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玄赫在房外等到義母睡醒,梳妝打扮過後,才獲准入房,將昨天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稟明。
「你確定趙家那丫頭被山賊抓走了?」厲老夫人端坐在椅上,雖然已年過半百,不過依舊看得出年輕時的美麗矜貴,以及高雅的氣質,不管是打扮,或是日常所用的東西都相當講究,此刻聽完義子的話,並沒有過於焦急的表情。
在厲老夫人面前,厲玄赫的態度總是恭謹尊重,義母沒有開口,他便站在一旁回話。「是,因為現場沒有發現趙家小姐的屍首,那麼就只有這個可能性,所以孩兒決定派人出去尋找那幫山賊的下落了。」
「我看也不用找了,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落在山賊手上,還能保住清白嗎?」厲老夫人的話雖說得刻薄,但也有她的道理在。「當年之所以答應和趙家指腹為婚,也是因為看在兩家門當戶對,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忘了有這回事,想不到趙家那丫頭倒是野心勃勃,不等我們先開口,自己便派人捎了封信過來,要我們早點履行婚約,我讓人去京城打聽,才知道趙氏夫婦早已相繼過世,趙家的茶莊生意也被搶走,早已家道中落,所以才急著想嫁進『天霄城』來。」
厲玄赫並不是很贊同的義母的想法,試著說服她。「但是於情於理,厲家都不能見死不救。」
「你這麼說也對,可別讓人誤以為我們厲家是勢利眼,那就快點派人出去找吧,不過就算把人救回來了,也不會讓你娶趙家那丫頭。」厲老夫人沈吟了下。「就在外頭找間房子,然後派人伺候就算仁至義盡了,一個失去貞潔的女人是進不了厲家大門的。」
「孩兒會盡快把人找到的。」厲玄赫的想法是先把人救回來才是當務之急。
厲老夫人斜睨著義子,低哼一聲。「我看你對這樁婚事也答應得不情不願,這樣也好,你就不必代替成鈺履行婚約,反正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想到死去多年的獨子,情緒還是很激動。
「孩兒沒有這麼想過。」厲玄赫眉頭緊蹙地回道。
「要不然你應該早點去接趙家那丫頭才對,何必拖到那麼晚,結果讓那些山賊給搶先一步,擺明就是故意的……算了!事情都發生了,說這些也於事無補。」厲老夫人按了按太陽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厲玄赫沒有任何辯駁,也不想解釋是因為連著兩個多月來忙著修築城牆的事,因為義母只是想找個人來怪罪罷了,當年義父和義母唯一的獨子過世,而義父便把城主之位傳給他這個義子,不免讓義母心生芥蒂,總把自己當成搶走獨子地位的外人,所以厲玄赫也只能默默承受責難。
「是,孩兒出去了。」厲玄赫躬了下身,轉身步出房門,幸好他已事先派了不少人出去打聽,詢問住在東離山上的獵戶人家,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物,應該很快會有消息回來才對。
就在這當口,總管匆匆忙忙地跑來。「城主,丁姑娘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了?」厲玄赫訝然地問。
總管先喘上一口氣。「剛剛婢女送早膳去給丁姑娘,發現她沒在房裡,到處找都找不到,問了門口的守衛,也沒人見到她出去。」
昨晚明明有送丁小苳回到墨竹樓,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厲玄赫迅速地下達命令。「多派些僕役分頭去找,尤其是沒人住的空房,更要仔細地搜查。」想到丁小苳曾說睡不慣那麼好的房間,該不會跑到別的地方睡了?
待總管銜命離開,厲玄赫也正打算往墨竹樓方向而去,想說府裡的圍牆那麼高,丁小苳也不可能爬得上去,人一定還在才對。
「城主,已經找到丁姑娘了!」一名婢女過來向他稟告。
「她在哪裡?」這麼快就找著了引厲玄赫不禁微訝。
「就在房裡。」那名婢女不敢看厲玄赫,都怪她沒找仔細,才驚動到城主。「其實丁姑娘一直都在……」
一臉困惑的厲玄赫跟著婢女跨進房內,順著婢女比的方向,在門後找到窩在牆角的嬌小身影,就見丁小苳蜷縮著身子,螓首歪了一邊,姿勢看起來不是很舒適,可是她卻能睡得很香。
「明明有床,丁姑娘為什麼不睡呢?」婢女很納悶地低喃。
厲玄赫見丁小苳有福不會享,寧可睡得這麼克難,也不貪圖過什麼好日子,還擔心自己會上當受騙,想必是經歷過一段心酸的過往,讓人看了心疼。厲玄赫不懂為什麼突然對丁小苳有這麼多的憐惜,若真是因為她的身世可憐,城裡頭也有不少女子有著同樣的狀況,可是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愈來愈在意她的存在。
「丁姑娘……」厲玄赫蹲下身來,輕聲喚道。「丁姑娘!」
「我叫丁……小苳……」丁小苳模模糊糊的聽到有點耳熟的男性嗓音,一直被人稱呼為姑娘,真的好不習慣。
「好,你叫丁小苳,丁小苳,醒一醒……」厲玄赫失笑地配合。
冷不防地,丁小苳睜開眼皮,看到近在眼前的男性俊臉,小臉陡地一紅,熱氣也直往頭頂冒。「城……城主……你怎麼會在這兒?已經天亮了嗎?怎麼會過得這麼快?我才剛睡著而已……」
「為什麼睡在這裡?」厲玄赫直起身軀,用沈穩的嗓音安撫她。
「呃……因為……睡在上頭心裡總是不踏實……」丁小苳只要躺在床上就會有罪惡感,因為這是撒謊換來的好處,到最後便不敢再睡了,想說在角落窩一下,結果不小心就真的睡著了。
「是我讓你住下來的,你不需要覺得不自在。」厲玄赫也沒想到一片好意,卻令她這般困擾,不想讓她這麼不自在,於是故意逗逗她。「若你不喜歡這張床,那待會兒我讓總管搬另一張來好了。」
丁小苳吃了一驚,從地上彈了起來。「不用麻煩,真的不用了!」厲玄赫越是對她這麼好,她就越害怕、越想逃。「我睡這張就好,不要再勞煩總管了,他年紀大了,萬一閃到腰就慘了。」
「那就好。」厲玄赫眼底有了明顯的笑意,或許就是因為丁小苳的不貪心,又懂得為別人著想,讓他更覺得難能可貴。
不用看也知道厲玄赫是在笑她,丁小苳不禁一臉羞窘,連忙低下頭,不過又忍不住偷看他一眼,見厲玄赫還是盯著她直笑,面頰又更紅了,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才好。
「呃……既然城主好意讓我住在這兒,那我可以回家拿點東西嗎?」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怕會愈來愈想每天看到厲玄赫對自己笑,不想走了。
厲玄赫想一想也對。「我派個人陪你回去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拜託城主不要再對她這麼好了,丁小苳好想哭,真是讓她不知道該留還是不該留。
覷著丁小苳的小臉片刻,厲玄赫有一種感覺,似乎她正想盡辦法也要離開這裡,從昨天深夜遇到她之後,就不禁這麼想,讓他更想好好地瞭解她。
厲玄赫想知道她是在怕什麼,還是在隱瞞什麼,於是說道:「這樣吧,不如我就陪你走一趟。」
丁小苳神情頓時變了又變。「城主一定很忙,有好多好多大事要做,我……我一個人回去就好,保證很快就回來,絕對不會騙你。」對不起,城主,我還是騙了你,可這也定不得已的。
「既然很快,那麼這點時間我還撥得出來。」丁小苳越是推辭,厲玄赫就越想要知道原因。「等你用過早膳,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厲玄赫將丁小苳愁雲慘霧的表情看在眼裡,不過他心意已決,便交代婢女將早膳送進來,然後先出去了。
「這次怎麼騙不了他?」丁小苳垮下小臉,哀怨地想著,萬一爹他們還留在西歸山,正巧碰上怎麼辦?她不想看到爹被抓,也不想讓厲玄赫受到任何傷害,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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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歸山山腰——
「接下來可能得要用走的了。」一個多時辰後,他們來到目的地,厲玄赫仰頭望向形勢複雜的山路,然後翻身下馬,卻見丁小苳還坐在馬背上,於是走到馬匹旁問:「丁姑娘怎麼了?」
丁小苳早已全身僵硬了,她可是硬著頭皮,才有辦法來到這裡。「等我一下……讓我喘一口氣……」她的四肢根本不聽使喚。
「丁姑娘不會騎馬,應該早點跟我說,我可以準備馬車。」厲玄赫這才發現她的窘境,伸手幫她拉住韁繩說。
「城主已經幫得夠多了,我怎麼好意思開口,再說我不是已經騎到這裡了,這點小事不算什麼。」丁小苳先做一個深呼吸,然後移動右腿,可是身子沒有保持平衡,眼看就要摔下地了。
「小心!」厲玄赫見狀,也顧不得避嫌,伸臂抱住那具嬌小身子。
「嚇我一大跳……」丁小苳的心跳差點停止,才喘了口氣,抬起眼瞼,正好和一雙墨黑的男性瞳眸視線相接,小臉霎時熱得快冒煙了。
「失禮了。」厲玄赫見她臉紅似火,讓他想伸手摸摸丁小苳的臉蛋,警覺到自己在想些什麼,連忙讓她的雙腳落在地面上。
丁小苳呵呵地傻笑。「沒關係、沒關係,應該是我佔了城主的便宜才對。」能跟自己崇拜仰慕的人這麼接近,是她的運氣好。「反正又沒人看到,我一根寒毛也沒掉,所以不用太在意,走吧。」
凝視著在前頭帶路的丁小苳,厲玄赫心想或許因為失去父母,所以她對一些禮教不是很清楚,也讓他決定找個婦道人家來教教她。
就這樣,厲玄赫先將兩匹馬綁在樹旁,才和她一起徒步上山,越走到山上,就見地上顯得越泥濘濕滑,不是很好走,可能是前陣子下了整整半個月的大雨,直到近日天氣才放晴的關係。
「現在該怎麼辦呢?絕不能帶他去寨子裡……」丁小苳在嘴裡咕噥著,不管寨子裡有沒有人在,都不安全。「對了!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因為爹和叔伯擔心官兵會上山緝捕他們,所以在路途中設了不少陷阱,要是不小心誤觸的話,就算沒死也會受傷。
而此刻的厲玄赫也在觀察眼前的山勢,東離山和西歸山成為一道天然屏障,包圍住大半座的『天霄城』,幾年前有不少山賊出沒,害得不少往來的商人受害,後來在他派出天霄軍追捕圍剿過幾次之後,已經漸漸絕跡,想不到還有餘黨藏匿其中,這也是厲玄赫始料未及的事。
丁小苳見到樹上被刀子劃了一筆,表示那是放置陷阱的記號,因為爹和叔伯們也怕自己會忘記,所以才這麼做,於是趕緊比了另一個方向來避開。
「要走這邊!」
厲玄赫不疑有他的跟著。「丁姑娘一直都住在這裡?」
「大概是十二歲那年,爹娘才帶著我搬來這兒,沒過多久,娘就過世了。」丁小苳心想這個話題還算安全,說實話也沒關係,那時爹和叔伯也是為了躲避官府,只好從南方千里迢迢的搬到北方來,還是繼續當山賊打劫過往的旅客,娘只能每天擔驚受怕,就怕爹他們不是被殺,就是被抓。
難怪她會對這裡的地形如此熟悉,厲玄赫兩手背在身後,穩穩地往前走,也隨時在注意丁小苳的腳步,以防她滑倒了。
當他們越往深山走去,樹木也越加茂密陰涼,有些不見天日。
「那是什麼?」
不期然地,厲玄赫瞟見遠處的一棵樹上吊掛了東西,很像是個人,俊臉倏地一凜,立刻施展輕功,往那個方向而去。
「等我一下……」丁小苳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就怕厲玄赫亂闖會誤觸陷阱,可是他的人已然腳不著地的掠身到幾尺遠外,她只能跟在後面追。
當厲玄赫見到樹下吊的不是人,而是穿著衣服的一根木頭,這下放下心中的大石。「為什麼要擺這個?」看來是有人刻意掛上,只是用意何在?是想要引誘別人靠近嗎?
丁小苳才氣喘吁吁地趕到,見厲玄赫已經往前一步,想要查看個究竟,小臉陡地發白。「不要過去!」她發出嬌吼,身子也跟著撲過去,一心一意只想要救他,就是不能讓厲玄赫就這麼死掉。
而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厲玄赫也已經注意到上頭有了動靜,好幾根削尖的木樁在有人碰觸穿著衣服的木頭假人時,便會啟動機關,全部往下刺。
厲玄赫當下做出判斷,先一把抱住試圖撲過來搭救自己的丁小苳,然後身軀往後一個空翻,成功地躲開那些足以致命的木樁陷阱。
「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受傷?」丁小苳驚魂未定地嚷道,心急慌亂地上下打量厲玄赫的身上有沒有被木樁插中。
「我沒事。」厲玄赫沈下臉孔,嚴厲地訓斥。「剛才你不該冒險撲過來的,我可以躲得掉這種陷阱,要是你受了傷怎麼辦?」
丁小苳見他這麼替自己擔憂,不由得既歡喜又傷心。「我剛剛沒想那麼多……」只要想到厲玄赫可能會死在親爹設下的陷阱當中,她的心就好難過,好像也要跟著死去了。
「你……」才要說什麼,厲玄赫臉色驟變,因為他的雙腳在往下陷,只來得及將丁小苳推開,踩在腳下的土石過於鬆軟,整個人便迅速的往山壁下滑了。
「城主!」丁小苳驚叫一聲,下意識的伸出小手抓住厲玄赫的左手掌。「你要頂住……哇啊……」
「快點放手!」厲玄赫眼見她被自己的重量往下拖,雙腳試圖找到施力點,好穩住自己,不要再往下墜。
「我不要……你再撐著點,我一定會拉你上來……一定可以……」丁小苳兩手死命地抓住不放,即便全身好痛,快要被拖下去了,她也絕對不放。
「你也會跟著掉下去……」
丁小苳用力到小臉都皺成一團,哽咽地吼道:「我死也不放……要是城主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她若真的害死了最崇拜仰慕的人,就再也沒有臉活在這世上,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這番話讓厲玄赫怔住了,好像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撞向他的心頭,因為這輩子從來沒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城主再撐一下……我拚死都會拉你上來的……」丁小苳一邊哭一邊嚷,雖然她根本拉不動,但也不想放棄。
厲玄赫旋即想到了什麼,便將氣運到右掌上,然後讓手指插入山壁中,如此一來便足以支撐自己的體重。
「好了,你可以放手了。」
「城主先爬起來,我才要放。」丁小苳怕他是在安慰自己。
厲玄赫不由得把聲音放柔了些,看她的眼光也不再相同,多了不同以往的特殊戚情。「我真的沒事,你快點放手。」
「我才不會被你騙了……」她搖頭說。
真是一個傻姑娘!厲玄赫在心中歎了口氣,雖然有很多人願意為他而死,那也是因為他們是自己的部屬,為了表示對他的忠誠和職責所在,能夠不惜犧牲性命,可是一個為了救他,連命都不要的姑娘,這世上也只有丁小苳了,很難不讓他動容。
「我可以對天發誓,你先放手。」厲玄赫真的受到不小的撼動,多年來封閉禁錮的感情也開始動搖了,全是因為丁小苳,她也是在義父死後,唯一能牽動自己的情緒,讓他又變得像個人,有了人該有的七情六慾。
「不能騙我?」丁小苳眼圈泛紅了。
「我不會騙你。」厲玄赫正色地說。
聽他這麼保證了,丁小苳才很慢很慢地鬆開自己的十指,就是怕有個萬一,可以馬上再抓住。
於是,厲玄赫靠著右手的支撐,左掌往山壁一拍,借力使力之下,便成功的一躍而上,回到地面了。
「你有沒有受傷?」他擔心地探問。
「還好你沒事……還好……」丁小苳呆呆地坐在地上,全身都沾滿泥巴,整個人快虛脫了,不過見厲玄赫好端端的在面前終於安心了。
厲玄赫蹲下身軀,執起她的雙手,發現丁小苳還因為使力過度,不斷地顫抖著,而兩隻手肘的袖子上除了泥巴之外,還滲出了紅色鮮血,顯然是在拖行當中因磨擦而流血。
「你受傷了……先回城裡包紮,改天再來拿東西。」
愣了好半晌,丁小苳才聽進厲玄赫的話。「喔,好。」
見丁小苳的表情還有些恍恍惚惚,連站都還站不太穩,可能是被剛才的凶險給嚇傻了。只要想到她試圖用這嬌小的身軀來救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不會有事,厲玄赫情難自禁地上前一步,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然後大步地往山下走,而這個舉動也代表了對丁小苳不再只是單純的同情和憐憫,或是只把她當作城裡的百姓之一,而是有了不同的意義,因為他打從心裡想要照顧這個讓人心疼的姑娘一輩子。
「城……城主……你快點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丁小苳總算回過神,接著臉上一片躁熱,她的心臟跳得好快,好像快要從胸口裡蹦出來了,也羞到不敢看厲玄赫一眼。
「你受傷了。」厲玄赫簡短地說。
丁小苳臉紅到快要燒起來了。「我的腳還可以走……」這種心慌意亂的感覺是什麼,是因為被她崇拜的英雄抱著才會這樣嗎?不然是什麼?
「到了山腰就會讓你下來。」厲玄赫擔憂地覷了下她的手腕,嗓音跟著放柔。「手會很痛嗎?」
「這點痛沒什麼,我可以忍耐。」現在她是全身發燙,根本沒有感覺到傷口的痛楚。
「那就好。」厲玄赫聽她這麼說,一點也不意外,因為他已經知道丁小苳是個很能吃苦的姑娘,唇畔下禁泛起一抹俊挺的笑容。
「多、多謝城主。」見厲玄赫對她笑得這般溫柔好看,丁小苳一顆心也跟著撲通撲通地狂跳了起來。
「不用跟我道謝,你是為了救我才會受傷的。」厲玄赫溫聲說。「我有責任照顧你。」
丁小苳搖了兩下腦袋。「說責任太嚴重了,那可是會壓垮人的,是我自己要救你的,這麼一點小事,城主不要放在心上,快點把它忘了。」
「既然丁姑娘這麼說……」
「自然是我說的。」丁小苳以為厲玄赫要聽自己的勸了。
厲玄赫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我更要好好記住丁姑娘的恩情了。」原來自己也有逗弄姑娘的嗜好,以前他可從來不知道。
「城主不要跟我開玩笑,我會當真的。」下小苳被笑得很難為情,心中的渴望和罪惡感開始拉扯著。
「我也是認真的。」厲玄赫鄭重地說。
丁小苳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俊臉,讓她好心動,好想就這樣賴在厲玄赫的懷中一輩子不走。
她吶吶地問:「城主對每個姑娘都這麼好嗎?」
「不是對每個姑娘都這樣。」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義妹是他關心的對象。
「那……可以對我壞一點嗎?」這樣她就會死心了。
厲玄赫每次聽到丁小苳說這種傻話,心就會跟著緊縮了下。「我只想再對你更好一點。」他真的不想放開她了。
聞言,丁小苳呆了、傻了,眼眶熱熱的,有人對她說這種話,心裡真是既高興又害怕,這樣酸酸甜甜的滋味讓她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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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苳難得睡了一個好覺,醒來之後又想到昨天從西歸山的回程途中,厲玄赫不僅親自抱她下山,還與她共乘一匹馬,讓她連作夢都會笑。
「我真的好想留在這裡……」
丁小苳抱著膝蓋,把小臉靠在上頭,心中天人交戰著。
「好不容易有個人對我這麼好,我好想留在他身邊,可是不行……以後城主要是知道我是山賊的女兒,還騙了他好多事,一定會恨我的……」
其實她心裡更怕的是,厲玄赫會把那些陷阱跟山賊聯想在一起,派人去搜索西歸山,心裡不免又七上八下了,因為爹再怎麼壞還是她的親爹,就算被拋下也無妨,只要他能活著就好。
沒過多久,丁小苳聽到外頭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然後是細碎的腳步聲,以及婢女壓低嗓音在說話。
「丁姑娘醒了嗎?」備好早膳,婢女進來查看。
「醒了、醒了!」丁小苳連忙下楊,還很不適應有人伺候的感覺。
婢女進來見丁小苳很吃力地穿著衣裳,於是主動過來幫忙。
「我自己來就好……」她很困窘,總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得到這種對待。
「丁姑娘受傷了,總是不太方便,還是讓奴婢來吧。」婢女細心地幫丁小苳穿上了衫裙,最後繫上腰帶。「這不就好了。」
「謝謝。」丁小苳小臉紅了紅。
「丁姑娘不要一直道謝,從昨晚到現在至少道了不下二十次謝,這些都是城主交代的,奴婢當然要盡心盡力做好了。」婢女見眼前的姑娘一臉的不自在,雖然不夠落落大方,但也顯得質樸可愛,讓人想對她好一點。「洗臉水也已經打好了,丁姑娘梳洗之後就可以用膳了。」
「呃,謝謝。」原來大戶人家過的日子就是這樣,連根手指頭都不用動,就有人全都弄好了。
等到丁小苳在桌前坐下,對著飯菜流著口水,每吃一口,就好像那是多麼珍貴的食物,一定要細嚼慢咽,不能浪費了。
「呃……那個……城主……」話才出口,又猛地打住,一時之間連她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想問什麼,是想知道厲玄赫今天會不會來看她嗎?還是他有沒有問起她的事?丁小苳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一直想著他,想要快點看到厲玄赫,明知道不可以,但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腦袋。
婢女好心地回答丁小苳想問的事。「丁姑娘有事要找我們城主嗎?不過城主打昨晚去視察城牆修建的進度,到現在還沒回府,這也是常見的事,有時只要一忙起來,就是幾天幾夜沒合眼,我們城主做事就是這麼認真。」
「原來是這樣。」丁小苳有些失望,可是很快地把那念頭抹去,心想厲玄赫不在正好,她可以趁這機會離開。「那我可以出府走走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丁姑娘可別跑太遠了,晚一點還得再幫你換藥。」婢女不疑有他。
「知道、知道。」丁小苳不准自己眷戀這裡的一切,當然也包括厲玄赫了。
「我只是出去透透氣,很快就回來。」她又說謊了,不過這也是不得已的。
等到丁小苳把飯菜全都吃得一滴下剩,總算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她回到睡了一夜的床鋪,摸了摸有生以來睡過最舒服的地方。
「軟軟的床……再見了……還有抱起來暖呼呼的被子……也再見了……」依依不捨的告別完之後,丁不苳不敢再多逗留,急急地步出房門。
在幾個左彎右拐之後,丁小苳已經看到大門,終於要離開了,她強迫自己往前走,決心要離『天霄城』愈遠愈好,可是才走出大門沒多遠,就看到騎在馬背上的厲玄赫,和幾名部屬正要回府,一時情急,也沒想太多,馬上轉身往回跑。
這突來的動作想不引起注意也難,厲玄赫認出了丁小苳的背影,緊蹙了下眉頭,旋即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部屬,然後尾隨在後。
為什麼總是遇上厲玄赫呢?
丁小苳躲進巷子裡,靠著牆面蹲下,滿是懊惱地心忖,當她鼓起勇氣要走,偏偏又看到他,也動搖了她的決心。
「老天爺為什麼老是跟我作對?」丁小苳不禁抱怨起來,接著瞥見一雙男人的黑靴出現在眼前,順著藍色袍擺往上看,睇見了正俯視著自己的男性臉龐,英俊粗獷的臉上有著困惑和不悅。
「為什麼要走?」厲玄赫真的搞不懂這個姑娘,只要他稍不注意,丁小苳就想要離開。
「我……我不是……」丁小苳吶吶地說。
「如果不是要走,見到我為什麼要逃?」厲玄赫知道一定有原因,只是丁小苳一個字都不說,讓他不禁歎氣。「還是因為你不想看到我?」
「當然不是!」丁小苳衝口而出。
「那麼是府裡的飯菜不好吃?」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丁小苳在嘴裡咕噥。「我一餐都吃掉三碗白米飯,怎麼會不好吃呢?」
厲玄赫聽到她的回答,不禁想笑。「那麼是婢女伺候得不好?」
「不是、不是!她伺候得很好,城主可別罰她。」丁小苳真怕害了人家。
「那麼……又是床太軟,被子蓋起來太暖和?」厲玄赫半開玩笑地問。
丁小苳脹紅著小臉說:「其實昨晚睡得好舒服,還一覺到天亮,真怕以後睡不慣地上,會吃不了苦的。」
「既然都不是,那麼就沒有理由走了,現在就跟我回府去吧。」厲玄赫非找出原因不可。
丁小苳無法抗拒厲玄赫的話,就這麼呆呆的跟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