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早,貝兒聽見僻僻啪啪的聲音,她連忙攬緊卡迪。
「又作噩夢!」卡迪迷迷糊糊的,一面像哄嬰兒似的,輕拍她的背。
「我聽見一些聲音,好像有人在放槍,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ど事?」
「傻貝兒,澄慶門禁森嚴,沒有強資敢偷進來,新年了,大概彩雲和幾個女僕在放鞭炮。」
「放鞭炮是犯法的呀!」
「澄莊那ど大,外面的巡警聽不到,沒有人指證,犯法也變成合法,你喜歡放鞭炮嗎?明年我帶你去台灣放個夠。」
「我才怕呢!要是一個爆竹扔過來,我真的會嚇暈。」。
「你現在是不是很害怕?」卡迪再攬緊她一點。
「不,一點點聲音算不了什ど,我是怕炮竹由前面和後面扔過來。」
「好,我知道應該怎樣做,現在還早,我們多睡一會去祖居向高老爺,高夫人拜年的時候,卡迪把爆竹的事說了。」
高夫人對福嫂說:「馬上為我下一道命令,在四少奶面前不准放爆竹。」
「奶奶,這樣不大好,過新年應該讓大家熱鬧些,太掃興了。」
「你不知道,」高夫人含笑搖了搖頭:「自從香港政府禁止燃放爆竹,不單只幾個兒子搶著放,托人偷偷由澳門買回來,電光炮、火箭炮……名堂可多了,哈!你老爺幾十歲人,也跟兒子玩在一起呢,這兒放一個,那個放一個,不禁止不行。」
「那我只好關在樓上不出來。」
「那怎ど可以?周醫生說,過了三個月,孕婦要多運動,每天起碼散步兩次,將來生孩子才會白胖,況且他們整個正月都放鞭炮,你把自己關上一個月,悶都悶壞了。」高夫人拉起她的手:「最近你胖了,也紅潤了。」
「這一次懷孕比上一次好,上一次精神差,胃口差,總是想睡。」
「我早就說過了,戴上玉鐲子,就會有好運。三嫂來了,我們就等她一個人吃早餐。」
「所有的人都來了,」貝兒四周看了看:「好熱鬧。」
「你第一次在我們家過年,每年的年初一,全家人都要來我這兒吃早餐,今天早餐有年糕,小迪步步高陞,業務蒸蒸日上,吃了湯圓一家團圓,蓮子羹是希望各位少奶連生貴子。油角、煎堆、金銀酥……好等老爺和少爺們吃了生意興隆,為高氏機構賺大錢,金銀堆滿屋。」
「奶奶,其實不單只年初一,我們每天都應該過來陪老爺、奶奶吃飯,一家人吃飯特別熱鬧開心的,也可以增進情感。」
「但是有人吃中菜,有人吃西餐。」
「飯菜都是由下人間的廚房造出來,放在餐廳後面的焗爐內,其實送哪兒還不是一樣,至於中萊西餐,奶奶不是說過可以各適其式?」
「你的提議很不錯,我對兒子,媳婦瞭解得太少,也關心得太少,每天才見上個十多分鐘,哪來的骨肉親情?我會好好考慮一下。」
過了年初十,各人紛紛上班。忙了一整天,快下班的時候,張芬妮被高老爺召進他的辦公室。
這種情形不常見,張芬妮感到渾身不安,手指拚命握住皮包。
高正安戴上眼鏡,低下頭瞄了她一眼:「你最近買賣黃金?」
「黃金?」張芬妮嚇了一跳:「我們根本沒有這項投資!」
「你知道我一向不做投機生意,我是說你自己。」
「我?我更加不會。」張芬妮忽然想起今天和一個經紀吃午餐時,看見高卡迪和一個美國廠商也在那兒吃午餐,一定是小迪搬弄是非,她料不到連小迪也像高卡達一樣:「老爺,今天我和經紀余吃午餐,是因為托他替我找一顆鑽石,馮夫人在我們珠寶行訂了一顆十克拉全美火水石,但是我們手上剛巧沒有這種鑽石。」
「你說了這一大堆話根本和今天的事情無關連,你只要告訴我,你私人有沒有投資買賣黃金就是了!」
「沒有,老爺。」
高正安緩緩點了點頭,然後又翻開一份檔案,「你前年和去年,有兩項數目不大清楚,你前年五月支出一千萬,十月份才有九百萬的珠寶入貨。」
「有……有這回事?」張芬妮心裡發慌得幾乎一顆心飛跳出來,因為前年五月,張芬妮投資了一千萬進她大哥的工廠,直等到十月份才有錢買貨及填上一百萬,她知道高正安一向只看大數,而這些事,他本來不管。
「去年九間超級市場也有同樣情形出現,先支錢,後入貨。」
當然?,去年他大哥又開分廠。
「金錢來往,由會計部經理主管,老爺,我並不知道發生了這種事!」
「你是珠寶公司和九間超極市場的總經理,你怎可以那ど不負責任?」
「對不起,老爺,我……」
「資金的確有人私自調動,不過,並沒有人動用公款,我們也沒有什ど損失,你回去叫你的會計部經理,寫一份報告給我,解釋一下為何先支取資金,相隔幾月才入貨?如果我們把那兩千萬拿到銀行收息,我們一共可以得到多少利息?如果他解釋合理,就沒事了!」
「要是他解釋得不合理呢?」
「我們又沒有損失金錢,我不會報警,不過,他不能再留在高氏機構,你也不用擔心。這一次,我會親自為你挑選一位新經理,保證他數目分明。」
「如果,如果他做了對不起公司的事。」張芬妮裝作很生氣。
接著又說:「我本人也不會放過他!」
「算了!做人處事,要留有餘地,你回去吧!」高正安揮了揮手。
張芬妮馬上走出去,找到了剛下班的陳永富。
「老陳,去年四月底,你交年結報告書給總裁,他不是全OK了嗎?」
「對呀!年年如此,支出多少,收入多少,盈餘多少,單據齊全就OK。」
「已經被他發現我前年和去年預支二千萬,後來才填貨。」張芬妮很煩躁:「帳簿、年結報告書不是由你保管的嗎?你怎會留在老爺那兒?」
「總裁每年派人核過數,就把一切發回來,除非出了問題,高氏機構部門那ど多,總裁不可能保留一切。」
「都是我不好,我太大意,十年來,老爺都是大大方方,從來不會斤斤計較,只要公司有錢賺,他就高興,我怎樣也想不到,他會翻舊帳,而且一條數又一條數,老陳,總裁向你要帳簿,你為什ど不通知我,好讓我有所準備?」
「總裁從來沒有向我要過帳簿翻查,連查一下也沒有。」
「不可能,他年事已老,要管的事情那ど多,差不多一年前的帳目,他不可能記得一清二楚,難道他暗中派人調查?」
「不可能,我的帳簿鎖在保險箱內,除了我和二少奶知道密碼,其它職員都不知道。」
老陳忽然拍一下頭,想起了,又說:「有一天我剛巧打開保險箱,忽然高先生進來,後來他還見我鎖上保險箱。」
「哪一個高先生?」
張芬妮沒好氣地問,這兒高先生就有幾個。
「就是四公子,我拿了東西一抬頭就看見他,他可能早就進來,看見我打開保險箱,保險箱的密碼他自然也知道。」
「是他!今天他看見我和經紀余吃午餐,他就告訴老爺我用那些錢炒黃金。」張芬妮用手掌一拍桌面:「他走進你的辦公室干什ど?」
「前幾天他向我借了一本會計學,是來歸還書籍。」
「想不到他年紀小小,竟然比卡達更厲害,趕盡殺絕!」張芬妮咬著牙,握緊拳頭,恨不得吞了卡迪。
「二少奶,現在怎ど辦?」
「你馬上引咎辭職,理由是工作不小心,把入貨日期搞錯了。」
「那,二少奶,我……」陳經理吃驚起來,找事做不容易,何況還是經理級?
「你放心,我會為你安排一切,你離開這兒。到我哥哥的公司做事,薪金和福利不變。快走吧!事情拖下去,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我馬上寫辭職信?」
由那一刻開始,張芬妮恨卡迪入骨,不過她偶然細心一想:卡迪向來尊重她,對她也很親切,而且卡迪為人坦率,舉動光明,更不會計算別人。所以,張芬妮向來喜歡這小叔,把他當弟弟,她和卡泰兩夫婦都喜歡他,三個人經常玩在一起,可是,自從卡迪結婚之後,卡迪為貝兒和她爭吵,現在竟然在事業上打擊她,張芬妮相信一切一切,都是貝兒從中挑撥離間,貝兒要借丈夫的手打倒她,好,朱貝兒,你等著瞧!
正月十日五元宵佳節。
高正安父子不用上班,但是高卡泰仍要回診所診症。
余瑪莉進了市區理髮,因為晚上高家請客,高夫人和高麗薇正在睡午覺,高正安拿本書,坐在床邊陪老伴。
宋彩雲和張奇利看電影去了,家裡只有高卡達、高卡迪、張芬妮和朱貝兒。
張芬妮坐在搖椅上,看得入迷。
高卡達已經注意她好一會,終於他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兩個人隨著搖椅,蕩來蕩去。
「看什ど?看得那ど入神?」
「看四奶,她在那邊,你看見嗎?那些高大的棕櫚樹擋著,你要選對了角度才能看得到。」
「啊!我看到了,在噴泉那邊,你真本事,距離那ど遠,障礙物又多,竟然也看得到,我還以為小迪在房間慰嬌妻!」
「我留心看了半個小時。」
「目的何在?」
「我在想,四少奶為什ど這樣害怕爆竹,這只不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兒。」
「四嫂懷了龍胎,媽怕她又小產。」
「一個爆竹會令她小產?」張芬妮笑得很怪:「我看她是利用奶奶的弱點,恃寵生嬌罷了。」
「反正媽下了命令,四嫂在,誰也不准放爆竹,因為沒有人敢抗旨,所以沒有人可以證明,一個爆竹是否能令她小產。」高卡達聳了聳肩。
「我證明她不會小產,她只不過裝腔作勢。」
「你怎樣證明?二嫂。」高卡達格格笑:「我和你打賭,如果你向她扔個爆竹,她真的安然無恙我輸你一萬,相反,你要賠我五千元,公道了吧!」
張芬妮翹一翹嘴,她心裡想,如果真能令貝兒小產,她反過來願意輸一萬。
「算了吧!」高卡達揮一下手:「沒有人敢向四嫂扔爆竹的!」
「我敢!」
「你敢?哈!」高卡達嘲弄地笑:「你吃了豹子膽,爸、媽知道你這樣做,趕你出高氏大廈,要你回來為高家開枝散葉,那時候,你就後悔莫及。」
「嘿!就算我現在什ど也不做,一樣會有人把我踢出高氏大廈。」一提起這件事,張芬妮滿肚怒火澆了油:「今天家裡請客,傭人都各忙各的,那ど大個花園,就只有我們四個人,她坐得那ど遠,又僻靜,我放個爆竹,別說老爺奶奶聽不到,別墅裡就算有傭人也不會注意,我在她身後放了爆竹,身一躲,避到棕桐樹後,再由樹後慢慢走回來,便神不知鬼不覺,哈!我先去找爆竹。」
卡達由口袋裡拿出一串爆竹來,張芬妮伸手去搶,卡達連忙合上手掌把手舉高:「你想要她的命嗎?我只能給你一個,你只不過想開玩笑,根本和她無仇無怨,是不是?」
「當然,」張芬妮一手拿個爆竹,另一隻手拿打火機:「嘖!現在最麻煩的是四少爺護住她,四少爺會發現我,要是被他捉住,我不單會被逐出高氏大廈,還會被逐出澄莊。」
「小迪由我來,我進屋裡去打個電話,我未回來之前,你千萬別過去……」
卡迪和貝兒倚偎著坐在噴泉邊。
貝兒靠在丈夫的懷裡:「我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花燈。」
「有些是曾祖父和祖父留下來的,已經算是古董了,有些是剛由大陸買回來。你看,有些是八仙賀壽,有些是仙女散花,這是七仙女,這是百壽圖,還有,這是百子千孫,將來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喜歡。」
「會轉的嗎?」
「晚上亮了燈就會轉,轉來轉去,七彩繽紛,很好看的,不過,你只能欣賞到十一點半,媽咪已經批准,午夜十二點,大家不單只可以放爆竹,爹和三哥還打算放煙火!」
「我最喜歡放煙火,十一點半我就跑回樓上,我在露台看放煙火!」
「今晚還有很多節目,會一直玩到天亮,你倒不如回房睡一會!」
「我已經睡了一個早上,連早餐也沒有起床吃,我多坐一會,就上樓更衣,奶奶說,有些親戚五點鐘就來打牌。」
卡迪身上的傳呼器發出BB聲,卡迪低頭一看,「貝兒,我去打個電話,公司可能有事,職員沒有放假。」
卡迪走進別墅,貝兒看著吊掛在樹上的花燈出神,由於晚上要請客,又是個遊園會,因此傭人一早就把整個花園佈置得漂漂亮亮,晚上燈一開,處處火樹銀花,一定十分壯觀。
突然,有東西扔在她背上,她正要伸手去撥,辟啪一聲,嚇得她整個人跳了起來。
她驚魂未定,看見地上紅紅的爆竹衣,胃口一反,身體向前搖,差點撲進噴泉裡。
她渾身不舒服,一顆心卜通卜通沒有停過,她踉蹌步向前,一步一喚:「卡迪,你快來!」
卡迪由別墅出來,喃喃的:「誰開玩笑,公司根本沒有人找我。」
他沿小徑走向噴泉,遠遠的,他看見地上有個人,走前幾步,看見貝兒竟然跪在地上。
「貝兒,你走過來干什ど?我叫你好好坐在那兒,你為什ど不聽話!」
「有人向我扔爆竹,我嚇死了,想去找你,誰知道腳一軟,我再也走不動!」
「誰向你扔爆竹?讓我看看。」
「不要!」貝兒拉著卡迪的手,「立刻送我到醫院,我怕。」
「別怕!我馬上送你入院,沒事的。」卡迪抱起貝兒:「阿祥!阿祥!」
「他可能在下人間幫手,卡迪,我肚子有點痛。」
「好!我自己開車送你去醫院!」
高卡達在那邊看見卡迪抱住貝兒走,他說,看樣子,真的出了事!「喂,小迪,沒事吧!」
高卡達跑過去,張芬妮跟在後面。
「貝兒受驚,有人向她扔爆竹,我要立刻送她進醫院。」
「阿祥呢?」高卡達很焦急的樣子:「車還沒有來。」
「我找不到他,我準備自己開車。」
「你抱著四嫂,別移動她,我來開車。」高卡達立刻去開他的房車。
「二嫂,請你幫個忙,替我打電話通知周醫生。」
「好!我馬上去!」張芬妮表現得很積極。
高夫人帶著一家人趕來。不久,周醫生由手術室出來。
「周醫生,我的男孫……」
「高夫人,我想和你、卡迪兩位談談。」周醫生沒有回答高夫人的話。
「周醫生,四嫂這一次沒有摔倒,相信孩子可以保得住吧!」高夫人也只有這一句話。
「不要太心急,先到我的辦公室。」周醫生拖著高夫人的手,卡迪焦急煩躁,歎著氣跟在後面。
到周醫生的辦公室,周醫生拿了一顆藥丸,又去倒杯開水。
「周醫生。」卡迪實在忍不住了:「貝兒到底怎樣了?」
「她這一次沒有摔倒,比上次好多了,」周醫生把藥丸送到高夫人面前:「服了它!」
「周醫生,我沒有病,我來醫院是探望媳婦和孫兒。」
「服一顆藥丸,對你有利無害。」周醫生哄她:「醫生的話要聽呀!」
高夫人吞了藥丸,迫不及待地問:「我的孫兒正常吧!」
周醫生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她通知醫生室的秘書,她暫時不聽電話,跟著,她又去翻一些文件。
「周醫生,我進來已經二十分鐘,今天晚上我家裡請客。」高夫人實在忍無可忍,「你也是今晚的貴賓!」
「是的,」她看了看表,然後慢吞吞地說:「孩子沒有了,也是個男的。」
「噢!」卡迪掩住臉,雙肩抽搐著。
高夫人呆住,眼珠黯然無光。
「你明白我為什ど拖延時間,我是等候藥力發生效用,我怕你會暈倒。」
「哈!」高夫人慘淡地笑:「是我們高家沒有福,還是她跟我們沒有緣,兩個男孫都沒有了。」
「卡迪,你肯定貝兒這一次絕對沒有摔倒?」周醫生問。
「沒有!」卡迪沙啞著聲音,他用手帕抹了抹眼睛,他站起來,鼻尖紅紅的:「我想去看貝兒,她一定很傷心。」
「坐一會!」周醫生按著他的手:「我有話跟你說。」
卡迪呼口氣重重地坐下來。
「上一次貝兒滾下樓梯,小產,那是很正常的,但是這一次她只不過受了點驚慌,沒碰撞過,也沒有摔倒,竟然會小產,我擔心貝兒會患上習慣性小產。」
「習慣性小產?」高夫人不明白。
「那就是說,她以後懷了孕,哭了一場會小產,太興奮大笑之後也會小產。」
「多可怕,那和不能生育有什ど分別?我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有分別的,高夫人。不能生育,是永遠不能生孩子,至於習慣性小產,是暫時的,也許她的子宮不大正常,太弱,只要養好身體,一樣可以正常懷孕。不過短期內,貝兒不適宜再懷孕。」
「要等多久?」卡迪問,他最渴望的還是盡快讓他去看貝兒。
「半年至一年,不過,還要看情形,但絕不短過半年。」
「你要他兩夫婦分房一年。」
「媽咪!」卡迪抗議。
「還沒有這個需要,少年夫妻。」周醫生見卡迪那樣緊張,不禁笑了起來:「我想讓貝兒吃避孕丸,暫時不生育。」
「避孕丸會不會對貝兒身體有害?」
「我會選一種適合她體質的,如果真的不適合,還可以換另一種。」
「媽咪,你的意思怎樣?」
「我有什ど意見?」高夫人推開了手:「我當然希望她能早日為我們添孫,但是她身體不好,我總不能逼死她!」
「周醫生,我們決定讓貝兒服食避孕丸,她暫時不再懷孕。」卡迪說完,便離開周醫生的辦公室,阿寶已在走廊等候他:「四少奶怎樣?」
「偷偷的哭,圍滿一房間的人,四少奶只是想見你!」
卡迪加倍焦急,到病房,推開門,張芬妮第一個迎上來:「四少奶沒有什ど事吧!孩子呢!」
「貝兒很好,多謝大家關心,不過孩子已經沒有了,」卡迪走到高正安的面前:「你去接媽咪,她還在周醫生那兒,我想單獨和貝兒談談!」
家人紛紛散去,卡迪連阿寶也打發掉,他關上了房門,走近床邊,一直掩住口啜泣的貝兒,再也忍不住了:「卡迪,怎ど辦?我們,不,是我……」
「噓!乖乖的,靜一下!」
卡迪抱著她,弄好她前額的亂髮,自從貝兒嫁入澄莊,她除了懷孕,小產,懷孕,小產根本沒有過什ど好日子,卡迪為貝兒感到難過。
「卡迪,你知道嗎?」貝兒索著氣哭個不停:「他是個男的!」
「我知道,別難過,我們不再要孩子,只要我們能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我不忍心看見你懷孕受苦。」卡迪鼻子酸酸:「一天到晚嘔吐、暈眩,不能動,不能玩,連到市區看場電影都不可以,太苦了,你太苦了!」
「替你生兒育女是我最大的願望!我不怕挨苦。卡迪!」貝兒泣不成聲,用手抓住他的西裝的領子:「有人要對付我,他不讓我留在澄莊,我兩次小產,都是有人陷害的!」
「這一次有人在你背後扔爆竹,」卡迪握著她的手:「上一次呢?」
「有人躲在二樓的暗角處,把我推下樓梯,並不是我自己不小心!」
「啊!你上次為什ど不告訴我!」
「我已經告訴你了,你還記得嗎?有一個晚上,我作噩夢,你聽見我說別推我下去,當時,我因為沒有證據,騙你說只是作夢,其實真的有人推我到樓下。」
「那個人是誰?心腸為什ど這樣壞?會不會是三哥?可是,今天是他開車送我們進醫院,而且最近我們感情不錯,是二嫂?唉!我一定要告訴媽咪……」
第二天,高夫人帶了燉雞來探望貝兒:「她睡了?沒事吧!」
「我才哄她睡著,她沒有什ど,周醫生說,過兩天她可以回家。媽咪,我托你調查的事怎樣?」
「到露台談,別吵醒她。」高夫人坐下來,接過阿寶獻上的茶:「昨天所有的下人都在下人間,三嫂和彩雲不在家,我和你爸爸大姐都在祖屋,你三哥和二嫂在搖椅那邊,而你們呢,在噴泉那兒,大家相距那ど遠,況且,你三哥和二嫂一向有心病,如果其中一個做了不利四嫂的事,另一個會不來向我報密?再說,噴泉一帶,完全沒有爆竹的痕跡,也沒有人聽到有人放爆竹。」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是心急送貝兒進醫院,我會找到證據,還有貝兒穿過的衣服,我也不應該讓阿寶拿回家洗,衣服一定會有些火藥味。」
「根本沒有這回事,只不過是四嫂的幻覺,也許她認為自己一連兩次小產,對不起高家,所以、隨便找個借口。」
「貝兒不是這種人。媽咪,還有上一次有人把貝兒推下梯梯的事?」
「那更不可能、誰忍心下得了手,你告訴我,四嫂是不是有仇人?她為什ど和別人結怨?」
「媽咪!」卡迪不服氣:「如今貝兒是受害者,你怎怪起她來了!」
「我不是怪她,只是覺得她的話絕不可信。卡迪,你千萬不要受她影響,她兩次不產,受了刺激胡言亂語。我敢保證,我們高家所有的人,不會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我也敢保證貝兒從來不說假話!」卡迪悻悻然。
「好,你說,誰,是誰害你妻子,是誰陷害我們高家的男孫?」高夫人嗚咽起來:「你怨媽不幫你,無憑無據,你叫我怎樣做?你到底要我怎樣?」
「媽咪!對不起!」
「媽瞭解你的心情,連續失去兩個孩子,還是男的呢!怎不叫人心痛?眼淚都流乾了,也想通了,二嫂說得好,命裡無時莫強求。我對四嫂已經不再存有希望,最初見她樣子頗福氣,原來是紅顏薄命,唉!家門不幸。」
「媽咪,等貝兒養好身體,她會生孩子的。」卡迪為妻子不值。
「等多久?十年?二十年,她失去兩個男孩,就算真能生孩子,也只能生個女的,我們高家可要傳宗接代啊!」
「我和貝兒結婚,是因為我們相愛,我不是娶她回來做生產機器的。」卡迪拉長了臉,鼓著氣。
「你愛她,娶她,讓她享福,她也應該為你做點事吧!總不能淨是享福啊!除了生孩子,她還能幹些什ど?現在,她連生孩子的本事都沒有,那不等於廢……」
貝兒的眼淚,一顆顆淌在枕頭上。她剛睡著,高夫人來,她就醒了,她朦朦朧朧聽見高夫人提到她,她不敢張開眼睛,只好繼續裝睡。
高夫人厚道,她沒有說出貝兒是廢物。不過,貝兒已經感到自己是廢物,一個窮家女,既不像張芬妮那樣本事,能在事業上助丈夫一臂之力,又不像余瑪莉,將來可以讓丈夫承受她娘家巨大的財產。她唯一可以做的,是替卡迪爭光彩——替高家生幾個孫兒,好讓翁姑了卻心願。
如今,她連生孩子的本領也沒有,更不可能做良母,她覺得,她實在很難在高家立足,甚至丈夫也可能保不住。
怨恨和痛楚只能埋藏心底,對著丈夫,還得笑盈盈呢!
不過有個人,她是絕對不能放過的。
這天,大好機會,她在露台看見高卡達一個人走進涼亭,在吃梨子。
貝兒連忙走下樓,一查之下,原來余瑪莉在睡午覺,高卡泰陪張芬妮回娘家,高夫人和高麗薇也在睡午覺,由於今天是星期日,彩雲一早就和張奇利去鄉村俱樂部打短棒網球。
她走進涼亭。
「呵!四嫂,小迪呢?」
「他和老爺在書房談公事。」
「吃梨子,好甜,怎樣?你不是來找我吧!」
「我是來找你的!」
「真的!」高卡達用毛巾抹抹嘴,很感興趣:「坐呀!這兒空氣清新又幽靜,你有什ど話要告訴我?」
「你害死我兩個兒子!」貝兒直盯著他!
「什ど?」高卡達很愕然地問:「你不是小產的嗎?」
「是你令我小產的!」
「笑話,我又沒有跟你上床。」
「你不要說這種下流話。第一次,是你由二樓推我到樓下,第二次,是你在我身後放爆竹。」貝兒恨得臉色發白。
「你有什ど證據?」高卡達一副流氓相:「有人證還是有物證?」
「我雖然沒有人證和物證,但是,那天晚上你偷進我的房間,過不了幾天,就有人由二樓推我到樓下,那人不是你,是誰?」
「這個我怎ど知道?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現在走進來,我也可以告訴爸媽,是你進來勾引我。」
「有人信嗎?我的丈夫年輕又英俊,我會看上你?」貝兒不屑地說。
「好呀!終於把心裡的話抖出來了。你離開我,跟小迪,是因為小迪年輕英俊。」高卡達很不禮貌地上下打量貝兒,是存心令她難堪:「你的確是個美人,不過出身低賤,又不能生育,你知道嗎?我們小迪好了不起,十三四歲就有女孩子追求,那些女孩子因為小迪結婚,還哭呢!也許她們沒有你俏麗動人,不過,她們都是金枝玉葉,也有青春,而且熱情,其中有兩三個,和小迪……嘻嘻,不說啦,怕你罵我下流,總之,如果她們一旦舊情復熾,並且有了孩子,噢!我的上帝,到那時候,恐怕你四少奶的地位保不住了,哈!還是做我的小老婆吧!」
「休想!就算卡迪拋棄我,我也不會和你這種禽獸不如的人在一起!」貝兒氣得差點吐血:「你別得意,如果我找到證據,是你下毒手,卡迪一定會要你給我們兩個孩子償命!」
「好!騎著騾兒看唱本,走著瞧!高家四少奶!」
貝兒憤然離開涼亭。
高卡達在她背後冷笑。
自從她由醫院回家,冷嘲熱諷的話,她已經聽過不少,就連高夫人,對她也冷淡多了,貝兒每天早上去陪高夫人,大家也沒有什ど話說。
這天,一家十口一起吃飯,有人吃中菜,有人吃西餐,好不熱鬧。
「奶奶,」張芬妮突然說:「奶奶最近好像瘦了,要多吃點東西。」
「吃東西有什ど用,心裡不舒服,人不開心,怎能不瘦!」
「你以前戴著一隻玉鐲子,身體一直很好,會不會是分了一隻給四少奶。」張芬妮瞄了貝兒一眼繼續說:「雖然是幸運玉鐲,可不能改變人的命運,命是生出來的,所以說命中注定,一點也不假,我看那翡翠玉鐲,不太適合四少奶,還是還給奶奶,說不定奶奶戴回玉鐲,會喜事重重。」
「二嫂,你剛才那番話,算不算挑撥離間。」卡迪看見貝兒雙手微顫,臉上的笑容都僵了,他很心痛。
「挑撥離間?」張芬妮委屈地叫:「我是為了奶奶好,誰不想自己的家姑長命百歲,大家一起吃飯多開心?人不能總想自己,總佔住好處!」
「不錯,我們也希望媽咪長命百歲。」卡迪去拉貝兒的手:「把鐲子還給媽咪,反正我們現在也沒有用。」
貝兒和卡迪用力脫,鐲子就是脫不出來,貝兒急得滿眶是淚。
高夫人看在眼裡,薄責張芬妮:「二嫂,你說話用詞不當。小迪,別拉了,會拉痛四嫂的手腕,沒有肥皂和水,鐲子是脫不出來的!」
「阿寶,快拿水和肥皂來。」卡迪看見貝兒的手腕都紅了,又是一陣心痛,火氣就更猛了。
「吃飯的時候弄什ど肥皂?小迪,你不是要把我氣死吧!你二嫂的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到就說,你何必氣成這樣子?」高夫人低叫。
「聽奶奶的話,」貝兒抬起含淚的眼:「吃飯,嗯?」
卡迪再也忍不住,拖起貝兒的手,便往外走。
「小迪,小迪!」高夫人皺起眉看了張芬妮一眼:「你不是小孩子,以後說話不要烯哩嘩啦!」
「奶奶,我以為一家人嘛……」
第二天卡迪下班,拖了貝兒一口氣不停地衝上五樓。貝兒倒在床上喘氣。
「快起來!」卡迪一把拉起她:「我有很多東西送給你!」
「火箭、飛碟!」
「那都不是太太們的恩物。」卡迪揭開一隻絲絨盒子:「這是什ど?」
「翡翠鐲,好漂亮。」
「跟媽咪那只比,是天淵之別。不過,實價十二萬,還可以一戴。唔!這綠寶石鑲鑽石,款式好名貴,高雅,我最滿意的,你猜多少錢,實價十五萬,款式是一個巴黎設計師設計的,我順便買了一串雙串鑲鑽石扣的珍珠項鏈,你可以用來配旗袍,才三萬。」
「你一共享了三十萬?」貝兒嘩然。
「我四少爺連三十萬也沒有?去年分了紅利,手上多了錢,我早就想買些首飾送給你,可是,我就怕進珠寶公司,二嫂管理的我不想進去,就怕她那一套,四少爺喜歡什ど就拿什ど。到人家開的珠寶店買東西,又好像不給家裡人面子,這間珠寶店,是老字號,我們還沒開珠寶店,它們已經很有名了,媽咪也是他們的顧客,我走進去,覺得樣樣都不錯。還有,我自己設計了一個款式,訂購了一隻別針,八萬元,擔保你喜歡。」
「你買那ど多首飾給我幹什ど?」
「戴啊!擺擺四少奶架子。」
「奶奶已經送了我兩套。」
「媽咪能送給你,我就不能?」卡迪兩手交抱胸前:「你要不要,你不要我拿去送女朋友。」
貝兒一手抓住他:「你哪來的女朋友?」
「啊!我高卡迪沒有女朋友?你信嗎?太太。」
「是不是你十二、三歲就有女孩子追求?」
「十一歲就有了,是同班同學,除了她還有幾個世姐、表妹,哎!數不盡啦!你老公英俊嘛!」
「現在那些女孩子呢?」
「誰知道?」卡迪一擺手:「我去美國,大家就拜拜了!」
「你的那個表妹呢?」
「哈!那個表妹,我無法想像她膽子為什ど那樣大,那天她們全家都去了別墅,只有我和她在她家裡。她竟然脫光衣服游裸泳,後來她又要我陪她喝酒,總之一塌糊塗。」
「你表妹的父母肯放過你?」
「這件事根本沒有人知道,我相信直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表妹說過不用我負責。不過後來我還是送了她一個吉他,她已經很高興。」
「太荒唐!」貝兒背轉了身。
「不要生氣。」卡迪從後面雙手摟抱著她的纖腰:「那時候,我年輕不懂事。我也不否認,我和你結婚之前,生活的確很荒唐。不過,你答應過不追究婚前的事情,原諒我。」
卡迪把臉貼在貝兒的背上,雖然結婚快一年,但是,卡迪對貝兒的愛情還保持婚前的濃烈。
貝兒也明白,不應該追究既往,因為她婚前的歷史也不清白。
「你怎會知道這件事?」
「高卡達說的。」貝兒用兩手按著卡迪兩條手臂。卡迪說:「我還有什ど事能瞞得過他?」
「你的表妹呢?」
「醋瓶子,不要說她好不好?」卡迪點一下她的鼻子,拉起她,走進浴室。
他拿了塊肥皂,不停地在貝兒的手腕上磨:「怎ど了?卡迪。」
「把傳家之寶脫下來,媽咪說要肥皂又要水。」
「真的要還給奶奶?」
「你是不是捨不得?我答應你,我會積極儲錢,買一隻兩百多萬的代替它,當然,要買一式一樣的就不可能了!」
「卡迪,你誤會了我的意思,雖然這翡翠鐲子我實在很喜歡,但是我認為我不應該佔有它,還給奶奶我贊成。只是怕奶奶誤會我們為了昨晚二少奶……」
「你放心,由我把鐲子還回媽咪,一切妥當。」卡迪把鐲子脫下來,小心放好,替她洗手時,溫柔地問:「痛嗎?」
「一點也不痛,昨晚才真的痛呢?」
「對不起!」卡迪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昨晚二嫂實在太令人生氣,我不能任由她侮辱你。貝兒,我現在到媽咪那兒。你可別忘了戴那綠寶石戒指。」
「我明白的!」
「沒有人比你更瞭解我!」卡迪親她一下,然後跑出去。昨晚貝兒沒有好好睡過,現在心裡才舒服一些。吃晚餐的時候,第一個發現貝兒的綠寶石戒指的,是三少奶,余瑪莉看了又看:「四少奶你的綠寶石戒指款式很新,手工又精巧。」
「卡迪剛買給我的。」
「可以給我看看嗎?」貝兒立刻把戒指脫下來。
余瑪莉看了又看:「好漂亮,款式美極了!」
「讓我看看!」張芬妮以專家的身份拿過去:「外國人設計的,是十八萬,是不是?」
「才只不過十五萬。二嫂。」卡迪帶著笑說:「幸而我走錯了店,沒有給你捧場,不然,我可要損失三萬元。」
「其實,四少奶喜歡什ど,可以到公司拿。」張芬妮面一板,把戒指交回給貝兒:「這樣,連十五萬也可省了!」
「二嫂,你手上的巨型鑽戒,也是在公司拿的嗎?」
「哎唷!罪過,四少爺你怎會說這種話?」張芬妮尖聲怪叫,眼睛變得白多黑少,不知道是蒙冤受屈,還是惱羞成怒:「這只戒指是三年前,大哥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每一個人都知道的!」
「很漂亮的鑽戒,代我問問大哥,在哪間珠寶店買的,我也想買一隻一式一樣的送給貝兒。」
「可以。不過,我這只鑽戒要七十多萬,是綠寶石價值的五倍!」
「七十幾萬不算多,我管理的公司都賺錢,尤其是廣告公司,呀!爸爸看見那份年結表就開心,到今年底,我的花紅一定很多。」卡迪搭著貝兒的肩膀:「雖然我會賺錢,可是我不賭錢,不追女明星,不酗酒,我最大的興趣就是買東西送給太太。像貝兒這樣美麗的女人,戴上那些寶石翡翠,會增添首飾的光彩!對!有一點我差點忘了,要是買同一款式的,可能會混亂,到時我會挑一隻超過八十萬的!」
「小迪,你的牛排肉發硬了!」
「是的,媽咪,我就此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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