉頰。
他沒有半點反應。藺睿予仍是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掩蓋了他一向清澈平淡的雙眸,幾乎沒有過笑容的唇瓣也緊抿著,柔順的細發覆住了額上刺眼又帶著藥味的紗布。
他看起來就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張開眼睛,藺。」聞人琰的手指輕觸他的眼瞼。「張開眼睛。」他重複地說著。
他不想看藺睿予再這樣睡下去,好像生命在病床上一點一點地流失一樣。兩個星期以來,藺睿予的臉龐和身體都在緩慢地消瘦,很可能明天他就會離他而去。
這種想法令他更加執意地要藺睿予醒來。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他一向很強勢,不論做什麼都很有自信和把握,從來都只有成功而沒有失敗過,即使事情再怎麼艱難,他都可以很輕易地掌控在自己手中,連一點點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算計。
他第一次有這種不確定的感覺。
不知道藺睿予什麼時候會清醒,不知道他是不是就這樣變成植物人,不知道……
自己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那總是跟在他身後的純潔黑眸。
不行!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醒過來,張開眼睛。」聞人琰低啞的輕語,聽起來好溫柔、好溫柔,好似可以融化任何東西。「藺……」他彎著長指,一次次劃過藺睿予白嫩的肌膚。
他斂下弧度優美的眼簾,低首吻上藺睿予白紙般的嘴唇,用自己濕潤的唇舌去溫熱那緊抿的冰涼薄瓣。
「張開眼,藺。」聞人琰貼著他的唇輕吮,迷人的磁嗓低吟著,總是誘人神魂的深幽瞳眸直視著藺睿予,像是千絲百緩,寸寸網住那沉靜的睡容。
「你一向只聽我的話。」
他不要他捨命給他,他只要他能清醒,他不管理由是什麼,只清楚自己心裡強烈的希望藺睿予能再像以前一樣,跟在他身邊陪伴他!
聞人琰抬起頭,直視著他。「聽我的話,醒過來。」
流動中的空氣一下子變得熱燙起來,時間也好像放慢了走動的速度。
就像是對聞人琰所下的魔咒有了反應,藺睿予的睫毛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極細微的動作,但聞人琰並沒有漏看。
發現他居然有了反應,聞人琰顧不得他身上的傷是否已經完全痊癒了,他直起身緊抓著藺睿予瘦削的雙肩。
「張開眼睛!」他喊著,搖晃藺睿予的身體。
這是半個月以來,他第一次看到藺睿予對聲音有了反應,他不能讓這個機會逃掉。
他要他現在就醒過來!
現在!
「藺!」他大喝一聲,聲音裡有著前所未有的著急。
藺睿予睫毛的顫動更明顯了,他艱澀地輕揭著,沉寂了十四天的意識一滴一滴地緩緩回流……
「呃……」藺睿予困難地出聲,乾啞的喉嚨讓他非常難受,語音聽來十分破碎。
聞人琰很快地拿起床頭旁的水杯一飲而下,然後低首吻住藺睿予的雙唇,把口中的清水渡進他灼燒的喉間。
就像是在大海裡飄浮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藺睿予貪婪地汲取著聞人琰哺入他嘴裡的液體,沿著嘴角淌下的水痕浸濕了他的衣襟。彷彿永遠都喝不夠似的,他甚至本能地伸出舌尖,舔舐著聞人琰口中的濕潤。
聞人琰抬起頭,離開他的雙唇。要是再讓藺睿予吮舔下去,他現在就會把他的衣服脫光。
他看著藺睿予喘息且逐漸染上潮紅的臉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揚起了一抹很淡很淡的淺笑。他果然是只聽他的話。
「你醒了。」他緩緩地低語,輕撫著他的頸項。
他不會再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