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韓武兩兄弟順利完成任務,晌午前兩個時辰便來到蓮苑。從僕人口中得知主子和蓮苑新主的事,心裡莫不深感訝異又驚喜。
等到晌午,好不容易等到主子,遠遠瞧見主子一臉眷戀又幸福的表情,兄弟倆四目對望,交會的眼神裡有了領會。
蓮苑舞娉和主子之前的關係可說是曲折離奇。這幾日所發生的事,舞娉對主子一定極為氣惱;因此,只要有些事「應該講」,說了能幫上主子一點忙,做屬下的就該善盡職責,幫主子達成心願才是。
「該辦的事,全都辦妥了?」在手下面前,韓定遠又恢復往昔身為逍遙之主慣有的威儀。
「啟稟主子,是的,一切遵照您的指示。百花樓已全數夷為平地,裡面的姑娘想從良的,我們都給了銀兩;不想轉行的,也透過關係,讓她們轉到別家青樓繼續討生活。」韓武回報道。
「嗯,很好。」韓定這點點頭,表示滿意。「那鴇嬤和那個老不修呢?」
「經過屬下的查證,發現老鴇和那老頭私下早已合作多年,老鴇強擄民女,先將其初夜高價賣給丁老頭,而後再逼良為娼。多年下來,不知道有多少清白無辜的姑娘家毀在他們手上。這兩個人的罪行更是可惡至極,天理不容。販賣人口,在天朝可是殺頭的大罪,後面的事該怎麼辦,屬下都已妥善處理了。」
「很好,惹上秋水逍遙,本就死路一條。更何況他們膽大包天,動的是我韓定遠心愛女人的主意,更是該死!文、武,此事你倆辦得好,大功一件,回去本公子自有賞賜。走吧!先回逍遙去。」韓定遠對結果非常滿意。
「讓韓武先行陪公子回去,韓文突然想起還有事待辦。」韓文說道。
看主子心情極好,文武雙衛也跟著高興,等一下要做的這件事說不定是錦上添花呢!
「好,事情處理完,記得回涼州分處待命。」
「是,屬下遵命。」見韓定遠毫不疑心,偕同韓武離去,韓文也不遲疑,馬上大步一轉往回走,敲桂泠居的門去。
「叩叩」!清脆的兩聲敲門聲,讓屋內的朝霞和如喜婆婆頗感納悶。兩人對望一眼,如喜婆婆暫擱下手邊的事,走來開門。
「咦,怎麼是你?」一見來人是韓文,如喜婆婆更訝異了。
「是啊,婆婆,是我。」韓文笑嘻嘻地回話。這個婆婆站在他主子這邊,事情說給她聽,準沒錯啦!
「你主子都走遠了,留你幹什麼?瞧你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打什麼主意啊?」
「沒,我主子沒交代什麼話,只是我想有件事……應該讓朝霞姑娘知道……」韓文抓抓頭,欲言又止。
喔,來牽紅線的,這小子!如喜婆婆意會過來,臉上換上親和的笑容。
「說吧!老身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好,那就先謝謝婆婆了。我跟你說喔,昨天我主子交代要將百花樓……」韓文將韓定遠下令踩平百花樓,還有料理胡嬤嬤及丁老爺替朝霞報仇之事,一五一十全說給如喜婆婆聽。
喔,踩平了百花樓,還幫姑娘家安排後路?嗯,這年輕人還滿善良的嘛!
如喜婆婆聞言,眉一挑,臉上笑意更深,不吝讚道:「看不出來這韓公子挺有心的!浪子回頭,果真是金不換哪!」
「是啊,就是說啊!婆婆,老實告訴您,主子隱遁這三年,逍遙上下都想念他想得緊,主子待我們手下極好的,我們都希望主子能夠早日重拾笑容,恢復往昔的意氣風發。我可是頭一次看見我家主子如此在意一名姑娘,為了她擔憂掛懷的。我知道這幾日之事,舞娉姑娘對我家主子一定不甚諒解,婆婆,您是舞娉姑娘的貼身人,您的話,姑娘一定聽,所以這件事就有勞您多替我家主子美言幾句了。」韓文雙手抱拳,誠懇拜託。
「先回去吧,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也希望我家姑娘能夠真正獲得幸福哪!打小她就吃了許多苦,未來的人生該要順順遂逐的才是。韓公子對我家姑娘是真心,非是虛假,這點我看得出來,我曉得該怎麼做。」
「多謝婆婆,那韓文就告辭了。」
韓文走後,如喜婆婆笑呵呵地走回房內,繼續幫朝霞打點,準備梳洗。
未久,丫環們已備妥熱水,一桶桶倒入木桶內。氤氳的蒸氣在室內四處飄散,憑添幾許溫暖氣息。
褪去衣衫,坐入木桶內沐浴,熱氣的蒸潤讓朝霞的雙頰泛起微微的紅暈,疲憊稍褪,精神也恢復了些。
「婆婆,是誰啊?」朝霞邊撥水淨身,邊問著。
「韓文,姑爺的侍衛。」
「大色胚的侍衛?他來幹麼?」
「來報好消息。」
「啥好消息?從遇上大色胚開始,我身邊就沒一件好事!他簡直就是天上的掃把星轉世投胎,跟我天生八字不合,這種倒霉災星能有什麼好消息?」朝霞薄嗔道,更氣人的是她居然還是他的妻子。
「哎呀,姑爺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把你身上弄得青一塊、紫一塊的。等會兒洗完澡,得拿百玉香膏來擦才行。」
如喜婆婆答非所問,突然岔開話題,扯到了朝霞身上的印記。朝霞一聽,悄臉頓時熱如火燙,昨晚……哎呀呀,昨晚激狂投入的人可不只韓定遠哪!
她也……想到方纔他著衣時,寬厚的背上許多道清晰可見的五爪指痕,那全是她的傑作……
「啊……」朝霞嬌呼一聲,羞得不能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便把小臉往水裡埋去。
「喂喂喂,我的姑娘,你在做什麼啊?快抬起頭來,這樣會悶出人命的。」朝霞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如喜婆婆嚇了好大一跳,趕忙將她的臉拉起,見她雙頰酡紅,神色羞怯,忍不住大笑。
「傻姑娘,男歡女愛,天經地義,有什麼好害躁的呢?更何況你們兩人早已是夫婦,夫妻恩愛相親,自是理所當然啊!」
「哎呀,我……我……」朝霞又羞又窘,口中「我我我」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還不太能接受那個完全沉浸投入於激情之中的自己。
「好好好,不說這個,說別個。」如喜婆婆笑道。
「嗯,那婆婆想說啥,就說啥。」只要別再提昨晚的事,什麼都好。
「那個韓文剛剛來,跟我說啊,百花樓在今早被夷為平地……」如喜婆婆一本正經,將韓文說的事一字不漏地轉給朝霞聽。
看見朝霞臉上的表情由不理會,漸漸地柔化,到最後眼底隱約泛著水霧,如喜婆婆強忍住笑意,目的達成,她可是比誰都還要來得開心!
「姑爺可更是有心人哪!」如喜婆婆最後錦上添花加了這一句。
「哼,過去花名在外,不知道招惹過多少女人?如果他更有心,當年的我哪會被他氣跑?再說,如今我對過去是一點記憶也無,除了知道他叫做韓定遠外,我對他根本不瞭解。就算我真是他的妻子,以他以前在外的風光事跡,我哪敢相信他說的保證?」
「姑爺提了啥保證啊?」如喜婆婆是明知故問。
「他說……他說他身受情蠱束縛,這輩子除了我之外,在其它女人面前……他都『不行』。」對男人而言,這實在是極損顏面的事情,要不是朝霞和如喜婆婆最親近,她也不會把這事拿出來說。對韓定遠氣惱歸氣惱,事情的分寸如何,她還是懂得拿捏的。
「這樣啊?那你……不信他的保證?」
「我……」想到他昨晚對她的方式,經驗豐富,技巧……就更別提了,這根本就是在女人堆裡練出來的!一想到這點,朝霞的心便忍不住又打結似的揪成一團,有些酸澀、有些難受……去,她是著了什麼魔,竟然為大色胚過去的「豐功偉業」而在意生氣?
「傻朝霞,這沒什麼好生氣的嘛!既然不相信,那就去求證啊!」如喜婆婆瞳兒滴溜轉,又是那種涼涼的聲音,一副唯恐天下不亂,巴不得早日看到好戲上場的模樣。
「求證?」朝霞抬起小臉,望著如喜婆婆的神色,滿是不解。
「對『找』人。求證呵,你可以啊……」如喜婆婆低頭,在朝霞耳畔嘀咕獻計,半晌只見朝霞面露微笑不語,和如喜婆婆交換一個意會的笑容。
***
三日後,天色清清,澄空朗朗,自太湖岸遠眺,煙波皓渺,水天自成一色,風景意境皆具。這般渾然天成的美景,最是適合偕伴同游共賞。
一隻素箋,染著一抹淡雅的桂花清香,娟秀的字跡在白淨的箋紙上舞動,從蓮苑捎來邀約,為三天來亟思要想法子說服朝霞,卻不得其果的韓定遠帶來暖如春陽的光明。
抱著朝霞邀請他到蓮苑一談,順便共賞湖景的邀約信,韓定遠笑得合不攏嘴,好似得到全天下最稀奇的珍寶一般。呵,這只素箋上的邀約來得是巧,正好一掃他幾日心裡累積的苦惱和陰霾啊!
依著約定時間,晌午過後三刻,韓定遠一身儒裝,英姿翩翩,滿懷欣喜來到蓮苑赴約。人一到蓮苑門口,得知朝霞為了接待他,特地又封苑一日。他知道蓮苑的規矩,封苑乃是為了接待貴客,朝霞此舉無非是看重禮遇他,一思及此,心中開懷更甚。
「定是如喜婆婆的鼎力相助,在朝霞面前替我多加美言,說得她回心轉意,拋下所有對我的惱怒和不諒解,今日才有這邀約!呵,等會見了人,得好好謝上一謝。」
腳步輕快飄然,韓定遠整個人仿若在雲端徜徉,他想著、盼著,也肯定著,該是今日之約後,便是他簇擁霞光共逍遙的時日了,呵!
***
蓮苑,牡丹亭。
筵席就設在這裡。牡丹亭正對太湖湖岸最寬闊的一角,無論從亭內的任一處,都能盡情飽覽太湖優美的風光。
桌上美酒佳餚,應有盡有,色香味俱全,光看就令人食指大動,食慾大開。而迎面對坐的佳人換上華裳,粉絞綴點,更添麗色清妍;嫣然一笑,恰似空氣裡薄沁飄散的桂花香,清淡溫雅,深刻而雋永。
「朝霞,你想通了,對不對?」韓定遠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問。難得見到和顏悅色,溫婉含笑的朝霞,他迫不及待想弄清她的想法,表達他的心意和打算,早日迎得佳人歸。
「欸,眼前動人的湖光水景不懂得欣賞,一開口就問我煩心的事!哼,急性兒,就懂得掃興!」朝霞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看他眼底映滿期盼,心裡想什麼,全寫在臉上,她就是要潑他冷水。
事情還沒得到讓她滿意的答案之前,想要她跟他回去,免談!
「不是啊,朝霞,我不是故意要壞你興致的。」韓定遠趕忙解釋。
「不是就好。喏,這給你,先喝。這酒可是淨荷姐掌運范時珍藏的陳年珍釀,酒香又醇,外頭很難喝得到的。我們邊喝邊聊,邊欣賞太湖風光,等唱完聊完,我心底想些什麼,你自然就知道了呵。」朝霞意有所指,瞳兒一轉,露出一個絕美的笑靨,又勾去韓定遠的注意力。
他全副心神都懸在朝霞的一顰一笑間,根本不察朝霞眼底一閃而過的算計,更別消說發現她根本是話中有話了。
溫和的笑容開了話題,閒適的心情讓彼此間似有若無的心結和芥蒂暫時放下,處在輕鬆愜意的氛圍裡,韓定違心無防備,將他身前身後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坦白誠懇對朝霞娓娓道來。
隨著韓定遠的坦誠以告,朝霞對他又添了幾分瞭解;她不是不明理的人,明瞭他本性不惡之後,心頭累積的怨稍稍褪去了些。可她也是極往重視原則的人,依他的說法,既然她是他的妻,當年因惱他的風流而逃家,如今想要她重回逍遙,她就非得確定她會有一個安穩的將來,無須天天擔憂又有其它的女人找上門討公道,或是時時刻刻煩惱哪一天一定要跟別的女人共事一夫!
倘若重回逍遙,過的會是那樣提心另膽的日子,那她寧可日日迎來送往,老死蓮苑。
朝霞拿出她平日慣用對付客人的招數,溫柔軟語,優雅儀態,再加上適時的甜美笑靨,總能輕而易舉便吸引週身所有人的注意力,屢試不爽。
綠酒一杯歌一遍,言笑晏晏,各懷心思,各有祈願。
兩個人喝著聊著,不知不覺間,酒竟已過三巡。
朝霞今天拿出來給韓定遠喝的是「松香酒」。松香酒和「雪染丹青」並列蓮苑至寶,同屬西疆奇珍產物,各有其特色在,是蘇淨荷的得意珍藏。
松香酒酒性特殊,意志薄弱者,酒醉再醒,失神失態,真正酒醒後卻全然不復記憶;意志堅定者,飲下酒後,雖然神智猶能自主,但行動卻會受酒醉牽制,輕則數刻,重則數個時辰,甚至數日,端看飲酒者本身而定。
朝霞拿松香酒來「款待」韓定遠,看中的就是這項特性。
「朝霞,你笑起來……真是好看,溫柔不生氣的你更是美得讓人喜愛呵!」松香酒的效用漸漸發作,韓定遠身心皆呈現鬆懈的狀態,說話也跟著無頭緒了起來。
眼神略呈迷濛,雙頰已現酒量,差不多是時候了!朝霞不著痕跡,默默觀察韓定遠的樣子,手中倒酒遞酒的動作不停,口裡陪他閒談說笑的話語也不停,之後不過一刻,便聽見韓定遠嘟噥著頭暈,朝霞見狀,知是時候到了。
她笑得燦爛,在心中暗暗倒數,未久,韓定遠就在她含笑的目光相送下,整個人趴在桌上小憩,他的身子虛軟,再也使不上力。
「朝霞,對……對不起,我不行了!抱歉……」靠在手肘上的臉微抬,對她漾開孩子似的純然笑容,「我不是故意……要壞你興致的喔!實在是……呃……我酒好像……喝太多了……」
「哎呀,你好像醉了。無妨,無妨,我差人先送你去休息吧!等你酒醒,要談什麼,我們再來說。」計謀得逞,朝霞笑得比誰都開懷。
「嗯……嗯……好,就……就依你說的。」韓定遠點頭說好,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笑。他好喜歡這樣溫柔體貼的朝霞,很快……他就可以帶這位貼心的朝霞回逍遙當娘子,好好疼她一輩子了。
「你等我一會兒喔,我去找人來扶你。」朝霞邊說,身子邊退,腳步輕挪至亭畔,拉了樑上懸的鈴索。小巧清脆的鈴鐺聲響起,沒半晌便見如喜婆婆的身影出現。
「婆婆,是時候了。你說的人呢?」朝霞湊近問道。
「都安排好了。」如喜婆婆點點頭,嗓音裡充滿著迫不及待想看好戲的興奮,管凡人的閒事可還更不是普通的有趣!
「你們兩個先把這位公子扶到『桃紅居』內的廂房去歌皂。朝霞,你就先回桂泠居去吧,我去把人帶來。」
「嗯,婆婆,那一切有勞了。」朝霞一個柔笑說完,蓮步款款,優閒走回她的桂泠居等消息去了。
牡丹亭內四下無人,只見如喜婆婆攤開手心,凝出一道柔淡光華,光華緩緩覆住,身影忽隱忽現,腳步輕盈飄忽,似光之疾速,一個轉眼,人已離開牡丹亭,來到桂泠居庭園裡的桂花樹下。
「呵,我的好桂花子孫,來,借婆婆我一段枝葉一用。」
如喜婆婆語畢,眼前的桂花樹通靈似的自動掉下一截枝葉,安穩落在如喜婆婆的掌心裡。只見她身影一個旋身,轉眼間,人又來到桃紅居前。
口中法咒輕催,桂花枝向空一拋,被隨後迎上的柔光圍住,融合落下後,緩緩凝聚,在法咒作用下,桂花枝化作身態窈窕、嬌媚可人的美姑娘。
「桂花兒,去吧!進去做你該做的事!」如喜婆婆纖指一彈,將意識和命令注入桂花人兒的小腦袋瓜裡。
頃刻間,桂花人兒有了生命,眼瞳滴溜骨碌轉,嬌柔地說聲「遵命」後,纖腰一扭,腳步輕盈,婀娜多姿的身影瞬間隱入桃紅居的廂房裡。
「呵呵,好戲總算登場了!韓定遠,今日之事也是你命裡注定的考驗之一,過不了這關,你可討不到老婆!婆婆我也是盡責執行任務,所以……你可別怪我喔!」如喜婆婆笑得賊兮兮,說完,身形一隱,便消失不見。
***
廂房內,韓定遠躺臥在床上歇息,身子虛軟無力,意識卻是再清醒不過。床鋪柔軟舒適,讓他想起朝霞甜軟的笑。呵,就快了,很快地,他的生命裡即將擁有這抹笑容長相伴啊!
突然間,開門的窸窣聲和細碎的腳步聲引起韓定遠的注意力。他側頭一看,只見一名風情萬種的裊裊身影往床畔迎來,目光游移,觀察來人的神情和穿著,教韓定遠不住皺起眉頭。
眼前這位姑娘分明一身青樓女子打扮,絕非氣質高雅的蓮苑金釵!蓮苑素來自許清高,有別於時下一般的秦樓楚館,對苑內金釵的教育和管理更是規矩分明,是故這姑娘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真教韓定遠頭痛又納悶了。
等等啊,她……她在幹麼?見那姑娘對他拋個媚笑後,便開始解羅衫衣帶,擺明了目標就是他!這……這可不行哪!要是讓朝霞撞見,白布抹成黑,他就算跳河也洗不清!
韓定遠心急又心慌,極力想起身阻擋這姑娘解衣的行動,無奈他使勁吃奶力氣,身子依舊使不上力,只能眼巴巴看著姑娘的衣裳一件件減少,他額首的冷汗也斗大一顆顆猛冒……
「欸,爺,您別急呀!呵呵,瞧,我這不就來了嘛,」桂花兒扭腰擺臀,全身上下只著兜衣裡褲,丰姿萬千走到床邊來,塗滿鮮紅蔻丹的玉手撫上韓定遠的臉龐,為他撥去汗水,嬌笑道:「爺,瞧您急出一臉的汗!別急,別急,一會兒我保證伺候您伺候得妥貼爽快!」
「姑娘,你是誰?你快走好不?要是讓我娘子看見了,我就慘了!」
「呵,才不呢!叫我走,你呀……」小手輕點了韓定遠的鼻子,歎聲道:「你休想!難得遇上這麼強健英挺的男子,我桂花兒才不放過呢!爺啊,您生得真俊呢!」說完,桂花兒一點不害躁,嫣紅的唇印上韓定遠的面頰,啵啵地親了好幾下,這一親讓韓定遠更心慌,急欲脫身,但身子卻沉重如鐵,動彈不得。
「爺,您現在是我手上的籠中鳥,只能乖乖任我擺佈,呵呵……」
情況全在桂花兒的掌控下,她不再囉嗦,彎下身子,一雙手滑溜似蛇,開始使出看家本領,盡情挑逗韓定遠……
時間緩緩流逝,室內只有一陣甜膩的嬌喘吟哦聲。一刻過後,桂花兒忙得香汗淋漓,韓定遠也被整得渾身大汗,但方纔桂花兒的所作所為像是水面的泡沫一般,啪地一聲便消失,彷彿不曾存在過。
她使盡渾身解數,居然挑不起這男人半點情慾!
「搞什麼嘛!瞧你生得人模人樣,身材挺拔,結果根本是顆騙人的空心大蘿蔔!沒想到公子爺你居然是個不行的男人!男人不行,哪還叫男人?哼,氣死我了,今兒個白搭了!算我倒霉,我不奉陪了。」桂花兒大發嬌嗔,邊叨念邊著裝,穿好衣服,又瞪了韓定遠一眼,便氣呼呼地跺腳離開桃紅居。
短短時間,一切發生得莫名其妙,韓定這只覺一頭霧水,摸不著頭緒!
這姑娘是打哪兒來的?為何要對他挑逗,想挑起他的情慾?身受纏情蠱的約束,這輩子除了朝霞之外,他再也無法和第二個女人敦倫。
沒想到公子爺你居然是個不行的男人!男人不行,哪還叫男人?
耳畔突然想起剛剛桂花兒所說的話,那番訕笑的話語像是最鋒利的銳劍,狠狠刺穿了韓定遠的心,徹底傷了他的尊嚴。
哼,他是不是個真正的男人,還輸不到一名半路殺出的陌生程咬金來批判論斷!他非得找朝霞問清楚這女子是何方神聖,「親自」向她討個公道不可!
心念意動,韓定遠即刻收斂心神,暗暗運氣,借渾厚內力之助,讓氣息在體內循環流轉。約莫一刻間,松香酒氣全被內功逼出,因為運功之故,韓定遠滿面通紅,氣息暢通,身子已恢復,再一個起身,稍事打坐後,他便提步離開桃紅居,欲往桂泠居找他心愛的女人幫他討真相去。
但……怎麼也想不到,來到桂泠居庭園所見的情景,讓他如遭雷劈,整個人僵直立在當場。有好大個半晌,他的思緒硬是止住思考,他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卻不由得他不信!
他看見那名女子一臉鄙夷對朝霞道:「沒錯,他……真的不行!」
不用說也知道,這個「他」就是指他韓定遠。
而朝霞下一句回答更是徹底傷了他的心……
「嗯,證實了這一點,我就真的可以放心了。」朝霞面露微笑,該是可以考慮重新將未來托付給他的時候了。
很前所見,耳畔所聞,一切一切都如利刃穿透了他的心,教他不敢置信!
因為信任,所以滿懷希望和喜悅來赴她的約,誰知竟是一場鴻門宴!
「顏朝霞!」連名帶姓,韓定遠厲聲喊了朝霞的名字。
「啊……韓定遠!你……」聞聲,朝霞、如喜婆婆和桂花兒三人同時回頭,看見韓定遠突然出現,東窗事發教朝霞俏臉刷白,當場失了血色……
他的語氣冰冷,不帶絲毫情感,臉色陰沉,彷若冬日凝結多時的寒霜;他一步步走進她們三人,他臉上不言而喻的怒氣,教人看了搞之膽戰,朝霞三人瞬間成了木頭人,懾於韓定遠的氣勢之下,動也不動。
「顏朝霞,這名女子是你找來的?」韓定遠沉聲質問。但朝霞嚇傻了,只是瞅著一雙水瞳回望他。從她的眼神,韓定遠便知他無須再追問了……
心中有種苦澀又疼痛的感覺迅速泛開,韓定遠覺得他整個人彷彿被撕裂了一般,為什麼在他下了決定要拿出所有真心誠意來對待朝霞的時候,她會用這麼無情的方式,狠狠刮他一個大巴掌?
「哼,用這種方法來試驗我說的話,好,有你的!在外人面前將我的尊嚴跟顏面全踩在腳底,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韓定遠神色陰沉,咬牙切齒,一句一句都是痛徹心扉的指責。語未竟,他的眼眶已經發熱泛紅。
不甘心的淚水迅速佔據了他的視線,這番屈辱他吞不下,又不願在她面前示弱,韓定遠冷著一張臉,頭也不回,拂袖而去。
直到韓定遠離開許久,朝霞猶是發怔出神,直到眼眶熱了,臉上感受到一陣濕涼,她才發現她哭了。伸起衣袖拭淚,愈擦,淚卻像斷線珍珠地直落不停,淚水迷濛間,她恍覺她為何而落淚了。
韓定遠離去時的那一瞥,除了忿怒絕望,她清清楚楚看見了自卑和不堪。
她終於明白,她今日所為有多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