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薇只好跟著他站起身來,不過她並沒有跟著他離開,只是站在原地等著他做出下一步的回應。
從剛剛她向他表白之後,他就一直神情恍惚。她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可她不後悔,在離開這裡返回德國之前,她想為自己的終身幸福做最後的努力。
可結果又是什麼?就是望著他匆忙離開的背影嗎?
劉靜薇跟著他跑了出去,她衝到他的面前,要他無處可逃,「義問,你別這樣好嗎?我只要你一句話,如果你喜歡我,我願意留下來;如果你說你不喜歡我,我轉身就走,再也不來打擾你。」
他腳步向左,她擋在左邊;他向右挪,她隨即跟進。被逼無奈的欒義問攤開雙手卻擺不平這些事,「靜薇,我有女朋友,你知道的。」
如果他沒有女朋友,她也不用愛得這麼痛苦,「是!我是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也不想插入你們倆之間,可是我愛了,我愛上了你,我愛上了一個有女朋友並且打算結婚的男人,我也沒辦法啊!」
她不想做第三者,可是她就是愛上了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於是她開始喜歡一句話:感情世界裡沒有先來後到,誰不被愛著,誰就是真正的第三者。
劉靜薇有權利相信她是後來者,卻不是第三者,「欒義問,你騙不了我,也騙不了你自己。你對我有感覺,要不然你不會經常跟我出來吃飯,不會跟我聊得那麼開心,不會覺得跟我在一起比較自在,比較輕鬆,我知道你的心是偏向我的。」
她沒有說錯,她全說中了。跟她在一起,他的確比較舒服,也正是如此他才會頻頻和她來往。
可這就是愛嗎?
「靜薇,我和夜紫在一起七年了,我們同居都已經五年了。新房已經裝修好了,我們正打算買家電準備結婚。你知道,我不能……」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把話說得更清楚呢?「我不能離開夜紫,因為我得對她負責。」
負責?
是啊!劉靜薇默默地點了點頭,像欒義問這樣溫柔的男人是決計不會傷害跟了自己七年的女人,他要負責!他當然要對寧夜紫負責。
那她呢?她在他的心中又算什麼?
「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愛不愛我?」
只要這一句,她只要他一句話。
卻是一句難以回答的話,欒義問走近一步,夜色中他看到了劉靜薇晶瑩的淚。她哭了?夜紫從不流淚的。
不可否認,她的淚讓他心疼,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女性是用來呵護的,決不該讓她們落淚。
「別哭啊!靜薇,你別哭啊!你是我永遠的朋友,我還是那句話,我不願意失去你這個朋友,真的不願意。」
「你不會失去我的。」因為我放不下對你的感情——她吸吸鼻子,迎著月光瞅著他,彎起的嘴角竟帶出幾分天真爛漫的笑,「只要你需要我,只要你給我發條短信,我就會趕到你身邊,你永遠不會失去我。」
她的誓言更讓他心痛,那是一種沒有感覺的舉動,他伸出雙臂抱住了她,也圈住了她的眼淚。
就這樣告別吧!
他希望她在另一個地方永遠幸福,也希望他們不再相見……永不再見。
還沒回來!
這都幾點了,欒義問怎麼還沒回來?
寧夜紫獨自一人在家裡等急了,只好四處亂竄給自己找點事幹。也不知道欒義問到底在幹什麼,給他打電話他不接,發短信他不回,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啊!
看看時間真的不早了,他們約好明天請搬家公司把房裡的東西全都搬到新家去,他到現在還沒回來收拾。
沒辦法!只好她一個人動手嘍!
寧夜紫看看房子裡放著大盒子小箱子,她跟欒義問的衣物全都整理好了。她的雜物、書籍也都打了包,家電由搬家公司的工人幫忙整理,剩下來就是欒義問書房裡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了。
拉開他書桌的抽屜,她想將裡面的東西逐一整理妥當。猛一看,她卻呆住了。
「傾心」……「傾心」不見了!
「傾心」怎麼會不見了呢?那不是買給她的禮物嗎?難道欒義問將它隨身攜帶?應該不會啊!前兩天她還見到它乖乖躺在抽屜裡,沒道理今晚消失不見啊!
古怪的念頭像蛇一樣鑽進她的腦袋裡,讓她拔都拔不出來——
「傾心」不是送給她的,那是欒義問送給另外一個女人的禮物!
不會的!不會的!事情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傾心」一定是送給她的禮物,欒義問不會把戒指送給其他女人,絕對不會!像催眠一樣,寧夜紫一遍又一遍地向自己重複著這句話,每重複一次那個古怪的念頭就更靠近她一分。她想擺脫,卻只是讓那個念頭靠得更緊。像吸食鴉片一樣,總告訴自己吸完了這次就再也不碰了,結果只是更依賴它而已。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完了,她和欒義問之間也完了。
寧夜紫就這樣呆呆地坐在書桌前,想著一些她不願意觸及的想法,連欒義問走了進來也沒發現。
「夜紫?」他穿過客廳直接進書房就是不想與她這麼快就面對面,沒想到竟跟她撞了個正著。來不及收拾心情,欒義問疲憊的面容被擺在了她的面前,「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
寧夜紫慢慢站起身接過他脫下的衣服,「啊!我在等你,明天不是要搬家嗎,可書房裡的東西你都還沒收拾,所以我過來看看。」
他都忘了明天搬家的事,拍拍腦門,欒義問的心真的很亂,「明早再收拾吧!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洗個澡馬上就睡覺。」
「好。」她答應著走出書房,站在迴廊裡她並沒有馬上回房,反倒站在那裡靜靜看著他的背影,因為他也並沒有去洗澡。他站在那裡,帶著滿身的乏意。她盯著他映在地上的黑影,覺得它沉重得直壓人心。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相處七年了,她居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我們……結婚吧!」
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從她的口中溜了出來,毫無預兆。他愣了片刻,回過頭望見站在迴廊上的夜紫,他竟然無言以對。「什麼?你說什麼?」
「我們結婚吧!」還是那句話,寧夜紫不介意再重複一遍,「新房已經裝修好了,我們明天就要搬進去了,我們住在一起也已經五年了,反正早晚都是要結婚的,不如早一點把手續辦了吧!明天……明天要搬家不行了,那就後天吧!反正現在辦理結婚手續也很簡便,只要你我帶上身份證就可以了吧!就後天,你看行嗎?」
她臨時起意,讓欒義問措手不及,「後天結婚?」他完全沒有準備,「再過段時間吧!我不是……我不是還沒向你求婚嘛!」他苦笑,現在的女性都這麼主動嗎?他這個大男人在婚戀路上反倒沒了自主權。
「你會向我求婚嗎?」寧夜紫迎向他的目光,她知道有些事情是無法逃避的,「欒義問,你……會向我求婚吧?」
「……當然!當然會!」他說這句話之前的片刻停頓是寧夜紫無法忽略的。
就為了這片刻的停頓,她為自己訂下目標,「我明天開始準備結婚的事,等一切辦妥,到時候你一旦向我求婚,咱們就可以結婚了,不用再耽誤時間。」
她轉身欲走。毫無準備地,欒義問的聲音提高些許:「你就那麼急著結婚嗎?」他沒想說這個的,可望著她匆匆的身影,他硬是說了出來。
「你不想結婚嗎?」她反問,卻沒勇氣回頭看他的表情。
他也沒有勇氣告訴她:一個男人從單身變成已婚需要多大的勇氣。
也許他不是一個好男人,但他一直努力做一個不辜負任何人的男人。他知道一旦結婚就需要撐起一個家,就需要背負另一個人的幸福,所以他猶豫,他苦悶。
也正是因為這些,他才願意常常和劉靜薇待在一起,起碼她不會給他這樣的負擔。
他還沒準備好,可他卻不知道要怎樣告訴寧夜紫——他尚未準備好娶她。
還是不說了吧!免得她又東猜西想,他不想再給兩人之間增加不必要的誤會,畢竟相處七年,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你看著辦吧!一切全憑你的意思。」
「那……我就看著辦了。」
寧夜紫獨自走回房裡,抱著仍沾有他體溫的衣服,她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這是怎麼了?這究竟怎麼了?明明是兩個人的婚禮,怎麼就變成她「看著辦了」?
也許她不該主動提出結婚的,這讓她覺得自己正在一步步喪失自己的立場,可是若不盡快結婚,或許她會永遠失去欒義問,這個代價她能承受得起嗎?
她握著他的衣服,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個裝著「傾心」的盒子。
她失去它了,她再也找不到她的「傾心」。
一整天的時間,一向喜歡獨自一人待著的寧夜紫忽然跟一群女人擠到了一起。剛開始喬木還沒弄明白,不過仔細聽聽,他很快就瞭解寧夜紫的最新動向了。
「你要結婚?」
「師父終於要把自己給嫁出去了。」金天晴一副好不容易的模樣,換來她師父用足有十厘米厚的婚紗目錄敲頭的待遇。「是啊!」寧夜紫應了一聲,迅速低下頭去研究今年最新款的婚紗、禮服。
喬木花了一分鐘的時間來消化寧夜紫即將結婚的消息,很快他揚起無比虛偽的假笑,「那祝賀你啊!什麼時候結婚?別忘了給我送喜帖,我一定會去參加。」
寧夜紫專心研究結婚需要準備的東西,根本沒工夫搭理他。這不要緊,喬木很快就學會了自說自話:「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咱們倆認識這麼多年了,不管怎麼說,你結婚我也該送你一份大禮。這樣吧!你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只要你開口,我一切全包下來,不管多少……」
「有度蜜月的地點嗎?」
寧夜紫猛地抬起頭瞅著他,坦率的眼神讓喬木避之不及,「你……你還沒找到度蜜月的地點嗎?」
「是!」他不是要幫忙嘛!她這就找上他,「你要是真想幫我,就幫我挑選一個不錯的蜜月地點,然後把所有費用全都包下來,這樣我會很感謝你的。」
「哇!」金天晴誇張地大叫,「喬先生要失血本了!」
喬木也學著她的表情高聲抱怨:「不是吧!夜紫,你不至於這麼狠吧!居然要我包下你度蜜月的全部費用,你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啊!」
寧夜紫無辜地聳聳肩,「這可是你說的,你說只要我開口,你把一切全包下來,現在我開口了,你又想不認賬是不是?好歹我們也共事了這麼多年,你小小流血無所謂啦!」
喬木又不是竹槓,專門讓人來敲的,「我又不是新郎,你要是嫁給我,別說度蜜月,所有一切費用我全包下來,所有婚禮事宜我也全包下來,決不讓你這個新娘操半點心。」
話一出口,兩人全傻了,各懷心事坐在一旁。她端起咖啡杯,他開始找打火機。
「算了,我自己解決蜜月的事……」
「行,我幫你解決蜜月的事……」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在對方的話語中沉默下來。到底還是金天晴這個晴天娃娃起了作用,揚起平安符,化解他們之間的尷尬,「我不管哦!等我結婚的時候,你們倆一個包我度蜜月的費用,另一個包我的婚禮花車及司儀,就這麼決定了——我一點都不貪心。」
她還真是不貪心,喬木笑她,「你怎麼不乾脆讓我把你娶回家養著呢?」
「讓我考慮考慮,要是三十歲前找不到人娶我,就跟你湊合湊合算了。」金天晴一副相當委屈的樣子,把大夥兒都逗樂了。
笑聲打破了原本的尷尬,讓寧夜紫有喘息的機會接回方纔的話題:「剛才的話你就當我說笑呢!度蜜月的事我會和欒義問商量。」
「也好,你們定下蜜月地點,我幫你們訂,所有費用我全掏了,就當是送給你們的結婚禮物吧!」喬木站起身停在她的身後,她的頭上有個旋,頭髮沿著那個旋翹了起來,他的手指想將那些翹起的頭髮撫直,手指已經伸出最終卻又縮了回來。
他想發自真心地為她祝福,卻又只能露出苦笑,原來……原來……「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知道再爭辯下去沒有意義,寧夜紫以沉默答應了喬木的請求。
如果欒義問有喬木一半的心,也許今天他們不會過得那麼痛苦。
可是,就算再痛苦這條路也要走下去啊!誰讓她選擇嫁給欒義問呢!早早結束一天的工作,寧夜紫給欒義問打了一個電話。
「喂!你今晚不需要加班吧?」
「有事嗎?」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累,寧夜紫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我想跟你討論一下度蜜月的事,喬木……我同事喬木打算包下我們度蜜月的全部費用,所以我得盡快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我們是把蜜月地點訂在國內還是國外?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在國內咱們就多待些日子,如果去國外就待個五七天便回來。這個季節我覺得去歐洲不太好,東南亞好幾個國家我都去過了,咱們去澳大利亞吧!我想去看看……」
「我不想去。」
不管她有千言萬語,欒義問的一句話就讓她徹底停歇了下來,「你說什麼?你不想去?你是不想去澳大利亞,還是不想度蜜月?」她感覺答案是最後一種。
他卻不想承認,「這些事咱們以後再說吧!結婚要準備的事太多了,最近我覺得很疲勞,度蜜月的事等我空閒下來咱們再談,好吧?」
沒等她答覆,他先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