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集結南方民團要等,訓練要等,派人去與拿猜虛與委蛇也都要等。
總之要等到一個最好的時機,將主動權拿到手中。
「然後——」申伯延突然又十分鄭重地對眾人說,「在等待的這段期間,請皇上及諸位三天內不要找我,我有要事在身。」說完,他一拉樓月恩,很快地步入後屋,消失不見。
在場的眾人面面相覷,對他突然的消失很不適應,不知道申伯延又在玩什麼把戲,那士兵甚至都還跪在地上,一頭霧水呢!
「申相爺會有什麼大事?還帶著夫人,該不會是疫情有變?」
「不不不,皇上,我覺得應該是姐夫有什麼秘密兵力,我們不知道。」
「皇上、諸位就別再猜了。」其中,大概只有沈祿明白申伯延在搞什麼鬼,哭笑不得地道:「我看,大人是被我們纏怕了,這會兒忙的是他的『兒孫大事』啊!」
等待的期間,眾人也沒有間著,李興發奮圖強去了,鎮日泡在申伯延的書房裡,研究著一堆公文奏折;而沈祿忙著訓練民團,至於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樓月華,因為姐姐與姐夫躲起來享受兩人世界,她只好擔起責任,替姐姐看護那些尚未痊癒的病人們。
雖然有了藥物,但總有些病情過重的病人死去,或者是全身長滿疹子一時無法痊癒,鎮日痛得死去活來。樓月華這嬌嬌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血淋淋的殘酷場景,幾天之內她幾乎嘗遍生離死別的深刻滋味。
這些人都這麼可憐了,卻還要遭受戰爭的陰影威脅,雖說瘟疫的大流行不是她害的,但戰爭的起因卻是她啊!如果拿猜豁出去了當真攻了進來,南日城很快就會被影響到,屆時血流成河,百姓流離失所,她一個人害這麼多人受苦,情以何堪?
那方的樓月華大受刺激正憂心著,這方的申伯延與樓月恩自然不曉得,只享受著難得的悠閒時光。成親這麼久了,也只有這段時間兩人能稍微放鬆,像一般的百姓一樣在城裡走走,欣賞南方特有的風光。
河岸垂柳、水色湛清、繁花似錦、重巒疊嶂,在過了幾日樓月恩稱為「度蜜月」的日子後,申伯延終於帶著她回到南日城衙門。
接下來面對巫族又是一堆麻煩事,悠閒的日子也到頭了。
只不過一回衙門,便覺氣氛詭譎,人人看著申伯延夫妻都是欲言又止。申伯延與樓月華都有種不祥的預感,正想抓個人問,此時樓月華的侍女心兒突然迎了上來,哭哭啼啼地說不出話。
「發生什麼事了?」樓月恩趕忙問。
「二……二小姐留書出走了!」心兒哽咽回道。
「什麼?這事已經發生多久?」樓月恩大受打擊,嬌軀一晃,幸好申伯延在旁攙住她。
「兩天了。」心兒哭得更是厲害。這兩天她死求活求,但姑奶奶和姑爺不在,身份更高的皇上她又見不到面,簡直急死人了。
申伯延卻聽出了端愧,「皇上沒有任何決斷嗎?」
「皇上他說……樓姑娘回去了,那這場仗正好也不用打了,所以皇上準備撤兵……」心兒說得義憤填膺,當初她聽見皇上的命令時,氣得差點衝到書房理論。
「荒謬!」申伯延臉色一沉,一點面子也不給李興,直接吩咐一旁的侍衛。
「給我叫沈祿來,召集民團即日對巫族出兵,這件事絕對不能作罷!」
侍衛領命急急忙忙去了,但過了一會兒,李興卻大搖大擺地由外頭走來,意態閒適地道:「申相爺,樓姑娘回去了,巫族戰事已解,為何還要出兵?依朕的想法,那些民團什麼的準備都可以撤了……」
「巫族戰事已解,是皇上你說的,還是拿猜承諾的?」申伯延見到他一派輕鬆如獲大赦的樣子就有氣,他真以為走了個樓月華,麻煩也跟著走了嗎?
「如果以為樓月華自己回去,拿猜就會退兵,這種想法未免太天真。興兵一次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並不是說退就能退!萬一拿猜趁著我們鬆懈時攻進來怎麼辦?這時更要加緊準備!」
彷彿沒見到李興突然色變的臉,申伯延挑明了點出他的失策。「何況,即使拿猜最後沒有攻進來,我們大軍壓境,也有恫赫的作用,免得巫族小覷了我朝,認為我們不敢迎戰,以後隨便抓個百姓都能威脅我朝,所以絕對不能撤兵!」
以前申伯延教導李興都是由迂迴提示,讓他自己領悟。而這次卻是等於指著鼻子罵他了,李興地位尊貴高高在上,如何能忍受?
撤兵一事是他第一次獨自下的決定,他認為不會有錯,他不需要申伯延也可以做得很好!想到這,李興振振有詞地反駁,「申伯延,你是在教訓朕嗎?朕最近勤於問政,也學了很多東西,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拿猜身為巫族領袖,豈能出爾反爾?倒是你,你不能因為樓月華是你小姨子,便公私不分想用王朝的軍隊救你一個親人……」
申伯延一聽,都快被他氣笑了,皇上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
「臣公私不分?臣真要公私不分,南方這場瘟疫,臣大可不管!為何還要讓我妻子勞心勞力去研製藥方?臣真要公私不分,根本可以不理會先皇的托付,哪需要研擬什麼新政,看整個王朝繼續腐敗下去就好了!」
李興大為光火,用力地往桌上一拍。「你……你這是在說朕的不是了?」
申伯延倒是沒有他那麼激動,只是態度冷然地回道:「臣只是就事論事。」
「好,你若執意行事,朕就偏要擋,你又能如何?」李興說不過他,索性拿天子的威勢來壓他。
「別忘了你的岳丈樓玄也是朕的臣子,你如此胡來也會害了他,不怕朕摘了他的烏紗帽嗎?!」
申伯延只是深深地看著李興,看得後者都有些氣虛了。李興任性、疏懶,他都可以容忍導正,但不明事理到拿家人威脅臣子,就踩到申伯延的底線了。
「皇上……身為樓玄之女,臣婦有話要說。」樓月恩好不容易由樓月華的失蹤緩過氣來,卻見自家相公與皇上槓上了。而這皇上甚至拿她樓家來當作籌碼,她此時便不得不跳出來表明態度。
往前站了一步,她暗自握住了申伯延的手,像是想由他那裡得到一點勇氣——與皇帝對峙的勇氣。
「嫁予丞相,便以他為主,臣婦相信他的判斷不會錯的!如果皇上要降罪,就降罪給臣婦吧!臣婦父親也年邁了,告老還鄉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還可以陪陪病弱的母親。」
意思就是,她代表樓家與申伯延共進退!申伯延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雖然他有把握皇帝動不了樓家,但是她不知道啊!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出這種決定,已經不單單是對他的信任,更是把生命都托付給他了。
這便是他的妻子,他申伯延的妻子,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然而,李興聽完她的決定,卻是有些慌了手腳。「荒唐!荒唐!你居然要拖著樓家與他陪葬?」
申伯延已經不想跟李興多囉唆什麼了,樓月華已走了兩天,若不快趕上,讓她回到拿猜身邊,這事就不好談了。
「皇上,您自然可以下令撤兵,臣不會干涉皇上的決定。不過,臣用的是民團,不是王朝編制內的軍隊,臣召集志同道合的百姓一同抵抗外侮,相信並沒有牴觸王朝的律法,最後究竟是樓家與我陪葬,還是百姓與皇上陪葬,自有事實論斷。」此話,無疑表達了申伯延最後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