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頭,夏靖看見虛弱的母親,微微一怔,眼神透出自責的神色。這些日子他幾乎一醒來就往秘密基地跑,雖然祈生不能像他一樣有那麼多時間過去,但每天至少會撥出一點時間跟他見面。
夏靖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個見不著光的地下情婦,但是他完全不在乎!這世界如何運行都與他無關,道德輿論如何苛刻他也不怕,他的世界只要有祈生就足夠了!
他可以不打棒球、他可以不思考未來,只要有祈生,他什麼都可以下要!
但他怎能忽略母親越來越瘦弱的身體、越來越淒楚的眼神,他竟然這才驚覺到--他怎能如此任性瀟灑,他並不是孑然一身!
「媽……」
「你最近忙些什麼?」夏母的語氣從不曾有過責備,卻總是哀愁。
「沒什麼。」他有些心虛。
「聽說莫家少爺回來接掌家業了,我想再過一些日子宓就要結婚了。」
母親的口氣,就像所有妥協於現實的認命女子那般卑微懦弱,讓夏靖聽了難受。
「昨天我到莫家醫院做檢查,看到了莫少爺,他真是個優秀的青年,人品端正,氣質出眾,我想宓將來一定很幸福。」夏母欣慰地笑著。
莫家少爺,宓的丈末--他不以為然的冷哼了聲。不過母親的話倒提醒了他,
他該去會會那名傳說中的模範青年有何三頭六臂,他要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可以給宓一個安穩幸福的未來。
***
櫃檯前的夏宓,出落得像個誤入凡間的白衣天使,沉靜美麗、端莊又優雅。夏宓本來就漂亮、本來就聰穎,夏家給不起這樣華麗的包裝,莫家卻可以塑造得完美無缺。
「少爺。」一名護士恭敬地道。
「不是說在醫院別稱我少爺嗎?」莫祈生的口氣,從來下會有怒意。
「是,少……副院長,康氏藥廠已經送來您批的新藥,請您到廖醫師那去盤點一下。」
「好,謝謝。」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微笑,他總不吝惜地釋放給每一個人。沒有人會不喜歡靠近溫暖又不炙人的陽光,而莫祈生就是有這樣的特質。
然而卻沒有人注意到此時佇立在門外的夏靖,因為盛怒而失血的蒼白容顏。
溫柔可親的祈生,只能給他一個,他不能允許那樣的笑容分給別人,任何人!就算是宓也不許!
前一刻其實他是感激莫家的,因為他們不嫌棄宓的卑微出身,將她教育成一個完全的淑女,那才是宓該有的模樣不是嗎?這樣的宓多美,多適合她的高貴氣質!
如果她的丈夫亦如母親所言是個人中之龍,那麼他會願意拋下成見,獻上最誠心的祝福。
然而此時,夏靖的震驚錯愕已經完全被滿腔怒火取代,尤其當他聽見夏宓細聲地對祈生說:「祈生哥,中午媽媽請你回家吃飯。」
祈生背對著他,夏靖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只覺得自己再不離開這裡,恐怕下一秒他就要爆炸了!他只能踉蹌一退,然後轉身就跑,在烈陽下像頭失控的野獸,沒命地往前跑!
就在夏靖反身而去的同時,夏宓似乎察覺到異樣地越過莫祈生寬闊的肩頭,往前望去。
「怎麼了?」莫祈生柔聲一問。
「我剛剛好像看到靖……」她不甚確定。
莫祈生被她的話震懾住了,渾身一僵。
對於他的反應,夏宓沉默地沒說什麼,但柔亮的美目下卻閃過一抹森森寒光。
莫祈生看了一下腕上的手錶,以一貫的微笑掩飾著狂亂的心跳。「中午我就不回去吃飯了,麻煩你跟媽媽說一聲。」
「是。」不過問、不干涉,這是身為一個完美「妻子」的第一課。
莫祈生不安地將眼光投向人來人往的大門口,臉上褪去了笑意,不知怎地,他忽然很想念夏靖……
***
夏靖沒命地狂奔,此刻的他像丟了魂魄,只剩一副被掏空的軀體,沒有意識地跑著。
終於,他背靠在秘密基地的紅磚牆上重重喘氣,汗水如瀑、心緒若麻,就算在田徑場上奔馳數十圈,也不曾讓他這樣疲累過。緩緩地,他滑下身體,頹坐在地,雙手捧住汗濕的腦袋,再也抑不住內心的激動爆出一聲狂吼!
他怎這麼傻?怎麼會這麼遲鈍?他早該聯想到,十年前離去的祈生、學成歸國的莫家少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啊!
莫祈生--他的大哥哥!他的初戀情人!宓的丈夫!
哈!這是什麼情形?這是什麼鬧劇?這是什麼世界?
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埋首在曲起的膝蓋上,混亂的心跳已經平緩下來,但糾結的思緒卻越來越紊亂。
是不是該向他發一頓脾氣?不行!是自己沒說出有個孿生姐姐的事實,但宓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為什麼祈生卻從沒懷疑過?從來也沒問過?
好!就算祈生不知道宓是他姐姐,難不成他連自己有個媳婦兒都不知道嗎?
到底是怎樣?快來告訴我!快來讓我明白所有事呀!祈生你快來啊!
忽地,引擎聲遠遠傳來,夏靖聽見了煞車聲,隨即是車門開合聲,急促的腳步和著撥開樹枝林葉的沙沙聲,最後他聽見自己所急切渴盼的呼喚--
「靖!」莫祈生看著癱坐在牆邊失神的夏靖,擔心地說:「怎麼不上去?等會兒太陽會把你烤焦的。」莫祈生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滿眼疼惜地看著他。
終究是放不下心中那股莫名浮躁不安的感覺,所以他提前半小時午休趕過來,他知道無論何時靖總會在這裡等著自己的出現,這樣的靖,讓他多心疼。
夏靖鎖著眉盯關他看,他溫柔多情的深瞳裡只有寵溺,看不見虛假、察不出掩飾,只有很深很深的不捨得,很濃很濃的愛意……
「祈生……」啟口呼喚,竟是破碎、無助。
「我在這裡。」揚手為他拭去額上密佈的細汗,莫祈生微笑了。
「你是莫家少爺。」淡聲啟口,立刻感受到頰上的大手瞬間一僵。
喟然一歎,莫祈生柔聲啟門:「靖,你在乎這個嗎?是,我是莫家少爺,我家很富有,很抱歉我一直沒跟你明說。但這一點都不重要,也跟我對你的感情無關。」
其實兩個人的想法都一樣不是嗎?過於單純的以為這只是兩個人的愛情,只要狠狠地愛了就好,激情早已蒙蔽了理智。
夏靖冷冷的回道:「是無關。」炎炎夏日,他居然想發抖。「但是我的姐姐、你的妻子,卻和我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莫祈生聞言一愣,隨即瞠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說什麼?我的什麼?」
他的反應讓夏靖眉蹙得更緊,他痛心低吼:「你的妻子!我的姐姐!我那八歲就被賣到你家準備做莫家媳婦的雙胞胎姐姐夏宓!難道你不知道嗎?不!告訴我,其實夏宓要嫁的人不是你,是你的兄弟!」
再也忍不住激動的情緒,夏靖反身握拳捶上牆壁,惱怒地大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全亂了!從小媽媽就跟我說,別跟人家說我有個雙胞胎姐姐的事,那是不吉利的、是不祥的,所以我沒跟你提過她。就如你說的,這並不重要,我只管我們相愛就夠了,我什麼都不在乎,就算永遠見不得人都沒關係,可是你竟然是莫家少爺,是宓的--」
「不是!」莫祈生阻斷了他一連串的吶喊,雙手抓住他緊繃的肩頭,使勁扳向自己。
四目交接,揉碎了彼此的心腸。
「靖,我知道夏宓是你的孿生姐姐,在我回家的第一天她就告訴我了,我很清楚這是個可笑的忌諱,所以也就沒提。而且她和我的母親只是告訴我,她是我的妹妹,不是你說的妻子,不是的!」
該說是他們太愚蠢,還是這荒謬的劇碼太殘忍?夏靖緊繃的神經在他顫抖的掌心下逐漸鬆懈,柔化成一攤無力的軟泥。「你怎麼這麼傻,誰會花錢買一個孩子當你的妹妹?當初媽媽為了湊到讓我繼續讀書的學費,把宓賣給莫家當媳婦。」他扯出一抹酸澀的苦笑。
莫祈生緊緊地將他拉入懷中擁抱,強悍的力道幾乎要將他的身體狠狠地揉碎。
莫祈生痛苦地緊擰著眉,緊閉上眼,不願也不肯去聆聽這樣殘酷的話語,更不要讓夏靖再次去碰觸那傷痕纍纍的過往回憶。
「別說了,不要說了,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我才回來一個多禮拜,他們什麼都沒告訴我,擅自決定了我的婚姻,這算什麼?!」
原來,為他預備好的終身大事已經隱密地進行了十年,難怪這麼多年來除了書信電話關心問候之外,父母親一點也不催促著他回家門,只叮嚀著要他專心致力於學業實習上。
一直以來,他在異國認真努力地讀書,巴不得能提早回來,能回來就再也不回去,因為他心裡始終放著一個人、一個孩子,他盼著、等著那個孩子長大,等著可以把思念化為擁抱的那一天到來!
而今折磨他三千多個日子的夢終於實現了,不僅實現,而且美好。然而是不是因為太美好,所以才會橫生出這麼多的磨難?
這都是他的錯!就是因為太急於擁抱這個思念的身體,除卻在醫院的時間,他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夏靖身上,以致他根本無暇去理會醫院中詭魅的氣氛,也忽略了母親很期待的眼神。
因為愛得太急躁、愛得太癲狂、愛到眼中根本看不見其它人的影子,像重度毒患般的狂戀著夏靖給他的所有激情,才會傷害了他最愛的人。
「祈生……」夏靖緊緊地抱住他,纖長的手指撫在他平坦寬闊的背脊上,使勁的、發狠的,將指甲陷入他的肌肉裡,霸道地宣示著他最蠻橫的獨佔欲。「你是我的!就算是宓,我也不給!你只能是我,唔……」
他的話語瞬間被莫祈生的熱吻吞沒,唇舌交纏,那深吻像似要吮走彼此的心魂,激切響應猶如沒有明天般的決絕,兩人都恨不得把所有的感情一次宣洩傾盡,
恨不得就這麼沉淪,就這樣滅頂!
***
莫祈生飛快地趕回莫家,寬敞氣派的餐廳中,莫家雙親與夏宓正安靜地用著午膳。
一見莫祈生,夏宓第一個放下碗筷,起身隨著家僕同聲招呼。「祈生哥。」
「祈生你回來啦,快坐下吃飯吧。」莫夫人愉快地笑著。
「我有話跟你說!」無視雙親怔愣的表情,莫祈生抓著夏宓的手就往樓上跑。
關上房門,猛然反身,莫祈生對著依然冷漠無波的恬靜玉顏。「你……」像冰一樣的夏宓,教莫祈生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啟口,豆大的汗珠沁上他的額頭。
夏宓淡然、幾近冷酷地看著他。「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事,讓祈生哥生氣了?」
溫雅柔軟的聲調,始終不曾存在著多餘的熱情。
「不是。」莫祈生鎖著眉,他不瞭解為什麼總是聽話乖巧、謙卑多禮的她,卻給人一種冷漠得可以,和極為難馴的感覺。
「宓,這裡只有你跟我,你不需要隱瞞任何情緒,也不必顧慮什麼。我可以感覺得出來,其實你很討厭我是吧?」
夏宓微微蹙起了秀眉,表情不變,話也不回。
「我不知道你對莫家到底存著什麼想法,但是我知道你對自己身為夏家的人,卻不能以夏家人自居而感到憤怒。因為你跟靖一樣,都有著相同不馴的靈魂,你們都不是甘心被這世俗約束捆綁的人。」
他的話,成功地讓她變化了表情,夏宓秀麗的小臉幾乎立刻蒙上了冷霜。「祈生哥,我不像您是個高知識分子,您在說些什麼我完全無法理解。」
「如果你聽不懂就不會生氣了。」莫祈生冷靜地看著她,看見她星眸底隱隱燃燒著怒火。
「我怎敢生氣。」
莫祈生不得不佩服這個看似柔弱無害的女孩,居然有著如此高超的自我控制情緒的能力。「不必如此壓抑,宓--」莫祈生聲若歎息,伸出手輕握住她纖細的雙臂,勸慰道:「我們可以不必成為這時代的犧牲者。」
夏宓身子一顫,秀眉愈加緊蹙。
「宓,我已經知道你到莫家來是為了要成為我的妻子,我也很清楚你對我並沒有感情,這是個荒唐的交易。過去我根本沒有抗拒的機會,但現在我回來了,我可以為自己的將來做安排,我願意擔負起你的精神賠償,只要我們都同意,這一切可以不算數!」
夏宓怔怔地望著他再認真不過的表情,那一瞬間,莫祈生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成功地說服了她。
緩緩地,夏宓美麗的小臉上漾起了一抹絕艷的微笑,殘酷,又諷刺!
「少爺,您以為這裡是美國嗎?」
莫祈生完全無法適應這樣太過美麗卻也過於殘酷的笑容,在她酷似夏靖的臉上,他完全看不見一絲夏靖的純真直率,有的只是冷酷無情。
「我從小就努力的學習成為您的好媳婦,媽媽說女人不能拋頭露臉,所以我就在家讀書不上學;媽媽說女人要成為丈夫身邊的好助手,所以我就去醫院學習。少爺,夏宓從八歲就不存在了,這十年來在莫家的這個小女孩,是生來做少爺的媳婦兒的,乖乖等著少爺學成歸國,認分的要為莫家傳宗接代,如果莫少爺不要她,就是叫她去死。」
「宓!」莫祈生驚詫地喊。她怎麼能冷冷淡淡的、甚至是從容不迫地說出這些話,這些讓他聽了心臟無力的話來。
「不可能改變的,少爺,就算您不要我,媽媽也會要您娶別的媳婦,您是莫家唯一的子嗣,您忘了嗎?」
「我不是不要你。」該怎麼剪斷這混亂不清的糾結?莫祈生懊惱地雙手撐在窗台上,痛苦地低喊:「我並沒有羞辱你的意思!」
「沒有關係。」她冷靜如昔。這種羞辱,她根本不放在眼裡!
「你甘願嗎?宓,你真的甘願?」再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全身都在顫抖。
他的問題真傻!一個從小就被訓練預備成為他妻子的人,沒有所謂的甘不甘願,所以她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不是已經是民主的時代了,為什麼每個人還是都不吭聲不反抗呢?」莫祈生終於動怒了。
夏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顫動的背影。是!她不喜歡這個男人!因為他高尚優雅,他體貼溫柔,同時他有雙洞悉人心的深邃雙眸,又有顆以仁服人的溫慈心腸。
這些,都讓她討厭!
她一直以為莫家少爺會是個驕縱慣養、目中無人的紈褲子弟,她寧願他是個披著人皮的狼,就像「那個人」一樣……外表是絕對的優秀,內心是徹底的野獸!
她不要他是這樣的爾雅溫柔,那會讓她相形之下變得很醜陋,相形之下……她更是徹底地配不起、攀下上!
「您是不是已經有愛人了?」夏宓問得極輕,卻是重重打入他心裡。
莫祈生擰著濃眉別過頭看著她。夏靖的心,他總能一眼就看穿;但夏宓的思緒,他卻怎麼也無法透視。
「你要我不要壓抑,但你不也壓抑得很痛苦?」又是那般平淡的語氣,卻讓人聽了不舒服。
莫祈生瞠大了眼。
「您有愛人我一點都不意外,以少爺您的外貌與家室,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您。您可以不必顧慮我的心情,我對您……沒有任何私心。」夏宓直視著他的眼神,彷彿在挑戰著什麼。
「但是我必須提醒少爺,您的身份與一般人不同,就算您有滿腦子的民主思想,也必須為莫家的名聲著想,為爸爸媽媽的面子著想。」
這些他比誰都明白,不必她來提醒。他只想知道,她那鋒利的眼神究竟想要對他挑釁些什麼?
「您在外頭有多要好的愛人我絕對不干涉,我的使命,是要為莫家傳宗接代的。同時我也會為您在爸媽面前保守秘密,但……」
「但什麼?」祈生刻意平靜地看著她,內心的暗潮洶湧不教她察覺。他開始對她有了防備,很深的防備!
「沒什麼,我來到莫家之後,很清楚自己從此就屬於莫家的人了,所以跟夏家也沒什麼來往,而我跟靖雖然是姐弟,但也因為從小沒有往來,其實感情也很淡薄,這一切可都是為了莫家著想。」她知道莫祈生是個聰明人,絕對聽得出她語中的警示意味--別跟夏家人太過親密,為了你莫家偉大的名望!
夏宓掛著微笑對他點頭頷首。
「我還是稱您祈生哥吧!我們的婚事是爸媽決定的,就由他們來告知您較好。為了讓老人家開心,您也就暫時裝裝傻吧。」語畢,她恭恭敬敬地離開了,非常有禮地輕聲為他關上房門。
她一走,莫祈生整個人瞬間鬆懈了下來,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肌肉繃得多緊。
今天之前,他對夏宓的感覺其實是好的,他很感激這個柔順乖巧的「妹妹」,多年來把家裡和醫院照顧得無微不至,當然還有個很大的原因是她長得跟夏靖同一個樣子,難免私心對她產生相當大的好感。
然而現在他才察覺,夏宓捉摸不定的詭譎心緒竟是這麼可怕!方纔她的眼神、警告,除了挑釁,還有怨恨,更有一種鄙視的成分!
他完全明白她話裡的暗示--要他遠離夏家人,尤其是夏靖。
原來早在她第一天告訴他那句「靖只讓家人叫他的單名」的時候,她就開始懷疑,夏宓……已經知道他們的秘密了!
***
回到家的夏靖,跑人客廳看見母親正忙著做手加工,忍下住對母親問道:「媽媽,宓一定要嫁給莫少爺嗎?」
夏母一怔,停下手上剪裁的皮革,隨即一笑。「傻孩子問什麼傻話。」
母親的笑容其實很尷尬,他看得出來。夏靖坐在地上生悶氣,想到剛才祈生送他回來時,那憂愁不安的臉孔,他就更加心痛煩憂。
「靖,你不是跑去醫院看莫少爺嗎?」
「嗯。」他皺著眉應聲。
「很優秀的一個男人吧!長得好,性子也好,我總算是放心了。」夏母欣慰一笑。一直以來對夏宓總懷著一份太深的愧疚,還好莫少爺是這樣的好人,要不她完全無法面對她這個無緣的女兒了。
「有差別嗎?就算莫家少爺是個流氓,宓還是得嫁給他不是嗎?」夏靖怒吼道。
「靖……」夏母驚愕地看著他。
「對不起。」丟下一句,夏靖匆匆起身,跑進自己的房間。
仰躺在木板床上瞪著天花板,想像祈生的臉就在他面前對著他微笑,祈生溫柔的笑容,總是可以給他無比的力量。
「真的很對不起,媽媽……」他知道母親對自己有很深的期待,失去夏宓,母親絕對無法再承受失去他。養他長大、供他唸書,為的不是別的,不就是希望他能夠出人頭地。
他也聽話的讀書了,讀著他很痛苦的、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書。還好讓他找到了發洩的方式,就是體育!他優異的表現也讓他順利的拿到獎學金唸書,終於可以不用依靠夏宓自婆家匯給媽媽的錢,終於可以靠自己一路往上爬。
但這些他統統不想要,統統不稀罕!因為他已經有祈生了,他只要跟祈生在一起就滿足了!
但如果認真去細想他們的未來,只有絕望兩個字而已!所以他不想、不理、不看!現實不允許他們有未來,那麼他就拒絕面對現實!
拾起放置在床頭上的銀亮懷表,隨著手心的搖晃,他思緒恍惚了。
祈生,如果這裡真的不容我們生存,那你就帶我走吧!
到哪都好,越遠越好,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就好!